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宜,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伊万诺夫斯基伸手搭在阿列克谢的肩膀上,大大咧咧地说:
“嘿,我觉得何是个好姑娘,说真的,你需要一位妻子,然后再生一群孩子,就像我一样,每天回家都有听不完的‘爸爸爸爸’。”
阿列克谢转身,顺便甩开伊万诺夫斯基的手,冷淡地回道:
“是啊,你还有洗不完的奶瓶,真羡慕你的床上布满了儿童尿渍,你们家能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吗?顺便问一句,你的工资还能负担得起全家人的生活吗?”
伊万诺夫斯基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阿列克谢在说什么,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你这个毒辣的坏家伙!你这是在嫉妒!我要用钢琴牌伏特加淹了你!”
阿列克谢不客气地回道:
“好啊,我会将你完整地送回家,免得你像在战场时那样,抱着坦克炮管大哭要找妈妈。”
伊万诺夫斯基急了。
“嘿!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再提这个!”
阿列克谢冷静地说:
“不,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请求,但我从没答应过。”
两个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国境线的另一端。
当何长宜回国后,她没有马上回京城,而是就地在这个东北边境小城住下。
当地最好的酒店是政府招待所,何长宜塞给前台阿姨一百块钱,住进了招待所最好的房间,配备了一间简陋的独立卫生间。
招待所的暖气很足,室内温暖得像是在过夏。
何长宜将全部衣服甩在地上,用热水冲了一遍全身,湿淋淋地栽倒在床,足足昏睡了一天两夜。
期间前台阿姨不放心地来敲了几次门,何长宜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开门,接着便继续昏睡。
在深度的睡眠中,她的身体在缓慢修复。
直到再次睡醒,何长宜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全身软绵绵的,几乎不想起床。
但现在不是疗养的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拖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何长宜退了房,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前往京城。
在抵达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将存在保险箱中的金条都取了出来,马不停蹄地去金店换成了现金。
峨罗斯动乱发生得太突然,完全没有给人准备时间,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中东港口大爆炸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港口的管理混乱得像是儿童积木,仓库里过多的危险物储存品迟早会将这里炸成一片白地,但直到有人冒失地拿着焊枪走进仓库时,焊接的火星落在易燃物上,伴随巨大的冲击波和蘑菇云,专家们长久的警告才终于变成了现实。
何长宜就像是一个在港口卸集装箱的可怜吊车司机,即使已经意识到可能有危险,但她无法松手将集装箱粗暴扔到下面忙碌的工人头上,而是拼尽全力在爆炸前将集装箱平稳地放在地面。
在十月之前,何长宜已经有意识地收缩生意规模,除了一些货在途中,无法中止的合作以外,其他的合作项目能拖就拖,能停就停,即使客户不满地抱怨,威胁要换一家华人批发商合作,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但还是慢了一步。
谁也无法预料到黑色十月的威力会席卷整个峨罗斯,酿成数十年都无法修复的创伤,将无数人的人生拖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短暂的寒潮,没想到却变成了持续数年的冰河纪。
世人总爱说人定胜天,但实际上,人定胜天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奇迹,而天定胜人才是日常。
命运无常,人力有限。
何长宜就像是一个勤勤恳恳地建设蚁穴的工蚁,突然从天上浇下一壶滚烫的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