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心头一震。
确实,他想见她,无比想。可他更怕让她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与血迹,怕她皱眉,怕她心疼。可越是隐瞒,心里的渴望便越炽烈。
「准王妃一听到您受伤了,便立刻主动要求来探视您呢!」蔚洕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几分讨好。
他最清楚自家主子的秉性。
荣王素来难伺候,话说得不合意便能让人抖三抖,但凡事一旦牵扯到那位小主儿,他心肠又会软得出奇。
鹿鸣却依旧抿着薄唇,唇线冷硬得像是镌刻而成,失去了血色,更显凌厉。一双上挑的凤目半垂着,神色深沈冷峻,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
门口,丝韵轻轻通传了一声,声音刚落,寝殿厚重的木门便被推开。开门的是鹿鸣王府的小厮望水,他平日里行事谨慎,神情严肃,此刻却带着一丝隐忍的紧张。可当他看清门外立着的人影时,那张绷得死紧的脸终於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轻松。
鹿鸣耳边传来脚步声,轻缓却坚定,一步一步逼近。这熟悉的步伐像是直接踏进了他的心口,他那自北境带回来的肃杀之气,原本冰冷如铁,此刻却被一寸寸融化,像是冬雪消融,暗处微微透出春意。可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淡,不露丝毫破绽。
自从北境之战开始,他便与血与铁为伍,日日与敌军厮杀,杀伐决断,手下染尽鲜血。时间一长,他浑身上下透出的寒戾之气,便连孩童远远见了,都会被吓得哇哇大哭——止夜啼的恶名不胫而走。这一身杀气,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
善鸢踏过外室时,四周因他多年养成的肃然气场而静得出奇,唯有她那一双绣履轻点在地上的声响,清晰地传进鹿鸣耳里。
她推门进寝间的瞬间,眼神便牢牢落在床榻上的人影上。那是她日夜挂念的人,自上回相见至今,不过一年的光景,却彷佛隔了半世。那一瞬间,她的心口紧紧一缩,像是被针尖刺中。
善鸢早已将如何处理这份惦念与苦涩,在心中反覆演练,心里清楚应保持镇定,才能维持体面。可当真正见着他时,她所有的准备都瞬间瓦解。
他的眉眼依旧冷峻如昔,却更添几分沧桑与凌厉;他的神色不动声色,却仍旧刺得她心口发痛。
善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酸楚,假作镇定,步伐不疾不徐。她并未如往常般的羞怯小心,而是昂首阔步,径直走向他的床榻。
纵使他面容冷硬如冰,纵使那股寒戾如刀刃般逼人,她依旧不曾退缩,硬生生抬起心里的那口气,大步走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