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思忖许久,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他说,“城外不过数千之众,可见铁勒意在试探,并非倾巢而出。”
“即便全歼城外敌寇,于大局亦无益处。何况陛下登基未满一年,国中百废待兴,正该休养生息。眼下……还不是与铁勒全面开战的好时机。”
“且再等等吧。”
颜适听他语气决断,并无置喙余地,闷闷应了是。
然而秦萧话锋一转:“外敌暂时不能全歼,关内的内鬼却得好好梳理一番——当日范氏如此大的手笔,本王却不信,是他一家主意。”
他向京中递请罪折子,亦有试探可否彻查此事的意思。结果崔芜二话不说,直接丢过来一个亲王爵,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想干啥就放手去干,朝中有谁敢啰嗦,老娘替你顶着!
天子一番美意,秦萧岂有辜负之理?连日来,他领着颜适扼守雁门,史伯仁和洛明德按照范氏供出的名单按家挨户抓人,算算时日,太原府的大牢应已填满,是时候算清总账,顺带揪出藏于京中的硕鼠。
“三千轻骑拨出两千守城,一千人随本王回太原。”九月初的气候,北境朔风逐渐凛冽,秦萧伤后不耐寒凉,早把崔芜送来的细绒毛衣穿在里头,“也是时候跟公孙布政使打声招呼了。”
武穆王忙着抓内鬼,远在京城的皇城司也不消停。秦萧搜查范氏,于宅邸暗格中寻到秘密账簿,记录了好些与京中往来的账目,其中不乏朝堂要员。
他知道厉害,立刻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中。女帝瞧了,直接丢给皇城司,令其一月内查清此案,给个明白交代。
被赶鸭子上阵的孙彦甚至连皇城司的门槛向哪边开都没摸清,就被账册上的名单惊住了。明知女帝在给自己拉仇恨,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面无表情地唤来皇城司副统领:“按名录抓人。”
副统领出身定国公府家将,闻言没动静,而是看向一旁静坐喝茶的阿绰。
如今阿绰领两份职务,平时为宫中女官,随侍女帝。逢五逢十的日子,她是皇城司监军,着大红官服,可自由行走宫外。
闻言,阿绰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副统领这才应下:“是,卑职这就去办。”
脚步生风地走远了。
孙彦如何不知自己只是个摆在台面上的傀儡,阿绰才是真正的主事人?然而眼下局面是女帝授意,他为人臣子,只能忍气吞声。
“阿绰姑娘辛苦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可还有旁的吩咐?”
“没有了,”阿绰跟了女帝许久,将她的城府学去不少,至少面上已瞧不出昔年对孙氏的憎恶之意,“还请孙伯爷审问明白,别忘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结果呢。”
待她走远,寒汀蓦地扭头,神色不忿:“伯爷,天子这分明是将您架在火上烤!”
孙彦揉了揉额角。
“你都已经说了,这是……咳咳,天子的意思,”他强忍喉间嗽意,“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寒汀哑然须臾:“当真没有转圜余地?纵然是闽王,陛下也封了个昏德伯,好生供养起来。”
“伯爷……就不能向陛下低头服个软?”
孙彦唯有苦笑?
他不曾服软吗?当日勤政殿中,他跪在女帝脚下,姿态已然低微到尘埃里。
“臣愿为陛下马前卒,您令旗所指,便是臣刀锋所向。”
那样的求饶之语,迄今想来仍是引以为耻,但在当时,他别无选择,唯有奉上全部价值,才能令高举屠刀的女帝回心转意。
“陛下心意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他用丝帕掩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