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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勒人大喜,越发拼尽全力,裂口越开越大,直至能容一人通过。
万余胡兵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屠刀霍霍,便要冲入城内。殊不知逐月亲自领着兵卒守城,见势不妙,一声厉喝:“狼筅何在!”
崔芜为巷战研发出的狼筅于这一刻派上用场——城门狭窄,骑兵无法通过,打头阵的只能是步卒。偏生狼筅极长,末端竖满铁刺,每一横扫必定扬起一泼鲜血。
铁勒人却也不是吃素的,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被鲜血和死亡激发了凶性,濒死之际,居然徒手抓住铁刺,哪怕被扎得血肉模糊,也要发了狠地往里推去。
逐月一颗心几要迸出腔子,面上却分毫不乱:“长枪准备!”
数十把长枪闪电般刺出,将那悍卒捅了个对穿。悍卒目眦欲裂:“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原人。”
头一歪,就此没了声息。
同胞的战亡非但没能消磨铁勒人的战意,反而点燃了渴战的血液。打头冲阵的几人拼着被狼筅扫、被长□□中,豁出去地往里冲撞,硬是将缺口越撕越大。
逐月头一次经历这样惨烈的攻防战,额头汗珠密密麻麻渗出。
就在铁勒即将破城而入的要命当口,“生力军”到了。
这不是任何一方援军,而是城中百姓组成的杂牌军。他们没有趁手的兵器,扛着各自的锄头、镰刀,乃至木桶、脸盆一并带了来。
眼看铁勒即将破城,带头的汉子发一声喊,挥舞锄头冲了过去。紧随其后的妇女也不含糊,抄起板砖一通乱拍。
这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阵仗生生令攻守双方看愣了。守城军最先反应过来,在百姓的配合下推出拒马,以自身性命为代价,终于将堪堪冲入城池的铁勒军逐退出去。
此时已是一整夜过去,暮色降临,远处传来鸣金声。铁勒人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暂且收兵。
吵嚷的喊杀声蓦地消失,城门口留下遍地尸骸。逐月怔怔半晌,终于意识到,她又熬过一日。
然而眼下远不是感慨劫后余生的时候,趁着天光为歇,她指挥守城军用麻袋装满沙土,堆在被攻破的城门处充当阻碍。
毕竟,谁都知道铁勒人只是暂退,等他们明日卷土重来,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然后她转过身,对上秦尽忠惊讶的眸子。
秦尽忠于激战方酣时听说东门城破,这一惊非同小可,奈何铁勒攻势猛烈,实在分不开身。好容易敌军退了,立时来探察情况,不曾想竟是逐月一个弱女子带着一帮城中百姓,协助守军守住了城门。
刹那间,他心头百感交集,真心实意地弯下腰板:“时大人辛苦,末将感佩。”
逐月顾不得形象,用衣袖抹去额头汗水:“秦将军言重,分内事罢了。”
转眼瞥见秦尽忠上臂血痕,惊道:“你受伤了?”
秦尽忠久在行伍,浑不将这点皮外伤放在眼里:“没事,划了道小口子,要不了性命。”
逐月追随崔芜多时,学了不少基本医理,深知皮外伤有轻有重,看着不起眼的小口子,若是脏污伤口、感染风邪,同样能要人性命。
“伤处无小事,且将军乃此城主心骨,怎可轻贱自身?”她正色道,“走,去伤兵营,我替将军处置一二。”
秦尽忠想说“不用”,但这小女子跟了女帝这些时日,将她的彪悍做派学得八九不离十,根本不给秦尽忠拒绝的机会,竟是直接拽过这人手臂,不由分说地拖了去。
秦尽忠:“……”
他不好跟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只能跟着挪动步子。
铁勒连日攻城,伤兵不在少数。为数不多的酒精早用完了,清创俱是用淡盐水。逐月回忆着崔芜所授,调了盐水清洗伤口,只听秦尽忠“嘶”了声,狠狠抽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