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还要贴门神,再挂年画,家里头细巧果子、熟肉鲜鲊、甜糖软糕……也全都备好了。
冬雪簌簌,除夕到来的清早,外头已隐隐有爆竹的响声。
家里忙活起来,把年夜饭的菜提前预备做着,接近午时,郦兰心出了门。
她要去城郊香火最旺盛的玄清观。
除夕下午有祭祖的习俗,她爹娘的牌位供奉在观里。
她爹娘死的时候,她年岁还太小,宗族里不认女儿为后代,她爹死后,就占了他留下来的东西,留她和她娘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没多久,她娘也没了。
族里说把她爹娘埋在一处了,挑的有山有水的地方,但她是女儿,摔盆什么的轮不着她,后头,她就辗转去了大伯家。
在大伯家里,寄人篱下,她不可能给爹娘立牌位。
后来嫁到许家,许家自然也不可能容许她把双亲牌位请进将军府里。
是许渝,还是许渝。
是他,悄悄地派人出京,去她老家,打听到她爹娘生卒之期,然后在玄清观给她爹娘供奉了神位,一口气,交了二十年的香火钱。
她知道的那天,抱着他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许渝顶着大黑眼圈,她两只眼肿成桃一样睁不开,导致他和她一整天都没法出去见人。
而后十年,她一有机会,都会出城去玄清观。
她觉得,爹娘供奉在三清身边,比供奉在她这还要好。
她是个不孝的女儿,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只有模糊的光影,散碎的记忆,而他们在道观里,能听着道经,能受着香火,魂魄一定能够安息。
每逢年节,道观寺庙也是人山人海。
端是观外山路停着的世族宗亲车驾,一眼望去都远远不到头。
郦兰心等了许久,总算有了进殿的机会,循仪祭拜了父母,刚从蒲团上起身,便被催着出来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久留,她得赶在天色要黑之前回去的。
租了马车回城,踏进家门的时候,厨房的炊烟已经升起来了。
醒儿吃着甜糖在院子里弄些小活儿,郦兰心脱了外披斗篷,洗净手,换上方便的衣裙,到厨房里和梨绵一齐弄年夜饭。
今年有新的气象,饭桌上摆了足足六个菜,两道汤,三道糕点。
郦兰心回来的时候,带了果酒,醒儿不能喝酒,只顾着埋头吃,她和梨绵一齐饮了好几杯。
酒气蒸上脸颊,梨绵酒力浅,喝了几杯就痴痴又笑笑,嘟嘟囔囔说了好些胡话后,声音里带上泣意:“……娘子,嗝!我,我们……是不是……苦尽甘来了……?”
郦兰心没有醉到她的程度,但酒催人肠,垂下眸,晶莹在眼眶里打转。
猛地仰首再饮一杯,而后点头:“……是。”
“苦尽甘来了。”
吃完年夜饭还要放爆竹,结果喝得半醉的梨绵拿着爆竹,牵着醒儿,忽地扭出蛇形,差点带着醒儿一头栽进雪地里,万幸醒儿机灵,大叫一声蹲着马步把梨绵要倒的身子给撑住了。
郦兰心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梨绵扶着安置在一边坐,和醒儿放了爆竹,然后去煮了些醒酒的甜汤。
喝了醒酒汤,梨绵才算是缓过来了,只不过眼神还带着茫然。
至于醒儿,今日郦兰心出门之后,这小丫头磨着梨绵带她去街上看了杂耍和傩戏,疯玩了好一阵,回家之后又一直这跑跑那跑跑,这时辰是平常入睡的时候,眼见着哈欠停不下来。
晚上还得守岁,这个样子可不行,郦兰心紧催着她们去烧水沐浴,清洗之后,能清醒点。
两个丫头洗好后,郦兰心也进了盥室,今日累了一天,全身浸入撒了香粉的热水里时,真感觉像是到了天宫。
换好衣裙,裹进了厚斗篷,小跑到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