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也没人把电话挂断。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杨美珍推门而入:“哎呀,大白天的你杵在这里干啥,吓我一跳。”
杨美珍上前推搡边雪,拉扯间手机屏幕暗下去,电话不知究竟被谁挂断。
边雪面对一屋行李、快递,以及发烫的手机,茫然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寄这么多东西回来,”杨美珍率先打破沉默,“乖乖,真要待镇子上,很长时间不走了?”
边雪握着手机出神:“阿珍姨,我都 28 了,就别这样叫我了。”
杨美珍拿来一把剪刀,刀刃锈迹斑斑:“有什么不行的,我们晞湾镇都这样叫小孩啦。”
手机震动,边雪瞧了一眼。
韩恒明问他“是不是真打算待在老家,不回林城了”,后面还跟了句“那小地方到底有什么好”。
边雪把手机放一边,默不作声拆起行李。胶带发出“滋啦”的响声,被拎起来时,总要沾点什么,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这小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的。
十年前晞湾镇改名为晞湾古镇,美名其曰要打造成独具特色的南方古城。地挖了又埋,埋了再挖。好不容易修成,不过三年被打回原形。
晞湾镇曾追上了时代,最终却被时代抛弃。
杨美珍抬了一下纸箱:“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什么东西……你跟朋友去埃及出差了吗?”
大脑反应过来前,边雪的手先有了动作:“阿珍姨,轻点!”他拖住相机底部,珍珠棉、泡沫板、充气柱……
杨美珍一动也不敢动,转转眼珠,老花镜滑到鼻梁。
她一眼看见边雪的发顶,跟小时候一样,头发乌黑细软,衬得皮肤特白。
边雪小时候爱笑,笑起来可爱,街坊邻居就老逗他。后来越长大,他脸上的表情越少。看着冷冷淡淡,让人猜不透心思。
相比起前几年,他这次回来又瘦了些。眼睛依旧乌黑,就是少了点神采,病怏怏的。
杨美珍琢磨,是不是名儿取错了。当初应该取个边阳,至少听着喜庆,健康。
“工作上遇到事了,”杨美珍说,“你不说,姨也知道。”
“真没有。”
“我只是耳朵背了点,脑袋好使着呢,到底开了二十年小卖部啦……”
边雪抖擞手掌里的泡沫,怎样都抖不干净:“小卖部最近生意好吗?”
“好得很,”杨美珍说话带口音,语速也慢,“反正死之前,能给自己买个棺材盖。”
边雪仰起头看她,柳叶眼微微眯起来。
杨美珍没当回事,摆摆手:“反正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啦,再说了,咱们这就没几个年轻人,谁不是踩在土坑里过活的?”
从小到大,边雪都搞不懂杨美珍。她像一盘包了硬币的饺子,吃的时候,不知道硬币藏在哪一个里,一不小心就会磕牙。
边雪说:“到时候买个朝南的坑,咱俩躺一起,每天晒晒太阳,暖和。”
杨美珍顿时说不出话,嘀嘀咕咕:“小孩子童言无忌,快点呸掉!”
边雪一直笑着不吭声。
杨美珍说:“我老了干不动了,把小卖部送你,要不要?”
边雪封好箱子,堆在一边:“好啊,你给我什么都要。”
杨美珍哈哈笑两声:“对了阿雪,你跟你妈最近有联系吗?”
边雪背过身:“联系得不多,她在国外挺好的。”
安静片刻,杨美珍忽然说:“你这辈子真打算一个人过?”
“从哪儿都能绕回来,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你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