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犯上,先得过我这一关”的气势。
直到崔芜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她才如蒙大赦,赶紧开溜。
崔芜思忖着,秦萧从来正人君子似的,只要咬死不认,他顾及君臣之分,未必敢将自己怎样。
遂理不直气也壮:“兄长前脚刚走,怎么转眼又回来了?朕折子还没批完,要不你先回去上值,等朕批完折子再寻你说话?”
秦萧被气笑了。
这是崔芜登基以来,头一回私下相处时自称“朕”,却是为了将他支走,防着秦萧兴师问罪。
可真是“天威难测”啊!
“本不该打扰陛下处置公事,”他嘴上说着“不该”,人却反而往前进了两步,“只臣有一事不明,须向陛下请教明白。”
崔芜如临大敌地看着他:“请教什么?”
秦萧似笑非笑:“敢问陛下,何为监守自盗?”
崔芜:“……”
女帝被铁勒大军兵临城下时都没这么紧张过,饶是殿内镇着冰鉴,额角依然渗出细细的汗珠。她只犹豫片刻,就选择了最简单的应对方式——装傻。
“怎么秦侯气势汹汹入宫,就是为了向朕请教成语?”她顾左右而言他,“可要朕从国子监请个先生来,为秦侯详细释惑?”
秦萧步步逼近,一双渊黑眼眸看定了崔芜:“陛下应知,臣需释惑的,可不是区区一成语。”
崔芜本能想退,却知眼前这位是兵法大家,一旦退了,只会被他逼入死角。
她梗着脖子站稳了,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秦侯是什么意思?朕才疏学浅,听不懂你的机锋。”
秦萧额角青筋颤动不休,好些年没体会过“一佛升天”的滋味。眼看崔芜打算充愣到底,他深深吸气,就要捅破那层聊胜于无的窗户纸。
脚步声突然闯入殿中,却是初云去而复返。她不敢看秦萧,硬着头皮走上前:“陛下,山西布政使司发来六百里加急,洛御史出事了。”
崔芜倏尔收起小女儿姿态,这一刻,她变回了“大魏女帝”。
在另一个时空,山西被称为“河东路”,女帝嫌拗口,改回她熟悉的名称。除此之外,那些繁琐累赘的职权能删就删,地方权职以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组成基本架构,三司各司其职,又相互牵制。
时任山西布政使的是个熟面孔,正是昔年与崔芜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原府长史公孙真。
河东,或者说山西,紧邻铁勒地盘,中间只隔了一道雁门关。能得女帝青眼坐镇要地,公孙真的能力和人品都是过硬的。有他传回急报,亦有提刑按察使司的折子侧面印证,崔芜很快拼凑出事态全貌。
半月前,洛明德一行进入河东境内。他是个聪明人,并未将此行目的摆于台面,只道是奉旨巡察地方民生,挨个接见豪族当家人。
当然,接见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乔装假扮的副手。至于洛明德本人,则带着两名护卫微服出访,趁着地方豪族觥筹交错,将他们侵占的民田苦主挨个询问过一遍。
就在他打算寻人将搜集到的证供快马送回京中时,却遭流寇伏击,生死不明。
其中一名护卫拼死杀出重围,只来得及将罪证与缴获的箭头呈上,就倒地气绝。
箭头以铁铸造,宽刃如菱。
是铁勒人惯用的箭镞。
公孙真心知不妙,牵扯上地方豪族与北境外虏,不是一个布政使能抗衡的,立刻修书一封,六百里加急送回京中。
眼下,这封急报就摆在女帝案头。
与之前几乎前后脚送进垂拱殿的,还有史伯仁的密奏。
雁门关外的铁勒大军似有集结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