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转来,只见被锁定的俊秀考生浑身僵硬, 面色惨淡如纸。
与此同时,六部职房。
谢尚书缓步进屋,候在里头的心腹门生有些诧异,忙为他斟了杯茶。
“今日原是殿试之日,恩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思忖着,悄声道,“莫不是陛下发作?”
谢尚书摆摆手,示意他掩上房门,方道:“陛下未曾当殿定下三甲,反而命那洛姓士子入垂拱殿见驾。”
门生惊讶:“垂拱殿是朝臣面见天子的地方,那洛姓士子尚无官职,这可不合规矩啊。”
谢尚书抿了口茶,微微一哂。
“本朝不合规矩的事岂止这一桩?”他点到即止,“在那一位眼里,恐怕也不算什么。”
门生想了想,宽慰道:“恩师不必动气,想必是陛下不愿人前处置了洛姓士子,平白落得暴戾之名,这才要背了人发落他。总归高居丹陛的,没人容得下被个小小的士子指摘,前朝女帝是这样,当今又岂会例外?” w?a?n?g?阯?F?a?b?u?y?e?????????é?n??????????⑤????????
“这姓洛的士子是这一科寒门考生中最出挑的,不管人前人后,只要当今发落了他,免不了与寒门学子离心离德——这也算是给她提个醒,知道什么人信不过,什么人才是真正应该倚仗的。”
谢尚书捻须不语,神色晦暗莫测。
洛明德却不知自己只是人家用来给女帝添堵的一枚棋子,他跟着逐月进了垂拱殿,抬头就见那抹明黄身影背对殿门立于案后。
这一回没了珠帘遮挡,洛明德看着清晰了许多。女帝身量瘦削,纵然裹着厚重袍服,腰身依然盈盈可握,端的是纤细袅娜。
但她站姿极笔挺,虽是一言不发,却有一股难言气势,如那香炉里的熏香,不动声色地铺满偌大殿堂。
洛明德腿肚子打战,将答卷上鄙薄女子主政的种种不满尽数忘了,身不由己地跪地叩首:“学、学生洛明德,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没叫起,长久的寂静中,忽听脚步声响起,却是下了玉阶,踱到近前。
洛明德低伏的视线中出现一双乌皮靴尖,女帝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抬起头来。”
洛明德喉头艰难滑动了下:“天、天子威重,学生不敢直面。”
女帝仿佛笑了下:“现在知道天子威重,考场答卷时怎么没想起来?”
洛明德后脊发凉,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心道:果然来了!
那一瞬他脑子里转过千八百个念头,却又奇迹般地沉静下来。
他想:女帝若要处置他,根本不必等到殿试之后,放榜之前就可命人将他拿下,是杀是剐不过一句话的事。
所以她为何费这样的周章?
洛明德深深吸气,决定赌一把。
“贡试所言是学生一时狂妄,但陛下圣明,应知学生的狂妄之语,亦是天下万民心中不忿,”他硬着头皮道,“自古妻顺于夫,臣敬于君,则纲常有恒,天下有道。千百年来俱是如此,陡然一夕变故,人心难免惶惑,非天子权威可以压制。”
他顿了顿,壮着胆子道:“陛下不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以此为题,考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