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想给他在京畿之外寻个地方立衣冠冢,至少不要像西北那么远,但脑中思来想去,近两年,都不是好时候。
如今许氏全族方才落罪,迁坟是上头的旨意,是不能违背的,不过她知道,将来新帝登基,会大赦天下,说不准到时迁坟这样的责惩能有点转机。
思忖间,供案上的东西也都弄好了,郦兰心把两侧的窗打开,跨出门槛,反身阖紧隔开小里间和内寝的门。
仲冬天寒虽冻得人直打颤,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于粮食贮存上是大大有益的,菜肉面米,放许久都坏不了。
一个人用不着大灶,郦兰心搬了小炉,摆上釜锅,加细柴火,很快热好了昨晚没分完的白菜咸肉汤,舀出一碗,慢慢吃着。
放下碗的当口,梨绵也醒了,瑟缩着往手心呵气,踩出屋门,还打着哈欠。
“娘子,您起这么早啊。”小步到厨房见着她,睡眼蒙眬的。
“嗯,土炭已经悬弄好了,”郦兰心起身就要去盥室净手口,“我去趟绣铺,你们若是困就再睡会儿,天还早着,待会儿起来了就吃点东西,锅里还有。”
“好。”梨绵应了一声,见她去了盥室,先一步去屋子里拿来厚斗篷,等郦兰心出来,立马给她披上,又往她手里塞了灌好的汤婆子。
郦兰心拢紧外披,出了宅门。
到市肆时,大多铺子已经开了,还没彻亮的天,街上竟已经开始赶集。
冬至是大节,朝廷要贺冬,百姓要拜冬,往年若是遇到大礼年,天子圣驾出宫,举办祭天大典、大朝会,京城百姓还能在城里见到为大典之上演象预备的排演。
郦兰心也带着两个丫头去凑过热闹,那场面,可真是万人空巷,张袂成阴,处处摩肩擦踵挥汗成雨,她们三个当时进去了差点没出来,明明刚开始是站在东边,随着人潮,没一会儿就稀里糊涂到了最西边。
今年虽不是大礼年,但郦兰心很明显能感觉到不同寻常年份的火热。
大乱之后,满城都需要一次非凡的欢喜节庆来彻底驱散阴霾。
从后门进了铺子,绣娘们飞针穿线,缝衣匠正裁剪着布匹,见着她来,众人也只有抬头叫一声的功夫,便又继续忙碌,隔着帘子,就能听见成老三与来客来回拉扯价钱的声音。
郦兰心自取了账本坐下看账,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成老三从外头一轻一重迈进来的脚步声。
掀帘子见着她,自然一惊:“娘子,您来了。”
郦兰心笑着点点头,收了账本,起身把他拉到角落里头,然后从袖里掏出今日带过来的东西,一个沉甸甸袋子,拉开,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小红荷包。
把袋子塞到成老三怀里:“今年不比往常,虽然现下生意红火,但前几月,城里谁家不是家底耗了大半,这是冬至的添烛钱,不多,但也够买点炭火、米面什么的,待会儿你分给大家。”
不惯着成老三推推拉拉不肯收的毛病,笑眯眯紧接一句:
“这是给大家的,你要是不肯要,那你那份儿单独还我。”
成老三刚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这使不得使不得”一下全堵在喉咙里,扭扭捏捏把袋子给搂紧了。
郦兰心觉得好笑,送完东西,她不打算久留,还想着去街上逛逛:“你把东西收好,我就先……”
“娘子,”未曾想成老三却忽地压低声叫她,“娘子您先别走,我这有桩事儿。”
郦兰心一愣,眉心微蹙起:“怎么了?”
成老三的神色颇为烦躁,啧了一声,挠头:“就是,就是您还记得,先前,来补湘绣的那个翰林院小官吗?就那个轻浮的玩意儿,姓苏的。”
虽然时间过去了数月,但他这么一提,郦兰心又不是头脑昏的,自然立刻想起来。
湘绣、翰林院、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