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木头一丝丝挪动着,突破了乌孙王子遒劲有力的手指,然后继续向前,直至穿心而过。
乌骨勒喷出一口血,手指一松,断木立刻透体而过,将他钉在身后的砖墙上。
他吃力又愤恨地抬起头,对上无数双眼睛,有男有女,或老或幼。在大多数时候,这些眼睛都是麻木又畏怯,但是这一刻,这些眼睛里烧着光,似狼群,像妖鬼,锁定着乌骨勒,叫这尊贵的乌孙王子感到畏惧。
逆来顺受的羔羊们,用生命和鲜血浇铸出复仇的长枪,钉穿了屠戮者的胸口。
“当”一声,乌骨勒手中长刀落地,眸子里最后的光也濒临消散。
他听到亲兵们用乌孙语惊惶地喊着“殿下”,却再无法给出回应。
在他脚下,尸叠如山,血流成河。
乌孙副将挥刀砍倒一名抱着自己大腿的男人,谁知那人纠缠得死紧,人都倒地了,仍不肯撒手,在裤腿处留下两个狰狞的血手印。
乌孙副将没来得及补刀,先看到脑袋歪下的乌骨勒,惊惶之下险些魂飞魄散:“殿下!”
他踹开拦路的男人,拼力挤上前。但无数人挡在他面前,密密麻麻,固若金汤。
他们用身体组成一道墙,阻隔开乌孙王子的生路。
乌孙副将既怒且惊,他是乌骨勒的副将,陪着自家王子一同入城,若被可汗知道乌骨勒死于城中,杀死他的还是这样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副将这颗脑袋也不必要了。
大恨之下,他高举长刀,要让这些“两脚羊”给自家王子陪葬。
他的亲兵也跟着举刀。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天空炸开一丛金花,爆响如雷,四野耸动。
张月娘的眼睛亮了。
她吃力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根灰不溜秋的短棒,拨开盖子丢上半空,顷刻间炸出一团血色霞光。
乌孙副将意识到不对。
他的预感应验了,张月娘扯直喉咙,用这辈子最声嘶力竭的音量吼道:“看到那丛烟花了吗?我中原大军已经赶到,那就是他们的信号!”
“想要命的,现在就滚!再耽搁下去,你们的王子就是下场!”
乌孙副将不信邪,敦煌守军都被打散了,哪来的“中原大军”?
但很快,他听到尖锐的号角声,嘹亮如鹰唳,穿透了傍晚橘红的天幕。
那是大军冲锋的号角。
崔芜赶到了。
她从东门入城,正好撞见第一批仓皇逃出的百姓,听说了城中变故,立即派人驰援。
巧的是,她派出的这支轻骑正是当初跟她打下华亭的,最拿手的阵型就是鸳鸯阵。进了这地势复杂的窄巷,直如虎归山林、龙入汪洋,连遇两拨乌孙伏兵,都是落花流水切瓜砍菜,没两个回合就解决了。
与此同时,狄斐亲领精锐直奔西城,打了乌孙军一个措手不及。等驻扎城外的乌孙可汗察觉不对,领兵赶赴城下时,面对的不再是群龙无首的安西守军,而是磨刀霍霍的中原靖难军。
狄斐甚至没有紧闭城门坚守。他麾下精锐原以骑兵为主,刚扫平邓、唐二州,挟大捷之势,正是锐意逼人、所向披靡。他身披从党项人手中缴获的乌甲,亲领右兵冲入乌孙战阵,左冲右突大开大合,竟是视寻常刀剑如无物。
乌孙军被冲乱阵脚,又兼天色已晚,无心缠斗,很快鸣金收兵。
狄斐亦退入城中,一声令下,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