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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然知情,”女帝微笑,“她所谋所为皆出自朕授意,朕怎会不知?”

孙彦蓦地抬头,眼底痛怒交迸:“她离间我兄弟之情,还害死先父……”

“是朕指使的,”女帝轻描淡写地打断他,“昔年孙节度视朕为不入流的贱妾,一盆水就想打发了朕,你当朕不记得了?”

孙彦耳畔轰然一震,并非不记得了,只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与眼前人曾经的爱恨纠葛,哪还顾得上父亲做过什么?

“朕当时就告诉过你,迟早有一日要江东孙氏九族陪葬——天子一言,重于九鼎,你当我说笑不成?”

殿中舞乐愈疾,女帝有了几分醉意,扶着宫人的手踉跄站起。

“朕记得孙卿曾说过,这世间本是权势说话,当年你强我弱,朕之言行皆不由己,只能暂且蛰伏。如今情势易转,朕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却要与我谈恩义、谈声名,呵……双标了吧?”

孙彦听不懂“双标”,却不耽误他从女帝连讥带讽的话音下听出深深的刻薄与恶意。

“不过,朕还是要感谢孙卿,若无你当年的百般逼迫,朕也无法狠心走上这样一条路。”

“是你,妄自尊大,不顾百姓死活。也是你,有眼无珠,一手断送了孙氏基业。”

“成王败寇,输了就得认。如今却像丧家犬一样在朕面前哀哀乞怜,孙卿,太难看了。”

孙彦胸口从未这般剧烈起伏过,千钧的不甘、万吨的愤慨冲撞着胸腔,令他说不出话。但他知道,如今的孙家万万不可与天子结仇,是以再不甘、再艰难,他也只能忍下屈辱、咽回悲愤,将头低进尘埃里。

“昔年诸事,皆是臣之过错,臣愿任凭陛下处置,只求陛下饶家弟一条性命!”

女帝晃晃金杯,将最后一点美酒咽了。

“朕从没想过要孙景的性命,”她拖沓着步子,从孙景身边走过,“可惜他作孽太多,曾经的苦主找上门。”

“朕为天子,自当为麾下百姓做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彦嘴唇发颤,好半天挤出一句:“陛下这般屠戮降臣,就不怕……武穆侯看在眼里,寒了心吗?”

女帝眼神微冷,那一刻好似钢刀出鞘,将金杯狠狠掷落。

赤金酒杯撞中孙彦额角,此处原就被砚台砸伤,草草扎了绷带。眼下再挨重击,血迹浸染纱布,小蛇般蜿蜒淌下。

他颅骨剧痛,肋下也痛,却不曾吭声,以最谦卑的姿态,说着最剜心的言语:“陛下自可随意处置孙家,但您别忘了,武穆侯也是归降之臣。”

“您当初踩在武穆侯脊背上登基为帝,就不怕他见了您今日面目,后悔昔年所作所为?”

女帝暴怒,呛啷拔出卫士佩剑。然而下一瞬,她忽有所感,蓦地抬头,只见殿门不知何时被夜风拂开,一道鹤立身影裹着夜色,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女帝瞳孔陡凝。

以她对秦萧的熟悉,这一刻竟都无法看穿武穆侯的心思。他面无表情,稳步入殿,掀眸瞧了眼女帝,而后撩袍跪下。

“京中变故,臣已听说,”他语气和缓,有种莫名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荀、李两姓冒犯天威,罪当万死。侵吞民田者也已下狱,难逃国法制裁。”

“陛下曾言,欲以法度治天下,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臣请陛下许诸臣离宫,有罪者押入刑狱,无罪者安然归家,莫令朝野动荡,人心惶惑。”

言罢,双手交扣额心,行了极郑重的叩拜大礼。

女帝伸出去搀扶的手僵在原地,她盯着秦萧瘦脱形的腰背,嘴角抿成近乎刚直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