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chapter34

chapter34

元旦前夜。

自05年颁布的城市限制烟火开始，鲲城年年积极响应，但会划出一块区域供市民燃放烟火，遵纪守法而不缺人情味。

位于高中园中间，两个小区之间的广袤空地，已然人头攒动。

空地中间，有人摆了大量烟花，已经放了两波，空气朦胧，硝.烟味弥漫。人群中有三口之家、有年轻情侣、也有附近偷偷溜出晚自习的高三生，空地边缘一圈摆摊，摊上亮着小灯，照着五彩小风车、瓜子与糖葫芦等，节日氛围浓厚。

晚饭过后，许知理邀请王荆珉过来玩儿。

双手背在身后，与王荆珉面对面，也不怕后方撞到人，因为王荆珉总会帮他留意，或者拉一把他的手臂，所以许知理自顾自玩他倒着走的快乐小游戏。

咻——

砰！

第三波烟花突如其来，仿佛老式照相机按下快门时，镁粉燃烧时刹那闪过的白光，天空亮如白昼，覆盖整片空地，继而炸开朵朵金花，仿佛铺延至天边地角。

比之前两波无甚惊喜的烟花，这一波堪称华美，顿时引起无数路人惊叹。

直至夜幕重回双目之中，久久无声，人们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壮美的烟花仅仅一发，转瞬即逝，不知何故，生出惆怅心肠。

许知理仰头不动，光在他俊丽的面孔上明了又灭，神情静谧幽远，给人一种深山之中，一座荒凉庙宇的屋顶处，矗立不动，眺望群山的白鸟。

又像一只坐在庙宇门口，望着蜿蜒山路的苍狗。

他好像是寂寥的，只是时常欢快的样子具有强劲的迷惑性，欺骗旁人，以为许知理无思无虑，心中一片纯白。

可他将人心揣摩透彻，总让人疑惑，究竟经历了什么世事、看了多少人才有这本领？

或者，本就是天赋异禀？

王荆珉目光如蜡，凝固了一般，乍然一动，扯住许知理的胳膊，拽到身侧来，避免与对面腻歪得仿佛连体婴的情侣相撞。只是恰好有一群小孩追着飘动的气球，横冲直撞，行人纷纷避开，将许知理推挤到王荆珉的怀中。

身体与身体贴着，胳膊与胳膊相触，几乎没有缝隙。

时空近乎凝滞，光线流转，行人与景物都成了流线一般模糊，唯独许知理最清晰。小麦与青草交融的味道，暖暖的温度，清晰地勾住王荆珉的嗅觉与触感。

他神思恍惚了一瞬，只一瞬，轻轻推开许知理与他的距离，云淡风轻又充满冷淡不喜，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一分这一秒的心旌摇曳。

许知理胳膊被王荆珉抓着，不理会，也不管行人莽撞的危险情况，自顾自仰望天空感慨：“整这么大一发稍纵即逝的烟火，真有钱！世界上到底是谁拥有钱这么珍贵的东西？”

继一百多万花光之后，他再度出现赤贫状态。

“你……不喜欢？”王荆珉问。

许知理撇撇

这就是朋友的相处之道。

朋友不应该抗拒肢体接触，不应该将认知里的肮脏模型套在他们身上。

王荆珉尝试着慢慢地放松僵硬的身体，和许知理一起将身心投入到这场跨年活动里，直到散场。

踏着零星星子，伴着越来越冷冽的空气，并肩走在羊肠小道，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影子的头部时不时靠近、交谈，絮絮耳语一般。

***

元旦正日，三天假期。

商业街或风景区人满为患，学校或工业区基本空荡荡，往年的高中园亦如是。但今年二中将校庆与五年一次的联校文艺汇演并列，空前热闹，人山人海。

来自各界人士的车子低调滑入二中安排的停车场内，在迎宾的带领下，进入二中的露天体育馆。

数辆移动广告车分布体育馆之外，标准小马甲的媒体人正在调试机器。

旁边的足球场放满六千张凳子，供给九所高校的高三生，原因是前两日安排他们观看过彩排，就不用进馆抢占其他年纪学生的位置了。同时校方贴心表示如果累了，可以跟老师打报告，到安排的教室里学习。

——论劝学的手段有多下作。

总而言之，不爱学习的人宁可在冷风中消磨时间，也不愿意回教室。但一心想考大学的学生还是占了一半，默默回教室复习。

足球场的座位稀稀拉拉，像一颗放大的瘌痢头。

馆内，高二区域。

莫奇伟和计如脱离学校班级，换了座位，挨在一块儿密语：“见到理哥了吗？”“跑了。”“事情都办完了？”“放心，都安排好了。”

上面距离他们四排座位的黄鹏山拧眉，十分敬业地监视他们。

兜里的手机一响再响，拿起来看，几十条短信催促，内容无非质问反霸凌联盟社团究竟有什么新兴计划，质问许知理行踪，烦得黄鹏山想关机。

奈何这是金主——

是的。作为一个忠实的金钱奴隶，拿到分成的黄鹏山在某些人上门策反时，再度为钱倒戈，成为双面间.谍，为他们提供许知理的行踪或社团最新计划。

[展翅高飞：没有新计划。]

有也不会告诉他。许知理鬼精鬼精，利用他曾经的威望震慑、使唤各个不良青少年团体，用完就丢，防备得很。

[展翅高飞：许知理刚才出去上厕所了。十来分钟没出现……大号吧。]

[展翅高飞：也可能便秘。]

[展翅高飞：男同都有痔疮不是吗？]

要是许知理在场，一定大呼一声：漂亮！

拜前段时间的新任教导主任叫家长所赐，他和王荆珉的黄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金主不听解释，非要摸清许知理的行踪。

黄鹏山没办法，起身来到莫奇伟和计如身边，插.入他们的对话，询问许知理在哪，得来两人狐疑的目光，不由得磕巴：“我……有点事想问问。就、就是还能挣钱不……

()，彎???襣涙靸?”詢?皍?し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住嘟囔：“要不是林老板要求，生瓜蛋子还想上来？”

王荆珉没说话，心平气和地下了龙门吊，借着叉车或集装箱等物掩饰，闪身到偏僻角落，翻出藏在脚底的手机，先给利云真去短信，再翻看许知理的询问。

[荆璞：你那边怎么样？]

许知理留在二中，准备彻底根除高中园霸凌的计划。

[荒村古庙の灵猿山狗恋之篇：完美进行中！到时候给你看第一现场录屏。]

王荆珉打字飞快。

[荆璞：如无意外，今晚就能收到生日惊喜。]

[荒村古庙の灵猿山狗恋之篇：期待嗷！山神赐予你好运常伴、顺风顺水的能力！——来自山神左护法的祝福……接好吧您嘞。]

屏幕倒映着王荆珉的笑，无意识的、不受所谓理智禁锢的放松的笑，像瞧见雨后彩虹、春日红花、蓝天海浪时候的悄然而至的笑。

“你手里拿什么？！”

集装箱另一侧突然传来暴喝，王荆珉两步攀上箱顶，将手机一塞，再翻过去、跳下，跟在五六名工人后面，不着痕迹地套话一番，才知道有个穿着堆场工装的人在玩手机。

为预防卧底，除开对讲机，所有人禁止携带手机等电子产品。

目击者慷慨激昂地表示该名工人在发短信，“深蓝色制服和金色的企业logo，是拖轮船员！”

消息传到王隽驰耳边，他面沉如水，环顾一圈，最怀疑的一眼瞟过林国昆，对方垂眸敛息，颇为镇定。

“召集所有人，一一排查！”

天色介于明暗之间，阴云翻涌，叠了一层又一层，将天地罩在樊笼里。呼啸的海风刮到堆场时，已经减弱到百分之一，仍将衣服刮得猎猎作响。

堆场所有员工暂停作业，接受排查。王隽驰带来的安保团留了十来人盯梢，另外十余人散开，由陈托带领，巡逻堆场。

王荆珉的工人照托利云真办理，经不起查，所以脱离大部队，躲藏在集装箱之间，随脚步声的逼近而小心转移、隐蔽身形。

他此刻躲在遮盖货物的帆布下，有两道脚步声靠近，全英文对话，大意内容是检查帆布底下，但另一人认为更有可能藏到集装箱箱顶，因为电影里都这么演，但被嘲笑幼稚。

二人就此发生争吵。

有第三道人声插.进来，携带失真的电流——是通过对讲机呵斥他们事无巨细地检查环境。

两人决定都检查。

王荆珉的视线中出现保镖的下半身，在大腿处别着一把54.式，脚下一双与西服不相称的阿甘鞋，不知道是不是致敬墨西哥.黑.帮。

生死关头，王荆珉都惊讶于他还有闲心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

就在保镖伸手拨开帆布，即将暴露王荆珉之时，爬上集装箱顶的同伴指着某个方向发出预警。该名保镖反应迅速，抄起54.式调转方向，只见到一闪而过的深蓝色身影。

() 么多人，你能放心？他们都带家伙，你们能放心？”林国昆一副用心良苦的语气，“我不想多生事端，也不希望惊扰到你们。如果事情顺顺利利，再过两个小时，货都安全搬离太子港，大家散伙，各回各家，谁都不会知道麦克他们来过！”

“……”

众人有被他的狡辩无耻到。

王隽驰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不如坦诚点？货，更重要，先让它们撤离。”

林国昆正气凛然的样子，“没问题！我同意！”

于是，依旧是楚河汉界的站位，只是工人在无数把枪的危险氛围中，仿佛踩着悬崖边，重新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