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重八!你妹子说不治是骗你的!【求月票】
华盖殿内,朱允炆离去不久,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爷孙间机锋相对的馀韵。
老朱刚端起茶盏,宋忠便去而复返。
他将张飙小院里刚刚发生的『闹剧』,以及那些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丶指向多位藩王的『线索』,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上来。
当听到张飙气急败坏地嚷嚷『没法干了』丶『一家子都是贼窝』,甚至直接开口『加钱』时,老朱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呵。」
他轻笑一声,将茶盏缓缓放下,眼神锐利如鹰:
「撂挑子?加钱?这疯子……跟咱玩起心眼来了。」
宋忠垂首道:「臣观张飙言行,虽有夸大,但面对骤然涌来的诸多线索,其惊疑不定,倒不似全然作伪。」
「惊疑不定是真,但借题发挥更是真!」
老朱冷哼一声,手指敲击着扶手:
「他张飙是个怕事的人吗?他连咱都敢指着鼻子骂,会怕几个藩王?他是看出来,这水太浑,有人在背后使劲搅和!」
说完这话,老朱将目光落在了宋忠带回来的那些『线索』上。
齐王府密帐丶楚王府索贿丶周王府旧仆指证丶甚至隐约牵扯蜀王丶燕王……
这些证据来得太容易,太集中,指向性太明确,就像是有人精心准备好的拼图,迫不及待地要塞到张飙手里。
「看看,看看!」
老朱指着那些东西,语气带着嘲讽:
「前几天还藏着掖着,查点东西跟做贼似的。今儿个倒好,全冒出来了!」
「周丶齐丶楚丶蜀,连老四都捎带上了!这是巴不得张飙这把火,把咱所有儿子都烧一遍啊!」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幕后之人见张飙调查逼近核心,故意抛出的烟雾弹和挡箭牌。
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把水搅浑,让张飙和他这个皇帝,陷入与众多藩王为敌的困境。
要麽知难而退,要麽在错综复杂的藩王关系中迷失方向,从而掩护真正的黑手。
「想借刀杀人?还想让咱的儿子们互相猜忌,甚至自相残杀?」
老朱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这幕后之人的心思之歹毒,布局之深远,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皇爷,那……张飙要求加钱之事?」宋忠请示道。
「加钱?」
老朱嗤笑一声:「告诉他,想加钱,可以!」
「让他拿真凭实据来换!拿能捅破天的乾货来换!光靠这些来路不明的『线索』,就想从咱的内帑里掏银子?做梦!」
「不过.」
他忽地想到了张飙提及的『反贪基金』,如果这时候『加钱』,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因为他觉得,张飙已经调查到关键核心,逼对方开始出招了,说明接下来,张飙会见招拆招,发挥那股疯劲儿,强势追缴赃款。
如此一来,他再加大投入,按照之前的入股分成
【那不就是加得越多,赚得越多?!】
老朱感觉自己『机智』得一逼,眼中精光一闪,转瞬即逝,然后一副『我很理解他』的表情,淡淡道:
「既然那疯子开口了,咱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云明!」
「奴婢在。」
「从内帑再支五千两……不,一万两!给张飙送去!」
「告诉他,这是看在他手下人受伤的抚恤,让他省着点花!若是再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后面一个铜板都没有!」
「是。」
云明满脸古怪,心说一向『抠搜』的皇帝,在张御史这里,怎麽越来越大方了?但他却不敢多言,只能躬身应下。
而老朱则若无其事的看向宋忠,道:「宋忠!」
「卑职在!」
宋忠立刻领命。
却听老朱沉吟道:「让你的人,暗中查一查这些『线索』的来源。」
「那个送帐本的老头,茶馆里抱怨的商人,还有那个周王府旧仆……给咱盯紧了,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是谁在背后递这些东西!」
「臣明白!」
很快,宋忠就退了下去。
大殿内重归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朱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缓缓走到那副《大明疆域图》前,目光深沉。
朝堂之上,允炆心思难测.
藩王之间,暗流汹涌.
漕运线上,杀机四伏.
还有一个藏在最深处的黑手,不断搅动风云……
这大明的江山,看似稳固,实则内里已是危机重重。
「来吧,让这场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老朱负手而立,身上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咱倒要看看,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的道行高,还是咱这洪武大帝的刀锋利!」
他已然下定决心,要借着张飙这把时而疯癫丶时而锋利的刀,将这笼罩在大明上空的重重迷雾,彻底劈开!
无论最终会牵扯到谁,无论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他都在所不惜!
「皇爷。」
一名瘦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导:
「奴婢刚刚得到一些消息,是关于皇三孙殿下和东宫的!」
「嗯?」
老朱眉头一皱,旋即头也不回的道:「何事?」
「回皇爷,适才明玉郡主去了一趟北五所,将凉国公回京的消息,带给了皇三孙殿下.」
瘦太监详细禀报了朱允熥偏殿内的情况,包括姐弟俩的对话。
老朱静静的听着,当听到朱允熥严词拒绝藉助蓝玉之力,并冷静分析其中利害,甚至说出『悬顶之剑』这般透彻的言语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允熥这小子……也长进了。」
老朱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叹息:
「看得清局势,懂得权衡利害,知道什麽能动,什麽不能动……比他那个莽撞的舅公,强了不止一筹。」
这份在逆境中保持的清醒和克制,远超他的年龄,甚至比一些朝中老臣都看得明白。
若论心性坚韧和对危险的直觉,老朱觉得,朱允熥似乎比朱允炆更胜一筹。
然而,当瘦太监复述到朱允熥对张飙那近乎信仰般的信赖和关切,称『张师父心中是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的』,甚至将追查真相的希望寄托于张飙时,老朱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用力。
【张飙!又是张飙!】
【这才跟了那疯子几天?竟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那疯子有什麽好?行事癫狂,目无君上,到处惹是生非!】
【允熥这般看重他,岂不是被他带歪了路,学了那套无法无天的做派?!】
一股强烈的不悦和忌惮在老朱心头升起。
他本能地厌恶任何能在他子孙心中占据重要地位丶却不是他的存在。
尤其是可能影响他子孙思想的外臣。
张飙这种『离经叛道』的存在,更是他警惕的重中之重。
朱允熥对张飙的敬重,在他眼中,无异于一种危险的『沾染』。
「仇恨太大,心思又偏了!」
老朱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脑子里都是追凶复仇,还被那张飙蛊惑,岂是储君应有的心境?!」
在他理想的继承人画像里,可以有权谋,可以有手段,但必须懂得平衡,懂得维护朱家天下的整体稳定。
而不是被个人仇恨,或某个『师父』的意志所左右。
朱允熥的表现,让他觉得偏激且不可控。
所以,他再次将储君的『天枰』,倾向了朱允炆。
「无舌。」
「奴婢在!」
瘦太监连忙领命。
「继续盯着。」
老朱对无舌吩咐道:「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些什麽。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
紧接着,无舌又禀报了朱允炆回到东宫后的情形。
「皇次孙殿下回宫后,与太子妃闭门交谈了片刻,随后,太子妃面露悲伤。之后,皇次孙殿下便如常读书,太子妃也依旧养花弄草,并无特别举动。」
「先是悲伤,而后如常?」
老朱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吕氏……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喜怒不形于色,是个人物。」
这对母子越是表现得『正常』,老朱心中的疑云就越重。
他当然知道吕氏悲伤的原因,无非是朱允炆告诉了吕氏,朱雄英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但他绝不相信吕氏在得知儿子可能重获圣眷后,会无动于衷,这种刻意的平静,反而说明其图谋更深。
【一味的看紧,如同将鱼按在水底,它反而不会动弹。只有让水流动起来,鱼儿才会游动,才会露出痕迹。】
他深知,想要让吕氏露出马脚,必须给她创造看似安全的活动空间。
但如何创造,却是一门学问。
如果做得太明显,以吕氏的心机,立刻就会识破这是陷阱,只会更加谨慎。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最终,落在了角落香案上供奉着的丶太子朱标的牌位。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一丝真实的痛楚掠过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
【下个月……就是雄英那孩子的祭日了。】
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却又暗藏玄机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传咱的旨意。」
老朱对无舌平静地吩咐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