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天灾之名逼迫百姓卖田,将高利贷借与老母重病的孝子,待其无力归还,便拟了契书,强令他卖田。此人不肯,王氏子干脆剁了他的手指,以断指沾染印泥,于契书上落下指印。”
贾翊叹息摇头:“都说琅琊王氏是诗礼名门、簪缨世家,如今做出这等勾当……”
“王兄,且不说天子跟前如何回话,便是九泉之下见了你琅琊王氏的列祖先贤,你就能交代过去吗?”
王蕴之被他怼得面色铁青,胸口亦是剧烈起伏。
半晌,他好似忍无可忍,梗着脖子道:“乱世求存艰难,多蓄些田地以备万一,有什么错处?贾尚书口口声声无颜面对先祖,可放眼世道,哪家豪绅不这么做?”
“不说旁的,单是陈郡谢氏,所占良田未必在我王氏之下。贾尚书不问谢氏,只单单揪着我王氏不放,还不是因为王某官位不如谢公,成了你眼中的软柿子?”
这话是贾翊不曾料到的,却也正中下怀。
他慢慢俯低上身,直视着王蕴之双眼:“谁告诉王侍郎,贾某不查谢氏?”
王蕴愣住,不知想到什么,瞳孔剧烈颤缩。
当整个刑部加班加点时,崔芜也没闲着。自延昭“叛逃”离京,来自阿绰的信报头一回送入福宁殿。
崔芜用最快的速度看完,思忖半晌,微服出宫,直奔武穆王府而去。见了秦萧,她来不及寒暄,先将密信交与秦萧。
“兄长看完再与我说话。”
秦萧见她面色凝重,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密信,末了亦是蹙紧眉头:“石氏挟持延昭北上,欲以他的名号召集军中旧部,行清君侧之事?”
此时的军中势力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自入关起追随女帝老班底,有同生死的情分,亦有共患难的功勋,堪称嫡中嫡;一派是先歧王麾下,虽不如前者忠心不二,却也颇有资历。
第三派则是最特殊的,原安西军麾下,论功勋论资历,或者不比前两者深厚,却是女帝自微时起就相互扶持,又有秦萧这一重因缘在,用丁钰的话说,“只要自己别作死,任谁也动不了”。
自天子登基立朝,这三派便是相互牵制相互平衡,若说秦萧是“安西系”的首脑人物,那延昭就是“嫡系派”当仁不让的魁首。
而现在,这个“嫡系魁首”被前朝余孽挟持,欲以其积累多年的军中威望,动摇大魏根基。
这事的严重程度,与打着秦萧的旗号宣称“河□□立”有什么区别?
刹那间,秦萧心念电转,开口却是不疾不徐。
“臣恭喜陛下,”他语气平稳,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陛下此举原是为了引出前朝余孽,将其一网打尽。如今大鱼上钩,收网指日可待,去了这重隐患,则我大魏江山稳如磐石,再无人可撼动。”
崔芜眉心微微舒展。
“兄长所言,亦是阿芜所想,”她说,“只我担心前朝余孽蓄谋已久,背后另有高人相助。”
秦萧脑中不期然浮起两个字:铁勒。
“陛下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