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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墙根, 心下难得发了狠:“征集来的被褥呢?都抬上来!”

副将立刻照办。

他受秦尽忠之命守城,本该是这一仗的主导者,但逐月的语气太严厉、太决然,仿佛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他下意识选择了服从。

很快,数百条被褥抬上城楼。粗麻材质,里头填着芦花或者柳絮,灰扑扑的不甚起眼。

逐月下达了第二条指令:“引燃被褥, 从城墙上丢下去。”

副将终于明白她下令征集被褥的用意。

这招是崔芜教的,在被褥里掺上助燃的碳粉,引燃的瞬间,火光游龙般腾起。近千条被褥同时丢下,形成天然屏障。烈火卷着浓烟冲上云霄,血肉之躯无力抗衡,只能暂且后退。

但再猛烈的火势也有燃尽的一刻,就好像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趁着这片刻空当,逐月喘息着问:“弩箭和滚木擂石还剩多少?”

副将沉默以对。

守城月余,弩箭也好,武备也罢,俱是所剩无几。军民犹如强弩之末,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逐月不说话了。

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在她自请留任朔州时,女帝已将利害关系说得透彻。

彼时,她向天子允诺,必将不惜代价守住城池,纵身死亦不退。

话音凿凿,言犹在耳,如今到了兑现的时候。

是人皆有贪生怕死之心,逐月也不例外。想到绮年玉貌付了刀锋,不是没有畏惧和不甘。但她一生行险无数,从受命卧底孙府起,就是拿性命在赌,一路赢到今日,亲眼目睹仇人伏诛,较真论起来,已是够本。

一念及此,又不是很怕。

副将同样意识到这是最后的喘息,想起秦尽忠的叮咛,他神色肃穆地拽过逐月:“稍后铁勒攻城,我命亲兵护送大人出城,只要退回雁门关内,便算安全了。”

逐月睁大眼:“什么叫护我出城?你们呢?城中百姓呢?”

副将抿了抿唇。

他自以为有些话不必说透,身为守将,与城池共存亡乃是本分。但逐月是天子身边的人,又是姑娘家,大好年华前程似锦,实不必陪葬于此。

“铁勒来势汹汹,必有所图,总得有人向朝廷报信,”他体贴地寻了个理由,“大人离开,比留守城池更有助益。”

他是一番好意,却不知在逐月看来,实与羞辱无异。

“将军是在蔑视我吗?”她冷冷反问,“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不是女子,你还会劝我苟且偷生吗?”

副将愣住。

扪心自问,若逐月不是女子,他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会。

她为朔州知府,既是父母官,自当留守到最后一刻。

官员享俸禄、得尊崇,不就是为了在该尽责的时候,舍去这身臭皮囊?

既如此,为何要让眼前人独善其身?

“我知将军是好意,我猜,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逐月轻掠鬓发,眼神冰冷,“烦你转告出主意的人,我当初既自请留下,就料到有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