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二人……默默无言接下了这骂名。
倒是他身前的白榆替他仗义执言:“他明明正直坦率,光明磊落,大庭广众钱小娘子不可随意污人名节。”
姜晚义只是垂下头,正直坦率、光明磊落?谁?他吗?
他不免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但无论如何,有些话私下调侃几句没有问题,但众目昭彰之下却不该说。
钱宗悦也读过书,想到众目睽睽这么说确实不妥,道:“是我着急之下胡言乱语忘了礼节,抱歉。”
而后她有气无力走回姚玉娘身边,老气横秋地叹气,“阿嫂,你也瞧见了,这世间好男儿已经死绝了。”
姚玉娘无奈,“那也得寻,我和你阿兄不能一直保护你。”
江县县令听到他们这般对话,便知这是撂了自己面子,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钱宗悦便道:“可是阿嫂应当也知道,这世间的好男儿有多难寻,他们各个争着做婿不过是想吃钱家绝户,即使我今日真招到婿生下一子半儿,守得一时的万贯家财,日后也迟早守不住,阿嫂还是同阿兄自己再努力努力给我生个侄吧。”
姚玉娘也叹气,像是认了命,对钱家族长说道:“那便请族长做个见证。”
族长以为她这是想通了,笑道:“就是说嘛,总要立嗣才对……”
姚玉娘说道:“我姚玉霄以我夫钱宗怀之名今日立下遗嘱,若我二人身死,钱家全部家财田宅十分之中,一分作为香油钱赠予城外观心观,留我妹钱宗悦一生道长之名,一分用于建成公用水井,二分用于钱家药铺,免城中百姓一年药资,四分由钱宗悦继承,剩余二分若井能建成便全数没官,若建不成便也赠予观心观。”
钱家兄妹这情况,按宋律而言,父母双亡且无嘱,家产三分归兄,一分归妹,而兄又无嗣,死后寡妻需得替他立嗣才得守这三分家财,且不得携资另嫁。
姚玉娘本想让钱家小妹招赘,再将家产皆转入其名下,然而时间有限,等不到这时候。
天神归位,花妖身死,环狼饲虎的钱家便只剩小妹。
小妹年幼,又常年只在观中去岁才下山归家,并无经商之资,这偌大家财交予她实是难守。
好在她在观心观里还有师父与师兄弟姐妹,总不会一人难撑,四分家财也要比十分好守许多。
姚玉娘从未见过真正的钱家郎君钱宗怀,连他的名字也是后头才查实,但她感念钱家让她遇到李淮,也感谢钱家保了李淮的命,无论当年钱家老夫妇打过什么主意,人早已化土,既然冒顶了钱家郎君的身份,她二人便对钱家这个小妹有兄嫂之责。
钱族长的面色越来越黑。
钱宗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问姚玉娘,“这是何意?阿兄阿嫂为何要立遗嘱?”
姚玉娘并未回她,自顾道:“宋律有言‘若亡人遗嘱证验分明,并依遗嘱施行’今日口述从简,日后自会有详细纸述遗书。”
等她说完,李淮拉过她的手,径直穿过人群往钱家大门走去。
他走在前头,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甚至是面无表情但就是气势凌人,天神的威压之下没有一人敢拦路,纷纷自动往两旁退开,给他二人留出空。
一挥袖,脏污的朱漆大门向两旁缓缓打开,可地上终归也滴滴答答流了一路黄泥。
他不愿地上的淤泥沾染他的水仙分毫,打横抱起姚玉娘,跨过钱家门槛,转过垂花门。
二人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只有苍清听见他说:“花无尽,月无穷,两心同。余下的时光,我只想同玉娘度过。”
他这是终于接受了姚玉娘的选择。
一场闹剧便这样在李淮目中无人的态度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