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下官不知崔使君驾到,未曾远迎,望使君恕罪。”
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这世道从来轻鄙女子,嫁了人的妇人已是比男子低一等的人,若是未出嫁的在室女,根本连个全乎人都算不上,不配拥有独立的身份和地位,只是谁家女儿。
至于如崔芜这般,既在室又具有美貌,出身背景又暧昧存疑者,更是所有男子搁在心里掂量针砭的对象。
崔芜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她不在意。只要她足够强,手握数万精锐,坐拥关中之地,这些肖想就只能是肖想,永远端不上台面。
因着庆州县令是自己开了城门纳降,延昭对其还算客气,一应官吏全部留用。在崔芜发话前,庆州维持原样,并未有任何增改。
这原是顾虑着崔芜全副心思都在西北互市,一时半会儿顾不到关中,为免节外生枝才做出的安排。
落在旁人眼里,却起了歪心思,只以为崔芜女子之身,想凭自己坐稳新得的地盘千难万难,万事皆需倚仗本地大族,这才对他们客气十足。
美好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崔芜拒绝了合水县令及本地大族准备好的接风宴,直接驾临府衙,往明堂上端正一坐,伸出一只柔白如玉的手掌:“陈令坐镇合水县衙,也有五六年了吧?我不要多,最近三年的账簿官册,还请拿来。”
这就是要清算旧账,追缴税目的意思。
不要全部,只要最近三年账簿,也算留了余地。
饶是如此,合水县令依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诉苦道。
“好叫使君知道,这些年,西北战乱频发,又有匪寇作乱,本地人逃到外地,又有流民涌入本地,这名册竟没有一年是能对上的。”
“还有税赋,因着前两年大旱,壮丁也少,庄稼欠收,无奈都免了。这实在、实在是拿不出来。”
崔芜不是头一回听人哭穷,闻言不动声色:“名册再不符也总该有个基数,先把册子拿来我瞧。至于税赋,减了多少欠了多少,也该有账目记录吧?”
合水县令赔笑:“原是有的,只是上个月天干物燥,府库不慎失火,烧了好些册簿,剩下的也还在整理中。”
崔芜:“何时能整理完?”
合水县令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见崔芜年轻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情绪起伏,平静漠然得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足轻重。
唯独一双眼睛极深极冷,如寒冰,似幽潭,对视凝望,有种如坠冰窟、心底发冷的错觉。
一念及此,他不敢十分敷衍,给出一个具体时限:“三日!使君且容我三日!三日后,下官必将剩下的册簿整理出来,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
崔芜将茶盏放回案上,发出清脆的“铿”一声。
“如你所言,就三日,”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三日之后,你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合水县令唯唯应下。
那么接下来三日做什么?
老样子,换上便装,去城里城外溜达一圈。
就像崔芜说的,凡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账簿也好,名册也罢,都能弄虚作假,唯有百姓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桌上简陋的饭食,以及屋后能见底的粮仓做不了假。
一圈看罢,崔芜心里有了数,问村里老人讨了碗井水,一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