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说?”
这理由太多太复杂,文化冲突、社会经济、民心所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崔芜想了想,力图用最简明的话解释明白:“因为中原有中原的地域特点,中原百姓为何会形成日出而作、日落而耕的劳作方式?朝廷治国,为何会推行儒家学说,以仁德教化天下?”
“刨除腐儒那些死板教条的老生常谈,其实就一句话,因为这么做,最符合中原国情。”
“这种符合,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能改变它的只有时间。”
“所以,外族想统治这片土地,必须按照中原人的法子来。如果以为凭着兵精刀利,就能改变一些人力无法扭转的东西,结果只有一个,被一脚踹回老家。”
颜适还想再问,却被秦萧用眼神止住。他打量着崔芜,从她脸上瞧出一股不一般的神采。
也许连崔芜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她谈论这些时,本就姣好明艳的面容上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眼神尤其明亮,仿佛烧着两团熊熊烈烈的火,即将夺睫而出,将这污浊天地洗清荡平。
经历了昨晚之事,秦萧本以为自己离崔芜很近了。可是此时此刻,当崔芜侃侃而谈时,他没来由觉得,他们之间其实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平生头一回,秦萧有了自己在追逐什么的错觉。
崔芜却不知秦萧想法,既然知道河东不太平,依照她的打算,就要立刻动身回关中。
秦萧自无阻拦之理,只是在她启程前一晚,置办了简单的宴席,算是为崔芜送行。
说是送行宴,其实不过是架起篝火,将途中猎得的半大鹿崽,以及新宰杀的羊羔烤得金灿灿、油汪汪。
香味飘得满院皆是,变着法地勾人口水。
崔芜全程不必自己动手,秦帅亲自将烤好的部分片成细肉,盛在盘子里,撒上盐粉与西域舶来的香料,送到她面前:“多用些,你还是太瘦了,这般孱弱,开弓都开不了。”
崔芜叫屈:“我哪里瘦了?每天三顿的吃,早起还扎马步,人都壮实了不少。不信,你看!”
她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捏了捏浮在上头的皮肉展示给秦萧:“是不是?都有肌肉了。”
秦萧莞尔。
如今的崔芜已非昔日逃妾,她在外人面前越来越有关中主君的威严,喜怒轻易不形于色,叫人拿捏不准她所思所想。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如此确实能令手下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冒犯上位者权威,却也拉远了与身边人的距离感。
幸好,她在秦萧面前从不如此。
无论是时不时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还是直白而不加掩饰的举动,都让秦萧意识到,他于她是不一样的。
她心里有条泾渭分明的红线,而他一直被划分在“线”里头。
以秦萧的老成持重,都忍不住露出会心笑意。
鹿肉烤得外酥里嫩,崔芜吃得极其满足,本就鲜润的朱唇浮着一层油光,瞧着娇艳欲滴。
秦萧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秦某记得,阿芜曾说过,之所以乱世搏命,无非是想为自己挣出一方天地,不必看人眼色,能过
自己想过的日子?”
崔芜吃了半盘鹿肉,又怕进补太过,挑了两筷野蔬进嘴:“不错。”
秦萧:“于阿芜而言,怎样的日子才算随心所欲,不必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