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绪七年,七月廿二日,保安州城。
陈保带着两万腾骧卫抵达了保安州城,曾达带着儿子曾令荃,在保安州城南门迎接。
陈保在马上冷冷看着曾达,道:「侯爷好手段!」
曾达拱手道:「不敢,是陈掌印忠君体国!」
「哼!兵马,我是按陛下的旨意带来了,但是规矩还是不能破坏的。这带兵的指挥得用咱家的人,每日酉时三刻,兵数马数须报进咱家帐中。」
「自当按照陈掌印的规矩去办。」
曾达说完,陈保便扔下了他,自己进城了。
这边阿拉坦汗也收到了斥候传来的军报,陈保和曾达会师保安,现在保安有了三万腾骧卫,另外陆续还有兵马汇集于保安,北狄方预估大庆还有两万的步兵。而自西面,小那颜到了怀安城外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阿拉坦汗的中军帐中。
阿拉坦汗微笑道:「不急着打保安,先把万全左卫城收拾掉。」
是日,速速也带着五万骑兵,直奔万全左卫城。北狄军五万将万全左卫围得水泄不通,时怀安已被小那颜部牵制,援军无望。七月廿二日至廿七日,速速也先以断粮困城,后掘地道破城,破城时守军战死五百馀人,馀众溃散或被俘,蒙古军掳走青壮士兵千馀丶百姓三千馀,老弱多死于乱军,总计俘获近四千人。
至此宣化以北,全部在北狄控制之中,仅宣化一城,成为了孤城。
「将军,我们不能这样死守啊!至今没有援军,可见通往京城的消息已经全部断绝!」张弼的部将焦急地说。
「不急,城中粮草尚可支撑半年以上。北狄部队显然不能在此逡巡过冬。」张弼道。
此时宣化城中仍有五万大庆官兵,和十个月的粮草,张弼打算熬死北狄。至于宣化城外,他已经无暇顾及。
……
绍绪七年,七月卅日,怀安城。
小那颜已经收到父汗告知的曾达正在保安州城的信息
羊油火把的焦烟混着血腥味在砖缝里盘绕,小那颜的牛皮靴尖碾过地上半截断指。那是刘勤书办的左手小指,此刻正和撕碎的手稿一起浸在血泊里。
「刘守备何苦?」小那颜蹲身用匕首挑起对方下巴,镶金错银的刀脊拍打肿胀的脸颊,「怀安城破已一日,你标营十二亲兵的首级正在城门悬着。」他突然扯开左侧幕帘,露出隔壁厢房:刘勤的幼子被捆在太师椅上,北狄妇人将牛耳尖刀贴住孩子颈动脉,刀锋压出一道血线。
刘勤喉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小那颜却笑着展开一卷空白兵部急递文书:「用你的九叠篆铜印,给保安州李参将写:『虏酋小那颜主力攻我南门,城中粮尽,速遣精骑夜出鸡鸣驿,举三烽为应!』」他特意加重「鸡鸣驿」三字,那里有洋河峡谷的绝佳伏击地。
「你...休想...」刘勤咳着血沫挣扎,却被两名赤膊力士按在案前。小那颜突然挥刀削飞书办耳朵,惨叫声中把蘸满人血的毛笔塞进刘勤颤抖的右手:「每迟疑半刻钟,我就送你儿子一块骨头去保安州。」
墙角铜壶滴漏的水声像催命符。当刘勤看见北狄妇人刀尖挑开儿子前襟时,终于崩溃落笔。
子初时分,盖着「怀安守备之印」的求救信被斥候带出。小那颜亲手割下书办的头皮,擦拭铜印血污,窗外暴雨如注。
……
从七月廿二日,一直到七月卅日,曾达和陈保迟迟没有大规模的动作。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上谕要求京营开拔抵达居庸关,永昌伯从蓟镇出发抵达永宁城,所以为了出兵时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前五日都在等永宁城和居庸关的消息。
七月廿七日,终于收到了永昌伯抵达永宁城的消息后,第二个原因便来了,北狄不断出兵骚扰保安新城外围,最严峻的一次打到了西八里堡,虏骑焚掠堡外屯田,掳走樵采民夫百馀人。于是七月廿七日,曾达和陈保发生一次激烈的争论。
第三个原因便是,陈保和曾达之间关于战略指挥方向有分歧。曾达认为到了七月底了,西路仍没有任何信息传来,应该是失守了。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大同为什麽没有进行协防。
而陈保认为,上谕要求大同参与协防,打击在大同镇外逡巡的北狄骑兵,西路现在应该最多就是被围着,还不到失守。
于是关于出兵方向,曾达认为应该打宣化,至少应该不断骚扰宣化城外的北狄部队,然后让宣化城内知道朝廷有救兵前来,提振信心,毕竟宣化城内还有十个月的粮草。若好好守城,在十月入冬后,北狄必退。如果还有可能里应外合,毕竟宣化还有五万精兵。再不济,通过不断骚扰,熬过一段时间,北狄也会因为粮断而退兵。
但是陈保认为,应该去怀安,解了西路的套,然后如果可能合大同的兵,再打宣化。因为陈保始终觉得四万腾骧精骑和两万步卒是不足以抵抗北狄二十万大军的。一旦大庆部队被围剿,尤其是腾骧卫被围剿,他无法向皇帝交代。而这六万兵马被围剿后,保安州城丶怀来城都无兵可守,那就真让北狄部队打到居庸关下了。那他这次来监军的意义何在?
而就在此时,怀安守备刘勤的求救信到了保安州城。
绍绪七年,八月初一日,保安州城。
怀安守备刘勤的求救信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保安州城激起了千层浪。
曾达看着那盖着「怀安守备之印」的文书,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忧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陈保也在一旁,眼神闪烁不定,仔细端详着求救信。
「此事恐有蹊跷。」曾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北狄狡诈多端,这求救信说不定是他们设下的陷阱。而且,怀安城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贸然出兵,恐中了敌人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