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为天下万世开太平(2 / 2)

他没有甲胄,只有一身黑色的贴身软靠,整个人仿佛能融入到黑暗之中。

他双手呈上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密报,正是关于魏忠贤在京城大开杀戒一事。

朱由检接过密报,借着烛光,一目十行地看完。

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完后,将那份写满了血腥和权谋的密报,缓缓地移到了跳动的烛火之上。

火苗舔舐着纸张,边缘迅速焦黑丶卷曲,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房间里落针可闻。

田尔耕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头颅低垂,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知道了。」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麽,最终补充道:「你,亲自传一道朕的密旨给魏忠贤。」

田尔耕的身体微微一动。

「告诉他,」朱由检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朕只要后方安稳。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任何跳出来搞事情的,不论他是忠是奸,是蠢是坏,朕都支持他杀掉。稳定,压倒一切!」

「遵旨。」田尔耕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还有,」朱由检补充的最后一句,才真正让田尔耕的心脏猛地一缩,「告诉魏忠贤,朕不想再看到第二封这样的密报。」

田尔耕闻言,双膝跪地,重重叩首,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倒退着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心中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这位年轻的皇帝,已经懒得去玩那些甄别忠奸的官场游戏了。

或者说,没时间了!

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去斩断所有可能掣肘他的绳索!

……

次日午后,关城之上,风云变幻。

朱由检脱下了戎服,换上了一身略显宽松的道袍,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他亲自煮了一壶茶,邀请白发苍苍的秦良玉在敌楼之上,凭风对饮。

海风吹动着老将军满头的银发,也吹动着年轻帝王宽大的衣角,二人并肩而立眺望远方烟波浩渺的海面,构成了一副奇特的画面。

「老将军,」朱由检先开了口,他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歉意与关怀,「万水千山而来,本欲为国前驱,斩将夺旗。朕却将你留在这山海关,未能让你亲自提兵渡海,一遂征战之志,朕……心中有愧。」

他将一杯热茶递到秦良玉面前。

秦良玉双手接过,苍劲的手指稳稳地托住茶杯,她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眸看着皇帝,声音沉稳如山:「陛下厚爱,老臣铭感五内。陛下将老臣留在身边,是以国士待之,非以军中一卒视之。

这是爱护,更是信任。

能为陛下镇守中军大营,看护天下兵马钱粮汇集之所,其责之重,不亚于阵前搏杀。老臣在此,心安。只是未能亲手斩下建奴的头颅,为我大明战死的英灵复仇,终究是有些遗憾。」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激,也流露出一丝武将的本色。

朱由检微微一笑。

「遗憾,是朕的。」他转过身,不再看海,而是凝视着秦良玉那张刻满了岁月风霜的脸,声音变得低沉而郑重,「朕留下老将军,一来确是真心实意,心疼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忍见您再受那海上风浪颠簸之苦。万一有什麽不适,朕,将愧对天下,更无法原谅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

「二来,朕需要老将军替朕做一件事,一件比渡海杀敌更重要的事。」

他伸手指了指关城之下,那连绵十里,旌旗如云的辽东军大营。

「孙先生是国之柱石;祖大寿丶吴襄是国之干城。他们,朕都信。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朕需要老将军这样一位战功赫赫德高望重的宿将在此,为朕坐镇。您在,朕心才安!」

秦良玉浑身猛地一震,她挺直了那因为岁月而略显佝偻的腰杆,仿佛在这一刻,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白杆兵统帅。

她后退一步郑重地抱拳: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这山海关便稳如泰山!谁敢阳奉阴违,谁敢暗中掣肘,不必等陛下降旨,老臣的两万白杆兵第一个不答应!」

……

辽东,广宁城头。

孙承宗身披甲胄,须发在风中飞扬。

他看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城外,奔赴指定的集结地点。

他身旁,祖大寿丶吴襄等辽东将领,正围着一张简易的沙盘,做着最后的攻击计划确认。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疑虑和掣肘。

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山海关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没有催促进军的圣旨,没有指手画脚的监军,更没有克扣粮饷的户部官员,只有源源不断送抵的粮草丶军械和雪花般的银两。

这种信任,让他们这些百战悍将,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漠南,长草没膝,风如悲歌。

宣大总督满桂与林丹汗并马立于苍穹之下,身后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七万大军。

一边是火铳如林,玄甲如墨的大明精锐,一边是弯刀如雪,马蹄如雷,是成吉思汗最后的血脉,野性里奔腾着复仇渴望!

没有多馀的言语,满桂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槊,直指东北方向.那是无数汉家儿女流乾鲜血的土地。

「奉天子诏,讨不臣,靖边疆,复河山!」

一声令下,如惊雷落地!这支庞大的混合军团立时化作一道席卷天地的黑色洪流,向着后金空虚的北方边境悍然涌去!

与此同时,东海之上,怒涛拍舰。

毛文龙一身骚包至极的亮银宝甲,内衬猩红丝绸战袍,立于镇辽号福船那高耸入云的船头。

他未戴头盔,任由狂烈的海风吹乱长发,那张狂放不羁的脸上写满了赌徒般的兴奋与疯狂。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狭长而妖异的倭国名刀,刀锋在海天之间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直指远处那片魂牵梦绕丶却又模糊不清的辽南海岸线。

他深吸一口咸腥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彻云霄的咆哮:

「儿郎们!随我……回家!」

身后,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那每一面猎猎作响的「明」字大旗之下,都载满了压抑了十馀年的屈辱与仇恨!

此一役,是自萨尔浒的漫天血色以来,华夏衣冠对渔猎蛮夷最彻底的反击;这是自抚顺的冲天烈焰燃起,辽东百万汉民的累累白骨,对这片土地发出的最深沉的呐喊!

此战,为雪国耻,为复土疆,为天下万世开太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