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邹氏的娘家,在宛平县算是个耕读传家的乡绅门第。
族中唯有二子当年投身行伍,结识了李宸的父亲,如此两家才作了姻亲。
经舅舅邹勋引见,李宸认下了这四位名唤「元丶亨丶利丶贞」的表弟。
又与几位老亲略作寒暄后,李宸在堂前就只是凝眉静坐,并无谈兴。
见状,母亲邹氏便让他自回房歇息。
父亲既不在场,李宸也懒得应酬,他心头萦绕的,始终是府中「开源」的难题。
眼下的体面终究是虚的,未雨绸缪方是正理。
回到房中,香菱并不在。
李宸便取出小册子,查探林黛玉留下了什麽消息。
正如他所想,林黛玉还真不加隐瞒的将所有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写了下来。
如何在梨香院心生一计,索要香菱。
如何在荣庆堂上愤而反击。
即便林黛玉没说他们的坏话,字里行间透出的失望与决绝,已能让李宸感同身受。
那一次打击,竟然让林黛玉都下定决心去考取案首了。
李宸乐见于此,反正最后占便宜的总是他。
目光扫至最后,林黛玉还写了一排极为醒目的大字,「母亲有言在先,断不容你轻薄香菱姐姐!谨记!谨记!」
李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这话,他见过的。
与那「不准洗澡」丶「不准触碰」的约法三章,简直如出一辙。
恰在此时,香菱轻步回房。
见李宸如常坐在书案后,她便习惯性地趋近案侧,素手纤纤,欲要研墨。
「你在做什麽?」李宸合上册子,忽然发问。
香菱偏过头,眼中带着一丝天然的困惑,「为少爷研墨呀。少爷今日不温书了麽?」
李宸闻言,故意将身子坐得笔直,摆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神态,「先前苦读了一旬,直至除夕都未曾松懈,如今大年初一,难道不该享受享受?」
香菱似懂非懂,乖巧地将端砚放回原处,小声应和,「是,少爷说得是。那少爷是要去举石锁活动筋骨吗?」
李宸险些被她这憨直的反问噎住,举石锁算哪门子享受?
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李宸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再拐弯抹角,「过来,给我揉揉肩。」
「啊?」
香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爷先前可是避她唯恐不及的!
毕竟少爷年少,血气方刚,香菱身有体会,亦能理解。
可眼下……
下意识地朝门外望了望,香菱面露难色,声如蚊蚋道:「少爷,不是奴婢胆敢忤逆你的意思,只是方才春桃姐姐刚特意叮嘱过我,让奴婢自重……若是触了夫人的忌讳,就……」
她越说,脸颊越是绯红,窘得再也说不下去。
李宸心中了然,却故意曲解,摆手道:「我自然知晓,眼下自是以学业为重。」
话锋一转,李宸带着循循善诱的口吻反问,「可你瞧,我如今肩颈酸涩,精神不济,根本读不进去书。你这做丫鬟的,是不是该为我分忧解乏?」
「我做丫鬟的……」香菱被他绕了进去,下意识地喃喃。
「是呢?你是什麽丫鬟?」李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