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评价确实没错,随崔芜入关的汉子虽然精悍,却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不管武艺还是排兵布阵都生疏得很,握着木棍的姿势活像拎了根打狗棒,换套乞儿服就能上街唱莲花落。
但狄斐盯了两眼后,忽然有些转不动眼珠,留意到汉子中身形最高大的那人。
是延昭。
他与旁人不同,显然习练过武艺,无论刀枪棍棒,使起来都像模像样。即便一开始有些粗疏,瞧着镇野军使过两轮,便也渐渐掌握诀窍,反而开始教导其他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只能算是合格的武夫,不值得狄斐过分留心。但有好几次,狄斐瞧见他在校场边写写画画,走近了才看清,他原是将镇野军操练过的军阵记在心里,画于地上,自己参悟透了,再讲解给旁人听。
这份能力就很可怕了。
“这是个天生的战将!”狄斐不动声色地想,“若能招揽进镇野军,必为一大臂助。”
他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却又不得不打消,因为延昭虽性格桀骜,不大爱跟人说话,却是个直肠子死心眼。
他认准了崔芜,谁说话都没用。
“有意思,”狄斐原本不屑,此时却对崔芜这个冒牌郡主生出几分兴趣,“能让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思忖片刻,他唤来亲兵:“郡主现下何处?”
亲兵反应片刻才回过味:“在伤兵营啊,不是将军您准许的吗?”
狄斐愕然:“她还在?”
崔芜确实在伤兵营,自打入关第一日起,她就将其他人交给延昭,自己带着阿绰和丁钰换了衣服,扎进伤兵营后再没出来过。
镇野军刚与铁勒人打过一场硬仗,伤亡不说惨重,也有二十几个重伤军汉,轻伤更是不计其数。原有的两个军医均已胡须花白,实在忙不过来,只得按轻重缓急排了序,轻伤的且等等,紧着重伤的先来。
崔芜的到来,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这时候就体现出“练过手”的好处,不管铁勒营还是镇野军,伤兵营都是大同小异,污血秽物遍地横流,伤兵的呻吟声亦是不绝于耳。
崔芜的“郡主”身份无法拿捏狄斐,震慑几个老军医还是手到擒来。在她入主伤兵营的第一天,即便再不情愿,两人也只能按照崔芜的吩咐,打扫干净营帐,又专门起了炉灶,一应用具均需放入开水消毒一刻钟。
“我知此举麻烦,”崔芜语气温和,神色却极严厉,“但我们麻烦些,兴许就能救回一条人命。只要能让将士们少些死伤,再多麻烦都是值得的。”
没人能否认这话,尤其当他们看到崔芜亲自挽起袖子打扫干净营帐,又为伤兵清洗创口吮吸脓血。且她并非政治作秀,而是真的精通医术——好比第一日,有个小将士胸口中箭,虽未伤及要害,却离心脏十分之近。
两个老军医先后瞧了,直摇头,谁也不敢上手去拔。
小将士疼得受不了,嘴唇被自己生生咬出血印:“快、快拔了,就算立时死了,也好过受这些零碎折磨……”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崔芜背着药箱赶到了。她大致查看过伤口,确认没伤到心、肺之类的重要器官,熟练地清创、去除腐肉。
军中没有麻沸散,小将士瞧她年轻,眼皮子直跳:“你、你行吗?”
崔芜头也不抬:“我曾给一个胡人将军治伤,中箭部位在大腿根,差一点就伤到血脉。他恢复得极好,后来还亲自领兵攻打萧关。”
小将士惊怒交加:“那贼蛮胡是你救的?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