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纸花布,几乎已经成了一座看不见“石”的石桥。
远远望去,便像是一条缤纷的彩带横跨在河上,五彩斑斓的欢腾气息扑面而来,待明日七夕,这里必将更加热闹非凡。
叶饮辰懒懒靠在树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随意搭在膝头。夏夜的风轻轻吹乱了他的发,拂来一丝沁人的清凉,混着桥上传来的淡淡幽香。
他凑起鼻子嗅了嗅,道:“你闻,这股香味,倒正应了‘香桥’之名。你还真会挑地方,这里清风明月,小桥流水,远比客栈里有趣。”
林安望着这座拱桥,眼前却渐渐浮现出景熙城的玉舟桥。
那一夜,夜色初沉,灯火将水面映得流光粼粼。她与陌以新自桥的两端缓缓而行,不约而同在桥顶停下脚步。
明明是寻常一座桥,却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地平线,而他们,恰好在那条线的正中相遇,好似宿命的接点。
只是世事如流,这世间还有多少桥,能再遇见同一个人呢?
高高树梢间传来几声婉转鸟鸣,落入耳畔,仿佛将夏夜也吹得轻快起来。
叶饮辰心情愈发舒畅,随口哼唱道:“树上鸟儿成双对,树下之人乐不思归。不盼朝阳慕清辉,但愿长醒不愿寐。”
林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微微垂眸,道:“既然不想睡,我便讲一个从前听过的故事吧——一个关于石桥的故事。”
“哦?”叶饮辰侧头看向她,兴致盎然,“什么故事?”
“佛陀弟子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佛祖问他有多喜欢,他说,‘我愿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你说,这会有多喜欢?”
叶饮辰答道:“自然是……至深至切。”
“可是,一千多年的苦等,竟只为一次擦肩,甚至对方根本不会回望,这真的值得吗?”
林安缓缓道,语气格外认真,“他化身石桥只为一人走过,可或许这世上还有人,将他这座石桥当做唯一最美的风景。为何,不放下擦肩人,去寻那个真正的知己呢?”
叶饮辰沉默片刻,平静道:“喜欢一个人,若能得到回音,自然最好。可即便没有,也不是想收回便可以收回的,不是吗?”
林安一怔,却不知叶饮辰是在说故事,还是说她,还是在说他自己了。
夜越来越深,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唯有月光与河水绵绵不绝,一同流进人的心里。
叶饮辰反而愈发清醒,忍不住侧头看向林安,一愣道:“你怎么还睁着眼?”
话音未落,子时的更声响起,打更人吆喝着“子时三更,平安无事”从桥上走过。
林安笑了笑,拿起身旁的包袱,道:“你不是一直在猜是什么玉器吗?现在可以给你了。生辰快乐!”
叶饮辰双眸顿时一亮,连忙伸手来接。
林安也不再卖关子,从包袱里小心取出一个狭长的雕花红木盒,递到他的手中。
“咦,如此狭长的盒子,会是什么呢?”叶饮辰又最后好奇了一次,话音未落,已迫不及待揭开盒盖,接着便是一怔——
在这精致礼盒中,赫然躺着一支纯白无瑕的玉笛。
“玉笛!”叶饮辰惊叫一声,已经将笛子取出,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起来,指尖感受着细腻温润的触感,眉眼间满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又好奇道:“怎会想到送我这个的?莫非是想听我吹笛?”
林安道:“你曾经说,叶饮辰这个名字,正应了当初在地牢里随口念的一句诗——‘无歌吹落叶,一饮尽良辰’。
喏,有了这个,以后再也不必吹落叶了,所以也不必再去想从前那些不好的时光。”
她顿了顿,又认真道:“你吹树叶都能那么好听,笛声一定会更加悠扬自在,就像你往后的人生。
祝你——玉笛一声新,此生尽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