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江湖处处修罗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 ?  《[综武侠]江湖处处修罗场》作者:一笔朱红 文案 【文青版文案】: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世上仿佛总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为情所苦。 而祂刚好以七情六欲为食,越浓烈越纯粹的情感越被祂钟爱…… 【直白版文案】: 以七情六欲为食的祂因为真身无法降临人世。 已经饿了许多许多年…… 就在祂即将忍不住破坏规则时收到了友人送来的礼物。 ——系统。 系统有能力让祂披着马甲以类似于全息游戏的模式进入还未成型的书中世界收集情感为食。 而这次祂挑选的是武侠小说,于是江湖上一个个感情极度混乱的大型修罗场诞生了…… 1、万人迷的灭绝师太是江湖白月光【已完成】 2、星宿派的毁容妹妹是朱砂痣【已完成】 本文别名《神明的大型江湖恋爱修罗场全息游戏》,文如其名的修罗场文学,极度狗血,慎入!慎入!慎入! 排雷: 1、祂不是人,混乱中立阵营,祂的一切行为出发点单纯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推推我的预收——《综武侠:我本倾城绝代色》,是类似的万人迷女主,超美美美!超苏苏苏! 【文案】: 阿胭不是人。 她是历史上所有“红颜祸水”之名的美人的概念集合体,承载爱与恨而生,也以爱和恨为食。 与攻略系统1001偶然相遇,他们一拍即合。 从此—— 第一个世界【雪谷幽兰】 ——南兰(陈圆圆)冲关一怒为红颜 第二个世界【倚天屠龙】 ——朱九真(妲己&夏姬)娇若九重天仙子,实为殷商亡国狐 第三个世界【曼陀山庄】 ——李青萝(褒姒)周幽烽火戏诸侯,求得美人回牟笑 第四个世界【大漠红衣】 ——长孙红(赵飞燕)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 第五个世界【幽灵宫主】 ——白飞飞(文姜)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第六个世界【天外飞仙】 ——阿胭(甄宓)含情独绾灵蛇髻,珍重陈王赋洛神 第七个世界【六分半堂】 ——雷琼(杨玉环)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倾国倾城的容颜,万种风情的气度,惊才绝艳的智慧,阿胭可以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位,但任何一人又都不是她。 有人把她奉为天上明月,有人把她纂刻在心上为朱砂痣,无数人对她惊鸿一瞥,念念不忘,亦有人称她为天生的红颜祸水。 但江湖第一美人之名从她再无争议。 【排雷】: 1、女主是“红颜祸水”的概念集合体,也就是说美貌是概念级别的升华,超美美美,超苏苏苏。 相当于有着“倾国倾城”容貌+“魔性吸引”魅力的双重Buff,也可以理解为没有什么副作用的【富江】,男女通杀。 2、每个世界都用不同的历史上著名的祸水美人的皮相进行攻略,但人设会有改动不和历史一致。 3、人人都爱女主,女主人人都不爱,但她会装的很爱,一切剧情都在女主和系统的攻略里。 4、文案记于2022.06.01 内容标签: 武侠 江湖 虐文 快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灭绝师太、毁容丑丫头 ┃ 其它:《倚天剑和屠龙刀》《江湖遍地是我妹》》 一句话简介:每个江湖都是祂的腥风血雨修罗场 立意:人生苦短,唯有努力自渡 第1章 少年初遇1 杨逍和范遥正坐在酒肆的二楼喝酒。 蜀地的文君酒天下闻名,杨逍单手支头颇为慵懒地斜倚在窗边,一双丹凤眸微睐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边自斟自饮。 潇洒闲适的动作自有一股风流蕴藉。 坐在他对面的范遥显然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一张足可称得上秀雅的玉容俊貌阴云密布,沉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也不说话,就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着酒。 看着就像在借酒浇愁。 但观他眼底神情,说是愁苦倒不如说是恼恨不甘居多。 杨逍想视而不见,但奈何范遥终究压不下一腔憋闷,他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后,“哐”地重重一声砸在了桌上。 “你说!我范遥到底哪里配不上她?!” 杯中残存的酒液因为他含怒下没能收敛的力道溅了出来,杨逍根本不消抬眼看过去就动作异常熟练地避开。 范遥话中指代的“她”,他也了然于胸。 黛绮丝,明教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龙王,数月前从波斯明教远道而来中土明教的使者,一个容貌和名字一样美的女人。 她一经出现,绝色的容颜就艳惊四座。 让教中上下许多人拜倒在了她的裙下,杨逍的好兄弟范遥就是其中之一,而他俩这次匆匆离开昆仑也与黛绮丝有关。 大年夜的晚宴上,范遥请教主夫人代他向黛绮丝提亲。 结果黛绮丝不仅断然拒绝,甚至在阳夫人的再三劝说下直接拔剑架在脖子上,宁愿去死也不愿答应嫁给范遥。 原本范遥自视是明教的一众追求者里与黛绮丝最般配,最有资格抱得美人归的人。毕竟才及弱冠的他已是明教地位仅次于教主的光明右使,无论相貌能力都可称的上一句人中龙凤。 熟料黛绮丝这一手以死相逼真可谓是好大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当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范遥到底才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年轻气盛的他自觉丢尽了脸,在光明顶上待着怎么都觉尴尬。 于是年关刚过,几乎封山的大雪初初融化就迫不及待地从光明顶上下来,作为好兄弟杨逍自然义不容辞陪他一起。 ……但现在他还真有些后悔了。 尚且不识情滋味的少年无法理解好友失恋的心情,面对已经听了许多遍的抱怨杨逍一如既往敷衍地随口附和, “是是是,黛绮丝看不上你是她眼光不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涯何处无芳草……” 范遥不知听没听出来,又或许他只是需要找到一个宣泄情绪的口子就够了。闻言眼里闪过意兴阑珊,冷嗤了一声, “芳草?哪来的芳草,这世上女子尽是庸脂俗粉!” 以范遥的相貌自来多的是女子前仆后继,但寻常之人自傲如他可看不上,至少目前为止只一个黛绮丝能让他眼前一亮。 而能和他引为知己,杨逍骨子里的傲气只多不少。 范遥本想自己这话会得到杨逍的赞同,但直到他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才终于听到对面莫名静了一瞬后轻轻响起的声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 “……那可不一定。” 范遥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来,就见坐在对面喝酒的杨逍不知何时停住了饮酒的动作,目光有些玩味地落在了窗外。 杨逍这样的反应可不多见,尤其是在女人的话题上。 要知道他这位杨兄弟虽然看着就长了张风流面相,但实际还是个愣头青,连让范遥都忍不住心动的黛绮丝在他眼里都能无动于衷。 范遥带着些稀奇跟着往窗外看去。 如今年关刚过,还残留着一丝新年的喜气和热闹,楼下的集市里人群熙熙攘攘,小贩们叫卖着,百姓们高声来往谈笑。 而就在这样一副充满着市井烟火气息的平凡画卷里,一道雪白丽影不知何时出现分外格格不入地穿行在人山人海中。 乌黑的发,雪白的衣。 那是一个看身形只有十几岁的韶年少女。 全身上下的打扮极为素净清丽,远远看去既像洁白的云,又像无暇的雪。 鸦发用雪衣同色的缎带半挽半散,脚下是月白锦缎的鞋,只楚腰间悬挂着一支十分精致看着便价值不菲的玉笛。 脸上却戴着一木制的恶鬼面具,十分狰狞可怖。 面具遮掩了她的容貌,但纤微的身姿和满身纯净空灵的气质却无一不让她在纷乱嘈杂的芸芸众生里宛如鹤立鸡群。 一个最恰当的词来形容那便是,出尘绝世。 根本不必多问,范遥一眼望过去就确定杨逍看的是她。 也许是满腹的憋闷让他故意想和好友唱反调,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范遥稍稍提高了些声音有些刻意地道, “面具丑,说不定底下的脸更丑。” 十五岁的方艳青自小居于远离人烟的深山之中,她是第一次离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漫步在集市上面具下明亮的眼眸满目新奇地左顾右盼,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有着纯稚地探索欲和好奇心。 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有趣。 周围市井中最为平常的吵闹声也觉得是无伤大雅的背景伴奏,直到耳聪目明的她捕捉到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 方艳青顺势抬眸看去,就见一风流潇洒,一翩翩如玉的两个俱着白袍的少年郎正坐在一旁客栈二楼临街的窗边看着她。 眉如墨,眼若星,衣胜雪。 风姿卓越的二人临窗洒然对饮的一幕几乎如水墨画般,暗暗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的目光。 方才说话的正是其中后者。 初出江湖的方艳青自然是不认得他们的,尽管知道那人口中所说的对象是她自己,但她并不在意旁人对她容貌的评价。 隔着从楼上到楼下的一段距离,三人眸光两两相映。 宛如纯澈见底的一泓清水的双眸里不含任何常人面对恶意该有的愤怒或是厌恶等激烈的情绪,只有淡淡的好奇。 满足了好奇心方艳青很快便不在意地转开了目光。 但少女漫不经心的淡淡一瞥却让两个原本姿态轻浮的少年郎不约而同地一怔。 ……好美的眼睛。 早早就踏入江湖的两人见过三教九流里的鱼龙混杂,各种形形色色包含着贪嗔痴的眼神,却从没见过这样过分干净透亮的一双眼,好似人世间的种种欲念都不沾染她分毫。 此时范遥已然知晓自己错了。 即使没见到少女面具下的容颜,但有这样一双美的眼睛,又怎么会貌若无盐? 但只一瞬,少女便毫不留恋地转头继续顾盼四周,没再向楼上那两个陌生的少年投注一丝注意。 这对杨逍和范遥又都是稀奇的。 以他们的形貌气度早已习惯无论到哪都引人瞩目,不说以往,如今就不知有多少女子正含羞带怯地时不时向他们看来。 但唯独这戴面具的少女看向他们时,没有丝毫惊艳动容,就和看着周围的一切没什么不同,不,甚至不仅如此。 应该说就像他们俩的卖相对于她来说其实还远没有那些路边摊子上再寻常不过的货物来得吸引人。 “这是什么?” 方艳青看着那插在稻草上一串串的红果,晶莹的外衣映着果子红艳艳的颜色越发鲜亮,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她的嗓音就和气质一般都是极清极淡的,仿佛此时春寒料峭时节的山涧泠泠,带着无法忽视的冷意。 语气是纯然懵懂,配上一身出尘的白衣倒真像第一次踏足这滚滚红尘的谪仙。 小贩打量了一眼对面少女腰间悬挂的玉笛,以为是哪家第一次出门的深闺小姐。 热情地笑着招呼道,“这是糖葫芦呐,用山楂裹上一层糖浆,又酸又甜呐!小姐来一根?” “糖浆?是蜂蜜吗?”方艳青却是再次问道,她想着袖中藏着的玉蜂蜂蜜,尽管有些不同但也是类似香甜的味道。 这下小贩都觉得惊奇了,不知道糖葫芦还情有可原,但怎么会有人连糖浆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呵……” 楼上仍然在对饮着,只是范遥不再发牢骚,杨逍继续自斟自饮,但两人的目光却都时不时落在楼下那道雪白的身影上。 见着这一幕,杨逍不禁轻笑出声。 范遥转头就清楚地看到了好友眼里浓厚的笑意和兴味,他莫名有些不快,“又不是三岁稚童,连这点常识都无,不过又是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方艳青内力深厚,自然清楚听到了这话。 也听出了是方才楼上那同一人。 面具下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只觉这人很无礼,但陌路之人的妄加揣测不必多加理会,因此她连再回头看一眼都未曾。 于是杨逍和范遥只看着那少女递了一颗银珠给小贩,摘了一根糖葫芦便扬长而去。 乌黑的墨发混着雪白的缎带飘扬,明明脚下好似并没什么大动作,却很快就消失在人海。 杨逍和范遥都再次眼前一亮。 杨逍情不自禁出声赞道,“好俊俏的轻功!” 那一颗银珠少说也有一两银子,莫说一根糖葫芦,就是小贩手里的百来根都不能抵,但她给的却理所当然。 倒是真的不谙世事。 更何况还有那仿佛凌波微步的绝妙轻功。 杨逍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嘴角惯常轻佻的笑意加深,觉得这姑娘的来历很值得探究。 范遥没说什么,但方才阴郁满是刺人戾气的面孔早已恢复了沉静,目光凝视了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 街道上的热闹依旧,人群依旧来来去去。 这本就是人世间最寻常的缘聚缘散。 不管是看着远处已经失了芳踪的人海暗暗有些可惜的杨逍和范遥,还是早已离开的方艳青都未把这场偶然的相遇放在心上。 他们甚至都未曾有过一句对话。 这段萍水相逢就宛如微风拂过只是似有若无地在有些人平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 的心湖上留下淡淡涟漪,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却未曾想到未来的爱恨纠葛是何等刻骨铭心。 第2章 面具之下2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逐渐昏暗的天幕星子稀疏,只有一轮孤月。 密林深处,树影婆娑,初春的野外只有稀稀落落的虫鸣,就在这静谧萧瑟的黑夜里映着月光却可见林中的一抹白。 两棵粗壮的树干上分别系着一段白绸的两端,方艳青安然躺在不足一尺宽的纤细轻盈的白绸上就打算这样入睡。 幕天席地于她而言是很陌生的体验,但位于深山的古墓里清幽凄冷只会比这荒郊野外更甚,倒无甚害怕不适。 黑夜里突然传来隐约的喝骂和惨叫。 恶鬼面具下方艳青原本闭阖的双眸猛地睁开,清凌凌的明眸在月光下闪过冷冽如冰的寒光。 ……是元兵的声音!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起身,随手利落地将牢牢系在树干的白绸取回袖中,瞬息之间便运起轻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离地越近,耳边传来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陌生古怪的蒙古语里夹杂着的猖狂大笑和鞭子抽打声,以及相对应的各种带着蜀地方言的绝望的求饶和凄厉的哭嚎。 这些对于方艳青来说已不算陌生。 这一路走来,她已看过太多蒙古人欺压汉人的场景,几乎是视同猪猡般践踏侮辱甚至残忍虐杀。 即使方艳青自认淡情薄欲,每见都觉触目惊心。 她方才所在离事发之地尚且还有好一段距离,只因如今夜深人静再加上她内力之深才恰好捕捉到这点声响,但赶过去还需一点时间。 突然传来的声音又有了变化。 她听不懂蒙古人的语言,却能听到那边蒙古人的声音由嚣张跋扈霎时变地惊恐不安。 方艳青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目前看来或许并没有往更糟糕的情况发展,但总得亲眼目睹才能完全确定。 直到终于赶到事发地,只见地上已经死伤了大半的元兵,而两道白色的身影还在与剩下的元兵们厮杀着。 是他们!方艳青认出了是白日在酒楼上的两人。 杨逍和范遥早在有人接近时就察觉了,当看到那自幽深的暗林里踏着白绫倏忽出现的雪白丽影两人也情不自禁为这巧合一愣。 三人都没想到本以为的萍水相逢竟会这么快再次相遇。 现在自然不是什么认识的好时候,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多说什么,方艳青很快就加入了他们与元兵厮杀的队伍当中。 这里元兵共有百余人,即便已经被杨逍和范遥解决了大半,仍然还有数十人,而他们这边到底才只三人。 但人单却并不代表力薄。 虽然都尚且年少,但杨逍和范遥却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们的武功莫说同龄人就是比起很多老前辈都远胜多矣。 杨逍用一柄折扇,范遥使一把软剑。 于数个身强力壮、满脸横肉的蒙古兵包围中不仅不慌不忙,反而分外轻松写意地收割着元兵的性命。 白衣翻飞,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粗鲁,反而越见江湖中少年侠客们的意气风发,倒不负“逍遥二仙”的美称。 令他们惊讶又不那么意外的却是方艳青。 少女和杨逍一样没有使用利器,以袖中的白练为武器,白练上端还系着金铃,纤弱轻盈的身姿穿梭在围杀的元兵中宛如惊鸿掠影无法被捕捉分毫。 但此时令人称道的却不止精妙的轻功。 柔软如云没有任何棱角的白练本不适合作为伤人的武器,它在方艳青手里从袖中甩出伴着雪白的衣袂几乎如同起舞。 看似翩翩如仙般绝美无害,但随着金铃震颤的清脆铃音轻飘飘撞在元兵胸膛前,却是足以五脏具碎的致命伤害。 只要有些眼力的便能知道,这需要何等深厚的内力。 狰狞的恶鬼面具在一个又一个元兵吐着血死不瞑目地倒下去后竟好似真的成了来自地狱般的修罗恶鬼令人心生恐惧。 方艳青对此并没有任何心慈手软。 初出江湖的她已不是第一次杀人,因为这已不是她第一次遇上元兵,而事实也早已教会她优柔寡断将会有的惨烈后果。 双方人数虽有些差距,但空有一身蛮力的元兵对杨逍范遥和方艳青都算不上什么麻烦,顶多是多费点时间罢了。 血色与哀嚎齐鸣,就像元兵对汉人所做的那样,甚至比起元兵百般折磨人的手段,他们干脆利索的杀伐反而更痛快。 不到一刻钟,这一片空地上便只有他们三人站着了。 方艳青将白练收回袖中,杨逍也“哗”地潇洒合起折扇,范遥则是带着几分厮杀后的闲适意满抹净软剑上的血珠。 “还不错嘛!” 杨逍轻笑着看向方艳青眼里带着些欣赏和满意,不仅是对她武功的认可也是对她杀元兵毫不手软的态度的认可。 要让明教的教众和从前他的手下败将们知道,能从素来嘴毒刻薄又孤高傲气的杨逍口中得一句不错可是极为难得。 方艳青闻言看向他,又扫了范遥一眼。眸光依旧淡淡,面具下清冷的神情却微缓,“你们也不错。”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经过一场并肩作战后,即使甚至还未真正相识双方却无形中感觉多了些无言的默契和意气相投。 至少在杀元兵方面,是绝对相投的。 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气氛还算缓和,方艳青看向从她赶来时就早已躲在黑暗的林子里不敢出声的汉人百姓们。 她正要走过去,眼角余光却瞥到杨逍身后原本已经倒下的尸体里一只悄无声息抬起的手,瞳孔顿时下意识一缩。 “小心!”方艳青立即出声提醒道。 杨逍丹凤眸微微眯起,并不见多么紧张,甚至看起来颇有闲情逸致地将手中的折扇搭在了另一只手上。 但很快只见那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在合起的扇身上一弹,折扇便瞬间往身后飞去,恰好与向他用力投掷来的刀身相撞。 那铁制的大刀随即竟被木制的折扇震断成了两截。 方艳青一时目光定在杨逍身上许久,尤其是他的手指,但不曾预料到一道寒冷的剑光在此时突然向她面门袭来。 只因出手的竟是一直默默擦拭着剑身的范遥! 明明不久前还同仇敌忾,初出江湖还未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的方艳青根本不曾想到他会如此。加之她上一瞬注意力还在杨逍那边,而范遥的武功水平与她并无太大的差距。 以至于当方艳青反应过来时,这剑尖已近在眼前。 当然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在剑尖无限逼近的瞬间纤细的腰肢微向后同时抬手指尖在剑身上微微一弹,软剑顿时仿佛水面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 起的波纹一颤弯曲了弧度。 而后脚尖立刻游弋着向后退开。 这惊险的一剑避倒是毫发无伤地成功避开了,但她脸上木制的面具却被剑气震碎,下一瞬就裂开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终于显现出了那面具之下的真容。 细长的黛眉若远望春山,乌黑的鸦发宛如淳浓绿烟,肤色是长年不见天日毫无血色的白,唇色亦是极淡, 清丽淡雅至极的容貌,神情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出尘,整个人像是一捧清冷的雪,又似一座细腻无暇的素瓷。 漆黑的天幕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年关刚过地面的攒了一冬的莹莹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她一袭白衣亭亭站在那儿。 月色与雪色之间,便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静,安静极了,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不管是最先出手的范遥还是有心想要阻止却无力的杨逍都未曾言语。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轻。 “你做什么?” 方艳青率先打破了安静,三人雪色的身影在月下依然分别站立,不同于方才缓和的气氛莫名多了几分僵持凝滞的对峙。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息间。 方艳青眸光带上了几分凌厉看向范遥,淡漠如水的神情染上了几分寒霜,她不在乎他白日的言语但不代表就是可欺的性子。 更像一尊竟然不可侵犯的玉女神像了。 面对她冷然的质问,范遥却是如此漫不经心地想道,他微微动了动因为剑身被深厚内力震颤而连带着麻痹的手。 回答也很随意,笑道,“只是想看看藏头露尾的丑八怪,这面具之下到底是长地一副什么样天怒人怨的尊容罢了。” 明明如今所见方艳青的真容如何都与丑八怪扯不上关系,他却偏要口出如此恶劣的言语攻击,倒像是想故意激怒她。 方艳青自然不会轻易动怒。 她自幼修习玉女九阴功,其中养生法门讲究“十二少、十二多”,因而素来情绪波动极少,只越发觉得面前看似翩翩君子的少年本性恶劣。 她能看出范遥所言确实为真并非狡辩,但同样她也能察觉到方才他的出手完全没有留有余地。 倘若她没有能耐接下这一剑,那此时损伤的便不止面具了,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便能对素昧平生的人出手如此之重。 可见其为人邪性。 方艳青知道哪怕自己真的为他所伤,以此人心性也不会有丝毫愧疚只会满不在乎地轻蔑地认为是她自己无能罢了。 她没必要再与他做无谓纠缠。 于是明明方才莫名出手伤她的是范遥,但只潦草地问过一句方艳青却并不再理会他,反而看向了另一边的杨逍。 “你是谁?” 杨逍与那双投诸于自身的秋水明眸四目相对,亦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握在手里的折扇,唇角的笑意却依旧轻佻散漫。 “问别人姓名前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好吧,或许美人是该有些特权,在下杨逍,不知可否有幸知道姑娘芳名?” 他话说的油腔滑调,但眼神清正毫无淫邪之意,更何况又生了一张俊秀风雅的面孔,谈笑自如间不但不会令人反感反而只觉风流不羁。 方才有些沉重的气氛也在他玩笑的三言两语间轻松许多,方艳青原本冷若冰霜的神情也有了几分舒缓。 “我姓方,方艳青。” 皎洁的明月下容貌都绝佳的少年少女四目相对对着交换姓名,俱是一身不染纤尘白衣,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倒真像是一对匹配的璧人。 明明在场的有三人,但一旁同样身着白衣站在暗处眸色微沉静静看着他们的范遥在此时倒显得形单影只了。 及至后来,再回想起如今初相识的一幕方才明白。 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晚,步步晚。 第3章 怦然心动3 子夜,月明风清。 依旧是在密林深处,只不过多了好几丛篝火。被解救的百姓们缩成一团一团尚且不安地坐在一边。 杨逍和范遥两人单独席地坐在另一边。 唯有方艳青仍然如之前那般躺在那系在树干两端的一段不足一尺宽的白练上,虽然看起来好似摇摇欲坠叫人担心。 但她自己显然十分从容。 纤细的身影睡在那白练上稳当又姿态优雅,夜风将她垂落的雪白衣袂和挽发的绸带吹拂地飘飘如云般轻盈动人。 加之面具碎后真容不再被遮掩。 那清冷不染凡尘的美与这般独特的入睡方式越发让百姓们暗暗视她为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女,不敢接近更不敢亵渎。 “不下来暖暖身子?” 杨逍自然是没有顾忌的,他坐的位置恰好面对着睡在白练上的方艳青的方向,单手撑脸看向她态度很放松随意地问道。 方艳青闻言侧头看向他,篝火的昏黄的火光映在她侧脸将纤长的眼睫照地分毫毕现,清冷的容颜仿佛镀上了一层辉光。 她淡淡摇头,“我不冷。” 古墓中有一祖师婆婆从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之下挖出来的寒玉制成的床榻,她自小便睡在上面修习内功。 即便睡着也能运转内力驱寒,寒玉床奇寒难熬尚且能习以为常,莫说如今初春的一点寒意便是数九寒天亦算不了什么。 范遥正坐在杨逍旁边,手里拿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动作熟练地放在火上烤,俊秀的脸神情看起来兴致缺缺,有些冷淡。 “总不能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他说这话时虽然依旧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烤兔子,但杨逍和方艳青都知道他说的是她,这话听起来像讽刺但也是好意。 方艳青倒没有故意不理他,“我自幼茹素。” 古墓中的姐妹们都秉承着“十二少、十二多”的养生法门,大家也都不重口腹之欲,饮食向来简单清淡,不沾荤腥。 范遥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杨逍却挑了挑眉。 那边话音刚落他指尖微抬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串红红的小野果扔给了方艳青,她身体依旧八风不动,抬手利落地接下。 “这是什么?” 方艳青拿着那一串小红果在眼前好奇地看,比她白日在集市上看到的山楂要小许多,只有拇指大小,表皮也更光滑。 杨逍看着她这幅新奇的模样不禁轻笑。 初见时本以为是被家里人保护地太好因此单纯懵懂,娇弱不知世事的深闺大小姐,像不沾染血腥纯白如纸的小兔子。 但再遇却见她杀伐果断,冷若冰霜又锋芒毕露,杀起元兵来毫无心慈手软,小兔子变成女修罗反差大地叫人不敢认。 前者当然没什么不好,但果然还是后者更让人觉得有趣,如今再看懵懂娇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 虽是假,但单纯和不知世事倒的确是真的。 将不谙世事和杀伐果断结合在一起,既矛盾又吸引人。 “这是红籽果,也叫红子刺、吉祥果。这个季节蜀地的山里也就这种野果长地多了,原本是想着找找有没有蜂蜜的。” 杨逍少有耐心地温声解释道,“这种果子味道还挺甜的,不过不能多吃。这些我摘下来用雪水洗过,放心吃吧。” 说完他笑了笑,一双天生风流含情脉脉的丹凤眸就这样盯着她,带着几分期待和不明显的哄人的意味。 方艳青不知道杨逍想找蜂蜜是因为白日听她提过所以刻意去找,闻言便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同样直接扔给了他。 简洁明了地介绍了一句,“玉蜂蜂蜜,很甜。” 杨逍接过打开闻了闻,“玉蜂?甜而不腻,味清而不浓,倒是比寻常的蜂蜜看着品质要好一些。” 但他没直接喝,而是又丢到了一旁自从说了一句话后又开始默不作声的范遥怀里,被他无言翻了个白眼又瞪了下。 杨逍大抵能猜到范遥为什么这般作态,但对方好像自己还不明白,不过让他去点醒他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即使是好兄弟也不能退让的。 因此只瞥了范遥一眼他便故作不知又继续含笑注视着那道纤丽的身影。 他倒是当甩手掌柜当地清闲,只剩下刚好上次和他打赌输了的范遥暗暗磨着牙把蜂蜜磨在给他们两个烤的兔子上。 名为红籽果的野果长地色泽鲜红,宛如一颗颗红玛瑙般艳丽又漂亮,方艳青用细白的指尖一颗颗摘了抵在唇边吃着。 她仰面躺在林间,月光将她绝佳的骨相流畅地勾勒,唇形亦生地极美,鲜红的果实仿佛将极淡的唇色都浸染了艳色。 方艳青没有在意杨逍投来的目光,但他自己看着看着不自在地移开了眼,手指不自觉一点一点不断轻轻敲打着折扇。 素来能说会道的杨逍此时却有点没话找话,“你这只吃素的习惯倒是很适合入我们明教,方姑娘是哪个门派的?” 杨逍已经算自报了家门,范遥也默默竖着耳朵听。 但认识以来虽不善言辞却几乎有问必答的方艳青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古墓派早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多年,出门前母亲特意叮嘱了她最好不要将之告与外人,一是不想古墓派涉入江湖风波,二则是不让她引人瞩目。 毕竟当年她的外祖父母在江湖中也算名声大噪。 方艳青思及至此又不愿说谎,因此一时沉默良久,她自己知道是这般原因却不知如此态度却很容易让他人误会。 杨逍笑意淡了淡,“姑娘若……”是不便。 抹了蜂蜜烤的兔子果然鲜香十足,范遥将烤好的兔子撕了只腿下来直接塞到了一旁等吃不干活的杨逍嘴里堵了他的话。 “还多说什么废话,人家一看就是名门正派的侠女,哪里会愿意与我们这些魔教妖人为伍?” 自从他突然对方艳青出手以至于她不欲搭理他,范遥似乎是知错了不再故意说些刺人的话,但现下态度却更尖锐许多。 他冷哼了一声,扯开一抹似讽刺似轻蔑的笑,“恐怕之前是不知我们身份,如今知道了估计正避之不及呢。” 气氛似乎又像之前杀元兵时那样一下降至了冰点。 方艳青初出江湖哪里知道什么明教魔教,她对江湖的了解仅限于自幼母亲口中讲的故事,而母亲自己都一生未出古墓。 但她不通世事却冰雪聪明,很快就从范遥的话里提取到了信息猜出了原因。与外表的纤弱不同,方艳青性情其实颇为坚毅强势。 虽然范遥情有可原,但他三番两次如此恶意揣测于她,她亦不是肯服软委曲求全的人,虽不至于发怒但亦甚为不喜。 当下神情亦越发淡漠,冷冷道,“在你提起前我从不知明教为何物,你非要为此自卑自怜,与我又有何干系?” 范遥说话难听,但方艳青这话犀利丝毫不逊色于他。 范遥此人从来只有被人骂自矜自傲,目中无人,何曾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人把自卑自怜这种词安在自己头上。 但这话也解释了方艳青此前莫名的沉默并非如他们所误解的那般,如此自然是他理亏倒不好再反刺回去。 不过这也怪他们两人只知道方艳青单纯不通世事。 但见她武功高强又如此年少定是家学渊源,以为家中长辈呵护至此放她出来行走江湖怎么也会事无巨细交代清楚。 谁能想到人家世代隐居,整个门派都不问世事多年。 那厢的百姓们都早已睡了,就算没睡也不敢掺和这边的争吵,眼见气氛又要从剑拔弩张变为尴尬地沉默。 杨逍却突然捂着眼睛闷声低低笑了起来。 不知是在笑他们好好地平白闹了这么个乌龙,还是在笑话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他被人欺负的范遥被怼地哑口无言。 但听在范遥耳里无疑是后者,因此他黑着脸无声地狠狠给了一旁笑地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的杨逍一肘子。 杨逍这才见好就收,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方艳青。 少女雪白的身影在月下越发清冷,浑似姑射真人,浩气清英,仙才卓荤,不与群芳同列。【1】 恍惚中与幼时所听的故事里某个人物的形象重合。杨逍没再提方才的话题,却是有些突兀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们早已通过姓名,那杨逍这话暗示的自然是身份来历,方艳青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她性子虽强硬但并不是一味不饶人不通情理之人,哪怕方才还冷言相对,此时却也未刻意端着架子不理会人。 况且她的确对杨逍所言很感兴趣。 方艳青微微转头看向他,就见少年秀眉白面的俊雅脸庞上惯常轻佻风流的笑容更添了一分得意,越发显得疏狂桀骜。 ……倒好像是她在什么事上输了他一筹。 方艳青明眸微闪,突然平静道,“我想,我也知道了。” 杨逍微愣,早在他看出她反击范遥偷袭时所用的弹指神通就在想对方的来历了,想必她那时失神注意他也是这个原因。 但她风姿气度太过独特,又未刻意掩饰,自幼听对方长辈故事长大的杨逍算是比较轻易就确定了答案。 可他自己自认并未显露出什么能明确表露身份的特殊之处,又有诸多干扰的选项,应当是没那么快被认出来来历。 就如他来到江湖已有数年,但只有寥寥几人认出他武功传承却还无人能知道他师承何人。 因此杨逍眨了眨眼笑道,“光是武功不算,可得说出具体的师承才算数。” ……更像是一场比试的赌局了。 但无论是年长了几岁的杨逍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 是素来淡漠的方艳青到底都还青春年少,又都不是什么软性子,自然有争强好胜的一面。 “当然。”方艳青回答地淡定,更像是胜券在握。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不必言说便好像有某种默契,然后在某一时间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陕西,终南山。” “浙江,嘉兴。” 在答案说出口的一瞬间也听到了对方的答案,也知道这场赌局的输赢最终还是平局,因为对方都说中了。 这种与人共同分享只有对方知晓的身世秘密,不必言说明白对方便心知肚明的氛围似乎迅速就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方艳青总是淡漠如水的眸子映着火光看向杨逍,仿佛也比平时更柔软温暖许久,或许是被他含笑的模样所感染。 她唇边不禁也漫开一抹笑意。 明明是那样清丽淡雅的容貌,但或许淡极始知花更艳,这清冷的人宛如冰雪消融的浅浅一笑时竟是无比出尘绝艳。 顿时叫看着她的杨逍怔愣当场,目不能移。 幼时常听长辈言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那时只觉最不屑一顾是相思,今日始知何为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篝火在夜色里燃烧地越发热烈,倒映在两个少年少女四目相对的眼眸里,这一把火好像也燃烧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但无人注意也无人在意一旁见证了这惊艳地般般入画一幕却始终插不进他们之间话题的另一个少年不自觉阴沉落寞的眼眸。 第4章 一顶帷帽4 第二日,天光晴好。 冬春交接,积雪还未完全化去的时节很难见到这般和煦的日光,这个时候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吃着早饭沐浴着晨光,可谓是相当惬意的事。 素来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杨逍和范遥自然不会错过,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今日待的不是酒肆,而是客栈。 概因身边多了一个人。 方艳青刚刚在客栈的房内沐浴换了一身白衣,她其实每到一处城镇都有这个习惯,只是因为人多嘈杂所以从不住下。 用内力烘干不久的乌黑鸦发显得更为蓬松滑亮,没同昨日那般用雪色的缎带半挽半散,为方便全部编成了一条大辫子。 长长的辫子从身后绕过一侧肩颈垂在胸前,为绮年玉貌气质却过于冷清的少女更添了几分符合年纪的青涩娇俏。 坐在临窗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一切的确是颇为独特的感受,是与身处期间的眼花缭乱完全不同的。 仿佛来往百姓的争吵笑闹、众生百态都尽收眼底。 方艳青因此一时看了许久才回过神,大概只有这时她沉静如镜湖的眼底才能见到那清冷外表下藏着的少女灵动。 期间她看着风景,杨逍就含笑看着她。 至于范遥,他昨晚似乎一夜未睡因此从早上就心情不好,等处理了那些百姓的事来到客栈后就一直在喝着闷酒。 比起昨日明显是发泄不甘怒气,今日他眼底青黑,满身郁气直像黑云罩顶又闷不吭声的模样才真真像极了借酒浇愁。 终于,方艳青总算回转了目光。 她目光略过范遥虽见他心情不愉但因为两人多有争执关系实在说不上友好,便只停顿了一瞬又看向了身侧的杨逍。 “那些百姓之后可会安好?” 方艳青不是第一次遇见元兵,但她以往遇到的多是元兵劫掠百姓村庄,或是路上欺男霸女等事。 只需要将元兵杀了百姓们自会掩藏尸体,随后装作若无其事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但这次的情况却不太一般。 昨夜他们遇到的那两百人小队的元兵是奉了命征召百姓为大元皇帝的寿诞准备生辰纲做苦役,这就在朝廷那里挂了名。 因此即便被救下,那些百姓仍然不敢离去。 他们的户籍已经报上去了,没有及时到服役的地方就算回家也会被发现,到时这队元兵的失踪恐怕也会算在他们头上。 救人救到底,听完这些百姓的哭诉求救后方艳青也不想因为她救了他们反而连累得过后背上杀害元人的重罪。 但她从前本就自幼生活在极为单纯的环境里,就连为人处世都相当青涩,又哪里有什么经验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 好在方艳青没经验,杨逍和范遥却很有经验。 明教的据点隐藏在天下各处,他们昨夜去寻找猎物的时候就用特殊的暗号联系了附近据点豢养的飞鸽通知了教众。 于是今日一大早当思索了一夜如何处理的方艳青醒来时,就看到一小队十数人看似是普通镖行的人马前来。 还不等她提起警惕,就见杨逍和范遥迎上去,显然他们是互相认识的,而后那些百姓就交给了那些镖行打扮的人带走。 见他们一行人显然有规有矩的,出于一起杀元兵的信任以及她和杨逍相交认识到的为人,当时方艳青并未多置喙。 但此时不免再详细问清才能完全放心。 杨逍见她刚坐下便被窗外风景吸引,回过神后又关心起被带走的百姓,就是不记得自己到现在还未吃早饭。 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拿了公筷一边亲自每样菜都夹了些到她碗里,一边温声向她细细解释道, “那都是我明教的人,多年来我们明处暗处都一直在进行抗元大业,对于处理这种情况简直再熟练不过了。” “关于这事的结果,肯定是能叫你放心的。” 其实给对方夹菜这种事对于他们这样未婚的男女来说过于亲密了,尤其他们仔细算来其实还认识不到一日的时间。 但由杨逍坦然自若的态度做来相当自然,也或许是他容貌天生眉宇间自带的风流洒脱的气度的缘故。 方艳青不通人情世故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听他这么说便才放心了,随即明眸中含着真心实意地赞叹轻声郑重道, “明教大义也。” 她这样单纯率直的人显然不会说什么客套的假话,在知道明教被视为魔教后还会说出这话便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 杨逍自然看的出来。 他十几岁便踏入江湖,那时仗着武功高强年少轻狂,后来遇到阳教主被他武功为人折服加入明教。 他对阳教主对明教感情极深,但江湖上其他所谓的名门正派却高高在上地将之视为魔教,态度十足十地鄙夷厌弃。 虽然以杨逍狂傲不驯的性子,不但不会因此自卑反省,而是反过来鄙夷名门正派满口虚伪的礼义廉耻。 但能听到外人,尤其是从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英雄神雕大侠的后人真心称赞他们明教也足以让他心情畅快大笑出声。 就连一直好像事不关己喝闷酒的范遥都抬眼道,“还算你有眼光,没和那些虚伪的名门正派一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 ” 说完他又重新低头,没人注意到哪怕方才他是在向方艳青说话目光却都有些刻意地没和她的眼睛对上。 杨逍笑完后想到什么复又看向方艳青,还含着笑意的丹凤眸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足可见他此时略有些兴奋的情绪。 “方姑娘,你既然认可我们明教,那不如加入明教?与我们教中的兄弟一起共商抗元大业!也算继承先祖遗志!” 百年前宋廷仍在,蒙古南侵,大侠郭靖黄蓉夫妇率领武林众英雄死守襄阳数年,期间神雕大侠杨过亦为其出力良多。 而杨逍此时提出这个建议既是有看出方艳青对元廷亦深恶痛绝的志同道合,当然也出于自己的一点私心。 一旁的范遥停住了斟酒的动作,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不,不用了。” 不通世故的少女不会说谎也不会用委婉的说辞拒绝,方艳青很干脆地摇头,清丽的面容神情依旧是那般平静淡然。 “我要去找我父亲,这是我下山唯一的目的。” 说这句话时她一向情绪极少的眼眸内闪过一丝明显的向往,纤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支不离身的玉笛。 任谁都看的出寻找父亲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 尽管被拒绝了有些可惜,不,应该是很可惜,但杨逍也没有勉强方艳青加入明教,左右以她的性情也不会有与明教刀兵相对的一天。 方艳青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杨逍和范遥本来是因为躲避尴尬离开光明顶,算是漫无目的,但经过昨天的事后现在也有了。 蒙古皇帝要过寿,他们明教怎么能不凑凑热闹呢? 既然各自都有要去做的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湖儿女本也潇洒快意,没必要做那种黏黏糊糊的小儿姿态。 于是吃过早饭后,三人便在城外分别。 在方艳青即将转身离开前,杨逍突然叫住了她,从来时就一只手背在身后的他突然拿出了一顶雪白的帷帽给她。 “戴上吧,没了面具只怕你很不习惯吧。” 他唇边笑意仍然如初见时轻佻风流,总是显得多情又似无情的丹凤眸温柔地看着面前少女时却多了几分真切的情意。 方艳青生的仙姿佚貌,风华绝代。 即便戴着面具时尚能如鹤立鸡群被杨逍和范遥注意到,今日一路上已不知惹了多少人目不能移,频频回顾愣神不已。 杨逍注意到她当时有些不适地轻蹙着眉,便在刚才路过集市时悄悄买了一顶帷帽,他觉得应该比面具适合她。 方艳青对于这顶及时雨的帷帽没有拒绝。 她自小与母亲和师姐妹们生活在一起,大家态度都恬淡平常,她虽然猜到那些人过于热情的目光是因为她的容貌却无法理解。 方艳青伸手接帷帽,但杨逍却没有立刻松手。 她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目光也紧紧盯着她,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有些灼热的情感,但最终杨逍只是轻轻笑道, “拿了我的帷帽,可就不能忘了我。” “不会忘。” 方艳青回答地很肯定,她不知道杨逍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第一次离开家,杨逍和范遥不是她第一个遇到的人,但那些人多是擦肩而过,转眼便相忘于江湖。 不说处处刺她的范遥,杨逍与她性情相投无一处不适又互相知道对方的来历,他目前无疑是与她结缘最深的人。 看她态度这么理所当然,杨逍才觉满意地加深了笑容。江湖广阔,今日相见,一旦别离再要相逢有时便是数年。 他最终只能轻缓又珍重地道,“有缘再会。” 方艳青终于离开,这次没有人再叫住她,只是直到她行出数里后情不自禁地回首顾盼后却还能见到身后两道影子。 一直目送着她,一直。 第5章 峨眉倚天5 《峨眉郡志》云:“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自来有峨眉天下秀的美名,此时哪怕尚是初春山上也未有荒凉之态,郁郁葱葱的草木将山间覆盖地极是秀丽宜人。 青山中倏忽出现一抹雪色,又如何不显眼。 正在山间练剑的孤鸿子乍一眼注意到时本以为是山间未化的积雪,或是这多雨多雾的峨眉山上常年缭绕的山岚雾霭。 但再着眼细看,那分明是一道正在石梯上行走的人影。 距离隔地太远,并看不太分明,只依稀从纤细单薄的身形看出是位戴着帷帽的女子,上山的速度始终不疾不徐。 说是爬山,倒不如像闲庭信步。所以应当不是山下的村民,应该也是一位武林中人,且功夫应当还不错。 只是不知来峨眉所为何事? 作为峨眉派如今的首席大师兄,孤鸿子不可避免多思量了一些,不过现在既然看到了那自然要去迎一迎方才不失礼。 但还不等孤鸿子走下去,下方的雪色身影似乎注意到了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头隔着帷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之间隔着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 从白衣女子所在的半山腰的石梯到孤鸿子所在的断崖,之间隔着的一大片绵延不绝的青翠植被,与几乎如直立的峭壁。 且因为清晨露水深重,凹凸不平的崖壁十分湿滑,莫说行走,便是连站立在其上都不可能,稍有不慎便可能粉骨碎身。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道纤细雪白的丽影宛如一道云霭间的惊鸿掠影,足尖在树端、石上轻点数下,最后踏着足下的白绫,身姿飘逸轻灵无比,渺茫如云雾又似仙鹤。 当真是凌波踏月,罗袜生尘。【1】 孤鸿子只觉他尚且没有从那飘忽如神的绝顶轻功回过神,那原本还在远处的雪白身影瞬息间便亭亭玉立在他眼前。 清凌凌淡声问他,“可是峨眉派的弟子?” 方艳青与杨逍二人分别后并未离开蜀地,因为她自陕西终南山一路往南本就是冲着蜀地而来的,如今只是更深入腹地。 直到终于到了蜀地西南方的峨眉山。 峨眉山听起来像一座山,但其实主要由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四峨山数座山峰组成,绵延千里,面积极为广阔。 身在其中,满目苍翠,极易迷失方向。 方艳青在山中走了好几日直到偶然到了一处山村,得了那里的村民指路才成功找到峨眉派所在的山峰脚下。 不同与别的只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山脉,这座山自山脚下有很明显人工开凿的石梯一路蜿蜒向山上攀爬而去。 石梯修地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大概已经过了半山腰,方艳青才终于见到了在上方远处的一座峭壁悬崖上一正在练剑的灰衣身影。 这厢孤鸿子终于平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 了因震惊而有些激荡的心绪,看着眼前显然年纪并不大的少女心下一时大为感慨。 ……真是一身好轻功,也真是好大胆的人。 若说原先孤鸿子还想着是否有可能是慕名前来峨眉拜师学艺的人,如今一看到这少女显露的轻功便彻底杜绝了这可能。 只单论这轻功峨眉上下除了师父恐怕无人能及,而如此年纪有这番功底除了天赋卓绝,也定是家学渊源或是早早拜得名师。 “是,在下峨眉大师兄孤鸿子。不知姑娘是哪门哪派的,来我峨眉有何指教?” 孤鸿子在脑海里转过一道思绪,并且不耽误地态度温和地及时回答眼前恐怕来历不一般的少女方才的问话。 但紧接着听他说完,面前帷帽下的少女竟然回道,“我不是别的什么门派的,我就是峨眉弟子。” ……她是峨眉弟子? 少女略显清淡平静的声音似理所当然,但身为峨眉大师兄的孤鸿子敢说倘若见过这样一位气度超群的师妹绝不会忘记。 孤鸿子惊疑不定,眼前的少女似是知道他的怀疑。 想到什么突然素手将帷帽上重叠掩映的轻纱轻轻掀开,宛如拨云见月般露出了原本云遮雾掩的真容,犹光华乍现。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2】 孤鸿子曾经读曹子建的《洛神赋》时也想过赋中用尽世间至美的清词丽句来描绘的洛神该是何种百般难描的模样。 而今惊鸿一面方知,此神仙中人也。 而那浑如芝兰雪树化人,冰清玉洁的少女便就这般用那双似一泓秋水顾盼生辉的明眸专注地看着他,轻声唤他, “师兄……” 孤鸿子不知为何霎时间面红耳赤,他从未有一日觉得这句往日听惯了的师兄竟是如此动听。 叫他心如擂鼓,心乱如麻。 以至于他一时完全没听清接下来后半句说的是什么…… * “好了,他没事了,不过是老毛病了。” 风陵师太给孤鸿子再喂了一枚保心丹,看着他苍白的面上青紫的唇色逐渐淡下去,转头又向身后的白衣少女安慰道。 这少女自然是来到峨眉山的方艳青。 此时他们已经不在山间,而是在峨眉派山门内的大殿里,她终于见到了峨眉派如今的掌门风陵师太,也就是她的师伯。 尽管这过程有些奇怪。 事实上方艳青到现在还有些不明白,她不过是和师兄孤鸿子打了声招呼,并告知他自己的父亲是峨眉弟子方评。 可下一瞬他就突然呼吸急促,犯了心疾。 自小除了父亲从未见过其他外男的少女尽管冰雪聪明,但单纯如稚子的内心对于男女之情尚且还犹如雾里看花般懵懂。 风陵师太这个长辈却看的一清二楚。 孤鸿子虽然天生有心疾,但其实并未严重到随时会发病,否则她这个做师父的也不会教他练武,他自己也一向将情绪控制地极好。 但少年人初次春心萌动,又哪里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风陵师太看着面前天姿灵秀,仿佛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少女恍惚看到了记忆中她的师父口中那个一见误终生的人。 她暗暗太息着看了一眼目光已是痴了般凝望着的弟子和他眼中对此毫无所觉心如冰雪晶莹剔透的少女。 “孤鸿子,你好好休息。青儿,你和我来。” 风陵师太转身往殿后走去,方艳青便最后看了一眼师兄孤鸿子和他道别又同样关心了一句好好休息的话便也离开了。 却没注意到少年尽管苍白着面孔却红地滴血的耳垂,以及他和最开始清风霁月的模样明显有些不同的局促紧张。 此时后殿里,方艳青正和风陵师太相对而坐。 “你长大了,你父亲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一定很欣慰。”风陵目光慈爱地看着面前已经初长成的少女。 她和师弟方评从小一起长大,她年长他几岁,如姐如母,她一生未婚选择遁入空门,师弟的孩子便如她亲生一般。 风陵师太并不是爱笑的人,相反性情很严肃认真,但此时面对方艳青却尽力放缓自己的神情展现自己最温和的一面。 方艳青自然能感觉到,尽管她们从未相见过,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毫无保留的善意,只是…… “师伯,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方艳青眸光中含着浅浅地不安和更多希冀的明亮的光,事实上她从十二岁就再也没有再见到过父亲了。 尽管他们原本就几年才很难见上一面,但原本他们说好今年会来陪她们过年,然后就到了他带她去峨眉派的时候。 母亲一生未出古墓,她也不愿意接触如今浑浊的世事,但她并不打算拘着女儿一辈子都留在古墓里陪着她。 从前是方艳青年幼,母亲也舍不得她。所以和父亲商量好等她长到十五岁有了足以在江湖上自保的能力就带她出来。 父亲和她说过,她是他的孩子,那就也是峨眉派的弟子,总要来峨眉拜见一下祖师奶奶,认一认山门的。 但从年前腊月一直等到年过了,她一直没等来父亲。 想起父亲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些江湖中危险的风云诡谲和残暴不仁的元廷,方艳青很担心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因此一出年关,她便等不及地独自出来了。 风陵师太知道方艳青担心的是什么,她抬手有些生疏但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心抚慰但还是实话实说道, “事实上我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不过你别急,以你父亲的武功和谨慎的性格应当是不会有事的,你别怪他……” 方艳青低落地摇摇头,眼里的担忧不减,“我不怪他,只要父亲好好的就足够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要失约的。” “但是……” 她抬眸直直地望进风陵师太眼里,笃定地轻轻问道,“师伯你是不是知道父亲在做什么,是很危险的事对吗?” 风陵师太被她问地一怔,真是个聪慧敏锐的孩子…… “是。” 最终风陵师太还是肯定了方艳青的猜测,却并未将其中的详情告诉这个才初涉世事,单纯无邪的孩子。 “青儿,” 她只是目光悠远,似有无限伤怀地似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你父亲正在做的是事关汉家河山的大事……” 这句话中饱含着某种沉重而强烈的情感,方艳青还不太懂却似乎已窥见了那平静之下的浪潮汹涌,而她随之看去。 风陵师太目光落点之处分明是后殿中央所供奉的祖师郭襄的牌位和一柄四尺来长的青鞘包裹的古剑,未出鞘已见不凡。 鞘上用金丝镶着两个字,倚天。 第6章 方评来信6 方艳青在峨眉住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 下来。 虽然她没能如愿见到父亲,但就像师伯风陵师太说的,既然她承认自己是峨眉弟子,峨眉也承认她。 那么总不能对自家的武功绝学都一问三不知。 尽管父亲从前教过她一些,但他们往年连相见的日子都短暂,连诉说彼此的思念都觉不够又哪里顾得上什么武功。 再者不提武功,与峨眉派的同门多相处亲近些也好。方艳青想想师伯说的都于情于理,便听话地留下了。 于是从寒意料峭的初春到新枝吐芽,绿叶森森后便是处处蝉鸣蛙叫的炎炎夏日,仿佛白驹过隙转瞬便已在峨眉过了数月。 清晨,雾气未散。 峨眉派的练武场上,方艳青一如既往早起来这里做早课,她近日主要都在练习峨眉剑法。 “方师妹!”“方师叔!” 一路上遇到许多其他弟子不断与她打招呼,方艳青少与人来往不善言辞,回应不及但也一一颔首示意。 她的名字是早在她出生时就写在宗门谱系图上的了,风陵师太介绍了她是师叔方评的女儿后,身份便没有什么异议了。 而按照辈分她是峨眉三代弟子,虽然才十五岁的韶龄但四代弟子们自然要尊称她一句师叔。 这段时间方艳青在峨眉派待地也如古墓里那般舒适。 风陵师太对她分外慈爱,大师兄孤鸿子亦十分照顾她,宗门内尽管弟子众多关系复杂,但没有人为难初来乍到的她。 ……甚至倒不如说她们对她实在过于热情了。 方艳青走到校场上一处无人的空地,站定后还未拔剑练习便已感受到周围暗暗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热切却又无恶意。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故作不知开始练剑。 古墓派武功里也包含了剑法,其中以玉女剑法,以及和全真剑法合练的玉女素心剑法为着,前者方艳青早已炉火纯青。 一法通则万法通,更何况大抵是因为两派祖师皆为女子,峨眉剑法与玉女剑法同样都是讲究飘逸轻灵,以柔克刚。 方艳青一边练着峨眉剑法,一边体悟着与玉女剑法互有相通之处和各有不同之处,一时心神不禁已完全沉浸其中。 凌厉的剑光与雪白的衣袂齐齐翻飞,纤腰婉转身姿轻盈,一招一式既美不胜收又可见剑气逼人,堪称尽态极妍。 有时如文姬挥笔,有时又似素女掸尘。 本就是绝一代之丽的如斯美人,亭亭静立时已是如画,如此执剑翩然而舞更是说不尽地绰约多姿,动人心魄。 一开始围观的弟子们还能分辨出是峨眉剑法里的哪招哪式,到了后面已是全然陌生,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的目不转睛,以及眼里越来越激动热烈的崇拜和仰慕。 直到剑停,风止,方艳青执剑静静站在原地似有所悟,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动作归剑入鞘,弟子们这才蜂拥而上。 “方师叔越来越厉害了!” “师叔的剑法好美!” “师叔刚才用的好像不是峨眉剑法,看着也很不凡……” 或清秀或娇俏或活泼可爱的少女们围着容貌盛极的白衣少女眼里都闪烁着仰慕崇拜的光,又都是韶华正好的年纪。 满身的活力当真是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大概是因为峨眉两代掌门都为女子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如今世道女孩总比男子艰难,门派里所收的弟子也多为女子。 古墓里同样没有男子,方艳青倒很习惯这样的环境,只是不同于从前素来安安静静,淡漠如水的师姐妹们。 ……峨眉派的女弟子们有些过于活泼了。 方艳青倒没有不喜,她能感受到她们满满的喜爱和善意,因此虽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数月来倒也越来越适应了。 她一如既往对那些赞美的言语回以默然浅笑,而那些有关于剑法的疑问和讨教便耐心则认真地回答, “的确不是峨眉剑法,是我自己突发灵感想的几招,你们若是想学可以等我将之完善好……” 她又一一回答了几位弟子们关于峨眉剑法的不解之处,或是内功的修习不畅的指点,直到传来一声温柔清朗的呼唤。 “师妹……” 方艳青还未来得及转头看去,一旁就有个女弟子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带着几分她不理解的促狭提醒道, “孤鸿子师叔又来找方师叔了。” 练武场旁边身着灰色道袍的少年相貌斯文清俊,微微苍白的面相似乎略有病气,但神情温雅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不是峨眉首徒孤鸿子又是谁? 孤鸿子虽年纪比这些女弟子们大不了多少,但他是峨眉派里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是他们的师叔亦是未来掌门。 换作往日即便他再如何温和好说话,弟子们也是不敢开他玩笑的,但看多了这几月来他唯独在方师叔面前脸红局促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打趣。 “孤鸿子师叔从前来校场可没这么勤……” “是啊,师叔一直很忙的。” “再忙也没有方师叔重要……” 人群里窃窃私语着,以方艳青深厚的内力自然尽收耳底,明明都是些平常的话语但她们说着还会相视一笑。 眼里是某种你知我知唯独她不懂的意味深长。但她们往日里总是这般,方艳青虽略觉异样但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和她们说了一声,她便走向不远处等他的孤鸿子,素来情绪寡淡的霜雪玉容尚且残留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师兄。” “师妹,师父她有事寻你。” 孤鸿子原本自觉这次已是做足了准备,但见到微微一笑容貌越发娇美灵动不同以往冷清的师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耳垂。 只能尽力平复着怦怦乱跳的心,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当真看着她果然一无所觉的模样又不禁有些失落。 两人一路沿着山道往大殿的方向而去,空气里是山间的清晨独有的草木清新,露水深深。 方艳青不是热络言谈的性子,孤鸿子不出声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安静的山林间只能听见两人轻细地几近于无的脚步声。 方艳青其实并非毫无所觉。 她的确不通情爱世故但不是懵懂无知之人,只是从小接触的事物太少以至于看起来过于单纯罢了。 相反她聪慧又敏锐,比如此时她就察觉到孤鸿子似是心情不愉,心中便立刻转过好几道弯。 师兄是孤儿那定不是家人的原因,近来宗门和师伯也无事…… 一一排除后,方艳青想到方才小弟子们说的话,身为下一任掌门的孤鸿子的确早就开始着手负责宗内的庶务。 “师兄如果很忙的话,让其他人来唤我即可。” 方艳青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语气又一贯是那般清泠泠,听在本就心虚的孤鸿子耳里便不免觉得有些过于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 淡。 “我不忙!” 他立即有些忐忑她是否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有意疏远,“何况只是几步路权当走动走动而已……” 方艳青看着师兄有些急切的解释还是觉得有些异样,但他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若是不能说的原因也没必要追问。 孤鸿子很快就从方艳青一如既往的神情看出是他多想,再问起原因听她转述小弟子们的话又不免觉得有些羞赫失笑。 “她们平时玩笑随意惯了,有时候口无遮拦,师妹不用放在心上,你是师叔该管教时不必太纵容她们。” 他用温文镇定的话语掩饰着自己被所有人都能发现的从眼神到面上细微的神情到身体的每个动作都无法掩饰的情意。 但方艳青只是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无事,她们都很可爱又好学勤勉,只是我没见过这样的热情不适应罢了。” 别说她没见过,就是孤鸿子从小到大在峨眉山上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些弟子们有对哪个人态度这般亲近热忱。 他看着她温煦笑着轻轻道,“她们很喜欢你。” 虽看着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稍久些便能知道她性情其实很是平易近人,既无倨傲骄纵亦不敏感多思。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本就很令人舒服,更何况她还生了一副清丽脱俗,出尘绝世无论男女都为之惊艳晃神的容貌。 并且这样耀眼却不具有攻击性的美还难得只让人自惭形愧却很难升起不适嫉妒来,只觉任何不好的心思都是亵渎。 若说这还仅仅只是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好感。 等亲眼目睹见到方艳青在几日之内便将峨眉剑法融会贯通比他们学了十几年都还要出神入化,且不吝惜于教授任何人。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这样美丽强大又殊为高洁的存在,又如何不打心底里感到崇拜敬慕,又如何不让人越来越喜爱无法自拔亦不想挣脱呢? 短短的一段路,两人的交谈并不算多,但孤鸿子的心情却已历经几番从云端落到谷底又回到如履平地的变化。 正站在大殿前等待他们的风陵师太,就看着这双小儿女并肩而行着走来,他的喜怒哀乐全部系于身侧的她一身。 “鸿儿,青儿。” 听到师父/师伯呼唤,孤鸿子和方艳青纷纷抬头望去,微微加快步伐来到她面前,就见她向来严肃的神情泄出一丝喜意。 “师弟他终于又有消息了。” 闻言方艳青明眸立刻亮了起来,而不等她开口说话,孤鸿子便已急她所急问出了她此时最为关心的问题。 “那师叔他可还安好?” “好,好,好!” 风陵师太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生性沉肃的她此时也是难得的心情激动喜悦,从她等不及走到殿外等他们也可见一斑。 而后风陵师太也不多做絮言,直接领着他们进了大殿把方评寄来的信给了方艳青看,在她看的过程边说道, “信是他年前便写好的,不知怎么回事直到过了大半年如今才寄到峨眉,但我可以肯定这字迹是他的,至少写信时他应是安好的。” 的确,那时他还在信里说要去终南山陪妻儿一起过年,等出了年关便带着女儿来给师伯拜年。 方艳青逐字逐句看的清楚,一看完她便抬头看向风陵师太,从来好似淡漠地万物不萦于心的人此时无比坚定, “师伯,我要去找他。” 第7章 金风玉露7 天光破晓,山色空蒙。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雨后原本夏日炎热干燥的天气仿佛骤然间便随着这场雨散去,带来了一点寒凉的秋意。 一早起来没在校场如常见到那道惦念的身影,孤鸿子又问了把守山的弟子无人出去后想了想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熟悉的山路通往他经常练剑的断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很能让人体会到天地的浩荡使人心境开阔。 孤鸿子因为身体的原因需要保持情绪平和,因此他十分喜爱待在那儿独处练剑,而如今那里又因为与某个人的初遇又赋予了一层不同寻常的意义。 两旁的草木逐渐稀疏,道路走到了尽头。 还未走近便已经听见剑锋划过风中宛如鹤唳的清鸣,再稍近些那执剑而舞一身束袖白衣英姿飒飒的少女不正是他想见之人。 孤鸿子没有再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素来温和地仿佛没有棱角的人目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正在练剑的少女时令人惊讶竟也会有如此灼热的温度。 “师兄。” 方艳青早已察觉到孤鸿子的到来,但还是心神专注地将这一套峨眉剑法演练完成才收剑看向等待的灰衣少年淡淡招呼。 孤鸿子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师妹的剑法又有进益了,听说昨日师妹还在练峨眉剑法时自创了新的剑法?” 方艳青知道定是昨日那些小弟子传播开的,她们并非恶意只是似乎喜欢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当做榜样一般。 她有些好笑又无奈,“是她们说的太过浮夸了,不过是偶得灵感的几招,还不完整算不得什么剑法。” 孤鸿子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非也非也,一般人能将原本的剑法一板一眼地全部练出来已是万般艰难了。 “如这样能自创招式的灵感便是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上一次,师妹你若是再这般妄自菲薄恐怕会出大事呢。” 方艳青看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便配合地问道,“如何呢?” 孤鸿子故作唉声叹气道,“那恐怕整个武林有八成的人都要气地去轮流自挂东南枝了!因为都白活了啊!” 方艳青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笑声清脆。 她今日比起昨日显然已多练了不知多久的剑,原本梳地整齐的乌发都有些松散,鬓边也微微有些汗湿,却不显凌乱。 一身洁白无瑕的霜雪衣裙更衬地宛如一支梨花春带雨,这一失笑便更如花枝乱颤,雨露沾湿。 见她被逗笑,孤鸿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玩笑其实也的确是实话,从前以他的资质在峨眉向来是领先众人的,即便不会因此倨傲自大,但也是有几分自矜的。 但直到见到比他小了几岁的师妹不但内力深厚远超于他,对剑法招式触类旁通且悟性灵慧,便方知何为真正的天才。 而那厢好一会儿方艳青才渐渐收住笑意,同样打趣道,“没想到人人敬畏的孤鸿子师兄竟也有这样促狭的一面。” 孤鸿子摆摆手,故意用说教的口吻,“那就是师妹你以貌取人了。” 两人不禁又双双一笑。 这近半年来他们师兄妹之间一直相处地很好,孤鸿子温和有礼,方艳青娴静如水,两人从无龃龉,按理来说应当很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 。 可似乎就是因为太规规矩矩了,总觉有层无形的隔膜让两人的关系始终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再难寸进。 而今天这个玩笑好像才一下打破了这层隔膜,总算让两人相处时不再那般板正守矩,不自觉轻松自在许多亦亲近不少。 直到这时孤鸿子才温声关心道,“怎么今日到这儿来练剑了?可是觉得她们太缠人了?” 方艳青笑意渐淡摇摇头,“不是。” 她默然看了他一眼还是道,“是我想到父亲思绪有些乱,担心会影响她们心情便想安静独处一会儿。” 孤鸿子同样敛了笑容,他有心劝道,“师叔既然寄了信便说明他当时定然是安全无虞的,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他便回来了,你不如安心在峨眉等他?” 但方艳青还是摇头,坚定道,“不,我要去找他。” 孤鸿子只从父亲他寄来的信确定了他当时写信时的安全,但她对此却不喜反而更加担忧。 既然那时他还安全并且谈笑自如地说要赴约那之后到底是遇到了何种无法预料亦无法解决的困境才会不得不失约呢? 孤鸿子闻言便知道自己无法劝她放弃,他张了张嘴,突然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方艳青愣了愣,用并不失礼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 孤鸿子苍白清秀的面孔原本温柔含笑的神情染上了几分急切地担忧之色,明明是男子却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病弱单薄。 “不用了,师兄。” 她礼貌地微笑着委婉拒绝了他,“你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还是在山上修养吧。更何况师伯不也不同意你下山吗?” 方艳青离开与世隔绝的古墓来到真正的红尘中已有半年,她本就敏慧学习能力极强,自觉已不再如从前那般不通世故。 但显然孤鸿子半点没体会到她的说辞“委婉”在何处,本就苍白的面色被师妹的直言不讳打击地更为灰暗。 的确,他的身体练武虽然没问题,但其实是不宜奔波的,而昨晚他就私下去请求过师父让她允许他和师妹同去但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 他一向是对从小养大自己如师如母的师父言听计从的,因为身体性情也一向稳重,方才是他生平第一次那么冲动地只想不管不顾地随师妹而去。 但果然还是不行啊…… 孤鸿子只能气馁地放弃,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但还是满怀真挚的祝福和还未分离便已依依的思念温柔地与她告别, “好吧,既然如此你独自在外万望小心,希望能早日找到师叔与他一同回来。我……我和师父在峨眉山上等你们。”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方艳青看着他浅浅一笑,他们脚下是百丈悬崖,周身是秀丽的峨眉山上终年不散的云雾,有烈烈的山风呼啸着吹过。 她一身白衣飘渺,遗世独立。 此时恰好云开雾散,熹微的晨光自浓郁的雾气穿透而出。金色的晨曦照耀在她身上为高洁出尘的白衣镀上了一层辉光。 这一幕在之后等待师妹归来的日子里无数次被孤鸿子反复回忆,深深纂刻在他的心里,每每忆起都是一阵酸涩的甜意。 但他若是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便已物是人非,即便是千山万水都义无反顾随她而去。 * 在收到信的当天方艳青便想离开了。 其实她之所以会在峨眉山上停留那么长时间除了师伯的殷殷挽留,就是因为师伯说的父亲每隔一段时间传回的信。 而有了信知道了信最初寄来的地方,她当然想立刻动身,还是风陵师太以为她准备行囊的理由才让她再等了两日。 于是到第三日,方艳青便再等不及地下了峨眉山。 来时是年关才过的初春时节,荒了一冬的万物将将复苏,正是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1】 如今恰好入秋原本茂盛的花草树木又开始渐渐叶黄凋零,却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2】 一路上周围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景致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美地各有各的风韵与独到之处,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无数争辩都说不上哪个更胜一筹。 但要方艳青来说,她还是更喜欢秋日一些。 或许是因为如今露宿野外时比起冬日的荒芜处处丰收的硕果累累,又或许仅仅只因为此时得了父亲消息后欣喜的心情。 夜晚露宿野外时。 方艳青一如既往睡在由袖中的金铃索绑在树上的绳床上,挂在一旁的帷帽上的云纱飘过眼前,她就着月光看着手里采摘的野果突然有些出神。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红籽果。 手里的是一种不知名的野果,味道很清甜,可她不知为何在这个寂静地有些难以入眠的夜晚突然很想吃红籽果。 就这样在寒凉的秋风里直到月上中天,方艳青才强迫自己闭上眼,只是彻底入睡前还在想着明日再去找找看红籽果。 第二日甚至好几日方艳青都没能找到红籽果。 但红籽果说到底很寻常,随着进入十月,方艳青最终还是如愿找到了,可她却又觉得味道好像并没有当初的那么甜。 方艳青的心情难得有些低落。 或许是因为这半年来习惯了峨眉山上的热闹,骤然间再次恢复一个人的出行就觉得有些孤单寂寞了吧。 她为自己找出这个理由心底却又隐隐知道不是这样,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却又犹如雾里看花般模糊不清。 但方艳青心性坚毅,倒也并未因此太过困扰,多年来寡情淡欲的修养让她很快便又恢复了心如镜湖般的平静。 直到这日,经过一处城镇时。 原本不欲停留的方艳青看着眼熟的城门口还是选择了进城,她顺着曾经走过的街道一路穿过人山人海前行。 百姓们的高声谈笑和小贩们的热情叫卖好像一如既往地热闹嘈杂又好像有了不同,直到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你戴的好像是我的帷帽?” 方艳青拨开帷帽抬眸看去,就见那日他们三人最后相聚的客栈二楼一身白衣潇洒的少年临窗而坐,笑意轻佻又风流。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眼底仿佛都亮起了光。 第8章 与子偕行8 “所以你在这儿等了半年?” 还是那间熟悉的二楼临窗的客栈厢房,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喜怒喧闹的人生百态,方艳青和杨逍在窗前相对落座。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杨逍重逢,而她更不曾想到对她而言是纯属偶然的再度相遇,对于杨逍却是蓄谋已久的等候。 迎着她惊讶的目光,杨逍态度却是很轻描淡写,“倒也没有这么久,左右办完事后闲的很,就在这儿等了两个多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 ” 他说的轻松,但方艳青却知道等待地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尤其是这样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约定地基本上无望的等待。 她突然莫名沉默了一下。 多年来平静如镜湖无波无澜的内心在得知对方一直在这里等待她时的一瞬间突然就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一股身体本能升起的陌生情绪促使她有些冲动地向他开口发问,“为什么要等?如果我不来,那你要一直等吗?” 闹中取静的包厢内原本故人再见时愉悦的氛围因为她这句突然的质问而静了下来,而在这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正在暗暗萌动等待发芽。 方艳青不明白,杨逍却很明白这代表什么。 天生面相风流的少年尽管初尝情爱却已是无师自通,他唇边原本轻佻的笑意渐渐放平,含情的丹凤眸认真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要等?谁让某人一走了之却不肯告知去处,那我就只好在最后分别的地方撞撞运气了,也没有别的原因……” 他这个人仿佛就是这样,态度再想认真但说出口的话语总带着几分像是漫不经心地玩笑,可唯独这一句话却真挚极了。 “仅仅只是我想见你。” 因为想见她所以在办完事后把回昆仑汇报的任务完全丢给了范遥,因为想见她第一次离开光明顶在外逗留这么久,因为想见她却无可奈何只能心甘情愿在客栈日复一日等待。 杨逍当然不打算一直等下去,“我给自己定下了三个月的期限,假如还见不到人的话,那我当然就不等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是属于少年肆意的狂傲和志在必得,窗外秋日金黄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俊秀风致的容貌越发耀眼。 “我会去找你,无论天涯海角。” 在杨逍说这些话的时候,方艳青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经过半年在外正常的生活,原本因为长年不见天日而惨白地毫无血色的肤色变地宛如珍珠抑或美玉般莹润雪白。 她坐在恰好被窗户遮住的阴凉处,清丽的少女看起来犹如一枝素雅纯洁的栀子花静美,神情好似是一贯地淡漠无动于衷。 但不是这样的,她看着他的眼里在渐渐亮起光。 那明亮灿烂的光芒让这个一直以来无悲无喜地像尊玉像的神女霎时间鲜活了起来,本就盛颜仙姿的容貌更加璀璨地满室生辉。 当听到那句“我想见你”时,方艳青只觉原本像笼罩了一层迷雾模糊不清的那些事那些情绪好像乍然间都清晰明了起来了。 原来她独行时夜深人静的寂寞和对于红籽果莫名地惦念,得到了以后却又仍觉不够,甚至是那时分别的回首和如今的驻足…… 都是因为,她想见他。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原来竟是这般感受,方艳青只是单纯不是迟钝更不蠢笨,一旦开窍从前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便都明白了。【1】 方艳青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唇边漾开的这一抹笑容与从前的笑都大不相同,这是一个少女含着情丝的满是柔情和娇俏的笑容。 “那现在呢?见到了以后呢?” 杨逍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回应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喜欢那就干脆地去追求,当他说出这番直白又热烈地表达自己心意的话时便想过对方的回应。 他能感受到她对他并非无意,这点她自己都没看清,但在他点明后那张懵懂单纯的白纸就会因他染上代表情爱的颜色。 按对方那不通世故不善言辞的模样她也许会娇羞也许会无措,但他唯独没想到她一点即通后不但很快就镇定自若还能反客为主。 杨逍反应过来后眼里的笑意更浓厚更明亮了。 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对于不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不但不会失望反而只会觉得有趣更加兴致勃勃,他故意状似沉吟了一会儿。 “嗯……见了一面后本来该见好就收的,但谁让我这人从来不懂这个道理,贪心地见了一面便还想见第二面……”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好办法,手里折扇啪地打在虎口处,脸上是有些赖皮又不惹人讨厌的笑容,有些得意地决定道, “既然如此就只好厚颜无耻地继续跟着了,做一回尾随的小人,反正我们明教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吧,看来我只能勉为其难与你同行了。” 杨逍说的理直气壮,方艳青应地也理所当然,就这样儿戏般说好了之后两人同行的决定。 说完后对视一眼又情不自禁地一笑。 桌上早就点好的各色甜点已无人记得去尝,只有一壶煮好的热茶的氤氲雾气还在不断上升弥漫在两人之间。 遮掩了两张看似谈笑自如实则都早已薄红的脸。 既然说好了要一起同行,方艳青和杨逍便只在城里停留了一天稍作准备就按照她原定的计划出蜀,然后一路南下往广东而去。 “你变了许多。” 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上,夏日如茵的绿草都被秋风染黄,两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女并排骑着马走在被风吹地起伏不定的草丛里。 这是他们结伴而行的半个月后了。 听见杨逍突然这么说,正专注地紧握着手里缰绳的方艳青抬起头看向他,眼底是淡淡好奇。 “怎么说?” 杨逍手里拿着一年四季都不离身的折扇风度翩翩地摇了摇,其实这话他从再次遇见她时便想说了。 “感觉变得爱笑了,更有烟火气息了。” 方艳青对自身的变化虽有察觉,但总没有外人感受最深,她不是太在乎旁人眼光的人,但听完杨逍的评价却不由轻声问道, “那你觉得这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杨逍一双丹凤眸含笑眨了眨,看着那身姿端正娴雅坐在马上,周身的清冷依然不减但神情更为灵动的白衣少女。 “好啊,当然好。放心吧,仙女有了烟火气息还是仙女,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般好本事半年时间就让你改变了这么多……” 若说前面的语气还平常,后面半句就显然有些酸了。 方艳青听出来了,雪白素净的玉面笑意渐深,“是我父亲师门里的小师侄们,都是些非常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们。” ……女孩儿啊。 杨逍先是暗暗松了口气,待对上一旁那双似是了然的清眸又下意识有些羞赫,忙掩饰性地转移话题。 “你父亲的师门?他不是古墓派的?” 虽然两个人都对对方的来历心知肚明,但其他却也没说多,杨逍只提了自己是明教中人,而方艳青上次离开前也未说去处。 她倒不是故意瞒他,如今他问她便答。 “父亲出身峨眉派,他是郭襄祖师的关门弟子,外祖母早逝,外祖父无法忍受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 妻之痛不久随她而去,只留下母亲一介孤女。” “郭襄祖师对母亲多有看顾,时常带着父亲去古墓看望,她和父亲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便结为夫妻。” 方艳青看着杨逍歉意道,“所以我也算是峨眉弟子,上次不说是因为不想与范遥再无端争执,如今是一直没有机会提起。” 杨逍自然知道她不会欺瞒。 说是看起来更通人情世故了,但要他看来只褪去了初出茅庐的青涩稚嫩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单纯直率的性子。 不会也不屑那些弯弯绕绕。 明知如此但杨逍还是装作有些忐忑不安道,“你是名门正派出的侠女,与我这臭名昭着的魔教妖人同行要不要紧?” 方艳青淡淡瞥了他一眼,扬起手里现在四下无人摘下的帷帽,状似认真地建议道,“那你来戴帷帽做一回娇客?” 她当然只是顽笑,说完便稍稍正色,清泠泠的声音像冬雪融化过后的山涧清泉流过石上的清灵悦耳,涤荡俗尘。 “从小无论是我在书中学的还是父亲母亲教我的,从来只有人分善恶,再者便是家国大义,从来没有根据门派正邪分人的。” “你可滥杀无辜?你可杀人放火?这些你有没有做过我不知,但我知你嫉恶如仇,看不得元兵欺辱百姓,我知你疏狂傲骨,不屑做小人之事。” 方艳青认真地看着杨逍,一字一句信誓旦旦,“我认识的杨逍便是如此,我从不觉与他相识相交须有任何遮掩。” 杨逍被她那双纯澈真挚的眼眸注视着,突然有些耳热。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玩笑自己都不太在意,可听着她为他辩驳为人却仿佛被人无比温柔地触碰到了内心最不为人知的柔软之处。 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叫他想放声大笑,而杨逍向来是如何想便如何做的,于是立刻放肆地朗声大笑了。 他扬鞭纵马疾驰起来。 他的马跑不要紧,偏偏他跑出去之前抽了一鞭子方艳青身下的马害地她好不容易才操控好的速度立刻打破了平衡。 她从前生活在古墓里,直到十五岁才第一次出门,哪里有过什么骑马的经验,这还是她作为初学者第一次骑马。 有轻功在身倒是不怕摔,但方艳青性子好强,做什么便要做到最好,若非实在不得已便不想用轻功离开马背。 她努力习惯着马上的颠簸,尽量控制马儿跑的方向,而本该负责教她的师父跑出去老远后又折返回来,还不怀好意地提出条件。 “你叫我一句杨大哥,我就帮你。” 方艳青性子倔强起来才不会服软,根本不理会他。 杨逍见此有些不服气地道,“我可记得峨眉派掌门只有一位亲传弟子的,你在峨眉待了那么久都不知叫了他多少句师兄……” 这是他刚才偶然间想到的,想到后便一直莫名记着,但方艳青比他更觉莫名其妙。 “他本就是我师兄,我自然如此称呼。” 杨逍更加觉得憋闷。 两人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虽然平时一个比一个聪敏慧黠,但此时脾气上来后竟也幼稚地开始赌气。 方艳青坚持自己拽着乱晃的马头,她坐倒是坐地稳当,只是手都被缰绳磨红了也不肯向杨逍松口。 到最后还是杨逍先看不下去了,一个纵身坐到了她身后,帮她控制住了在平原上越发狂奔的骏马,只是嘴里还是嘟囔着。 “你不肯叫我杨大哥,那我就自己叫你青妹,总不能别人已经一口一个师妹,我还规规矩矩地喊你方姑娘……” “你愿意叫什么就叫吧,我又没说不让……” 方艳青被他两只手从身后围住,几乎圈在他怀里,即便平时再如何淡然自若此刻雪白的双颊也染上了淡粉云霞,声音轻不可闻地回他。 杨逍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动作不妥,盈盈一握的纤腰就在他双臂间,清冷淡雅的女子香一直往他鼻尖飘散。 两人都没了声,双双静默下来。 却又并不尴尬,而是另一种混杂了悸动的温情脉脉的感觉萦绕在他们之间,让两颗心越发靠近密不可分的同时不容他人插入。 于是就这样,秋风寂寂的黄色草原上,一双人并骑在马上,风吹起青丝与青丝交杂,白衣与白衣相叠掩映。 只闻风动,心动。 第9章 海上生故9 暑气渐消,秋意愈浓。 方艳青和杨逍从蜀地出来,他们要到达广东需要经过贵州、广西两省,路途遥远,两人走路骑马,坐过马车换乘过渡船。 明明是一样的路程,但两个人好像的确是要比一个人赶路来地更轻松愉快的,在这样的心情下长途跋涉的艰难和风餐露宿的辛苦仿佛都因为形影相依的陪伴而漫上甜意。 况且一路数不尽的美景和各色的风土人情也叫人叹为观止。 途径贵州他们看过徐霞客笔下珠帘钩不卷,飞练挂遥峰的黄果树瀑布,误入苗寨时也看过那里满身银饰、明眸皓齿的苗家阿妹。 还有广西甲天下的桂林山水,泛舟湖上绿水萦回,清澈见底,山间石崖光怪陆离,形象万千,四周景象移步换景,目不暇接。 方艳青从前深居古墓,第一次出门从陕西到蜀地的过程本以为已见过各种前所未见的人间之景,杨逍比她更多在江湖游荡数年。 但两人在面对大自然数不胜数的鬼斧神工下的壮丽山水亦不得不感觉身如蜉蝣寄于天地,吾生须臾,渺小如沧海之一粟。 最后方艳青和杨逍是在广西临海的码头登船走海路到达广东,杨逍少时住在嘉兴,浙江临海,对于大海自然是早已看惯了的。 但还是陪着第一次看海的方艳青到甲板上,观赏海上再常见不过的水天相接,浪花翻涌的景象,他懒散地靠在围栏上笑道, “现在白日里除非涨潮没什么好看的,等到了晚上天暗下来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景致还算值得一观。” 方艳青站在他身旁,不像他那般没个正形,身姿端丽地一手扶在围栏上稳定在船上微微摇晃的身体,目光落在海上的飞鸟上。 闻言仍不舍得转头,“能得你这样一说,那看来晚上定是要来一睹为快的,只可惜未带笔墨将之画下。” “那就先记下,回去后再将一路上的风景一一画下。” 杨逍和方艳青就这样旁若无人地闲聊,但船上到底人多嘴杂,尤其是甲板上风大吹久了也不好受,两人很快就回了房。 习惯了旁人瞩目的他们也没在意身后投来的目光。 那是个身量不高,四肢短小精悍的青年,穿一身灰蓝布衣,生地其貌不扬但眉宇间自有一番沉着睿智,看着便非寻常庸人。 此人正是武当七侠里的四侠,张松溪。 他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 那两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少女一眼倒也并非是察觉到他们有什么不妥,仅仅只是从他们的对话一时想到了自己的五弟罢了。 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是一心钻研武功,别说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有些没条件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少有那种文武兼修的人才。 他的五弟张翠山便是其中少数,不但武功上天资悟性为他们七兄弟里最高,还写得一手好字画地一手好丹青,而他们其他师兄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与五弟这方面说不上话。 见那两个白衣的少年少女观其吐息哪怕在颠簸的海上都平稳自如,行走间轻盈从容,可见内功轻功都有不低的造诣。 再看他们年纪,那戴着帷帽的少女应是不比自家五弟大多少,一时便不免想到若是五弟在,与这些少年人们应是很能合得来。 但这终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张松溪并未再深想,而他更想不到这两个陌生的少年少女与他的五弟没什么缘分,但未来却与他另一个师弟渊源颇深。 入了夜,方艳青和杨逍果然出来赏海上明月了。 因是夜里甲板上也只挂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左右也模糊不清,方艳青便没戴帷帽,只与她站的近的杨逍看得清她模样。 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 方艳青清眸专注地望着那海上水天一线上升起的硕大月轮,但在杨逍的眼中这般盛景却远远及不上面前那比明月还皎洁的美人。 “青妹,为我吹一曲笛音吧。” 方艳青的腰间从初见时便一直带着那支玉笛,途中杨逍也曾听她说过这是她父亲送予她的生辰礼,平日里其实多为驱使玉蜂。 但如此良辰美景,赏月吹笛亦不失为风雅事。 “好啊,但只我一人可不行。” 方艳青出尘的清丽玉容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杨逍挑眉,数月来的朝夕相伴令他们无需多言便可意会对方所想,他轻笑。 “好,那我们一起。” 于是,下一瞬他便收起折扇从方艳青腰间取走了佩剑。 杨逍自恃武功行走江湖并不爱带什么利器,反而喜爱拿着折扇做一文弱书生的打扮,而折扇既是装饰也可作为武器。 方艳青本也是如此,以藏于袖中的金铃索为武器,不过到峨眉后师伯风陵师太为她专门准备了一柄秋水长剑做见面礼。 她在峨眉山上便是以此练习剑法,出门时风陵师太不放心又让她带上,这一路上遇到几桩不平事时她也用上过,杨逍自然见过。 但方艳青却还没见过他用剑的模样,曾听说桃花岛的落英剑法宛如繁花缤纷吹落,美不胜收中隐藏着冰冷杀机,她自然想见识一番。 毕竟已经入夜,又是在船上,深秋里甲板上风大寒凉。 除了看看早已看惯地枯燥无味的大海便没什么娱乐方式了,因此大多数人都在各自船舱里睡觉,守夜掌舵的水手也都待在船头。 四下无人的船尾上,在悬挂于粼粼海面上的明月清辉照耀下,白衣的少女横笛静静而立,白衣的少年执剑翩然月下起舞。 笛音清脆悠扬,剑光如白练凌冽。 少女雾鬟风髻,臻首娥眉低低垂敛,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少年风神秀彻,英姿潇洒,公子如玉世无双。 少年少女每每眼神交汇,眼波流转如春水绵绵。 说不出地两心相通,情致两饶。 便是再不通音律之人听见这笛音都能意会到那青涩的情意,或有好奇探窗之人见到这几可入画的一幕亦不由为少年们真挚美好的感情会心一笑。 原本就睡不着站在窗前赏月的张松溪大抵就是后者,但君子非礼勿视,祝福地笑笑过后便关了窗上床入睡并不故意窥看。 而无人知晓地黑暗深处,亦有一双泪痕沾湿,满是绝望的眼因为这清扬空灵,毫无邪念的笛音一点点亮起希望渺茫的光。 第二日清晨。 当方艳青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对面几乎同一时间出门的杨逍时,一如既往态度亲近又自然地和对方打招呼。 “早。” “早啊,青妹昨晚睡地还好吗?” 两人并肩走在船舱里狭窄地过道上,不时有别的房里的人出来便需要停下来让一让路,人来人往地谈话基本没什么隐私。 “还好,昨晚的笛音仿佛都入我梦里来相伴了。” “是嘛,看来那笛音非同一般。” 船舱的地板自然都是木制的,脚步踩在上面不刻意用轻功便很容易会带起一阵比较重的嘎吱声响,几乎要盖过他们之间的谈话。 当然他们的谈话本也听起来都十分寻常。 两人一路平常地闲聊着很快从船舱来到甲板上,船上的厨子已经做好了早饭,船上最常见又实惠的食材自然是鱼。 海里现打的鱼肉质十分鲜嫩,船上的厨子做鱼的手艺老道,因此即便是在船上伙食也还不错,今天早上吃的鱼片粥和鱼肉馄饨。 甲板上摆的小桌基本坐满了人,方艳青和杨逍寻了角落坐下,和他们同一桌的还有个看起来很平常亦很沉默寡言的青年。 “船家的生意好像很好。” 方艳青微微拨开帷帽用勺子盛着馄饨,目光扫过热闹程度不比一个小酒楼的甲板,看着船上的水手在客人间来来往往。 她说的状似随意,杨逍答地也很随意,“这是巨鲸帮的船,常年在两广一带海上活动,这一片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势力。” 方艳青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再问了。 与他们同桌的青年好像也没把他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吃完早饭方艳青仿佛昨日还没看够海上风景仍然逗留在甲板,杨逍站在她身旁,其他食客吃完有的和他们一样有的回了房间。 水手们开始收拾碗碟和小桌,他们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满身肌肉,络腮黑胡,不但动作粗鲁眼神也满是煞气。 方艳青隔着云纱目光暗暗注意到他们将客人们吃剩的粥和馄饨都倒在了一个脏污的泔水桶里,其中一个大汉把它提了起来。 按理说就算要在海上处理这些垃圾,也该站在甲板上往下倒,哪怕担心影响客人的心情也可以去往没人的船尾。 但那人却提着泔水桶走进了船舱底下。 船舱底下是水手们住的地方以及储存货物食材的仓库,泔水这种东西水手们肯定是不会吃的,那或许便是储存起来到岸上处理。 然而仅仅过了一刻钟,那大汉就从船舱底下的楼梯爬上来了,而他手上仍然提着原来那个泔水桶,只是里面已经空了。 方艳青和杨逍状似目光看着前方的大海,实际上余光都悄无声息地注意到了这一幕,见此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青妹,回房休息吧。” “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 两人很自然地往船舱里走,过道上这时没那么多人了,他们两人的脚步听来都很轻盈,身后跟着进来的人同样没什么大声响。 杨逍往后看了一眼,是方才和他们同桌的男人,见他投来目光沉默寡言的青年回以平淡友善地颔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杨逍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却没多在意。 “看来这次的生意不好做了。这海上风浪大,人又多,万一船翻了货没了那真是孤立无援,咱们还是做陆地上的生意好。” “你说呢,青妹?” 这段话再配上杨逍这手摇折扇一身风流雅致的模样,倒还真像哪家跑商的富贵公子随口闲聊生意经。 但方艳青已经明白了他话中暗含的提醒,眼中闪过冷意。 “的确,到路地上好办事。” 两个人接着和往常一样分头回了各自的房间,他们身后的青年也就是张松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禁闭的房门一眼也回去了。 船还要第二日才能到岸,当天晚上月上中天,船上客人和水手们已经好梦正酣,有人忍受煎熬无法入眠,亦有人在静静等待。 “噔,噔噔噔,噔噔……” 非常轻微还没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大的敲击声响起,若非夜深人静再加之内力深厚否则无法察觉。 这看似无节奏的敲击若非懂音律的人亦无法听出其实节拍与前一晚方艳青吹奏的笛音恰好一致。 而这并不是第一次响起了,看来绝非偶然。 第10章 箱中秘密10 第二日清早。 行驶了两天两夜的海船终于在广东码头靠岸,方艳青和杨逍顺着人流从船上走了下来,并没有刻意在船上逗留。 码头上每日都有无数的船靠岸,载着人来往大海两岸,因此周围自然比其他地方都繁华许多,坐落了许久供人落脚的客栈酒楼。 方艳青和杨逍没离开去城中心,而是就近在旁边的一家客栈并选了两间临窗便可看到码头情况的房间住下。 载他们来的巨鲸帮的船依然停在那儿,并未立即返航。 其他地方来的船也是如此,他们或许是要补寄一番船上的物资或者再载一船客人回航也说不定,但巨鲸帮就不一定了。 船上只有几个水手下来离开汇入人群不知去了何处,其他人还守在船上,看起来一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方艳青从窗边收回视线。 然后出门和对面同一时间出来的杨逍下了楼。 往常一般会选择清静的雅间的他们这次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了楼下鱼龙混杂、人声嘈杂的大堂里,依然是正对码头的窗边。 “这次庙会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就是了,咱们正赶上好时候呢……” “这次办地好像比往年还热闹?” “是啊,听说是巨鲸帮插了一手,帮着运了好多东西……” 大堂里的客人或吃着迟了些的早饭或点了一壶清茶歇脚,吃东西喝茶的时候边和同伴或者附近的人搭话闲聊着。 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往往就藏在这些平常的话语里。 听到此处原本已经点了壶广东特色的凉茶和方艳青相对坐着静静品尝的杨逍放下了茶杯,扬了扬手把小二再次叫了过来。 “再来盘点心。” 他们两人看着便气质不凡,小二每日里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打从他们进门起就悄悄留意着,这会儿立刻殷勤地凑上来。 “客官想要个什么点心?” “听说这儿要办庙会了,庙会上有什么特别的点心?” 杨逍素来是个狂傲的,但他的狂傲是源自于他本身的智谋,他没着急打听什么而是先从点心开始问起然后引出庙会的话题。 就如平常的外地人对本地庙会的好奇,小二并没放在心上,作为本地人舌灿莲花地将他们每年都有的庙会说的绘声绘色。 “庙会一般不是庙里办的?怎么巨鲸帮一个做海上生意的改行办起庙会来了?”杨逍自然而然地在谈话中问道。 小二正说在兴头上,“嗨!这不是巨鲸帮新换了个帮主,听说他有个儿子刚出生身体弱眼看着活不大,就包办了每年庙会给他儿子祈福。” 说到这里还是很正常的,但紧接着那小二就弯腰凑近了些露出一副不同寻常的神色,像是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悄声道, “不过要我看来,可没那么简单!” 杨逍和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并不插嘴的方艳青隔着帷帽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意识到恐怕这小二真知道点什么。 这也不稀奇,这里是靠近码头的客栈,每日里人来人往,各种琐碎的消息流通在客人口中,小二又是本地人。 “怎么说?” 杨逍会意地拿出一两碎银,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小二立刻手疾眼快地把碎银捞进了手里,立刻喜笑颜开知无不尽。 原来那巨鲸帮的新帮主麦鲸是出了名的好色,后院纳了一大堆妾室通房,生了一大串儿子女儿,数都数不过来。 而那个要祈福的小儿子据说是个丫鬟生的,根本不受宠,小二和那丫鬟家里一个远房的亲戚认识,听他们说起过。 “那小孩儿七个月就生下来了,三天两头地生病,麦帮主儿子多哪会在乎,听大夫说养不大连药钱都舍不得花费太多呢……” 待小二离开后,杨逍想着这件事讽刺地笑了,“连药钱都舍不得又怎么会为心爱的小儿子耗费甚大去祈福呢?” 他想到的,方艳青自然也想到了。 原本已温和许多的人周身气质越发清冷,帷帽里透出的声音平淡也带着无法忽视的锋利冷意,“无利不起早。” 杨逍赞同地笑道,“一针见血。那看来船舱底下的秘密应该和这庙会有关,那就是这两天了,且看看到底是什么腌臜吧。” 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后,方艳青和杨逍就没再留在大堂喝茶,两人上楼在房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码头的船守了一天。 本以为要明日,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了动静。 深夜里,整个码头除了几条船上还点着盏昏暗的油灯,几乎一片黑灯瞎火,白日里离开的几个水手就在这时带着许多人回来了。 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却带着许多大木箱,看着是要卸船上的货,但有什么货是白天卸不了非要大晚上人都睡了来卸。 很快这些大汉们搬着箱子进船,又从船里下来。 出来的时候箱子显然重了许多,得两个人抬着一个箱走,离开码头前领头的人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寂静的黑夜,鬼鬼祟祟。 这一行人抬着箱子就往街上走。 熟门熟路地转了好几个弯,从码头穿过城中心接着又越走越偏,路上有时偶遇几个人倒也正常寒暄说是搬货,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 人怀疑。 最后了终于在一处庙前停下,而他们自然不知道早在他们离开码头时后面就一路悄无声息地跟着几个影子。 方艳青和杨逍藏身在树上,没急着跟进去。 他们俩嚣张地连身夜行衣都没换,仍是黑夜里明晃晃亮地刺眼的一身白衣,这并非他们自大,而是自信即便如此也无人能发觉。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人早就发觉巨鲸帮船上这伙人加起来武功也不及他们一人,之前不动手一是因为在海上,若船有什么问题可就成同归于尽了,而到了陆地上一直等待则是为了探探他们窝点。 至于现在为什么停下来嘛…… “还不出来吗?” 杨逍的声音轻轻在庙外的夜色里响起,不至于被庙里把守的人听到,但以他们身后那人的功力自然是一清二楚。 “失礼了。” 张松溪本也并未刻意躲藏,闻言同样轻声回道,他原还想开口报出家门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但对面少年似是听出来紧接着便道, “萍水相逢就不必报上姓名了,只看你今晚是要做和我们一路的朋友还是要做挡路的敌人?” 张松溪平素沉默寡言,不爱出风头,看着在武当几个师兄弟里最无存在感,但其实为人胸有丘壑,最为足智多谋。 他早已看出巨鲸帮的不对,“自然是朋友。” 杨逍早就看出以此人的武功和巨鲸帮那群虾兵蟹将应当不是一伙,只不知是哪个名门大派里的人物,但他心知明教名声如何。 以防对方听说过他名字知道他是明教中人当下转而反目,为他们今晚的行动平添波折,因此才预先说好不交换姓名。 而现在确定了对方目的一致,那自然是最好了。 到了此时不管是杨逍和方艳青还是张松溪都早已看明白,这巨鲸帮以船运和庙会之名恐怕做的却是买卖人口之事。 奴隶买卖之事历朝历代都有,若只如此没必要这般遮遮掩掩,那么巨鲸帮买卖的自然不是奴隶,应该是良家百姓。 这种事不仅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更有违人伦道义,一经发现巨鲸帮那可就要人人喊打了,因此这才严防死守着。 三人就这样隐藏在黑夜里,也不必看见对方样貌身形和神情,只是声音低不可闻地商量着待会的对策。 他们都非鲁莽愚钝之人,言必有中,心思机敏,且对方说一句便能明白其目的不必解释,因此没有争执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计划。 张松溪和杨逍一个前门一个后门,解决庙里的人,方艳青轻功最好便悄无声息先潜入庙内寻找那些被藏起来的“货物”。 因为当地的信仰,这座名为菩提庙的庙宇建的极为广阔,寺庙里住的本该是和尚,但这里一路却都被巨鲸帮的人把守着。 黑夜里的庙内静地恍如鬼神降临,明明该是神圣之地里面供奉的香火灯烛在冷风里摇曳仿佛都带着一股妖邪之气。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心如鬼蜮。 货物的到来让守夜守地昏昏欲睡的人清醒过来,寂静的庙里开始有了动静,方艳青就跟在那些人一路进了庙宇深处。 最讽刺的是最后他们来到的竟然是庙内的藏经阁。 这里放的都是经书,平日里除了庙里的和尚没有什么来拜佛的香客会来这里,果然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这就是今年最后一单了。” “明天这些货就能趁着庙会全部送出去……” 一路上都闷声抬着箱子的大汉们到了藏经阁后显然放松许多,一边把箱子放地上一边闲聊,也有人满脸不耐烦地催促。 “别说了,快点儿吧,赶紧把她们弄进去就回去睡了。” “嘿嘿,要不咱今晚就在这儿睡……” 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提议道,他话中的睡觉从他的语气便可看出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其他人闻言也有些意动,眼底都是淫邪。 “说的也是,咱们累了一路光给别人享受了。” “这里货那么多,挑一个咱们一块儿玩,死了就埋了……” 听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话语,早已藏身于房梁上的方艳青眼底一片冰冷的杀意,她可不止杀元兵,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自然也该杀。 但他们今晚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救人,这里到底是巨鲸帮的地盘,闹起来他们三人倒是好逃脱,但其他被拐来的人就不一定了。 杨逍二人那头会尽量不惊动人,但等解决的人多了迟早会有察觉,方艳青要做的就是趁那之前把拐来的人都带离这些。 她没用会发出声响的金铃索,也没直接拔剑,他们的罪行到时自有受害者审判,刚好寺庙里的菩提子佛珠有许多。 方艳青在供奉的香案前悄然拿了一串,便在黑暗中一颗颗用弹指神通将这一行人点穴定住了身形,换作旁人如此自然繁琐麻烦。 但她自小练捕雀功,于瞬息间发出几十枚暗器都是平常。 于是燃烧着烛灯的藏经阁内,打定主意的巨鲸帮帮众正搓着手要把那些装着货物的箱子打开,只听头顶忽有数道风声传来。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身体一处如碎骨之痛,霎时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站在原地,充斥着猥琐调笑的藏经阁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而后一道雪白丽影从天而降,飘然若仙。 几人眼睁睁看着那戴着帷帽的身影突然出现真如见了鬼一般,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处境让他们都不由目露惊恐。 好在那神秘的身影并未搭理他们,径直走向那些木箱,而更令人觉得惊悚的是在这死寂里其中一个木箱突然疯狂响起的敲击声。 “噔,噔噔噔,噔噔……” 是和前两夜在船上听到的敲击声一致,方艳青立时顿住了脚步往那出声的木箱走去,已经历过许多事的她保持着几分警惕缓缓打开了箱子。 昏黄烛火下,她对上了一双亮地惊人的泪眼。 第11章 寻父无果11 “听说了吗?昨晚菩提庙……” 深秋的午后,仍旧是那间码头附近的客栈。 大堂里挤挤攘攘地坐着站着满满都是人,外面街道上也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地愤慨和激动热烈议论着什么。 “全都吊死在庙前,巨鲸帮的帮主也死在家里……” “我早就觉得他们巨鲸帮有古怪……” 今日本该是举办庙会的时候,但一大清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菩提庙前竟然吊了一排的尸体,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 起初大家以为是来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但很快大街上突然到处飘满了一张张写满字的白纸。 有识字的就看到上面写着巨鲸帮自新帮主麦鲸上任以来借着船运和庙会的遮掩拐卖良家妇女。 不仅如此,还时常将来往有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 的客商抛入海中行抢劫之事,实在太过伤天害理,罪名累累,可谓罄竹难书,顿时引起众怒。 前者固然令人愤慨,但后者尤其令人心惊胆战。 两广地区的无论做生意还是出门谁不坐船,想想万一自己就成了那被宰的冤大头,到时真是尸沉大海天不灵地不灵了。 纸上写的证据清清楚楚,去查证后确凿无疑。 但等几个当地的富商纠集了大量当地的壮丁前去巨鲸帮的地盘讨说法却发现包括帮主麦鲸在内的帮内几个主事的都已经死了。 倒没被吊在门前,但尸体四肢都被折断摆成了跪在地上的姿势,显而易见是为他们犯下的孽债赎罪。 虽有些触目惊心但这显然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过不等人为此奔走相告,城内突然开始戒严,元兵纷纷上街搜捕。 原来昨晚上当地的元人知府也死在了家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巨鲸帮一个江湖帮派哪怕势力再大又怎么能一手遮天,如今看来只怕是勾结上了这元人知府。 尽管元人那边下令不准再讨论此事,但这种事哪里是能说禁就能禁的,他们越讳莫如深反而越叫人觉得他们有鬼。 在一众窃窃私语的人群里,坐在大堂角落里的方艳青和杨逍并不算起眼,杨逍感兴趣地听着周围人谈话的模样完美融入其中。 两人态度都淡然自若地仿佛事不关己。 但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菩提庙和巨鲸帮的人是杨逍杀的,巨鲸帮的帮主和主事是他和方艳青一起杀的,元人是张松溪杀的。 救下的姑娘们是杨逍安排明教的人去安顿的,而那些满城飘散的写满证据的纸是方艳青出的主意,证据是他们三人搜集的。 其中花费的钱财都来自巨鲸帮的脏款。 一晚上干了那么多事根本没有睡觉的时间,后来趁着天亮回到房间又警惕着外面的反应同样不能放下心入眠。 两个人虽然看着不显,但还是有些疲倦的,如今确定元人那边是查不到这边了,直到这时才不动声色地回房去休息了。 * 天色朦胧昏暗,赤红的夕阳摇摇欲坠地西垂,挣扎着将最后一缕遮阳穿过窗户上开地一点缝隙洒在客栈房间内的床上。 阳光落在脸上带来灼热刺眼的感觉,恰好身旁又有了动静,方艳青平日里便睡地浅这种时候自然更加警醒。 立刻就睁开了眼,转头和睡在她身旁的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个才十三岁大的少女,娇弱秀美的瓜子脸庞,柳眉杏眼,似是因为她的突然转头而受惊一双哭地红彤彤的杏眸越发湿漉漉。 看着像只小兔子,又像林间的小鹿。 方艳青从前从没遇见过这般胆小害羞的女孩儿,再加之知晓她此前不幸被拐卖的遭遇,看着她清冷的玉面不由一再尽量温柔。 “你醒了?别怕,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个名叫胡青羊的少女就是最开始那用音律敲击木箱引起他们注意的人,昨夜方艳青把她和其他人一起从菩提庙里救出。 本来是该一起交给明教那边的人安置的,但她的身份有些特别,她的兄长胡青牛和杨逍同是明教中人,且和他有些交情。 再加之胡青羊实在胆小,似乎因为是方艳青把她救出的缘故一直怯生生地只肯待在她身边,其他人一接近就怕地直掉眼泪。 看着她望着自己仿佛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的眼神,方艳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依赖自己的小姑娘,很有些不忍。 如此就将她带在了身边,到时由杨逍将她送回去。 或许是因为一路担惊受怕,路上还被灌了迷药,尽管因为自小学习医术常常试药的缘故胡青羊没像其他人昏过去得以传递信息。 但昨夜被救出来回到客栈后,她便再撑不住一觉睡到了现在,因为她离不开自己,两人都是住的同一间房。 方艳青本以为如今小姑娘醒来后定又是好一番惊魂未定需要好生抚慰。 不曾想听到她的声音,胡青羊只是将巴掌大的小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的杏眸有些呆呆地注视着她。 最后宛如蚊吟地应了一声,“嗯。” 就连声音都是细声细气地,颊边微粉看起来有些腼腆害羞倒也没想像中战战兢兢,方艳青看着她觉得像一株含羞草让人怜爱,稍微再大点声都会忍不住躲起来。 胡青羊睡了一天了,方艳青也睡了一下午,腹中都有些饥饿,方艳青要出门,胡青羊即使有些惧怕还是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出房门的时候,杨逍也恰好打开了对面的房门,不知是早就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因为胡青羊还有些害怕生人,即便想着再打听些消息,三人最后还是特意定了一间独立清静的雅间用了晚饭。 坐下的时候小姑娘也是紧紧挨着方艳青,不敢和杨逍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方艳青将她当小妹妹温声细语地安慰,总算才让她不再因为对面杨逍强烈的存在感而害怕地身体颤抖。 杨逍和胡青牛认识,但其实也仅限于受过他几次医治,算是承过一点恩情,救下他妹子胡青羊便算还了,其它就别想要求再多了。 事实上若不是方艳青不忍,昨晚他就嫌麻烦要把胡青羊强硬塞给明教的兄弟让他们带她回蝴蝶谷了。 大概这也是小姑娘害怕他的原因。 杨逍才不会考虑她的心情如何,这会儿他也当她不存在,自顾自撑着脸喝酒,偶尔拿公筷给照顾胡青羊的方艳青夹她自己喜欢的菜。 “看来短时间内咱们是离开不了了。” 这段时间码头和另一边的城门都被元兵把守戒严,杨逍得关照着明教的据点那边以防他们被发现,而方艳青自己的事也还没做。 “无事,元人那边没有结果大概就会松懈了,刚好趁这段时间打听一下父亲的消息。”方艳青这样说着,但眉心却微蹙着。 如今戒严想打听消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路上既然遇到那种事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杨逍适时建议道,“我让教众们那边也帮你注意下。” 虽然说他们都不在意所谓的名门正派与邪门歪道之分,但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有点犹疑的,青妹不在意但她父亲就不一定了。 方艳青却没想那么多,这一路她也看出明教在各地耳目众多,有他们帮忙自然方便许多,当下并不推辞只诚心道了声谢。 见她不再蹙眉,杨逍便也放心了,他要的哪里是她的感谢,只看她展颜便足够了。 他们两人说着话,一直安安静静吃饭的胡青羊突然抬手盛了一碗汤放在方艳青手边,像只乖巧的小兔子小声道, “姐姐喝汤,不要不开心。” 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 望着她,眼里满是担心和依赖,看起来实在是过于让人心软怜爱了,方艳青神情面对她总不由更温柔。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青羊也喝吧。” 胡青羊便抿着唇露出一个腼腆又小小的笑,更挨近了她一些。对面的杨逍看着她们两人亲亲密密的样子丹凤眸有些不爽地微睐。 ……果然还是要趁早送回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便都待在了城内的客栈里,尽管街道上有官兵巡逻,但说实话以方艳青和杨逍的轻功出入如无人之境。 半个月后,城内把守的官兵被撤走,那些被拐来的女孩儿也由明教的人安排着该送回家的送回家,没地方去的就加入明教。 但方艳青始终没有找到父亲方评。 明教那边倒有一点消息,说是差不多一年前,也就是去年年关前那段时间元兵也在这片地区搜捕什么人,据说是偷了什么东西。 方艳青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父亲,时间上倒是与父亲寄信的时间对得上,但有什么东西是父亲要到元人府邸上去偷的呢? 她想不通只能暂时把这个消息记在心里,接着方艳青和杨逍又带着胡青羊去了广东其它地方找了近月。 但直到胡青牛得到妹妹消息后寄过来感谢加催促的信都到了,她这边却再没有一点似是而非地关于父亲踪迹的线索了。 终于,方艳青决定回峨眉了。 父亲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但想必若是有什么消息也必定是像之前一样送往峨眉的,既如此与其漫无目的她不如回去守株待兔。 不过在回峨眉之前,她还需要把胡青羊送回蝴蝶谷,原本是说杨逍顺路把她带回去,但他们两人相处地实在不好。 近月来方艳青和胡青羊一直同吃同寝,在方艳青为寻找父亲四处奔波担心烦忧时,她虽不会武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乖乖待在客栈里。 但不仅不会给他们添麻烦还不辞辛劳地一日三餐默默亲自下厨为方艳青做安神养生的药膳,明明同样不善言辞却会笨拙地安慰她,替她解忧。 这样一个实在乖巧贴心又满心依赖的小妹妹,方艳青待她自然不会不喜欢,与她早已相处出很深厚的感情,亲自送她回去也能更放心。 刚好,蝴蝶谷在皖北,如今已经入冬快到年底了,她回峨眉的路上刚好穿过陕西时可以去陪母亲过完年再去峨眉。 第12章 终南山下12 蝴蝶谷坐落在皖北女山湖畔。 因其四季如春,花开不断,无论何时处处都有蝴蝶飞舞而得名,一路自广东往皖北而来,气候随着入冬越来越冷,直到到了蝴蝶谷才骤然温暖了起来。 看来倒也的确名不虚传。 随着距离家越近,兴许是更有了安全感,性子有些怯弱的小姑娘显而易见也越来越放开,但对方艳青仍是那般亲近又依赖。 待进了谷中,胡青羊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也会小声和方艳青介绍着哪里有着最美地景色哪里有最好吃的果子。 因为胡青羊不会骑马,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娇弱小巧如菟丝花的小姑娘整个人几乎缩在更为年长,身形更高挑的帷帽少女怀中。 少女们喁喁私语,看着便很亲昵, 自己单独骑一匹马跟在一旁的杨逍暗暗不爽地撇了撇嘴,自从多了这个黏着青妹不放的小丫头,这一路上和之前只有他们两人朝夕相伴的感觉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行了,别多话了。” 杨逍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路边随手摘的狗尾巴草,这样吊儿郎当的动作由他这副文雅的书生打扮做起来也并无多少市井之气,只觉少年风流肆意。 “你哥为你失踪的事急的上火,还是赶紧回去让他见到人吧,到时候有大把的时间聊天。”才不会,扔下她他就带青妹走。 方艳青和胡青牛不知他的“险恶”用心,见他催促,再加上小姑娘离家日久确实特别想念兄长,便又加快了驾马的速度。 三人两马到谷中那一排木屋前时,胡青牛正在屋里给来求医的病人看诊,没等胡青羊唤他只听马蹄声就连忙跑了出来。 可见这段时间一直如此等着。 待出门后见没有像之前的数次那般失望落空而是真见到了自家妹子就俏生生地站在门前,文秀的白面上立刻喜上眉梢。 “青羊!” “大哥!” 兄妹俩经过一场患难别离,数月后再相见自然是好一番激动,方艳青和杨逍分别牵着马站在不远处看着并不去打扰。 待好好看过胡青羊又亲自上手给她诊了脉确认了她身体康健才终于放下心,胡青羊这时也从激动的情绪里回过了神。 然后目光下意识就寻找起来直到触及那道黑色的骏马前那道亭亭如玉的雪白身影才安心下来,脸上绽开如花笑颜。 “大哥,是方姐姐救了我!” 胡青牛之前只是从明教的兄弟传来的口信得知自己失踪的妹子被杨左使救了,如今听自家妹子这般说才知原来还另有恩人。 他立时便走出一步,敛衣肃容很是郑重地深深一鞠躬,“多谢姑娘,多谢杨左使,日后有任何病痛毒伤只管吩咐我胡青牛一句!” 胡青牛说的好似轻易,但他身为赫赫有名的蝶谷医仙,作为打打杀杀的江湖人有哪个没有受伤的时候,又有哪个不仰仗他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能给出这样的承诺便可见其谢意沉重。 方艳青和杨逍看出他决心想要报答的态度,也并不多说什么客套推辞的话,因为即便说了也是无谓,妹妹对他的重要性值得他这般。 人送到了,杨逍立刻就想带着方艳青走。 考虑到如今已近年关,而这里离终南山还有些距离,需要尽快赶路,方艳青对此也没有意见,只是临上马前又被胡青羊叫住。 她倒是并无不耐,转头对这个胆小害羞的小姑娘态度一贯很是温和地轻声问道,“青羊,还有什么事吗?” 却见胡青羊看看身旁的兄长,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终于鼓起勇气微微涨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希冀道, “方姐姐,我,我可以和你义结金兰吗?” 小姑娘突然而然地提议让方艳青一愣,就连她的亲生兄长胡青牛都颇为稀奇自家从小就怕生的妹妹竟有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只有杨逍顿感不妙地眼皮一跳,不会吧,好不容易才甩开…… 而果然不出他预料,面对这个一路都相处极好,感情深厚的小妹妹充满仰慕和依赖的目光,方艳青认真地考虑后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也无需多么繁琐的准备,当下两个少女便在杨逍和胡青羊的见证下对着苍天大地发下誓言,正式结为金兰姐妹。 仪式完成后,方艳青将胡青羊扶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 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更深一层的羁绊的建立,她注视着她明眸中的温柔更加沉厚,“胡青羊,方艳青,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可见注定有做姐妹的缘分。” “姐姐。” 胡青羊脸蛋红扑扑地,同样肉眼可见地高兴。 胡青牛最是疼爱这个妹子,自然也为她开怀,“是极是极,我们都有缘分,方家妹子和青羊是姐妹,倘若不嫌弃往后同样当我是哥哥。” 方艳青自然不会,浅浅一笑便唤道,“胡大哥。” 她此时自然早已将帷帽取下,琼姿玉颜,清冷的丽容在一笑中更好似冰雪消融,繁花绽放般惊艳。 纵使胡青牛早已在方才就惊艳过一次都不由又晃了晃眼,但他早有深情厚爱的妻子,惊艳也仅仅只是惊艳罢了。 不过,他看了看一旁教内名声素来冷傲不驯此时却拿着帷帽抱胸站在那儿耐心等候竟显得分外乖巧的杨左使。 见他目光从始至终都只在那一人身上一刻都不离的专注认真,心下一时不由暗暗惊奇唏嘘……看来这位是真的栽进去了。 但说惊奇倒也没那么惊奇,毕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他也见过被誉为明教第一美人的黛绮丝,但与她比仍然失为浮艳。 前者让逍遥二仙里的范右使一见钟情,那更胜一筹的后者让杨左使深陷情网,好像也挺正常的。 终究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方艳青和杨逍翻身上马,她从他手里接过帷帽戴上,才刚系上带子,胡青羊便提裙奔到她马下,拉住她的手眼巴巴地道, “姐姐,你要记得来看我……” “我会的,一言为定。” 方艳青认真地颔首应下,胡青羊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然后眼见着她放下那如云似雾的帷帽遮挡了容貌,扬鞭驾马而去。 两道并驾齐驱的雪白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小姑娘才终于在兄长的宽慰下闷闷不乐地回屋。 * 终南山下。 得偿所愿又回到两人单独相伴的杨逍这样的日子并没过多久,也或许是人觉得快活的时候时间便总不经意流逝地格外快的原因。 但一送再送,都送到了家门口总是要分开的。 他虽然没表现出来看起来仍旧是那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模样,但随着他们离终南山越近他驾马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方艳青自然注意到了,事实上两个人一起走,她如果不跟着慢下来又怎么能并行呢,两情相悦的人心情自然是一样的。 “你,要不要随我进去?” 眼见两人已在山下徘徊了许久,杨逍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最终还是方艳青先开了口,她落落大方地浅笑安然,笑容里还有几分促狭。 只有微红的耳垂和忍不住揉捏袖口的手才能暴露出她的紧张,但杨逍此时只比她更紧张,哪里又注意得到。 两人都心知这“进去”代表着什么,杨逍到底还是个少年,平日里再从容不迫不过的人此时却紧张地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说了。 “不,不了……” 他当然迫不及待想去拜访,定下他和青妹的关系,但是,他想给她最好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能少。 “今日实在是太匆忙了,还是等下次吧,到时你找到你父亲,我亲自向他说明,再由他带着我们一起来见你母亲。” 杨逍越说越顺畅,俊秀的玉面傅上薄红,但眼神却像燃烧着火一样明亮,里面含着的是少年人真挚又滚烫的情意。 与他对视让方艳青都不由呼吸一窒,又不禁故意捉弄道,“说明什么?你要和我父亲说明什么?”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这话时眼里含羞的笑意有多灿烂鲜活,但杨逍看地一清二楚,他原本紧张的心莫名就因此镇定了。 于是已覆盖了满山白雪压苍翠的终南山下。 白衣的少年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渐渐红了脸的少女,明明脸上还是那般从容又轻佻的笑意,一字一句却信誓旦旦地对她道,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吾至爱汝,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后杨逍是带着与心上人互通情意、约定终身的雀跃和激动的心情一路快活高歌着扬鞭纵马离去回到昆仑的光明顶的。 目送他离去的方艳青回到家中亦一改清冷的模样怀着欣喜和羞怯用明亮坚定的眼神告诉母亲她遇到了她的意中人。 终南山上的皑皑白雪见证了少年的誓言,誓言里的少女亦真心相信了他的爱意,两情相悦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第13章 父女团聚13 翻过新年,方艳青就十六岁了。 她的生辰和元宵节是同一日,古墓里虽没有外面元宵节时华灯璀璨的热闹,但和往年一样有母亲和师姐妹的陪伴和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便是无处可比的家的温暖。 过完生辰方艳青便再次出门了。 与第一次出门时对外面陌生世界的些微忐忑以及更多的新奇,这一次除了想要再见到久未谋面的父亲,她的心底还深藏着另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 于是怀抱着这份希冀与夹杂着青涩甜意的相思,方艳青骑着意中人送的骏马,戴着意中人送的帷帽一路回到了峨眉山。 或许真是新年新气象,这次她在峨眉没待多久就收到了来自父亲方评的信,信中未有太多内容,但总算有了他如今平安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父亲猜到了她已在峨眉,他说他在福建等她。 收到这封信后,方艳青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便再次辞别了没重逢多久的师伯风陵师太和师兄孤鸿子,快马加鞭赶赴福建。 迟则生变,她担心再出什么意外。 两个多月后,日夜兼程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方艳青终于按照父亲信中所说来到了福建福州,一个名为日溪乡的地方。 然而离那里愈近,她便越觉心惊。 并非是因为即将见到父亲的近乡情怯,而是一路走来周围驻扎的元兵便愈多把守便愈严密,好在以她的武功想要不被注意并不是件难事。 “到哪里去?” 方艳青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处渡口,湖面平静而广阔,但只有一叶小舟等在那儿,小舟上是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家。 满面皱纹,像风干了的橘皮,脊背蜷缩看起来就是平常老态龙钟的老人家,他抽着旱烟,见有人来便抬起浑浊的眼懒懒问道。 方艳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按信上口齿清晰地回话,“我要去没有草没有羊没有马没有人的地方。” 老人家闻言把手里的旱烟在船舷上磕了磕,似看什么稀罕东西地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古怪地方……” 方艳青看着他帷帽下一双明眸微睐,仍是道,“老人家在这里摆渡多年,您一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0 知道的。” 说着她便不请自来地登了船,不出所料老人家并没说什么,仿佛很合理地叼着旱烟就开始按部就班地驾船。 老人家看起来不太喜欢说话,他们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如今才三月初,春日的湖水是尚且带着寒意的碧色。 湖水并不算湍急,小舟逆流而上带起碧波荡漾。随着行驶河道越来越狭窄,两边变成了高大巍峨的青山。 山色与水色相映,碧水如镜,青山浮水,虽比不上曾去过的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的壮美绝丽,但也别有一番秀丽的风致。 只是景色虽好,但这船越开却越往深山里走,若不是一直能看到船底有潺潺的水流,简直疑心这船是在山间陆地上行驶。 好在这船并没行到水穷处,而是到了一处瀑布底下。 自近了这里就能看到周围的山上多了些人影,他们大多穿着红黑二色,别具民族风格的衣裳,头上包着同样颜色的头巾。 有的身上扛着锄头,有的背着竹篓,看起来和平常耕作的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方艳青却敏锐地察觉到不断有暗含警惕的目光交替落在她身上。 “雷大叔,这是哪儿的人?” 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同样打扮的俊朗青年手里拿着根削尖了的长竹竿站在水滩上的大岩石上扬声向渡船的老人家问道。 “不知道!” 雷大叔抬眼看了一眼船尾,没什么好气地同样大声回道,说完就缩在船头继续啪嗒啪嗒抽旱烟,也不再搭理人了。 那青年便从岩石上跳下来,他落下的动作激起了一点水花,方艳青不由向后退了一两步避开,他便摸了摸脑袋憨笑着说了两声抱歉。 “姑娘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吧,来这儿做什么的?” 但问起话这青年一点不显憨傻,相反眼里全是精明锐利,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那竹枪没放,脚步外放进可攻退可守。 未免误会,方艳青没有试探什么,直言道,“我来找这里的教书先生杨树杨先生,他是我爹。” 青年闻言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应该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方艳青也不觉得这样一个外松内紧,防守严密的地方父亲会不提前和人沟通好。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顺利地带她到父亲所在之处,但青年看着被雪白帷帽遮掩地严严实实的身影眨了眨眼却道, “杨先生说他女儿长地就像天上的仙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你不让我瞧瞧我可不敢确定?” 这话倒的确像是父亲能说出口的,但眼前看似淳朴实则无赖的青年转述起来倒也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可见脸皮厚的很。 方艳青微弯了弯唇角,倒不觉冒犯。 她已猜到此地到底是用作何处,如此再怎么小心谨慎,确认再三都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还有即将见到父亲的喜悦充盈在心头。 于是她干脆地将帷帽掀开,对上那蹲在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直勾勾等着看她真容的异族青年,秋水明眸里残存着灿如点星的笑意。 “怎么样?可以确认了吗?” * 方艳青最终当然进入了寨子里,一路绕过数道弯弯曲曲的山路和许多看似不明显实则为暗哨的把守的村民,终于到了一处草寮。 “结庐山谷,诛茅为瓦,编竹为篱,伐荻为户牖”,又地处福建,再观其服饰,方艳青已从曾经看过的游记里找到了对应的名字,应当是畲族。 “杨先生!杨家阿妹到了!” 满脸通红连小麦色的肌肤都挡不住的青年面对着方艳青支支吾吾了一路,到了地方后对着那草寮倒是嗓门中气十足地很。 但方艳青已全然注意不到这些了。 她迫不及待地再次将帷帽掀开,眼神已全神贯注地落在了那站在草寮院子里正教孩子们念书的男人身上。 男人同样穿了一身当地畲族的服饰,尤其他身材高挑健瘦,脊背挺直如松似柏,光看背影便觉气态磊磊。 但听到声音转过身,却是一张极为普通,面色蜡黄的脸,眼角间是细细的皱纹,两鬓微霜,看着已近天命之年。 “青儿!” 这同样是一张对于方艳青来说极其陌生的脸,但当听到男人带着欣喜和宠溺地唤出她的小名,脸上的神态分明是那么熟悉。 至此,她终于寻到了父亲。 草寮的屋内,只剩下了方评和方艳青父女二人,孩子们提前放学,送方艳青前来的青年也早已经识趣离开不打扰他们父女相聚。 “爹爹,你现如今还好吗?” 一开口,方艳青既没有问她一路来发现的不对,父亲为何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有问他为何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她真正最为关心的只有他的安危和健康。 方评笑了笑,“好地很,一顿能吃三碗饭!” 他态度倒是轻松地很,仿佛突然失踪长达一年的事都不存在,不过在方艳青印象里父亲一直是这样幽默诙谐的性子,不管碰到什么都能极其乐观开朗。 她只能也跟着无奈地笑了笑,不自觉便放松许多。 如此父女俩才说起这一年里发生的事,首先是方评这边,他自然不会有意失踪,原来一年前广东那里被元兵搜捕的人真的是他。 “爹爹您去元人府上找什么?” 听到这里方艳青双眸直直看着父亲,“或者说这些年来您一直隐姓埋名四处奔波为的是什么?” 她的语气与其说疑问不如说是肯定,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却已猜测地接近真相,方评倒并不意外女儿的聪慧和敏锐。 “青儿,” 他再唤了她一声不吭脸上的笑意微淡,郑重了许多,“事实上爹爹叫你来便不打算瞒你,你既然已入了这江湖有些事便该知道了。” 方艳青自小最常看到的便是父亲的笑脸,那笑容里是对她的宠溺,对母亲的爱意,极少见他如此严肃的时候。 不由也郑重道,“女儿恭听。” 方评起身站了起来,他带着她走到里屋,屋里很黑,在白天还需要点上油灯,方艳青就看着父亲手握油灯走到了一座画架前。 画被白布蒙住,方评伸手小心翼翼掀开。 各种代表着山川、河流、城镇、村落的符号布满羊皮纸,这赫然是一副幅员辽阔的疆域图,上面甚至还标注了好些元兵驻扎地! 在这一日,方艳青从父亲方评这里知道了他这些年来是如何游历天下画下这一副大元疆域图或者说军事布防图,如何帮助起义军抗元。 这些其实是方艳青早就猜到的,关于父亲的抱负从他小时将自己抱在膝上讲述岳飞将军、郭靖郭大侠等人的故事也早已有所觉悟。 不如说她对元兵嫉恶如仇的态度,最初就是来源于父亲方评的言传身教,只是当知道父亲心甘情愿为此数十年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1 一日的艰苦度日。 方艳青为这份抗元的信念震撼的同时也在不自觉中耳濡目染受到了更深更久远的影响。 也是在这一日,她也知道了一个隐藏地极深极重要的为此将来会掀起武林数十年风起云涌,无数恩怨纠缠的秘密。 第14章 篝火晚会14 又一日清晨。 金色晨曦从山间的薄雾穿透而过,每呼吸一口都沁着春日新发的草木清爽的凉意,方艳青已经结束了每日练剑的晨课。 她正坐在草寮前的石桌旁给玉蜂喂食。 它们一直养在小竹笼里藏在她袖中,因为她并不常用暗器,比起制作玉蜂针的作用,她一直以来更多都是将它们当做宠物,只偶尔迷路时用其引路。 “青叶妹子!” 栅栏外响起一阵热情的招呼声,方艳青刚好将玉蜂收回,转头并不意外地见到那日为她引路的青年笑容爽朗的英俊面孔。 方评早已为她介绍过对方的名字,韩山童。 “韩大哥,有什么事吗?” 韩山童肩上扛着一袋大米模样的东西,等方艳青为他打开栅栏门后就不见外地走进来把肩上的米抗进厨房里放下。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给你和杨先生送一袋乌米,今天是三月三节,家家都要吃乌米饭的。” 从那日是由他打探消息和领路就可看出来他在村中的话语权,这段时间一直是由他和方艳青父女接触,给他们送各种生活物资,为人很是热情健谈。 这会儿便开始向她这个村外人说起他们畲族的三月三节,原来是纪念畲族英雄雷万兴反抗唐王朝于三月初三杀出重围。【1】 当然从唐朝流传到如今近千年,更多是一种庆祝意义的节日,家家户户会吃乌米饭,还有篝火晚会和山歌对唱。 说到这里,韩山童突然停顿了下来。 这个性格阳光大方的异族青年看着方艳青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被朝霞映满了红晕,显而易见地不好意思但并不忸怩。 “青叶妹子,晚上你,你……和杨先生要来吗?” 方艳青看出了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只故作毫无所觉礼貌地回应道,“爹爹如果去的话,我也会去的。” 韩山童离开后,方艳青便转身走向草寮内,兴许正是过节的缘故往日里会来上课的孩子们今日都没有来,屋里只有他们父女。 方评正坐在里屋迎光处,背对着方艳青在桌上画什么,却不是那张还未完成的大元疆域图,而是一张薄如蝉翼的□□。 听到动静他含笑抬头,“那小子又来献殷勤了?” 和前几日初见时那张面色蜡黄,极其普通的面孔相比,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虽然苍白却俊美昳丽称的上漂亮的青年面容。 看着哪里是知天命的年纪,分明好似不及而立。 方艳青的相貌虽更多是偏向遗传于母亲,但此时任谁见到他们两人都无法从那几分莫名相似的眉眼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尤其一双分外明亮地星眸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不同于方艳青眼眸里的清澈见底如镜湖,方评眼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促狭笑意。 “韩大哥说今晚有篝火晚会,您要去吗?” 方艳青自动忽略父亲打趣的话,走向书桌旁帮忙整理着那些方评夜里绘图时用来和记忆对照的各种有迹可循的游记。 “去吧,凑凑热闹。”方评答地随意。 说完他把重新制作好的面具细致地贴在脸上,易容就是有这点缺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透气,不然别说假面,真脸也得烂。 他还有美地像仙女一样的媳妇等着他呢,可不能毁容。 韩山童这小子看着老实实际精明地很,以往有他在总得遮遮掩掩找准时间才好弄,不像现在青天白日地捣鼓也没人来打扰。 严丝合缝地贴好,方评由衷感叹,“有个漂亮女儿真好。” 他时常天马行空地突然说些出人意表的话,方艳青稍微一想便能接地上他思路,和之前的忽略不同,她眸光流转了几瞬突然道, “那我再给你找个好看的女婿,好不好?” 此话一出整个草寮内霎时都安静了下来,方评易容的面具都僵住了,他机械性地扭头看向女儿,总是含笑的眼眸震惊地圆睁,半晌才迟疑又小心地确认道, “……不是说笑?” “不是。” 但很令人失望的,站在书桌前一身素衣不掩清丽芳容出众的漂亮女儿回眸浅笑着对他坚定道,不给他任何听错的可能性。 老父亲脸上刚贴好没干透的面具最后到底还是因为他大幅度的面部表情裂开了,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了。 再心大再从容的老父亲也无法在女儿即将被外面的坏小子拐走的时候保持冷静,刚见面他其实就发现女儿性情变了许多。 原先只以为是入世后见的人多了,所以更有人情味和烟火气息了,但现在看来分明是有野小子趁虚而入哄骗了他涉世未深的宝贝女儿!可恶! 方评自然看得出女儿对韩山童是绝对无意,这才能随意玩笑,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勉强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询问, “叫什么名字?出身哪门哪派的?” 方艳青既然和父亲提起了就没打算隐瞒,更何况她又没将这段感情看作儿戏,既如此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连带着杨逍的师承和如今的身份都对方评一一说了。 方评并非迂腐之人,倒是没对杨逍明教左使的身份置喙,反而是听说他师承桃花岛东邪弟子程英女侠后感叹了一句。 “倒是有缘。” 昔日的天下五绝后人百年来或落寞或隐退,东邪和西毒的后人能再次相遇还走到一起可不是缘分嘛,还有程英前辈和神雕大侠…… “不过,你可真的就认定了是他?” 方评不是控制欲旺盛的大家长,从小放养女儿与她母亲一起在古墓长大的他亏欠她们母女良多,他也尊重女儿的决定。 只是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得不谨慎。 方艳青走到父亲身前,像年幼时蹲下身亲昵地靠在父亲膝上,仰头看着他的秋水明眸里不复依赖,里面是化不开的柔情与坚定。 “是,爹爹,至少此时此刻,女儿不悔。” 方评最终长长地太息了一声,也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女儿已不再是记忆中那般童稚模样,她是真的长大了。 面对方艳青说的杨逍想要上门亲自向他和妻子求娶的话,方评倒是还算满意地哼了声,“臭小子,倒是识趣……” 至于其他只能说等见了面再掌掌眼了,除此之外他也没多说,毕竟不同于相貌随了她母亲,女儿的性情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像他。 单纯是真单纯无邪,但可不代表就天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2 懵懂。 方评虽然嘴上说她被野小子骗了,但若真有人胆敢以为她好骗,就要看看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和手里的剑了。 * 夜幕降临,外面却渐渐热闹起来。 早几日村里就开始为节日准备起来了,只是方艳青自来到这里以后在她的刻意之下几乎从不出门,毕竟这里并非寻常的村子。 当晚,方艳青和方评应景地穿了身畲族的服饰。 她的衣服当然是方评送的,事实上虽然奔波在外,但几乎每到一个地方看到一些好看的衣裙首饰或者是觉得妻女会喜欢或者他想分享给她们的小玩意,都会买下来积攒起来带给她们。 一件件,每一份礼物都代表着他点点滴滴、绵绵不断的思念。 畲族妇女的服装独具特色,自织的苎麻布制作,有黑蓝两色,衣服是右开襟,衣领、袖口、右襟多镶有彩色花边。【2】 头发梳成高髻垂缨,头戴竹冠蒙布,饰理路状,当方艳青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已完全成了畲族少女的模样。 方评定定看了她许久,似是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想念别的人,最后他笑道,“好看,你娘亲穿着一定更好看。” 方艳青抿唇笑,“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方评理所应当地点头,一本正经道,“当然,你娘亲在我这儿永远是世上最美的仙女。” 话虽如此说,但方艳青穿着这身色彩鲜明的畲族衣裙出现在篝火晚会上时,赫然成了当时整个晚会上最耀眼的明珠。 朱颜绿鬓,雪肤生辉。 黑色的裙装映衬她肌肤胜雪般洁白无暇,在篝火的照耀下像是散发着莹莹的辉光,云鬓边垂下的缕缕红缨在她颊边轻轻摇曳。 原本正忙碌地指挥着小伙子们准备晚会吃食的韩山童一转头,看见她时简直是瞬间就怔愣在了原地,瞪大的眼里满目都是惊艳。 不过在场的显然不止他一人如此,倒也并不尴尬。 晚会开始后方艳青就坐在方评身旁,包括韩山童谁来邀请她唱山歌跳舞都婉言拒绝,直到有几个畲族少女红着脸鼓起勇气来邀请她。 畲族是个善歌善舞的民族,方艳青与左右畲族少女牵着手,在这种兴高采烈的氛围下清冷的面容不由感染上灿烂的笑意。 她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飞扬的裙摆旋转地像盛开的花,裙上绣着的凤凰似是要展翅欲飞,让对面畲族少年们纷纷看迷了眼。 跳了两轮,方艳青才终于得以告别热情的畲族少女,坐回了父亲的身边,期间方评只慈爱地望着他大受欢迎的漂亮女儿。 直到她重新坐下,才含笑问道,“好玩吗?” “好玩!”方艳青重重点头。 她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那是属于少女的明媚活泼,也是一直以来唯一反对爱妻意见坚持让女儿亲自入世的方评想要看到的。 的确,这世上有人心诡谲,有尔虞我诈,有最肮脏的算计和丑恶的人性,但这世上绝不会缺少百媚千红,山花烂漫的美好。 有些事须地亲身体验一遭,否则谁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况且和真正天真纯白如纸,一心只想避世的妻子相比,他们的女儿明显有一颗对一切都好奇又不乏敢于探索地勇气的心。 方评垂头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刻意留你到现在,不过既然都见识过了,明日就该走了。” 听他这么说,方艳青并不意外。 自然地颔首应道,“好,爹爹你照顾好自己,有空便寄信到峨眉。娘亲还在古墓等着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她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您的女婿也等着您。” 于是方评刚才还笑着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不满地哼哼。 元十三年至二十年,福建有畲族女豪杰许夫人、陈吊眼及黄华先后起义,他们或用南宋年号,或与南宋残部相联合。 元二十四年,福建又有畲族钟明亮的举事,拥众十万,声势浩大,起义持续五年之久,才以失败告终。 至元二十年,南方各地发生的起义二百余起,二十六年江南发生的起义达四百余处,一直以来都是元廷心腹重患之处。【3】 方艳青已猜到此处是畲族村落,或者说它还是有其他更大用处的驻地,倘若她没有加入的心思作为外人自然不能久留。 篝火还在继续燃烧,歌舞也未停歇,山中间或还会响起几声狐鸣和鸦声好像也想参加这场盛大的晚会。 角落里父女俩笑着定下了下一次的团聚,热闹仿佛冲淡了离别的伤感,或者说离别不正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吗? 第15章 剑和鱼糕15 三月初四,方艳青从畲族村子离开。 她和方评在来时的瀑布旁的浅滩上最后告别,来的时候是渡船的雷大叔带她来,走时依然是走水路,只是驾船的变成了韩山童。 这个向来笑容满面的青年难得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方艳青知道缘由又只能故作不知,但思及这段时日对方的照顾还是在船靠岸后即将离开前诚心祝福了一句。 “韩大哥,望你们所愿终有达成之日。” 她并未明说,但生活在这座内有乾坤的村子里的韩山童想必再心知肚明不过,其实要说这不仅是他们所愿,也是包括她在内的所愿。 只是目前才初涉世事不到一年的她还想再多看看江湖上不同的风光景致,暂时并不想也没有将这样沉重地责任背负起来的心性。 果然,韩山童对她的话并无疑惑。 只微微一怔后,便像以往一样向方艳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口整齐的牙齿格外雪白,“会的,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青叶妹子,我会让你看到这天的!” 热烈的阳光照在青年小麦色的肌肤上,俊朗的脸上的笑容比日光还要灿烂,说这句话时他眼里满是憧憬和坚毅毫不动摇的光。 方艳青不禁为他这样的信仰动容。 此时此刻的她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畲族青年未来会成为起义抗元的红巾军首领,成为掀翻元朝统治主力之一的明王。 来时怀着迫不及待地心情自然是匆匆忙忙,待已见过父亲确定了他安全方艳青回去时才有了悠哉游哉,一路赏玩风景的兴致。 来时她是从峨眉途径重庆、湖南、江西最后到的福建,如今因为想着要回一趟终南山向母亲报平安,她便特意走了湖北。 如今正值乱世,哪里都不算太平,元人嚣张跋扈,欺压百姓,而江湖上盗贼匪类也频出,方艳青遇到了便不会心慈手软。 只要胆敢作奸/淫掳掠或是谋财害命等罪大恶极之事者,就要做好被人替天行道以命偿命的准备。 不过入了湖北后,这种情况便要好许多,沿路听到百姓们茶余饭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3 的谈论可知是坐落在湖北境内的武当派的功劳。 方艳青也不由在湖北多逗留了几日,这儿有许多别具风俗特色的小吃,热干面、汤圆米酒、三鲜豆皮味道都极美味。 中间到了荆州,她还去尝了本地特有的鱼糕,发源地为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地区,俗称楚夷花糕。 以刚打捞的鳕鱼剁成的鱼糜、搅拌打散的鲜鸡蛋蛋清及猪肥膘肉为主要原料蒸制而成,入口鲜香嫩滑,清香可口。 方艳青还特意多买了些在路上当干粮。 但没想到太平了许久,第二日途径野外时就撞上了山匪打劫过路的车队,车队的主人家应该也是江湖武林人士。 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看着已年过六十的老者,身材高大健硕,孔武有力,双手使两根金鞭,舞地虎虎生威。 另外还有数个或使单鞭、或使双鞭、或赤手空拳的男子一道,看得出都是练家子,但山匪这边胜在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 再加之老者这边还带了女眷,方艳青到时双方已经混战多时,正巧撞见有一身材矮小的匪徒趁人不备钻到了马车旁挟持了里面的女娃娃。 方艳青素来喜欢光明正大地刀剑相向,但不是不会其他手段,此时对方有人质在手显然前者会令人束手束脚。 因此一来看到这一幕便定睛手中射去一枚封存多时的玉蜂针,细如牛毛的金针被玉蜂尾刺毒液炼过不偏不倚地刺入那匪徒眉心,立时便见血封喉。 玉蜂针杀人于无形,众人只刚看到女娃娃被人挟持,那匪徒就突然死不瞑目地倒下了,与此同时一道白衣身影飞掠而来将他怀里的女娃抱走。 成功救出那孩子后,方艳青就将她放回马车里她焦急万分的母亲怀里,抽出腰间的秋水剑穿梭在人群里开始杀山匪。 金鞭老者见她出现后的所为便知是友非敌,情况紧急不便多言只声如洪钟地道了句多谢,便又对付起了左右包围的匪徒。 有了方艳青加入后,局势几乎瞬间逆转。 古墓派天下第一的绝顶轻功使她雪白的身影飘忽如云,秋水剑寒冽的剑光快地让人看不清剑尖落在何处,却又美地眼花缭乱。 峨眉剑法的轻灵秀美,变化多端在她手上体现地淋漓尽致,方艳青自己不觉,但包括金鞭老者在内的其他人看着那道所过之处尽皆一剑毙命的身影却是越来越心惊。 眼看着她如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那些还活着的匪徒到最后已是吓破了胆,纷纷腿软地跪倒在地,弃械投降。 只看他们方才出手时的狠辣不留余地和眼里嗜血的凶光,便知这伙山匪为非作歹多时手上必是早已沾上无辜鲜血。 况且车队这方死伤的几具尸体就躺在地上呢,而他们眼里显然只有恐惧却无悔恨,方艳青并不觉得对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有任何可心软之处。 但她刚想再举剑,那被抢劫杀害了自己人的金鞭老者却反过来阻止她,“女侠!得饶人处且饶人!” 方艳青隔着帷帽看了他一眼,并不理解。就像一年前在广东她要让参与进拐卖妇女一事里的巨鲸帮众以命相偿时阻止她的那人。 但这是对方的仇人,他不愿意追究自然作罢,因此最后方艳青还是选择了收剑回鞘。 足尖轻点稳稳落在停在不远处的马儿背上,随后便扬长离去,只在对方不断呼喊着请她留下姓名时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峨眉弟子,方艳青。” 策马离去的方艳青并不知她刚离开,后面便紧接着又有一伙三个青年骑马急忙赶来,还有了一番关于她的议论。 来的三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武林中与少林峨眉并称的武当,七侠里的二侠俞莲舟、三侠俞岱岩和五侠张翠山。 他们是特意追踪这伙最近流窜进湖北境内为非作歹,杀人放火的山匪而来,见到金鞭老者一行人俞莲舟三人便下马行礼。 “纪老英雄!晚辈来迟!” 被唤作纪老英雄的金鞭老者便是江湖上有名的汉阳金鞭纪冲,武当和金鞭纪家都在湖北境内,两家都互为熟识。 见他们前来纪冲面色轻松不少,豪爽地一摆手,“不迟不迟!哈哈哈哈来地再刚好不过!” 俞莲舟和纪冲寒暄着,其他两人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现场,张翠山很快就发现地上的尸体大多都只在喉间有道细长血线。 这是剑伤!而且是极快极高明的剑法! 纪家武器多为金鞭,要么也是外家硬功,显然不符,张翠山眸光微转便直接地笑问,“纪老英雄可是遇上什么人了?” 他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身形单薄,一张俊秀的面容含着笑意发问也只让人觉得机敏讨喜。 纪冲果然很爽快地告知了方才自己这一行人斗地艰难时,突然从天而降拔剑相助使他们转危为安宛如姑射神人的白衣少女。 俞莲舟到底是三兄弟里最为年长的,见多识广,他看了看那尸体上的剑痕便断言道,“是峨眉剑法。” 张翠山好奇问道,“我见过峨眉的孤鸿子师兄,他的剑法远不及这般精妙,没听过峨眉这一辈还有如此能人?” 他这句精妙并非虚言,方才他探查过,令人惊叹地是每具尸体上的剑痕竟都是一模一样的位置和深度,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能将剑法控制地如此精准到分毫,可不是精妙绝伦!并非他贬低孤鸿子,若要做到这般依他看就是整个江湖都没有几人! “那位女侠的确是自称峨眉弟子。”纪冲很快就肯定了对方的身份,但他也有几分疑惑感叹。 “老夫观她轻功剑法却都已可称江湖一绝,但却应当还是位不及双十的妙龄少女,峨眉大派果然英雄辈出!” 这下武当三人也为这少女的年龄深觉惊奇了。 但他们又哪里知当今江湖早已因着百年前两朝交替,许多武林秘籍纷纷失传而逐渐走向衰落。 而有杨过和小龙女这样练武奇才的祖辈,父母亦是天赋异禀,方艳青的武学资质本就是万里挑一,又家学渊源。 自幼修习由杨过和小龙女为独生爱女将玉女心经与九阴真经两部绝顶秘籍相结合改良而成的玉女九阴功。 又有千年寒玉床这等绝世宝物。 每日于其上练功一年抵得旁人十年,常年累月下来虽才十几岁稚龄却已胜过许多年长的江湖前辈。 方艳青自入江湖以来,除了遇到的同是武学奇才的杨逍范遥,便是普通元兵和巨鲸帮这样不入流的虾兵蟹将。 因此对自己实力便很有些认知不清,但如今一遇到如纪冲和俞莲舟等江湖高手,以他们的眼光评估这才客观许多。 “是否杀的人太多了?既有能力只杀首恶,其余的制伏便是,何必徒增如此多的杀孽?” 俞岱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4 看着原本足有四五十人众,如今只剩下小猫三两只的匪徒,再看看遍地的尸体,他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不由皱眉道。 “那位方女侠剑法实在太快,等我反应过来便是如此了。” 纪冲年纪大了便越信神佛报应,越发心慈手软。 闻言不无赞同,但对方到底是为帮他们出的手,他还是解释了几句道,“我观她动手时杀气淡地几近于无,杀欲不重,应当不是嗜杀之人。” ……杀欲不重那还杀了这么多人? 在场人心里都不禁生出如此想法,这时马车里突然传来女娃娃呼唤爹爹的声音,原本一脸严肃的纪冲立刻变为了慈眉善目。 “哎呦,爹爹的宝贝芙儿!” 纪冲从马车里把看着才五六岁大的女娃娃抱了出来,这是他年近六十才得来的女儿,平日里恨不得捧在手心疼地如珠如宝。 名叫芙儿的女娃娃生地粉雕玉琢,稚嫩可爱的眉眼间已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经受了这番惊吓她也不哭不闹,乖巧地举起手,“爹爹!吃糕糕!” 纪冲一行人这次出行是为了去拜访芙儿的外祖家,一路已经吃着干饼子风餐露宿许久,他看着她手里鲜嫩的鱼糕顿时惊讶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 女娃娃笑地天真烂漫,“神仙姐姐给芙儿的!” 其他人却有些心绪复杂,明明出剑时如此杀伐果断,毫不留情。却能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在危急中还能细心地照顾抚慰到孩子的情绪。 ……可真是个奇怪又矛盾的女子。 第16章 有人欢喜16 六月里正是酷暑,艳阳高照。 空气里都闷地透不出一丝风,草木都恹恹地耷拉着叶子,峨眉山上的树木多蝉鸣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把人吵地都不禁心浮气躁。 方艳青自小在深山古墓静修,倒不至于如此。 况且她长年累月坐于寒玉床上修炼,受寒气浸透自身早已练地一身冰肌玉骨,寒暑不侵。 不过即便如方艳青这般,也是不愿意顶着炎炎烈日在外面晒的,因此暂时取消了远游的计划,每日只晨起练剑才会出门。 峨眉的女弟子们在方艳青归来后热情依旧不减。 尤其自入夏后更加喜欢凑到她身边,若不是知道她不喜与人太过亲密地接触只怕恨不能紧紧贴在一身寒气的她身上。 方艳青对这些友善又有分寸的女孩子们很有好感,左右窝在屋子里除了看书练功无事可做,便经常与她们待在一起谈天说地。 除了指点内功剑法,她也会和她们说起自己一年来在外所见的各色风土人情,她虽入世晚,但去的地方还真比这些长年待在峨眉山上的弟子们多。 方艳青熟读诗书,言辞清丽又通俗易懂,清泠泠的嗓音不疾不徐在炎炎的夏日听来仿佛一阵凉爽的微风拂去心头的躁意。 她单手支头,因着午后有些倦怠不像往常那般端直坐着,纤微的身姿而是斜斜倚在圆桌旁,乌发用桃木簪全部挽成如云的发髻。 眉如翠羽,明眸皓齿,玉颜光润,脸上的神情即便含笑仍觉几分清冷,一袭没有任何纹饰的白衣衬地她整个人像一枝素雅清丽的山茶。 围在她身边的女弟子们听着脸上都不禁浮起沉醉的笑意,一时都不知是觉得故事更娓娓动听还是单纯只是听她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站在门外的孤鸿子看着人群中如众星捧月的雪色身影同样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但眼看着天色渐暗,等师妹的故事告一段落后还是‘残忍’地敲响了门惊扰了女孩子们这一室惬意。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别打扰你们师叔了。” 弟子们对这位虽然温和但颇具威严的未来掌门还是很敬重的,加上今日待地时间的确够久了,纵使不舍还是听话地告别离开了。 而待人都离开了,只孤鸿子仍然站在门口。 方艳青便看向他会意道,“师兄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她到底是亲传弟子,在峨眉自然有单独的院子,方才她和女弟子们一直待地只是用来待客的堂屋,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孤鸿子自然知道,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只是当踏入这间属于师妹的房间,而师妹的闺房只隔着一面屏风,想着这般与她单独共处一室,他到底忍不住有些耳热。 “……失礼了。” 孤鸿子来此并无甚大事,却是一件对于方艳青来说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来自于父亲方评的书信。 方艳青一见原本清冷的面容便浮现出淡淡惊喜的笑意,她直接当着孤鸿子的面将信拆开,因着知道师伯和师兄同样记挂着读完后便道, “父亲平安无事,只是告知他如今已不在原处。” 孤鸿子自小由风陵师太收为嫡传弟子,在峨眉养大,早年间方评还不像现在这般漂泊在外,他们师叔侄间关系很亲近。 闻言自然也放下心,不由笑道,“那就好。” 说完这事后孤鸿子又关心起了方艳青的饮食起居。 比如近日看她饭食少用了许多可是不合心意,又或者她最近练剑既没去校场也没去他们两人初遇时的断崖。 对此方艳青都一一耐心答了。 “只是苦夏有些吃不下罢了,我近日有些灵感完善剑招,校场上不方便,又担心打扰师兄,所以自己寻了一处地方练剑。” 孤鸿子对她的关心显然无微不至,体贴至极。看着她眼中的温柔情意如脉脉春水简直满地快要溢出来,亲近又热切。 相比之下方艳青虽一直礼貌地微笑回应,但正是这份礼貌的态度无形之中让他们两人的关系冷淡疏远许多。 孤鸿子并不愚钝,相反早早掌管宗务的他在待人接物上称得上一句八面玲珑,唯有面对师妹才会那般不知所措以致笨拙罢了。 因此他自然察觉到了这份疏离,孤鸿子眼中不禁闪过苦涩,但最终还是故作不知地勉强勾起往日温润的笑意问道, “师妹这次打算在峨眉待多久?又何时回来?” 初时他本以为看着清冷地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妹应是空谷幽兰,遗世独立。但如今熟悉了才知她内里其实是只渴望翱翔九天的白鹤。 果然提到这个话题,方艳青眼眸不禁亮了亮。 但看着窗外纵使到了傍晚仍灼热不减的烈日又有些无奈,“还是待天气凉快一些吧,我受得了,马儿都受不了。” “至于归期,我也说不准。但总会归来的。” 看着她眼中熠熠的神采,孤鸿子也不禁因她的期待而开心,他在心中又默念了数遍,她总会归来的,总会归来…… 所以他不会拘束她,他随她在天地间肆意遨游做只快乐的仙鹤,而他永远都会在峨眉山上等她,因为她一定会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5 来的。 “好,我也该去练剑了。” 这段时间孤鸿子除了清晨的早课,还给自己加了傍晚练剑的时间,尽管他不能陪伴她一起策马江湖,只能在峨眉等候,但他也不能被师妹落下太远啊。 方艳青倒是没对师兄加练的事置喙,勤勉是好事。只是听他说起练剑目光不由扫过他腰间时却注意到了不对,顿时有些惊讶。 “师兄用的倚天剑?” 今日孤鸿子佩的剑分明是那柄一直供奉在大殿中央的香案上的倚天剑,剑身上面两个用金丝镶成的‘倚天’还在微微反光。 孤鸿子笑了笑,手抚上剑身,“是倚天,这剑是祖师传下来的,不过师父或许是睹物思人并不爱用它,倒是时常叫我用。” 方艳青顿时明悟了。 倚天剑或许对旁人有神兵利器之益,但对师伯风陵师太这等境界的高手来说却是可有可无,况且……倚天剑更重要的作用本就不是作为武器。 不过在那个秘密被揭开前,师兄作为下一任掌门,功力尚有不济提前熟练倚天剑无甚奇怪。 只是初来乍到时见倚天剑被好好供奉在大殿上还以为是毕恭毕敬地作为镇派之宝的门面,不曾想师伯却也并未太过谨慎而是将之随意使用。 方艳青观孤鸿子神色似是对倚天剑一事不知情,她亦未多言,只轻轻微笑道,“天色渐晚,师兄快去吧,早些回来莫要着凉。” 住在山上到底要比平原好些,晨间和晚间露水深重,不但不像白日那般炎热,山风有时清凉地甚至叫人觉得生寒。 因着初见时孤鸿子就当着她的面心疾发作,方艳青印象里对这位师兄就总有种身体很是病弱的感觉,这才多叮嘱了这样一句话。 孤鸿子对她的想法一无所觉,只为师妹的关心而欢颜,一扫此前的郁气眉眼带笑地告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不禁往一侧瞥了眼。 方才和师妹说起外出的事,她当时好像眼里很是期待地看了这个方向一眼,但现在那个角落分明只是一个未完成的绣棚。 白底的绣面上是数枝凌寒绽放的红梅,若是制成香囊,白雪红梅看起来应该会和师妹的白衣很是相衬,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或许是他多心了吧。 或许是顺应大家对酷暑离去的有志一同的祈愿,时间很快从炎炎六月步入七月流火,燥热难耐的天气总算开始转凉。 这日是七月七,从前几日开始女孩们就开始期待起来了,方艳青想着今日的校场一定很热闹,便没去那里练剑。 只是没想到当她往自己寻的断崖走的路上就遇上了师兄孤鸿子,说有剑法上的问题要和她请教,两人便再次一起练剑了。 方艳青在剑法上的悟性确实比孤鸿子要高,甚至已经能将峨眉剑法与玉女剑法融会贯通,点拨孤鸿子倒是不成问题。 纵使孤鸿子一开始还抱着别的心思,但在师妹认真指出他剑法上的不足并给予正确的示范后,他天资虽不如但也属上乘,自然犹如红炉点雪渐入佳境。 等孤鸿子回过神终于想起开始的目的,早课的时间已经结束,两人于是又一同沿着朝霞照耀的山路结伴往回走。 孤鸿子欲言又止半晌,想着待会儿又有许多女弟子围着师妹,还是鼓起勇气声音都紧张地有些微颤道, “师妹,今日是七夕,到时入夜山下的城内会有乞巧夜市,你今晚可……”有空与我一起去逛夜市? 从孤鸿子来找她,方艳青就有所预感,他如今这番话几乎在她意料之内,好在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声音打断了。 “师叔!师叔……” 不多时那活泼的女弟子就跑到了他们的跟前,孤鸿子只能很是遗憾地先停住了话头,方艳青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轻声问道,“静迦,什么事让你跑这么急?” 静迦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却颇有些促狭打趣的意味,她说,“师叔!山下来了个很俊俏的白衣公子!他说是来找你的!” 方艳青眼眸微亮,“可有说姓名?” 静迦似是从她的反应看出来了什么,捂唇偷偷笑了起来,“他说他姓杨!” 方艳青眼眸霎时完全亮了起来。 素来淡漠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温软到仿佛能化成蜜糖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绵绵的情意。 本就是浑如冰雪的绝代美人,少女雪白的玉面含了春情更是宛如冰雪消融,千树万树繁花盛开般美不胜收。 这一幕落在一旁两人眼里。 却是一人满目惊艳,一人满目疮痍。 第17章 有人失意17 广场上的少年依旧是一袭白衣书生的打扮,手执折扇。 俊秀的面容上是一贯虚浮浅淡地几近于无的笑,整个人的气质文雅中透着几分风流疏狂,莫名叫人觉得不好接近。 平日里这个时候广场上做早课的弟子早已散去,这会儿却不断有人路过,但除了最开始杨逍主动向她们搭话竟没人敢上前打听什么。 直到方艳青三人到来,那双原本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丹凤眸才有了实质的落点,目光霎时全神贯注地只落在了那一人身上。 笑意都变地真切了,“青妹!” 这一句亲昵的称呼顿时引来人群里无数暗暗倒吸凉气的声音。方艳青听在耳里只觉无奈,但脸上却怎么也挡不住笑意。 “杨逍,你怎么来了?” 杨逍目光扫过站在方艳青身侧的灰衣道袍的清俊少年。 主动上前走近了些,虽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但与方艳青几乎是衣袖挨着衣袖,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比任何人都要近。 方艳青疑惑看他一眼,却没有避开。 杨逍单手潇洒地把手里的折扇打开,头微微靠近她,扇面半遮脸作出一副悄悄话的样子,“七夕了牛郎自然是来找织女相会的……” 他并未刻意压低音量,于是又是一片低低地惊呼声。若说此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这句玩笑似的情话几乎是直白地公示他们的关系。 看着杨逍眼里闪过地得意之色,方艳青总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微嗔地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说是无奈不如是温柔的纵容。 她不否认的态度显然是进一步的坐实。 明明在场的人并不少,但他们两人肩挨着肩站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莫名地旁人都插不进去的融洽,相互的对视微笑仿佛都是心有灵犀。 “……师妹,不介绍一下这位客人吗?” 至少一旁跟随方艳青而来的孤鸿子从没见过素来冷清自持的师妹这样属于娇俏鲜活的少女宜喜宜嗔的一面。 原先察觉到师妹对他的有意疏远只以为是她在外面见识地多了,所以才意识到了他的心思,但现在看来原来是已经有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6 让她通了情窍啊。 最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纯如冰雪般的心终究染上了爱欲,只是做到这一点的那个人不是他…… 几乎是不断平复着自己起伏跌宕的心绪才勉强维持着笑容开口,而接下来破碎的心迎来的不过是更加明确地宛如一记重锤的打击。 “师兄,他是杨逍。” 方艳青理智上明白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当真正开口向亲近之人介绍时仍是不自觉玉面染上了薄红,宛如朝霞映雪般耀眼。 “……是我的意中人,一生执手之人。” 说这句话时,白衣清冷的少女粉面含春,眼波潋滟,但羞赫之中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更多是落落大方地坚定。 明明此前周围因为杨逍的话人群不断躁动,但此刻周围苍翠青山和碧空浮云乃至于七月不燥的微风都在这信誓旦旦的话语瞬间静了下来。 就连杨逍一时都愣住了。 他对青妹说过许多情话,但个性使然,青妹是比较内敛的,很多时候她默然地微笑便表明了她的态度。 因此他从没想过有一日青妹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他这般直白地表达情意……果然,变地再多她骨子里其实还是初见时那率直到犀利的单纯模样。 震惊过后自然是满腔喜悦如暖流般从心间汇入四肢百骸,杨逍的脸皮到底是比方艳青要厚地,尽管欣喜若狂这个时候都不忘初心。 笑吟吟地冲孤鸿子‘礼貌’打招呼,“师兄好啊……” 他倒是自来熟地过分,像是看不到孤鸿子在方艳青话音落下时一寸寸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里残存地希冀渐渐完全黯淡无光。 “……杨公子。” 一白衣一灰衣的两个少年目光对上,看似都微笑着很是友好。 但根本不必明说的某种直觉都让他们看到了对方眼里同样深重的敌意,一得意一勉强地笑脸下是不分上下地排斥和不喜。 方艳青不太喜欢被人围观私事。 杨逍今日前来找她显然不是要参观峨眉而是想与她出去共度七夕的,她自然没问题,不过想到什么还是让他先和自己回住处一趟。 因此和孤鸿子打了声招呼后,两人就先穿过围观的人群往方艳青住的院子而去。 围观的弟子们也很快在素来温和的大师兄第一次那般冷淡地吩咐下迅速散去,只余下那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少年在原地站了许久。 …… 杨逍是第一次来峨眉。 但他对峨眉派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方艳青住的院子兴致勃勃。 其实没什么特别,峨眉派虽是大派,但要养一整个门派的弟子自然也算不上多么富贵,就算是嫡传弟子单独的院子也只比其他人地方大些罢了。 院中央原本栽种的是一颗中规中矩的青松,但自去岁方艳青偶然提过一句喜欢梅花后等她年后再回来就被换成了好几株红梅。 那时还是初春,山上的冬雪还未融化,枯瘦的枝上压满白雪,无暇的霜雪间又掩映着点点红梅,白雪红梅,暗香盈袖。 在廊下用煮一壶温酒,饮酒赏梅赏雪。 不失为风雅乐事。 当方艳青和杨逍说起时,脸上不自觉浮现淡淡怀念的笑容,但杨逍却突然冷不丁一针见血地问道,“我记得你是不会喝酒的?” ……至少在去年年前他们分开前还是不会的。 方艳青还没意识到重点,随口答道,“酒是师兄带来的,只是一点他自酿的青梅酒,甜甜的,并不烈,我没有喝多少。” 杨逍顿觉兴致阑珊,“……我猜这梅树也是他移植的。” 方艳青听他语气不对,转头看去就见他原本一路都高兴地神采飞扬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微睐着丹凤眸很是不快地看着那几株梅树。 她到底没有太迟钝,意识到他又吃醋了不禁失笑。 其实严格来说方艳青和孤鸿子并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起码是没有和杨逍之间那么长的,毕竟她常常都在外面奔波。 但不得不说这位师兄生性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便是方艳青这般偏冷淡又强势的性子,其实比起其他女弟子与他相处才是最舒服的。 古墓里的师姐妹们也好,峨眉的女孩们也好,但她们待她总有几分因为身份或者实力的敬畏和小心翼翼,这种距离感是无法消除的。 所以尽管相处不多,但方艳青和孤鸿子师兄妹的感情反而最好,自小缺少男性长辈陪伴的她在他身上总能找到如父如兄的温厚。 只是……有些感情不一样终究不一样。 年后她从终南山回来,已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感觉的她又如何会再看不出师兄看她时温柔地溺的眼眸里几乎赤/裸裸的真挚情意。 师兄很好,只是并非她的意中人。 方艳青不想破坏他们师兄妹间的感情,也不想伤害这样温柔待她这样好的师兄,所以他未明说她也只能以不动声色地疏离隐晦拒绝。 她今日当众对杨逍表白,既是真心话,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彻底断了师兄对她的心思。 她既无法回应,也没必要暧昧不清。 师兄是下一任峨眉掌门,年少有为,温雅清煦,待人如沐春风,他更值得一位同样待他一心一意的女子。 而至于她…… 方艳青对杨逍浅浅一笑肯定道,“师兄永远只是师兄。” 她找到了父亲,未来身侧有爱人相伴,他们可以一起策马江湖,闲来可以回到峨眉看看师伯和师兄,或者去古墓陪伴母亲。 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好。 既然回到了院子里,方艳青原本是想要换一身衣裳再出门的,但没想到这时杨逍却以担心时间来不及阻止了她。 除了在感情上,方艳青还是很敏锐的,她从杨逍微微转动的含笑的丹凤眸察觉到了他有事瞒着她,但她没有直接揭穿。 左右清晨多是在一旁指点师兄剑法,未曾出汗。 “好,那你等会儿我去把剑放了。” 方艳青找了个理由绕过屏风往里屋走去,杨逍也很君子的止步,目光也只放在堂屋并不窥看什么。 堂屋里整体装饰很清雅,没什么金玉器物,但墙上悬挂了好几副字画,有雪中寒梅图,有画了桂林山水的,还有一副海上明月。 除了前者,后面几幅几乎都是他们一同游历时所见风景,这些笔触清新淡雅、灵气十足的水墨丹青将整间屋子都渲染地书香墨气。 杨逍出身富贵之家,后来家破人亡又拜得良师,于诗书上自小修习没有荒废,如今看到这些字画再想到自己在光明顶的闲来泼墨。 一时不由微笑,自觉与心上人有知音之感。 于是等方艳青再从屏风后出来,便发现才不一会儿她生闷气的少年郎又多变地高兴起来了。 下山的时候方艳青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7 意挑了人少的地方走,实在不想再被围观,不过经过今日这一出恐怕很快整个峨眉就都知道了。 但这没什么不好的…… 左右是迟早的事。 她转头看向一旁风流俊雅的白衣少年,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神情,却感觉到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背被人若有若无地碰了又碰。 她也转回了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袖中的手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大一些的手炙热温暖,骨节分明,小一些的手微微生凉,纤长如玉,两只手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十指相扣地紧紧相握着。 肌肤相贴的温度将少年与少女的脸都灼热地微红。 全神贯注都在手上和跃动地心跳声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远处的断崖上有一个灰衣道袍的少年一直远远地沉默而悲伤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一年前就是在这里。 孤鸿子从连绵的青山中长长的山道上遥望到一道雪白的身影,少女宛如云端的仙鹤大胆又张扬地掠过长空落在了他面前。 她掀开云雾向他现出明月皎洁的容颜。 从此他一直以来不得不井然有序又如死水无波的心湖荡起涟漪,起初是因为容貌的惊艳,后来是因为她的聪慧,她的强大…… 她过于明亮灵动的眼眸,她不拘任何世俗束缚的自由肆意,他爱慕着她,他羡慕着她,他向往着她。 于是就这样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他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他是峨眉的大师兄,他是未来的掌门,只有面对她时,孤鸿子只是一个为她心动的少年郎。 而现在依然是同样的地方。 孤鸿子就这样再次注视着同样的山道上白衣的少女与她身侧的白衣少年并肩相携着远去…… 他的仙鹤终究还是飞走了,落在了他人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仙鹤本就从来都不属于他,她只是不经意地飞过却带给他漫漫无趣的人生中一场盛大的惊鸿。 胸腔下的心脏传来自年幼时就早已熟悉地隐隐作痛,但又觉那疼痛的程度是前所未有地痛彻心扉,几乎叫人感觉心脏是否已碎裂。 孤鸿子一直忍耐着,已忍耐了许久许久。 从那个少年出现开始他就在忍耐了,他早已习惯天生的残缺带给他的身体的病痛,甚至在初见时就在师妹面前丢了脸。 但唯独这次…… 他想,唯独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他们面前。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发白的指节间溢出滴滴鲜血,少年斯文清俊的面色惨白地吓人,山风吹起他的道袍都觉弱不禁风。 他已经忍耐了太久…… 于是杨逍不经意间回眸,就看到断崖上的身影倒下。 方艳青察觉到他动作,又或许是若有所觉地回头,却只看到空寂无人的青山碧翠,什么也没有。 她迟疑问道,“怎么了?” 杨逍故意顿了顿,引起方艳青好奇后,又忍俊不禁地笑出来,“我骗你的,什么也没有……” 他这样一闹,反而叫方艳青信了,明眸微嗔地轻轻瞪他一眼,松手不理,杨逍又忙说些不正经地俏皮话哄她开心。 ……至于倒下去的人,他当然认出来了。 杨逍牵着心上人的手笑地漫不经心,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18章 定情信物18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每年七月七日的七夕,源自于古时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 在这日少女、妇人们会联合举行拜织女的仪式,还会结彩楼举办穿七孔针的乞巧比赛,河边也会有用塑蜡化生求子的仪式。 如此热闹之下,商家和小贩们抓住商机在这日晚上也纷纷出动,如此就形成了每年七夕的乞巧夜市的惯例。 方艳青和杨逍从峨眉山上下来后并没有就近进入附近的城镇里,而是又一路骑马去了他们最初相遇又分别再遇的城内。 等到了那里已经是黄昏,将要入夜。 方艳青被杨逍引着来到他们曾经来过的客栈里,然后他便神神秘秘地将她推进了早已定好的房间,说是在里面准备了礼物。 “……好看吗?” 等方艳青沐浴更衣再次从房内出来时,身上原本素净简练的束袖白衣赫然已经换成了一身鲜艳热烈如火的广袖红裙。 杨逍同样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衣宽袍,早已等在门外。 听见开门声原本懒洋洋斜倚在走廊围栏上等待的他立时便来了精神抬眼看了过去,但即便早已有所预料当亲眼目睹仍不免呼吸一窒。 良久才靠着本能喃喃答道,“……好看。” 一袭明艳红衣将少女那身冰肌玉骨衬地莹白胜过新雪,沐浴后用内力烘干的乌黑鸦发还来不及挽好,披散在身后好似最亮丽的绸缎。 眉如春山,乌发如云。 抬眼看来只觉朱颜绿鬓,玉面丹唇,眉是眉,眼是眼,一片灼灼云霞中原本清极淡极的五官又美地分外鲜明,宛如冰雪生出了艳色。 方艳青轻轻一笑,“那就好。” 她是第一次穿这样艳丽的衣裙,虽不会觉得羞怯不安但还是有几分迟疑,不过面前她的少年郎此时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这样一笑,反而将杨逍惊艳地回了神。 为掩饰自己方才不争气的表现,少年动作略有些急促地将手里不离身的折扇打开挡在鼻尖,作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老神在在道, “美则美矣,不过还差一点。” 方艳青从前在古墓里与世隔绝,大家过着清心寡欲静修的日子,没有什么美丑意识,但入世以来看旁人多有瞩目也知自己容貌出色。 但她还是配合着问道,“哦?还差什么?” 于是两人再一次回到了房里,而且是一起进了旁边杨逍的房间,这里沐浴后的东西早已都收拾好,看起来只是寻常客栈的厢房。 只是多了一座妆奁铜镜齐全的梳妆台。 红衣的少女就被按着坐在了梳妆台前微微抬头,一旁同样身着红衣的少年一手轻握着她的下颌,一手执笔认真地为她上妆。 姣好的眉形只须稍作修饰,足够雪白的玉面无需傅粉,善作丹青的少年略想了想着重用胭脂在那双闭阖的明眸眼尾勾勒出一抹艳红。 “好了吗?” 察觉到眼尾似乎已画好,方艳青睁开了眼问道。 对面一时没有回答。 她抬眼望去却撞见对面她的少年郎丹凤眸里的一片幽暗,向来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的眼眸此时紧紧盯着她仿佛猛兽抓住猎物般慑人。 一时突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方艳青从未见过杨逍这般神情,一时竟不敢妄动。 她并不知此时眼含春水、波光潋滟的自己有多么妩媚动人。 少年的手还抬着少女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8 脸,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近地鼻尖和鼻尖都仿佛若有若无地靠在一起,彼此温热的吐息都能感受得到。 仿佛有种莫名地张力和吸引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她再次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令人难以呼吸的静谧,好似也同时打破了方艳青莫名直觉地某种危险。 “没什么。” 杨逍的丹凤眸里又泛上了虚浮地几近于无的笑意,又仿佛将一切幽暗和危险都隐藏在其下。 “……只是还差口脂。” 他的声音也如往日般似笑非笑,但却莫名多了一分低沉暗哑,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语调却又好似在暗喻着什么。 最后涂上口脂时方艳青莫名也闭上了眼。 她什么也没再看到,只是觉得细密的唇刷在唇上涂抹时的动作格外轻柔缓慢,轻缓地叫人情不自禁从心底生出酥酥麻麻的痒意。 妆完全上好后,杨逍还不忘为她挽发。 不过他这方面的手艺就完全比不上上妆了,最后也只是帮方艳青将头发再梳了几遍,而在梳头时杨逍眼眸微转似想到什么突然道, “青妹,你知道有首梳头时要念的诗吗?” “是什么?” 自小与世隔绝,不理俗事的方艳青理所当然严重缺乏生活常识,若是问起诗词史书她能侃侃而谈,而这样的风俗却几乎一无所知。 杨逍得到了满意地回答,尽量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不知道没关系,我现在就一边给你梳头一边念给你听。” 方艳青好奇又期待地等着,在感受到青丝被人轻柔地捧在手中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的同时也听到了身后渐渐响起少年分外郑重的声音。 “一梳梳到尾,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尾……” 后面的半句杨逍没有念出来,方艳青自然不解发问,就听见身后少年似乎终于忍不住地轻笑出了声。 这下方艳青自然察觉到了不对,杨逍最是了解她,见好就收,忙俯身从她身后凑到肩侧说些狡辩不成又只能讨饶的话。 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一时都是笑语,梳妆台上磨地极为平整的铜镜清晰地映出红衣的少年少女们亲昵地凑在一起的眉眼含笑的脸。 他们笑闹着,杨逍目光瞥到铜镜里的一幕眼里不必再隐藏那发自心底地喜悦灿烂的笑意,他在心中默默把剩下的梳头诗念完。 三梳梳到尾,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 举案又齐眉。 …… 七夕虽然也称少女节,但因为鹊桥相会的故事某种意义上也是庆祝男女恋人相会的节日。 今晚的夜市上就有许多已婚或未婚的男女成双成对走在大街上,方艳青和杨逍就混在这人群里看着夜市上琳琅满目的吃食货物。 方艳青手里还拿着一串杨逍给她买的糖葫芦。 买的时候他还拿当初她用一枚银珠换一串糖葫芦的事取笑她。 他们今日赶路前来没吃什么东西,在客栈里也没吃,而是由杨逍领着一路往那些深巷里的小馆子或是一些买吃食的小摊上。 还真别说,每一处的味道都让人眼前一亮。 方艳青总算找到机会取笑回去,“看来你当初在这座城里待的几个月倒也过地很是精彩。” 杨逍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甘之如饴。” 迎着他温柔含笑,意味深长的眼神,反而是方艳青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没走多久,随着周围越来越多人顾盼瞩目,一张面具被杨逍遮在了方艳青脸上。 戴上后,他看了看仍觉不满意,“还是不行啊。” 虽然说杨逍选择送红裙除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也是觉得从来素颜白衣的青妹穿明艳些的颜色应该会好看。 ……但似乎耀眼过头了啊。 不止是因为容貌五官的出色,她自身沉静自信地气质足以撑住这样艳丽夺目的颜色,不会被喧宾夺主,只能锦上添花沦为陪衬。 因此就像初见时,即便戴着面具超凡脱俗的气质也让她如鹤立鸡群般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一身红衣更是多了几分灼目风华。 杨逍还在暗自懊恼着,眼前就突然一黑。 原来方艳青竟也拿了一副面具给他戴上,等戴好眼前恢复视线,就见到对面雕着狐狸的面具下的明眸里是促狭的笑意。 “她们看的可不止我。”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似柏,白皙的面容俊俏秀雅,云鬓凤眸,一双含笑地丹凤眸波光流转间总觉若有情若无情般地风流写意。 平日里着白衣时多显儒雅,如今换上一袭烈烈红衣,乌黑的墨发也用鲜红的绸带高高束起,张扬的色彩将他气质中的狂傲不羁完全显现出来。 又何尝不是鹤立鸡群,引人瞩目。 杨逍被她的动作和话语一愣,待反应过来先是失笑但还是默认地没将面具摘下来,唔,左右两人都戴着面具更显得般配了。 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彩楼高起,大概因为是女子的节日,买钗环首饰,脂粉衣裳的商铺摊贩格外地多。 方艳青凑热闹去参加了女子们聚众乞巧的仪式后,又回到了杨逍的身边,两人衣袖下的手自然是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的。 两人在喧闹的人群里凑在一起喁喁私语。 方艳青和他说了自己在年后已见到了父亲,还和他说了他们两个的事,现在只等下一次他们俩一起去见父亲和母亲了。 杨逍闻言自然觉得可惜。 其实年后他本就想过来的,但因为明教那边来了个挑战阳教主的韩千叶,后来又莫名其妙被和他比武的黛绮丝看上了。 韩千叶是教主的仇人,黛绮丝是明教的紫衫龙王,明教大多数人都不赞同他们的婚事,为此两人成婚的事在明教闹地挺厉害。 两人各自都说了下自己这边发生的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边一处人比较少的僻静地方停了下来。 方艳青先松开了手,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旁的河里流淌地是求子的妇人们放的各种模样的塑蜡河灯,星星点点照亮了整条河。 “你送的衣裙我很喜欢,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她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物件,杨逍期待看去就见到她手上白底红梅的香囊,做工精细,针脚细密,雪中红梅更是栩栩如生。 只一眼杨逍就认出是她的手笔。 他眼里顿时很是惊喜地问道,“是你亲手绣的?” 他们俩曾单独朝夕相伴度过那么长时间,杨逍自然知道自小由人照的她别说刺绣恐怕从小到大连针线都未拿过。 但方艳青点了头,她难得有些羞赫,“我听峨眉的女孩们说起,男女定情时是要信物的,女子最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9 是送自己亲手绣的香囊。” 这只是那些女弟子们互相打趣时的笑谈,但方艳青却莫名放在了心上,事后还特意寻了其他理由向擅长刺绣的女孩请教。 听她这般说,杨逍自然更为欣喜了。 他情不自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颇有些感触地道,“青妹,自我师父去后,你是第一个为我拿起针线的女子。” 方艳青将头轻轻靠在他右肩上,不禁微笑着轻声道,“傻瓜,你以为是谁送我衣裙我都会接受吗……” 能送她衣裙的男人,除了父亲自然只有她未来的夫婿。方艳青没有明说,但她话中想表达的意思杨逍都分毫不差地意会到了。 “青妹,我很高兴。” 杨逍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今日在峨眉时听到你对我说的话我便觉得大概是此生最高兴的时候,但现在我发现从见到你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高兴。” 方艳青仰头看向他,微笑道,“我亦然。” 恰在此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看去就见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了漫天绚烂的火树银花,但他们只看了一会儿就看向彼此。 火光映出他们眼眸里流淌地脉脉情意。 杨逍突然道,“青妹,我有一个愿望想要你允许。” 方艳青不解,却看到了他眼里和白日上妆时同样幽暗的目光,但此时的她只觉心尖微颤却好似隐隐约约若有所悟。 她莫名有些紧张,但还是轻声道,“……我允许了。” 她看到面前少年似乎满意地弯了弯眼眸,然后将雕着鹰像的面具往上推开,露出了其下俊雅如玉的面容,然后她的面具也被他推开。 下一瞬,少年突然覆身而下。 鼻尖与鼻尖相触,温热柔软的唇触碰到了同样温热柔软的唇,她惊讶地微启的双唇间溜进来了一抹湿润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少年低笑了一声,“……专心点。” 天边又炸开一声巨响,绚丽多彩的烟火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也将流淌地星河边的一双紧紧相依的少年少女的身影照耀。 他们无限贴近与彼此亲密,头上戴着的面具仿佛也贴在了一声,就像那鹰终于抓到了他惦记已久的小狐狸。 第19章 蝶谷相会19 方艳青一连和杨逍在外待了大半个月。 西域昆仑何其路远,杨逍掐着七夕的日子不知提早了多久顶着烈日赶了多久的路才能正好在这一天来到峨眉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说辛苦,但她自然明白。 他不是峨眉派的人,方艳青不好带他住在山上,况且他自己在山上待着恐怕也穷极无聊,于是便只好陪他在山下多待了些时日。 两人在半个月里算是将峨眉附近的城镇都逛了遍。 原本是说好等之后天气再凉一些两人再一起去游历的,并且这次杨逍是打算带她去西域昆仑那边上光明顶见见明教中的兄弟。 尤其是教主阳顶天,阳教主待杨逍有知遇之恩,对于早已失去双亲和养育自己长大的师父的杨逍来说,阳教主如今就是他唯一的长辈了。 在来之前,杨逍便和他说好会带心上人来见他。 但有时意外总比计划来的突然,方艳青和杨逍还未来得及动身,昆仑那边便加急送了信前来,信上告知了一件十分紧要的大事。 阳教主失踪了! 杨逍收到信后先是不敢置信,但昆仑那边绝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而后他自然万分焦急地要赶回去。 杨逍没有选择让方艳青陪他一起,不管阳教主失踪是真是假,但既然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来昆仑那边后续必定少不了一堆乱子。 方艳青这时去显然不合时宜。 如此两人只能匆匆分别,临走前在峨眉山下。 杨逍殷切叮嘱她,“青妹,待事了结,我就来寻你。若你久等我不至,便手持铁焰令到昆仑,明教中人自会带你来见我。” 铁焰令是七夕那晚杨逍回赠予方艳青的定情信物,据他所说这是身为光明左使独有的信物,明教上下见此如见他本人。 方艳青自是郑重颔首,“你放心去吧,我等你。” 杨逍最后拥着她腰身在她额前印下不舍的一吻,承诺道,“杨逍此生定会前来迎娶方艳青为妻,如有违背,一生宁做孤家寡人。” 说完,终是在方艳青的目送下急急策马远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许久,方艳青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峨眉,然而回到山上第一件事她就听说大师兄孤鸿子病了。 就在七夕那日晕倒在了往常练剑的断崖上,风吹日晒了大半日才被人察觉找到带回来,这大半个月也一直病地断断续续下不来床。 方艳青一听时间就觉微妙。 但她犹豫着还是去了孤鸿子的院子探望他,这不是她第一次上门,往常师兄的身体就不好总需要喝药,因此院中总有股淡淡的药香。 但如今一进门那股浓重的药味一闻便觉苦涩地沁到心脾。 方艳青来时正好撞见风陵师太从屋里出来,她一时竟有些愧意地低下头不敢看师伯,但紧接着便觉头上被人安慰地轻轻抚了抚。 风陵师太的声音待她一如既往地温和,“好孩子,不怪你。你去看看他吧,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能陪他说几句话就好了。” 方艳青在她的动作下像个孩子一样乖巧地点头。 进了屋内,兴许是怕再吹了风受寒,门窗都被紧紧关上,屋内光线十分昏暗,本就愈发浓厚的苦药汁子的味道仿佛也变的沉闷。 方艳青站在屏风外一时有些踌躇。 但她不知屏风里面躺在病榻上的孤鸿子原本正目光空洞落寞地仰头呆望着床幔,不经意转头就见到了屏风上映出的女子纤微身影。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她。 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眸顿时迸发出光亮,“师妹!是师妹来了吗?” 峨眉山上有许多师妹,但孤鸿子唤她们从来会礼貌地加上姓氏,唯独唤方艳青时只是一句师妹,同理她也只这般唤孤鸿子师兄。 “师兄,是我。” 听到孤鸿子惊喜的声音,方艳青忙应了声,既然已经被察觉了到来她便也不再犹豫抬脚就打算往屏风后而去。 但这时孤鸿子想起自己满脸病容,形销骨立的模样,忙以担心过了病气为由阻止她进来,如此方艳青只好止步。 两人就这样隔着屏风交谈。 方艳青自然先是问候他身体如何,孤鸿子则是回了句老毛病罢了,然后两人一时竟都有些无话地沉默了下去。 “……师妹一定很喜欢他吧。” 兴许是隔着屏风看不到对方的神情的交谈,反而莫名给了人勇气,孤鸿子突然这般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 “你见到他时脸上和眼里都是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0 烂的笑意,那样的笑容和以往对我对师妹师侄们都不一样。” 方艳青不是很喜欢这样感情上的牵扯不清,听到他主动问起,她便也只当寻常的交谈清清淡淡地回答道,“是,我很喜欢他。” “他不是我下山以来第一个见到或者交谈的人,但只有他在我记忆里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我也说不清是何时对他开始动心。” “只是看到他对我笑,我就会想对他笑。” 说着回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方艳青唇边便不禁泛起淡淡笑意。 孤鸿子纵然无法看见,但只听着她的语气也能想象到屏风后她的神情,他苍白如纸的病容上神情越发黯淡,勉强苦涩地一笑。 “……我见他看你的眼神亦是情之所钟。” 他把自己放在师兄的位置,不去想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公正地道,末了还不忘用欣慰的语气祝福了一句。 “两情相悦啊,真好。” 接着孤鸿子便以身体疲倦想要休息为由隐晦地下了逐客令,方艳青只能离开,只是临走前她回眸看了一眼那座相隔的屏风认真道, “师兄,你温柔宽厚,长袖善舞,是最好的大师兄,最合格的未来掌门,弟子们都很敬仰信赖你,峨眉的未来也需要你。” “我一直都很为有你这样的师兄感到欢喜和骄傲。不管心疾还是其他什么都不该击倒你,我和师伯师妹们都还指望你能顶立门户。” 说完方艳青便不再犹豫地离去。 只是不想看到向来清风霁月的师兄仅仅因为儿女长情便如此一蹶不振的她并不知人人都非她这般性情坚毅。 自小长年忍受心疾痛苦的折磨,甚至不能大悲不能大喜。 因为大师兄和未来掌门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无论何时成为弟子们的榜样,他不能发火,不能软弱,不能让任何人失望觉得他不配。 孤鸿子早已刚过易折,摇摇欲坠。 他把自己的一切束缚在了大师兄和未来掌门的身份上,只将自己唯一的一点私欲寄托在了突然闯入他的世界惊鸿一瞥的师妹身上。 如今感情上的挫败不过是条导火索,而在他陷入低谷的最脆弱的时候,师妹的一番话的确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是这次支撑着他的却不再是原来已经破碎的信念。 因此到底涉世未深,不解人心复杂的方艳青没有发现大病初愈后好似已主动退回到师兄位置的孤鸿子温和地眼神下更深的执着。 ……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个春秋过去。 皖北女山湖畔,蝴蝶谷里医仙胡青牛一如既往接待前来求医的病人,妹妹胡青羊因怕见生人往常都会在内室的药房里帮忙抓药。 但今日却罕见地走到了外室,并且时不时就向门外翘首以盼。 “青羊姑娘是在等人吗?” 倚靠在一旁病床上的人温柔地轻声问道,那是个眉目清秀,相貌堂堂的年轻男人,脸色微白也丝毫不掩他风流潇洒的气质。 面对这样一个美男子的温声问询,胡青羊却并未搭理。 恍若未闻地一心盼看门外。 还是一旁的胡青牛不得不出声缓解尴尬,他歉意一笑,“鲜于兄弟莫怪,我这妹子性子内向素来不爱搭理人。” 他说着莫怪,但脸上的神情虽是无奈但更多是溺爱纵容。 鲜于通人精似的,心知胡青牛对他这妹子护地如眼珠子般,又怎么会真说什么责怪的话,只丝毫不介怀地一笑。 望着胡青羊的目光更添几分深情,“在下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得青羊姑娘这样在意罢了,莫非是外面来的两位公子……” 说着他脸上又浮现几分落寞和酸涩,语气似妒似羡。 胡青牛见他对妹妹显然已然是情根深种的模样,心下既觉满意,又怕他误会妹妹已心有所属忙摇头否认,“非也非也。” 他没提外面来的两尊大佛,只含笑道,“青羊她这是在等她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呢,她们约好今日会前来蝴蝶谷见面。” 鲜于通闻言先是恍然大悟地欣喜一笑,“原来如此。” 又带着些感叹道,“我和胡大哥你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没想到青羊妹妹也有这样一个义结金兰的姐妹,说来也是缘分呢。” 对于他这样话中处处想和胡青羊拉近关系的小心思,胡青牛并不反感,反而赞同道,“是极是极,青羊与她姐姐最是要好。” 他还玩笑了一句,“好地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时都嫉妒呢。” 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没有注意到一旁始终置若罔闻的胡青羊在听到鲜于通说起‘缘分’二字时不喜地微微蹙起的秀眉。 而鲜于通这边,在不动声色地打听那位胡青羊的义姐却被胡青牛若有所无地避而不谈后,很清楚对方想让他做妹夫的他顿时有所明悟。 ……看来那位姑娘定是位美人。 鲜于通维持着温和带笑的面孔,深情款款的目光落在窗边俏丽若三春之桃,身姿纤弱的青衣少女身上,肚里却尽是狎昵的心思。 不知这姐妹俩谁更胜一筹,或是娥皇女英也未尝不可啊。 这时风中忽地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站在窗前的胡青羊杏眸一亮,从来静美如秋叶的少女立刻欢快地提裙跑了出去。 屋外,通往谷外的开满星星点点各种颜色的繁花的小径上,一匹纯黑的骏马正疾驰而来,马上是一道纯白如雪的身影。 雪白的衣袂和帷帽上轻薄的白纱在黑马上飘逸翩飞如云似雾,纤微轻灵的身姿像是笼罩在一层轻烟薄雾中虚无缥缈。 马儿在屋前刚刚停下,就有一道白衣身影比胡青羊更快迎上去,马上的女子纤长凝白的素手轻轻掀开云雾缭绕似的帷帽。 露出一张神情微冷,清丽绝俗的玉面。 比起两年前如今已年满十八岁的她已褪去些许青涩,逐渐长开的容貌风姿更盛,乌发白衣端坐马上更像是冰雕雪塑的神仙玉人。 然而触及马下正向她伸出手的凤眸含笑的白衣青年,冰雪似的人儿便像霎时被春风融化,清眸情不自禁流露出点点笑意。 云端上的少女将手放在了青年手上。 紧接着被他从云端之上拉入红尘中抱了满怀,这对两年来聚少离多已许久未见的恋人相拥了许久才稍稍缓解心中相思之苦。 “真是等地有够久的,都快恶心死我了……” 白衣如雪的男女相拥宛如一双璧人的唯美一幕,就连才十五岁的胡青羊都知道识趣地不上前打扰,但偏偏有人就是看不懂气氛。 方艳青从杨逍怀中退出,看向声音来处。 就见到懒懒地靠在门前柱子上同样身着白衣的青年,比起少年时容貌秀美得还有些雄雌莫辨,如今已是决不会错认的翩翩俊雅。 但眼里明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1 晃的恶劣倒是一如既往。 对着他,方艳青清冷的玉面神情显然没什么温度可言,淡淡道,“看来三年不见,范遥你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面前的青年赫然是三年前她与杨逍初见时曾一起遇见过的范遥。 对方堪称方艳青自下山以来对她恶意最大之人,每每与她说上一句话都必定含尖带刺,因此即便只有一面之缘也印象深刻。 好在之后她和杨逍再遇对方不在一旁了。 范遥对她的话只挑衅一笑。 也不解释他方才话中所说的恶心只是因为在她来之前,被迫在门外听了那么一出伪君子装腔作势的大戏。 或者说他在这么说出口之前就料想到方艳青会有的反应,不过看着她和杨逍缠缠绵绵的样子他就觉得不顺眼。 迎着少女落在了自己身上冷淡如冰的目光,尽管还是有些莫名不满意但范遥觉得还是这样更叫人觉得舒服。 不过很快,一旁的杨逍凤眸微睐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就牵着方艳青的手走开了。 看着他们并肩携手的背影,范遥转开目光不爽地轻啧,心底烦躁丛生却又不知来处。 ……这个杨逍,教主都不见了还有心思在这谈情说爱!他莫名急切地搜肠刮肚找着理由,最终坚定地这么想道。 第20章 谷中叙情20 这两年来方艳青和杨逍见面的机会一直很少。 因着父亲方评那边又失了消息,明教的阳教主也失踪至今,他们俩各自都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忙碌,因此一直聚少离多。 这次是特意书信约好在蝴蝶谷见上一面。 “等很久了吗?” 方艳青侧首看向身旁的杨逍,浅笑着温声问道。 杨逍自然不会像范遥那般没眼色又不会说话,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丹凤眸里是好似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轻缓暧昧意味深长。 “等你多久都不会嫌久,多短都不会觉短。” 方艳青早已习惯他这般情话绵绵的风流做派,脸上笑意更深。却不再理他,而是看向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眼巴巴望着她的胡青羊。 “青羊,近来可还好?” 不同于两年多前初见时瘦弱的小丫头,十五岁的她已出落成了亭亭如玉的俏丽少女,一袭单薄青衣恍如一枝纤细素丽的清荷。 白净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仍是像每一次见到方艳青时那般盛满细碎如星屑的光芒,怯生生又充满欢喜和依赖。 “姐姐,青羊很好,只是一直很想你。” 见方艳青看向她,胡青羊立刻主动凑到她了身旁另一侧,粉白如鲜桃的小脸上神情虽腼腆但表达的话语却很直接。 这两年来她们俩见面的次数倒是比杨逍还多,感情越发深厚。 或许是因为她们的相交无关于任何身份和武功强弱,又或许是真有倾盖如故的缘分,两人一强一弱的性情相处起来极为合意。 倒真如亲姐妹般亲密无间。 甚至因为同为女子的缘故,很多胡青羊不便或不愿对兄长胡青牛说的话都愿意和方艳青分享,好地让胡青牛都忍不住吃味。 方艳青来到蝶屋后自然也向胡青牛打了声招呼。 她倒是没太在意一旁病床上的男人,因为胡青牛是名满江湖的蝶谷医仙,他本身又医者仁心来者不拒,这里时常会有病人求医。 因此只目光略略扫过那神情呆滞地望着她的男子。 但不曾想到晚间方艳青和胡青羊同睡一屋时,内向怕与生人接触但向来心底柔软与人为善的小姑娘却第一次说了对他人的不喜。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 方艳青来到蝶屋时已是午后,她毕竟是专程来见杨逍的,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两人便单独去了谷中更远处叙话。 如今初秋,别处已开始黄叶凋敝,四季如春的蝴蝶谷内倒还是依然一片春色无边,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成群翩翩飞舞。 方艳青和杨逍相携着走到一处花丛中的大石上坐下。 杨逍单腿支起,一只手放在膝上,书生的长袍被他穿出江湖意气,坐在他身侧的方艳青被他另一只手揽着肩靠在他怀里。 两人相依相偎,一时都没有说话。 只感受着身侧与对方相贴的存在享受这片刻相伴的脉脉温情。 “阳教主还是没有消息。” 无需任何前兆的寒暄,杨逍突然就这样没头没尾地淡淡开口道,“他们都说他应是凶多吉少了,如今都在为教主之位争抢。” 方艳青没有表示疑惑亦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有意接下这位置,但他们谁也不服我。” “紫衫龙王为了韩千叶出走,金毛狮王也没了联系,白眉鹰王回到江南自立门户,青翼蝠王一身寒疾自身难保。” “如今我虽坐镇光明顶,但四法王、六散人纷纷出走,只一个范遥还在我身侧,明教已然分崩离析,他们都道我狼子野心。” 说这些时杨逍脸上少见地没有笑意,唇边的弧度甚是讥讽。 但方艳青却能听出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下的沉痛和不甘,她也理解他为何如此,她握住了他膝上的手按他最喜欢的那样十指相扣。 “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不是觊觎教主之位,满足一己私心。你只是不想明教在阳教主离开后走向衰落,只是觉得没有人有资格坐上他的位置。” 所以与其由那些他看不上的人瞎折腾明教,不如自己先占着,至少杨逍信任自己的能力决不会让明教越来越差。 他们相识三载,相恋两载,对彼此再相知相爱不过,方艳青怎么会不明白他对明教深厚的感情和他清高孤傲的性情。 她清淡柔和的嗓音在怀中轻轻响起,仿佛伴随着倚靠在一起的胸膛深深传导到了其下跃动的心脏改变了原本井然有序的规律。 杨逍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对此的回应只是更加搂紧了她在怀里,低头靠在她浓密的乌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清冷淡雅的香气仿佛从中汲取了力量。 …… 晚间的饭菜是杨逍和范遥准备的。 胡青牛在忙着诊治病人,方艳青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入世数年倒也曾想向胡青羊学习厨艺,可惜在这上面一窍不通。 但现下总不能指望着胡青羊一个小姑娘为他们一群人忙活。 于是不忍妹妹辛苦的方艳青倒是很忍心使唤杨逍,他们两人曾一起结伴游历风餐露宿过那么多日子,对他的厨艺再清楚不过。 杨逍倒是没什么异议,顺便拉来了不情不愿的范遥打下手。 最后做出来的一桌饭菜自然不令人失望,色香味俱全,倒是让胡青牛和胡青羊兄妹暗暗大吃一惊。 方艳青则是私下对杨逍玩笑道,“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2 郎果真很有祖师遗风。” 桃花岛岛主东邪黄药师就是个号称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奇人,他的女儿丐帮帮主黄蓉据说就做的一手好菜。 方艳青这般虽是夸赞杨逍,实则也是调侃他少年时恐怕很以东邪为榜样所以才用心钻研厨艺,毕竟按读书人的说法君子远庖厨。 杨逍自然听出来了,但他脸皮厚地很并不以为意。 反倒是对她的称呼很感兴趣地挑眉。 青妹对其他年长的男子都会礼貌地称呼一句大哥,但对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杨逍从前还会醋习惯了倒觉得这也是种特殊。 但她脸皮薄,这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般亲昵地称呼唤他…… 杨郎…… 唔,果然很好听,看来以后要哄青妹多喊几次。 杨逍面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下这般打定主意想道。 晚上鲜于通自然是和他们这群人一起同桌用餐,胡青牛主动作为中间人向他们双方作了介绍,只说了姓名没说身份。 但明教逍遥二仙的名号在江湖中何其响亮,鲜于通又早知胡青牛这位蝶谷医仙是明教中人,怎么会猜不出他们俩的身份。 但他面上倒并无敌意或是防备,反而落落大方友善笑道,“在下华山派掌门弟子鲜于通,能与几位相识一场便是缘分。” 和他相比,杨逍和范遥的反应就冷淡多了。 范遥自顾自喝酒,杨逍漫不经心地支着头给坐在身侧的方艳青碗里夹她喜欢的菜,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地兴致缺缺。 可谓非常不捧场,鲜于通倒不觉讪讪反而很宽容地一笑。 这样的反应至少看起来可比他们两个礼貌讨喜地多,至少胡青牛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而方艳青虽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恶感。 见此范遥暗暗冷笑了一声。 “华山派啊……”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回忆的语气很是随意地道,“和他们好像是有几笔仇怨的,往常我遇到一个华山弟子就要杀一个。” 鲜于通握筷子的手一顿。 而范遥的话还在继续,他根本没看鲜于通的反应,而是捅了捅身旁的杨逍问道,“我记得你和华山派好像也有仇?” 杨逍看出他的意思,饶有兴致地道,“是啊。” “还记得我们杀的那几个华山派弟子吗?” 杨逍又很捧场地接话,“记得,怎么了?” 范遥喝了一口酒,脸上含着笑意用回味的语气轻飘飘道,“好像一个是大卸八块,还有一个被我们扔到鬣狗群里活活分食了。” 杨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同样笑着说道,“是啊,大卸八块的最后是喂给了附近沼泽里的鳄鱼,啃地骨头都不剩。” 范遥和他对视一眼仿佛意有所指,“这不就是绝佳的毁尸灭迹,所以到现在也没被人发现,说来蝴蝶谷里不知有没有鬣狗……” 他们两个谈笑风生,轻描淡写。 但对面的鲜于通却不复原来的镇定自若,原本就面带病色的脸上更加苍白,额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颇有如坐针毡之感。 胡青牛不知道鲜于通是哪里得罪了今天刚来的两尊大佛,但对方好歹是他义结金兰的兄弟,只能尽量在一旁打圆场笑道, “他们两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鲜于兄弟别当真。” 方艳青一直神情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人这出戏,颇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在鲜于通是华山派弟子的面子上还是看了一眼杨逍让他到此为止。 于是接下来这顿饭总算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如果不提异常安静的鲜于通的话。 饭后的晚间方艳青和杨逍又单独到附近散步,直到这时她才有空问起方才饭桌上的事,“鲜于通是有什么问题?” 见她首先是质问鲜于通,杨逍颇觉满意地笑笑,随即又调侃道,“怎么?我记得你祖上不是应该也和华山派有仇吗?” 华山派的开山祖师郝大通是当初全真七子之一,全真教和古墓派因为两派祖师王重阳和林朝英的缘故的确是有宿怨。 甚至曾经古墓派的入门仪式弟子都需要向王重阳的画像吐口水,不过后来到她外祖父母这代自然将这规矩给改了。 方艳青无奈看他一眼,“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不信你不知。不过你和范遥应该不是真的和华山派有仇?” 正常人杀人就杀人,谁有这个闲心又是大卸八块又是丢给鬣狗,更何况哪里来的好地方既有沼泽鳄鱼又有鬣狗成群。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其实几乎是肯定。 杨逍撇撇嘴,“好吧,就是吓吓他这个伪君子罢了。” 他没说今日在她来之前听到的鲜于通的一番暗藏玄机的话,青妹性情纯粹直率,这种弯弯绕绕的话术她是听不出什么问题的。 方艳青今日并没特意关注鲜于通,但也没觉他有异,因此对于杨逍的评价只在心底留了影子倒未立刻就全然相信。 并非她不信任杨逍,而是她一向喜欢以亲身体会看人。 江湖上不知所云甚至离奇古怪的传闻还少吗?他人口中的话总是有失偏颇的,若听一个信一个只怕千人都有千面。 月上中天,不知不觉就到了要回去休息的时候。 蝶屋这里因为时常要安置病人,倒是有好几间空房,杨逍范遥兄弟俩住一间,方艳青自然是和胡青羊同住。 临进屋前杨逍拉住方艳青的手不放。 方艳青带着些疑惑和温柔的纵容回眸看他,“怎么了?” 杨逍用扇子轻点唇边,笑而不语。 方艳青垂眸无奈一笑,浓密的霜睫在月光下打下一片淡淡阴影,紧接着纤长凝白的脖颈微微仰起一段优美的弧度主动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 但杨逍可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 于是在她即将退开时,两只大手分别握上她后颈和那盈盈一握的婉转纤腰强势不容拒绝地将她紧紧揉进了怀中。 舌尖在甘之如饴的春水里缠绵悱恻,你追我逐,原本颜色微淡的双唇在细密的啃噬与啄咬下逐渐染上靡丽的水色。 待分开时,方艳青已是朱唇微肿,呼吸略急。 她有些恼怒地想把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杨逍给用力推开,但杨逍的手臂仍然如铁桶般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声音暗哑低沉。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方艳青立刻就不敢动了,她如今在男女情爱上已非当初懵懂无知,自然知道他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样在屋外的月色下相拥了许久。 等到好一会儿杨逍终于肯放开她,方艳青立刻头也不回,理也不理地匆匆低着头回屋了,进去的时候却看到站在门边的范遥。 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儿的,又看见了多少。 但见着她如今粉面含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3 眼波潋滟的模样也该知道了,而范遥对此的反应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起来很不屑地转开了目光。 她路过时还故意抖了抖身体,语气很嫌恶地嘟囔了一句。 “嘁~肉麻死了……” 方艳青不理他,倒是屋内的胡青羊不知前情见他对她这般态度很是不满地鼓起勇气偷偷瞪了他一眼,就像幼猫挥着小爪子。 方艳青看地好笑,拉着她往卧室里走,低声劝道,“别理他,他这是喜欢的女子另嫁他人受了情伤,我们体谅下可怜人。” 她说的是黛绮丝的事,但范遥听在耳中却心下一跳,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最隐秘自己也不敢揭穿的事实般心虚又心慌。 ……并且他清晰地知道这并非与黛绮丝有关。 已经进屋的方艳青和胡青羊没有见着范遥骤然僵直在原地的模样,但杨逍却看地一清二楚,并且恐怕比他自己还明白原因。 路过他时还十分记仇地报之以嗤笑,但要指望他点醒他…… 那是不可能的。 第21章 道貌岸然21 秋日的夜里,蛙声渐消,蝉鸣也失了踪迹。 只余圆月下更深露重的霜寒,房间里烛火已熄灭,一片黑暗。 方艳青和胡青羊睡在一张床上,只有一旁的墙上半开的窗户里投射出一片清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两人的身上。 或许是她们初遇时就因意外同寝,因此素来不适与人过于亲密的方艳青倒是不排斥与胡青羊同床共枕的距离。 不如说对她而言,这种闺中密友同床夜话的经历还是很新奇特别的。 “……姐姐,我不喜欢他。” 就在两人都已躺下即将闭眼入睡时,安静的夜色里胡青羊突然这般轻轻开口说道,方艳青睁开眼侧首往身旁娇小的少女看去。 “谁?鲜于通?” 杨逍和范遥与胡青羊的兄长同是明教中人,他们早就相识虽不熟络但也谈不上突然厌恶,因此方艳青下意识就锁定了鲜于通。 果然,黑暗中胡青羊点了点头。 “哥哥很看好他,救了他之后与他义结金兰,还有意将我嫁给他,可是……我不想。” 胡青羊如今已有十五岁,即将及笄的年纪是到了该相看亲事的时候,父母早逝的情况下自然只有兄长胡青羊为她操心此事。 尤其经历过当初拐卖之事,胡青羊对男子多有畏惧。 鲜于通是胡青牛看好的人选,他自然不会害自己疼爱的亲妹子,必是觉得他是良婿,方艳青问胡青羊为何不喜她也说不出原因。 不免让人觉得她是否因当年阴影才抗拒。 想必胡青牛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自家妹妹明显不配合仍然不放弃撮合,毕竟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有些阴影终究要克服。 但方艳青前不久才从杨逍那里听到他对鲜于通的不喜,因此再听胡青羊所言尽管还没察觉出问题到底还是对此留下了疑影。 当下只温声安抚道,“放心,你若果真不喜无法接受,与胡大哥明言他总不会逼你成亲,他是你兄长自是以你想法为先。” 胡青羊轻轻应了声,又靠近了些挨着方艳青手臂才安心睡下。 …… 第二日。 因昨夜的想法方艳青便不动声色对鲜于通更多了几分注意。 见他相貌清秀,举止大方潇洒,谈吐文雅,面上又总含着几分笑看起来的确是个令人见之生喜的青年俊杰。 倒也难怪胡青牛这般看好他。 而且他身上的气质莫名给方艳青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青羊妹妹,我来帮你吧。” 药房内胡青羊一如既往站在药柜前挑选着需要用的药材,鲜于通不知为何站在她身后帮她拿取放在位置较高的药柜里的药材。 一伸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尽管没有真切地接触,但两人距离不足一指宽,男子的气息仿佛铺天盖地完全将她包围。 胡青羊顿时动也不敢动。 一瞬间回想起三年前无能为力地被男人粗暴地捂住口鼻抱走的感觉,脸色都不禁变地微微惨白起来。 “是这个吗?” 鲜于通取了药材又低头看向胡青羊含笑问道,仿佛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靠地更近,暧昧温热的吐息全然喷洒在她嫩白的脖颈。 胡青羊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更加不敢动弹。 被拐卖的过程自然不会是好受的,她们这些商品虽然要保持完整才好买个高价,但中间男人抚摸的大手和肮脏黏腻的触碰也少不了。 恶心,好恶心…… 胡青羊紧紧咬着唇,用力地几乎要咬出鲜血,牙关和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开始细微地颤抖,眼神空洞,渗出冷汗的面上惨白恍惚。 “青羊妹妹,你怎么了?” 鲜于通的脸上含着轻佻又虚伪的温柔关怀,身体靠地更加近了,就在他的掌心即将靠近胡青羊腰间时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方艳青雪白的丽影赫然就亭亭站在门口,眸光冷然地注视着他,鲜于通的手一顿,胡青羊则是像乍然惊醒般用力推开他向门边跑去。 直到将全身都躲在了方艳青身后,手紧紧抓住她衣袖才算安心,就像那时一样在她无处可逃的绝望之时总是姐姐出现…… 而转身面对着方艳青的鲜于通面上并无半点心虚慌张,微微错愕过后便是歉意困惑的神情,“方,方姑娘你误会了……” 他略焦急地解释道,“我只是见青羊妹妹似乎有些不舒服,一时情急想问问她情况,这才,这才……” 鲜于通神情语气实在真诚,方艳青定定看他一会儿还是收回了目光,她也只是刚好撞上那一幕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看青羊害怕地面色发白的模样也不忍心现在问她什么,便将信将疑地先带着她离开回了卧房里才开始温声询问。 可要说什么,胡青羊其实也说不上来什么。 十五岁的少女即使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但对男女之事依然懵懂,鲜于通确实如他所言只是好心来帮她并未真的做了什么恶事。 胡青羊只是觉得他的靠近很让她不舒服。 但就连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是她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方艳青虽没问出什么确凿的疑点,但胡青羊这般模样显然不正常,她虽对男子有阴影但这件事刚发生时她们一路与杨逍结伴而行都未曾见过她这般惧怕。 与范遥虽生疏也算相安无事,怎么和鲜于通便如此…… 之后还觉有些不适的胡青羊就留在了卧房休息,方艳青出去后鲜于通又一脸歉意和担忧地前来和她关心胡青羊的情况。 “都怪我太鲁莽,胡大哥待我如此好,将我当做亲兄弟,我一时对青羊妹妹关心过度便也失了距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4 这话虽是解释,但方艳青听着总觉不对劲,昨夜青羊与她说胡大哥有意将她许配给鲜于通,可现在他这话好似是将她当亲妹子。 方艳青想着会不会是胡大哥没有向鲜于通明言。 毕竟只是撮合,事关女儿家清誉再多单方面让胡青羊相看一段时间也是常理,若实在不成也不至于两厢尴尬。 因此当下方艳青只冷淡地道了胡青羊无事,只是身体不适。 鲜于通顿时像松了口气般,又笑意吟吟道,“青羊妹妹腼腆害羞,好在有方姑娘你冷静沉稳,你们一个像娇怯雏菊,一个是高岭雪莲,性情如此不同却刚好做互补的姐妹。” 他这话可谓一碗水端平,两个都捧了一捧。 就像昨晚知道她不会厨艺时也是这般说青羊温柔贤惠,持家有道,而她是江湖侠女,意气江湖,两人各有各的长处。 当时方艳青听了只觉他这人性情圆滑,胡青牛听着这样讨喜的客套话也没觉不对,倒是杨逍和范遥眼神一个比一个不屑。 而现在回想起来,方艳青终于明白她一直莫名的即视感来自何处了。 这种风流多情的轻浮做派不正是和杨逍相似吗? 只是由杨逍做来因为那一份漫不经心只让人觉得意气潇洒,尤其是近两年他眉宇间越发沉静,而鲜于通相较起来…… 就更沦为刻意做作,让人觉得油腻了。 而且不知是否是方艳青错觉,鲜于通明明说着两边吹捧的话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好似若有若无地温柔含情,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虽然约定好在蝴蝶谷见面,但今日杨逍和范遥却不在。 他们俩是明教恰好在附近有事要忙才会抽出空在此见面,而胡青牛去山间采药了,因为胡青羊曾因采药被拐如今都是他亲自去。 因此今日蝶屋里只有鲜于通和方艳青姐妹,在胡青羊回房后就只剩下方艳青和鲜于通两人单独相处了。 方艳青对草药只略知皮毛没有妄动,无事可做便喂养玉蜂,期间鲜于通一直试图与她搭话皆被冷淡以对仍不放弃。 他说起话来倒是很妙语连珠,眼神隐忍而殷切地望着她,任谁来都觉他定是对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方艳青确认他眼神并非错觉后,态度自然更加冷漠。 鲜于通据说是中了一种奇毒,一只手也因从山崖滚落而骨折,胡青牛不在单手换药总是不便,在他拜托她帮忙时方艳青没拒绝。 方艳青有心保持距离,中规中矩地为他换了药。 两人靠地并不算近,但这却足以让她注意到一些此前忽视的细节,比如他的衣摆处绣工精致的格桑花。 傍晚的时候胡青牛回来了。 胡青羊这时也已醒了,有兄长和姐姐都在身边,她也勉强能镇定地和鲜于通同处一室了。 饭后方艳青私下故作不经意地向胡青牛问了鲜于通所中何毒,得到的答案是苗疆特有的奇毒金蚕蛊毒。 这种蛊毒中之即死,但不知为何鲜于通身上蛊毒量很少,起码让他撑到了遇上胡青牛被他见猎心喜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救治。 至此,方艳青终于确定了某件事。 夜间休息时她问过胡青羊,鲜于通已不是第一次突然靠她那么近,便将一直随身携带的玉蜂送了几只给她。 玉蜂尾刺有剧毒,但胡青羊自幼辨别各种药材其中有不少毒物,倒不至于害怕。尤其这还是最喜欢的姐姐送的礼物。 认真听了方艳青教授该如何养殖和御蜂便高兴又新奇地收了起来。 而这玉蜂第二日就派上了用场。 方艳青到附近镇上买快吃完的米面,正好遇上办完事的杨逍和范遥便一起骑马回来,三人刚到蝶屋门口下马就听到里面传来声惨叫。 然后就见到抱头鼠窜,再不复之前风度的鲜于通跑出来。 而在他周围还围绕着好几只通体雪白的玉蜂,正见缝插针地往他脸上和脖子上叮刺,而鲜于通没跑多远就面色青紫地躺在了地上。 方艳青和杨逍范遥三人就在一旁漠不关心地冷眼旁观,直到这时她才取下腰间的玉笛吹响把玉蜂都召回停在了自己指尖。 今日胡青牛没出门,听见这大动静也跑出来了。 见到这一幕不由惊问,“这是怎么了?” 方艳青却并未解释,只目光冷冷看向地上还睁着眼意识清醒的鲜于通毫无歉意地凉凉道,“我这玉蜂专叮招蜂引蝶之人。” 说完她便向屋内走去,果然见到药房里正战战兢兢躲在角落的胡青羊,她走近去轻轻拥她入怀温声安慰道, “没事了,玉蜂会代替我保护你的。” 说着她将指尖的玉蜂引回胡青羊袖子里的小蜂笼,这剧毒无比的玉蜂在她手上却异常的乖顺,胡青羊也并无一点惧怕。 有时男人比毒蜂尾上针还要来地可怕。 这些被方艳青豢养的玉蜂颇通灵性,她送给胡青羊身上的玉蜂被下过指令,只要距离过近令她情绪不稳便会攻击来人。 因此鲜于通不过是自讨苦吃。 玉蜂尾刺上的毒本是见血封喉,但方艳青念在他罪不至死上特意只挑了几只毒性不强的幼蜂,因此鲜于通到底被胡青牛救过来了。 杨逍和范遥看了这一出戏,眼里都是兴致勃勃地笑意。 但等杨逍私下向方艳青询问她对态度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得知鲜于通昨日所为尤其是知道他蓄意接近她时眼里笑意顿时消失了。 两人单独月下散步后,方艳青照例先回了房。 但她却没看到身后杨逍和范遥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晚间大概是白日被玉蜂保护了一次,胡青羊不似昨夜频频惊醒,看着床头的玉蜂靠在方艳青怀里颇为安心地沉沉入睡。 一夜好梦后,第二日醒来却发生了件大事。 早上用餐时鲜于通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胡青牛担心他前去看望,然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他大惊失色地叫嚷声。 “鲜于兄弟!鲜于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鲜于通似乎是被他叫醒了。 于是房间里又传来他惊惶恐惧的声音,“啊啊啊!我的!我的!它断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蛇!是蛇!快拿下来啊……” 方艳青几人听着这古怪又没头没尾的动静谁也没动,她和胡青羊不明所以,但杨逍和范遥一个个都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见她疑惑看向他,杨逍还故作神秘地竖指在唇边。 单眨眼笑道,“别问,也别去看。” 方艳青没问了,但很快胡青牛就怒气冲冲从房间里走出来质问杨逍和范遥了,“杨左使!范右使!这是你们干的对吗?!” “他到底何处得罪你们了,竟要用……”胡青牛说到这里,看着望着他的方艳青和胡青羊两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5 女子,似是顾忌什么。 顿了顿很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用这种断人后路的法子作弄他!” 方艳青和胡青羊越听越一头雾水,但杨逍和范遥面对胡青牛的责问却一脸不在意地风轻云淡,并且他们对此很理直气壮。 “做便做了,是他自找的。” “我看他不顺眼,杀了他又能如何?” 前者是杨逍,后者是范遥,这两尊大佛换成谁胡青牛也惹不起,虽然从前便知道他们乖戾邪肆但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 胡青牛一脸无可奈何地气恼离开了。 饭后方艳青随杨逍和范遥到了屋外,又再次问了一遍,杨逍仍然不为所动地不回答,倒是范遥似是不耐烦她问又似是邀功地道, “不过是放了点助兴的药,怕他孤单又丢了条蛇去陪他,这伪君子满肚子色心不是刚好合了他的意享受享受……” “至于他迷迷瞪瞪被蛇咬了命根……” 说到这里范遥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恶劣笑意,倒是杨逍咳了两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但方艳青已然完全明白了经过了。 她曾到过苗寨,格桑花是苗女一生只为心上人绣一次的花,鲜于通衣角上苗绣手法的格桑花就代表他曾与一苗女倾心相许。 然而如今又身中量极少的蛊毒被胡青牛所救。 再联想下鲜于通多情轻浮的性情那就不难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方艳青得知他这欺骗女子感情的人如此遭遇也颇觉解气。 就是这手法…… 她不禁有些不赞同地道,“是否太过激了,他也罪不至死。” 先不说那蛇毒能否被胡青牛所解,但那里……断了应是接不回去了,如此对男人来说倒是生不如死了。 方艳青并非为鲜于通抱不平,但他们发现地早,鲜于通虽欺骗女子感情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小惩大诫即可。 但听到她这么说,范遥脸上的笑意却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瞧不起我们魔教妖人的手段?也是,你方女侠可是峨眉大派的嫡传弟子,这两年在武林中声名鹊起,颇有美誉……” “名门正派到底是名门正派,这伪君子纵是再如何道貌岸然和你才是一伙,哪里轮得到我们魔教妖人来教训了?” 第22章 天降噩耗22 方艳青和范遥打起来了。 他们俩从初遇时好似就不对付,范遥与她说话十句里九句带刺,但到底那时相处不长,如今再见虽仍不融洽也算相安无事。 但这主要是因为方艳青不与他计较。 现在她倒也谈不上因这小小的口角动怒,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挑衅针对于她,不如干脆给他个教训。 因此就连一旁的杨逍也说不清是因范遥说的哪句话不对,才让方艳青终于忍无可忍地突然拔了剑和范遥打了起来。 两人初见时就曾并肩作战,也有短暂的交锋。 他们都知道对方武功不弱,但如今真正刀兵相向也不惧就是了。 尤其是范遥,尽管方艳青让他拔剑时错愕后恼怒又气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但看着她认真的眼神自己也渐渐认真起来了。 既然如此,干脆将这个总是令他心烦意乱的女人斩断吧…… 有一瞬间这样的想法从范遥的脑海里闪过,于是两人拔剑相对从最初的互相试探到最后竟越打越激烈,俨然都动了真格。 范遥年长方艳青几岁,更比她早在江湖混了十年。 他是江湖中成名的高手,二十出头就可在人才济济的明教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成为仅次于教主的光明右使,可谓是天之骄子。 他恃才傲物,目下无尘。 他也有这个本事如此,纵有胜过他的也多是占了年纪的便宜,多年来也就一个年纪相仿,能力秉性相投的杨逍能让他入眼相交。 起初范遥多少是抱着些微轻蔑的心思想着速战速决的,然而等真正交上手越打他才越觉心惊。 范遥平日里惯用剑,他在剑法上的造诣自然不俗,各门各派的剑法他都曾交过手,无论哪一种都能迅速找到薄弱之处将其克制。 然而方艳青的剑法除了几招看得出是出自峨眉剑法,其他却是见所未见的,可怕的是她却将之与峨眉剑法融合地几乎浑然一体。 若非他对剑招钻研颇深,甚至都无法辨别。 剑招飘逸轻盈,秀美绝伦。 其讲究美态的风格与范遥曾在杨逍手中的落英剑法有些相似,都是繁复华美地令人眼花缭乱却又不显赘余,绝美中隐藏着杀机。 杨逍的剑法更偏向奇诡,但方艳青也不失凌厉和变化多端。 且她的剑法不仅繁复且速度极快,范遥有心抓住她弱点攻去,但紧接着她的变招亦又快又出人意料,弱点亦随之变化。 恰如此时范遥到底经验老练,眼光独到,很快一个虚晃骗地方艳青以一招小园艺菊飘身而近长剑轻扬进攻时忽地偷袭。 同时另一手以双指大力制住她剑身。 此时两人距离已极近,哪怕是方艳青变招再快亦来不及,想以更胜一筹的绝妙轻功全身而退也受制于长剑。 在这一瞬间,两人手中的两柄长剑相向而去,宽约一指的剑身上冷冽的寒光分别映照在他们脸上,映出两双剑意凛然的明眸。 就在这时,方艳青冷面忽地微微一笑。 范遥心尖一颤,已觉不妙,果然下一瞬她竟将手中长剑松开了,面不改色地直直往他剑下而去,眼看即将刺上面颊剑势不止。 就连场外的杨逍都为这惊险一幕瞳孔乍瞪。 但下一瞬方艳青忽而腰肢轻摆倒向后弯折,纤细柔软的身姿折成极弯的弧度,而此时范遥的剑尖就对着她玉面上淡粉樱唇。 不像攻击,倒像是为她斟酒入喉。 范遥只为她变化无常的及时应对而松了一口气又升起棋逢对手的好胜心,但一旁曾与方艳青交流过剑法的杨逍却看地大为赞叹。 这一招名为清饮小酌,出自玉女剑法。 本是在手中剑受到回击时将自身剑尖上翻,指向自己樱唇便宛如举杯自饮一般,但方艳青却在己方受制时以范遥的剑达成了。 而以一招美女拳法中的蛮腰纤纤避开攻击后,范遥还未来得及反应方艳青手中金铃索却是已从袖中探出到了他身后攻向后背。 这是化用的美女拳法中的貂蝉拜月。 同时另一手并指成剑一招冷月窥人自下攻向他小腹。 范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看到方艳青以金铃索一击就可杀元兵便明白她内力之深厚,但当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那如海潮澎湃的磅礴。 他顿时只觉气血翻涌,被震地身体都不稳。 躲闪小腹的剑招的同时又连忙将夹剑的金刚指松开。 不出他所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6 若是他再不及时松开她便会用弹指神通让他被迫松开了,而他的内力并及不上她,不宜硬碰硬。 见他如此识趣,方艳青手里白绫及时将下落的剑卷起,却也并不收回手中,而是在范遥还未调整好状态时便迅速向他刺去。 于是,不过电光火石间。 待范遥反应过来时一点寒光已逼近他眼前,漫天飞舞的白绫落下现出那遗世独立凌然若姑射神女的雪白丽影来。 “你可服输?” 她霜雪天成的面容眉目冰冷,但与几乎势均力敌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打斗让她微松的云鬓都染上额间点点晶的汗意。 衬地她整个人如春寒枝头雨露沾湿的雪白梨花,冰清玉洁。 范遥就愣愣地看着她。 被她用剑抵在胸口,这般冰冷又高高在上地质问,而自己则成了面对胜利者的输家,这还是他第一次输地这么狼狈又打脸。 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被一个女子堂堂正正打败。 然而他竟然奇异地没有以往挫败时的不甘和愤恨,这一刹那看着她凌然不可逼视的清丽容颜与冰寒明眸他脑海一片空白。 唯有胸腔下如惊雷般在耳边震响,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昭示着他的心正为眼前这个用利剑指着他致命处的女人一步步完全沦陷。 范遥,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 和范遥打了一场算是淋漓尽致的架后,方艳青颇为快意。 哪怕到最后他也没说认输,反倒像是无法接受他被自己打败一般傻愣愣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回神。 而打完这一架后,等方艳青几人再回屋时,胡青牛对鲜于通的态度竟也发生了很大改变。 原来竟是胡青羊方才鼓起勇气主动向他说了鲜于通的事,包括他对她做的暧昧非礼的举动和鲜于通身上的苗绣的问题。 后者是方艳青昨晚告知的,这些原本她看杨逍和范遥在场,顾忌胡青羊名声是等会儿打算私下再和胡青牛说的。 但没想到胡青羊为了兄长不误会方艳青,还是主动先说了。 胡青牛虽被鲜于通表相蒙蔽,但是他再如何也是选择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妹子,更何况先前鲜于通只道他得罪了苗寨中人,可从未提过苗女。 虽然胡青牛再去直接质问鲜于通又得了个情真意切的苗女看上他不从便下蛊的辩解,但到底在心底留下了疑虑。 而很快这疑虑就成现实了。 或许是被方艳青打败的事实刺激到了,范遥把火发在了鲜于通身上,又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争执想证明什么。 不知何时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了出去。 等再回来时,原本就中了金蚕蛊毒还没痊愈,又新添了玉蜂毒和蛇毒的鲜于通几乎已成了个血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不等他们问,范遥又丢出一沓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鲜于通才短短二十几年做的恶事,包括在门派里陷害比自己厉害的师兄弟,轻则毁其名声,重则伤人性命。 还有勾引师妹借机使自己得掌门亲眼收为嫡传,却致其怀孕后又始乱终弃以至于羞愧自尽,而这还不止她这一个女子如此。 还有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堪称道德败坏的渣滓。 巧合的是那曾给鲜于通下蛊的苗女也追了过来,毕竟这片地界上能解蛊毒的也只有大名鼎鼎的蝶谷医仙。 而果然不出方艳青此前猜测,据苗女所说当初鲜于通误入苗寨被她收留,便对她大献殷勤俘获她芳心,她本以为是情投意合。 然而等她将自己交给他,一夜过后待要与他成婚,他却变了脸色又欲始乱终弃,苗女对他余情未了因此只下了一点毒。 仍盼他知错悔改,回心转意。 谁知他却偷了她的一对金蚕蛊逃跑,巧合下被采药的胡青牛所救。 而令胡青牛后怕的是,眼见苗女前来,知道她对自己余情未了的鲜于通妄图通过她逃离蝴蝶谷神志不清下所说的话。 “兰儿!兰儿!救我!救我!我是爱你的啊!是他们逼我和胡青羊成亲不成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你啊!” “我怎么可能娶一个魔教女子呢?我可是名门正派的少侠!未来的华山掌门!他们魔教妖人怎么配的上我!……” 种种言语彻底磨灭了胡青牛最后一点不忍,一想到他差点就将自己妹子推入火坑他就目眦欲裂又后怕不已。 而那苗女好在也未彻底昏了头脑,见此种种也断了念想,只想收回自己的一对金蚕蛊回寨中,好免受责罚。 只可惜蛊虫被鲜于通用来攻击范遥时被他毁了。 如此苗女只好带着鲜于通回去交差了,担心他再用口舌骗人的胡青牛还非常‘好心’地提供了哑药服务。 苗女带着半废的鲜于通离开,谷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待胡青牛向他们几人尤其是范遥道谢又道歉先前态度后,方艳青也看向范遥,清冷的玉面对着他难得有了缓和的点点笑意。 她郑重道,“范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方艳青原先以为鲜于通只是欺骗女子感情的风流浪子,胡青羊是她义结金兰的姐妹,如今知他真面目暴露她自然也后怕又庆幸。 这次的确是她看错了人,她不会不低头承认。 方艳青本来做好了准备说不定又要被范遥讽刺一通,但不曾想闻言他只恹恹地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头,像是不想看到她。 考虑到他之前的落败,他这样骄傲的人难免自尊心受挫。 方艳青便没在意,只对此淡淡一笑。 倒是一旁的杨逍拉着她离开前意味不明地回眸看了范遥一眼,当两人对视时有些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起来他们不过在蝴蝶谷待了三天。 因为鲜于通倒像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不过少了他之后他们几人倒真是自在许多,但这段时间也不过多了几日而已。 杨逍和范遥如今统管着光明顶还有许多事等他们处理,方艳青也挂心着两年内莫名失了音信的父亲。 于是第五日,几人又在蝴蝶谷分别。 离开前杨逍还又叮嘱了方艳青若有事带铁焰令去坐忘峰找他,为表明他无意霸占教主之位,回去后他就打算搬到那里了。 去岁,方艳青去昆仑见他时他们误入的一座隐秘峰谷。 景色颇为秀丽,她为它命名坐忘峰。 方艳青自是颔首应下,她还要在蝴蝶谷陪胡青羊几日。 便站在原地目送着杨逍和范遥策马远去,他调转马头时她还能见到他腰间一直未曾离身的白雪红梅的香囊在空中晃了一圈。 期间范遥倒是一言不发,比起之前他总出言讽刺挑衅方艳青时不时就刷下存在感,自从他被她打败倒成了不会说话的背景板。 再两日,方艳青也离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7 回去的路上照旧去了一趟古墓探望母亲,这两年来因父亲失踪,母亲也一直挂心不已,方艳青独自在外寻找时也常回去陪伴她。 在古墓又待了一月。 方艳青这才启程往峨眉去,想看看父亲有没有信寄来。 然而没想到她进了山门来一路缟素,弟子们也都着孝,见着她回来也不似从前热情欢迎反而眼神多有复杂回避。 方艳青多有不解,又预感不妙。 她拦住一个路过的女弟子问是谁出了事,被她拦住的正是静迦,她通红的眼里有埋怨有愤怒看着方艳青,大声告诉她, “孤鸿子师叔死了!是杨逍杀了他!” 两个于她至亲至爱之人的名字以方艳青意想不到的方式联系到了一起,那一瞬间她根本就无法反应过来静迦话里的意思。 用力地握住她手臂,质问道,“谁?你说谁杀了谁?!”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造化弄人,非她所愿。 静迦又气又怒又悲痛地用沙哑的哭腔流着泪再次嚷嚷道,“孤鸿子!孤鸿子师叔!他死了!被杨逍杀了!还夺走了倚天剑!” 于是,方艳青神色霎时苍白。 第23章 拔剑相向23 一夕之间,竟好似天翻地覆。 明明归来时还满怀着欣喜欢愉的心情,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然而等方艳青再次匆匆下山离开峨眉时,头顶的整片天空仿佛也随着她糟糕无比的心情变地阴云密布,但也再无暇顾及了。 她策马疾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杨逍! 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知到底是期待还是不期待,方艳青没有走到昆仑那么遥远,甚至离开峨眉不久就见到了杨逍的身影。 看起来,他应该一直在等着她到来。 杨逍站在林间的空地上,马儿放在不远处,依旧是往日的一身书生长袍打扮的白衣,从少年长成青年的面容越发俊雅潇洒。 以往见之便情不自禁生喜的人,如今竟已物是人非。 “青妹……” 一见到方艳青的到来,杨逍便像往日那般唤她,以往总含着轻佻笑意的风流面庞如今因着心底的不知所措反而看起来神情严肃。 方艳青翻身下马静静看着他,没有应声。 杨逍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荡到了极点反而让人无比冷静,方艳青和杨逍站在林间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着只觉心湖平静地诡异。 她听见自己冷冷发问,“是你杀了孤鸿子师兄?” 可以说自杨逍与她相识以来,哪怕是初见之时也从未见过方艳青对他有如此冷漠如寒冰的眼神,冷地几乎让他感觉到了刺痛。 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当下也冷声道,“是,也不是。” 杨逍和范遥先行离开本是打算回昆仑的,路过蜀地时停留了两日就偶遇了外出的孤鸿子,他们俩互为情敌自然看不顺眼。 尤其是孤鸿子知道了杨逍是明教左使后,更是认定了他这魔教妖人不安好心蓄意勾引他涉世不深的师妹。 杨逍从不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能和范遥性情相投的他骨子里是同样的狂悖肆意,桀骜不驯。 他与方艳青在一起时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但面对其他人尤其是觊觎他爱人一心拆散他们的情敌可就没有什么好脾气了。 因此,两人一言不合之下直接约战。 若是孤鸿子赢了,杨逍就必须离开方艳青,再不来打扰她,这是孤鸿子提出的条件,至于杨逍若是赢了…… 杨逍根本没有提,因为在他看来他必是赢家。 而他的这份傲慢也非自大,孤鸿子瞒着风陵师太和其他人带着倚天剑决绝赴战,然而他连倚天剑都没有机会拔出来就惨败了。 他根本不是杨逍的对手,无论是武功,还是师妹…… 杨逍轻易赢下孤鸿子后,却并未作罢,素来嘴毒称得上刻薄的他夺了孤鸿子的倚天剑后还好好嘲讽了一番他的不自量力。 称峨眉的镇派之宝倚天剑于他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孤鸿子这位师兄于方艳青更是连鸡肋都不如。 说完甚至还将倚天剑掷于地上,才飘然离去。 但杨逍哪里又想得到孤鸿子本身有残,天生的心疾在他的刻意激怒下竟一时发病,当场心碎吐血而亡。 杨逍的确没有杀孤鸿子,但孤鸿子的确因他而死。 这件事的经过方艳青已从静迦口中知道了,如今再听杨逍说其中详细过程她没有感到丝毫侥幸,反而越发可悲地认识到了这点。 “为什么?!” 方艳青唰地一声将腰间佩剑拔出来,剑尖直直对着杨逍,她清冷如霜雪的面容看起来仍那般平静,但眼眶周围已经微微泛红。 “你为什么要答应约战?又为什么要故意对他说那些话?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吗?他是我师兄啊!” 杨逍看着那对着自己的剑,一时也愣住了。 他想过这件事一定会让青妹很生气,孤鸿子毕竟是她师兄,但当她真的对他拔剑相向时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愤怒。 杨逍本就同样是强势不服软的性情,原先想的要好好向她卖乖求饶的想法也在此时回过神后被心中的涌起的委屈愤懑冲走取代。 “师兄?”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为冷讽的弧度,“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师兄,如若不然我早就杀他一千回一万回了!可等不到他心疾发作!” 听到他这般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话,方艳青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用力地指节发白,她看着杨逍的眼里不由更添失望。 “你还想亲手杀了他?我师兄与你无冤无仇,我明明早与你解释过他只是我的师兄,为何你就非要对他如此恶意!” 杨逍此时气头上来口不择言,或许也是口吐真言。 “是!凭他喜欢你我就恨不得不能早就杀了他!他让我不顺眼,我便杀了他,我们明教杀人何时还需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是一个无能的废物罢了!只不过占着一个师兄的名分就敢妄想属于我杨逍的女人,他难道不该死吗?!” 这一下,轮到方艳青怔住了。 她看着杨逍气恼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杀死孤鸿子这件事分明是没有一丝悔意的,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把孤鸿子的死当做麻烦,一个会妨碍他们感情的麻烦。 哪怕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个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从来与人为善与他无冤无仇只有一点感情纠纷的青年的性命。 方艳青蓦地心底生寒,忽然觉得她眼前的杨逍无比陌生。 “师兄没有做任何错事,他本应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想起白日里在灵堂见到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8 曾经那么疼爱她关心她的师兄如今面无人色毫无生息地静静躺在棺木中的模样。 她神情苍白地看着杨逍,“他不该死,他只是不该喜欢我。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和他和你都不该认识。” 杨逍从她这句话里预感到什么,脸色陡然难看极了。 “你后悔了?” “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先,不过一个徒有虚名的师兄罢了,死便死了,为了他你就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他就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方艳青把剑放下了,因为她已准备转身离去。 从得知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以来,一直压抑在竭力冷静下的各种翻涌的情绪终于如同冰川下的活火山爆发了出来。 “师兄对我来说很重要,师伯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因你而死,我无法杀你为他报仇,但你要我怎么还能和你在一起!” 天空越发阴沉了,有轰隆隆的雷声作响。 这些话说出来就像是必定的誓言,看着方艳青说完就翻身上马即将离去的背影,杨逍终于觉得慌乱了,连忙也上马追赶。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若是担心峨眉有意见,大可随我一起回昆仑,便是江湖上人言可畏,可你又何曾在乎过他人言语?” 方艳青只觉越听胸膛下翻涌的怒气越盛,亦越发失望。 她骑在马上回头看他,目光如冷剑。 “你觉得我是怕峨眉责怪?你觉得我是担心人言可畏?杨逍,我真怀疑曾与我相知相恋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你……” 说完,还不及杨逍反应,她手中忽地射出一枚银珠打在了杨逍座下的马儿腿上,控制好的力道让马儿立刻就跪倒在地。 “别追了,峨眉不欢迎你。” “再追上来我射的便是玉蜂针了,也不只是射马了。” 趁着杨逍的马停在原地不能走动,方艳青却是用力一挥鞭策马疾驰离开了,杨逍震惊于她竟真的向自己出手。 同时又只能停在原地无力看她远去…… 争吵与离别或许总是伴着萧条惆怅的风雨才显得应景,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哗啦哗啦地下起了晚秋的最后一场雨。 头也不回就离开看着决绝又无情的方艳青在雨中策马不停,发上脸上和身上的白衣都被雨淋地湿透,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只是在眨眼间,苍白的脸上通红的眼流下一行温热的清泪。 与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 方艳青回到峨眉时,已是深夜。 她一路往白日已经到过的灵堂里走去,没有见到人,本以为弟子们都该回房去睡了,不曾想那里还有一道人影在守着棺木。 是师伯风陵师太。 本就已年近半百的她如今看着更像苍老了十岁,原就微霜的鬓发如今已经几乎全白,她背对着方艳青怔怔注视着黑色的棺木。 挺直的脊背如今微微佝偻着。 从来强势的人像是霎时失了精气神,老弱,悲凉。 方艳青只看上师伯的背影一眼心底就无可避免地生出无以复加的愧疚和酸涩,想起白日里弟子们的态度她正想转身默默离去。 “青儿……” 风陵师太却已发现了她的到来,轻声唤住了她。 方艳青略僵硬地转身看向她,但风陵师太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怨怪和责备,而是注意到了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 顿时惊讶又心疼地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便直接上前拉住她不容拒绝地带她回了她的院子,让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又让她坐下,自己亲自给她擦干头发。 全程方艳青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此时或许是坐下低着头看不到师伯的神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师伯,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师兄 寂静的夜色里,房内一灯如豆。 只在墙上昏暗的烛火映出她们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方艳青的话还未说完忽地风陵师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打断了她。 “孩子,这不怪你。” 她的语气仍如那时孤鸿子师兄因自己重病在床时一般平静,这既是她秉性通透或许也是因为她早已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 方艳青没有蓄意引诱孤鸿子喜欢她,甚至早已说清拒绝,更不是她让孤鸿子去与杨逍决斗,这全然都是孤鸿子的一厢情愿。 难不成就因为孤鸿子喜欢她,她不回应他就是错吗? 世上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起后果,但有时感情上是无法这样明明白白地靠绝对的理智讲道理的。 若换做旁人如此,方艳青必不会如此愧疚。 可是那是孤鸿子啊,是自她来到峨眉后如父如兄般待她无处不温柔无处不体贴的师兄啊,数年来的相处他们早已如亲兄妹般。 更何况还有师伯…… 风陵师太一生未婚,只收了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在他身上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期许,如今唯一的弟子英年早逝不亚于丧子之痛。 方艳青又该怎么面对她,面对自己的父亲…… 就像今日杨逍所说的,她的确不在乎世俗眼光和外人风言风语,甚至峨眉山上的这些弟子们是如何看她都不如何在乎。 但她在乎已失了性命的师兄,在乎父亲和师伯的心情。 若她依然坚持和杨逍在一起,他们也许不会想她因此失去幸福,但她又怎能舍得伤他们的心?有些事终究是跨不过去的。 回到峨眉后方艳青独自在往日师兄练剑的山崖上坐了半晚,冰冷的山风与秋雨将她原本和杨逍争吵时杂乱的思绪都冻地再冷静不过。 可如今亲耳听到师伯说的一句“不怪你”,她终于再忍不住抱着师伯的腰身静静埋在她怀里许久没有抬头。 而感受到腰腹渐渐湿润的风陵师太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于是这个要强到哭也不肯让人看见的孩子单薄的脊背又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她腰身的力道才微松。 闷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响起,“师伯,我不明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明明和他们都说清楚……” 在她看来杨逍是她倾心的爱人,孤鸿子是她同门友爱的师兄。 他们都是对她极好极中重要的人,可为什么两个这样好的人却要因为她而自相残杀呢? 风陵师太耐心地听着她的困惑与不解,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已经黑沉的天空以及那斜晃的梅枝树影。 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子,还有她的师父…… 最终只无限怅惘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9 。傻孩子,情爱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清就能断的呢?” …… 风陵师太离开了。 方艳青一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坐在了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还未停歇的雨出神发呆。 具体想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 只是当目光偶然落在堂屋内的墙上悬挂的海上明月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年他们在广东遇上巨鲸帮掳掠妇女的事。 那天晚上,与她和杨逍一起行动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男子。 在他们救出那些被拐的女孩后,那人主张只诛杀首恶即可,而杨逍觉得要斩草除根,连同菩提庙的僧人和巨鲸帮都一个不留。 那人与杨逍意见不合,因此选择了先行离开不再同行。 而方艳青素来杀伐果断,认同血债血偿。 敢杀人作恶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不必留情。因此主张先找出证据,杀过人害过女子清白的皆不必留,其他则小惩大诫。 最后杨逍顺从了她的想法,那些证据还是他让明教的人帮的忙。可现在再回想起来,方艳青才忽然明白顺从只是他想顺从…… 但本质而言,杨逍是不在乎人命的。 不在乎他们是否作恶,不在乎他们是否无辜,只是让他不顺眼了,那就杀掉也无妨,她若求情不管对方是善是恶留下他们性命也无妨。 从前方艳青以为他们是一样地对元人嫉恶如仇,志同道合,他纵然桀骜不驯但有原则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如今看来那只是他在她表现出来的一面,有些事早有端倪,只是那时千依百顺的热恋掩盖了一切。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真正了解他。 杨逍,杨逍…… 方艳青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这些事,脑海中的千头万绪让她睁着眼一夜无眠,想到那人胸口下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第24章 二度噩耗24 恰逢阴雨,孤鸿子的葬礼也让峨眉的气氛低迷了许久。 风陵师太年纪大了,这种时候方艳青自是留在峨眉帮忙操持着,哪怕她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门派庶务,但她聪慧一点就通。 开始有些忙乱,很快就条理分明地上了手。 尽管有的弟子原本还有些不满和不服气,但在风陵师太的支持下和方艳青展示出的能力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葬礼结束后,风陵师太就病倒了。 她虽心如明镜般劝慰方艳青这是孤鸿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又如何会不难过呢。 方艳青亦不知如何开解她。 该懂的道理风陵师太只会比她更明白,因此她只能尽力如孤鸿子师兄在时那般处理好峨眉的一应事务,又尽心汤药侍奉床前。 如此就入了冬,到了年末。 尽管大家心中都因大师兄孤鸿子的死而郁郁,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新年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喜庆布置终于冲淡了一点悲伤。 风陵师太的病也有了起色。 往年方艳青到了这时都会回终南山古墓里陪母亲过年的,但今年她实在放心不下峨眉和师伯,便去了信留了下来。 外面寒风阵阵,冬雪飘飘。 方艳青坐在风陵师太的屋内剪窗花,她们搬了一个小桌在床上,风陵师太也坐了起来淡淡笑着教了她许多新鲜的花样。 从前见她惯来严肃的模样,还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精巧的手艺。 据她笑谈,这是她幼时郭襄祖师教的。 郭襄祖师生性慧黠,古灵精怪,对什么都感兴趣学什么都快,她说在这点上还是父亲方评的性子更与祖师合得来。 方艳青一边听着师伯口中的旧事,一边手指灵活地剪出一个与风陵师太极相似的小像递给她,果然哄地她很展颜一笑。 “你倒是也与你父亲像得很。” 方艳青初到峨眉时,见她通身清冷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风陵师太本以为她该是更像她母亲,或者说是那位传说中的小龙女。 而后来相处久了,便知这孩子清冷淡漠的外表下内里的聪慧灵动活脱脱是随了她父亲,当然还像那人…… 风陵师太注视着面前明眸含笑,顾盼生辉的白衣少女,早已看透俗世历经沧桑的眼里不禁闪过一缕忧思。 ……她真的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方艳青自然不知此时风陵师太在想什么,她只看到原本好不容易暂时忘却伤怀有了笑的师伯突然又沉下了神情。 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木匣。 “青儿,这是之前我收拾你师兄的遗物发现的东西。” “……里面是你父亲的信。” 风陵师太没有说地太清楚,但聪敏如方艳青又怎会不知其中含义,原来父亲并没有突然杳无音信,只是他的信都被扣下了。 风陵师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方艳青低头抚摸着木匣,没有说话,但她却已明白了原因。 两年前她本以为自己已与师兄说清,后来师兄也的确主动退回了恰当的距离,看她的眼神和关心都是师兄妹间合适的态度。 她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放弃了。 她将他当做亲兄长般,因此在他面色如常状似玩笑般随意提起她和杨逍的婚事时,曾不设防地回答了只等与杨逍一起拜访父母。 想必便是这般原因吧…… 若是没有明教的变故和父亲突然的杳无音信,这两年里她的确可能早就与杨逍在彼此情浓之时一鼓作气结为爱侣。 “青儿,这件事是孤鸿子这痴儿做错了……” “你怪他,但请你别恨他。” 这不是逼迫,这只是身为师父为自己那为爱成痴的弟子诚恳的请求,倘若他身死后以性命爱之的女子却恨他如仇眦。 这该有多可悲啊…… 方艳青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木匣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意。 …… 木匣是直到方艳青回到自己房间才打开的。 但里面厚厚地一叠信数量显然出乎她意料地多,她再翻了翻,里面其实只有四五封信是父亲在两年里寄来峨眉的,而其余的…… 都是孤鸿子自己写的。 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方艳青一封一封打开来看。 原来里面竟是孤鸿子的日记,但并不是每一日都记,最早的日子开始于三年前她初来峨眉的那一天与他的初见。 还有他最初教授她峨眉剑法,他对她谈及幼时与父亲的趣事,他为她在院中栽种的梅树,他们一起在冬雪降临时煮酒赏梅。 字里行间明明是平淡如实的描述,并未用任何夸张抒情的语句,却无不透露着少年人藏也藏不住地几乎跃然纸上的怦然心动。 再到后来她对他的有意疏远,那个白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0 少年的到来。 他在信中这样写道,“原来我这样死板的山竟也会为她哗然,原来她那般平静的水也会为人泛起涟漪,只是……那人不是我。” 而后的信中同样是朴实的记录,她每一次离开峨眉时的背影,等待她归来的期间他就静静地照料她院中的梅树,每一株花草。 直到她下一次的归来,恰到好处地笑着与她交谈。 方艳青一字一句地看完,里面再没有一句类似于喜欢或爱这样越轨的话语,可却像句句都在诉说那隐忍而执着的痴情。 待看完,她沉默良久。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令她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好像是该责怪孤鸿子擅自拦截父亲的信件,却又无法生起任何怨怪的心思。 此时此刻,方艳青只深觉自己从前的单纯无知。 是她太主观臆断,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自以为通了人情世故实际不过一知半解,人的心人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 看过父亲的信后,方艳青根据他最后一封信留下的地址去找他。 当然此行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找回倚天剑。 她离开前风陵师太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可以下床了,也是这般方艳青才能放心离去,而在此之前风陵师太又叮嘱了她。 “青儿,无论这次能不能见到你父亲,找不找的回倚天剑,都请你尽量早些回来吧,师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这是风陵师太第一次这般态度客气到郑重对她言语,方艳青看着她认真地眼神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何事,不禁低低垂敛了目光。 但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师伯,我会回来的。” 这次的离开与以往每一次的感受都不一样。 从前的她只觉无忧无虑,策马在江湖中宛如不羁的风,看青山绵延侧岭成峰,看江水滔滔百川东到海。 但这一次,明明还是一样明丽的山一样秀的水,落在眼里都不免因心中沉重而怅惘的情绪染上一层黯淡的灰色。 方艳青只觉从没有这样想快点到父亲身边去。 她想等到见了父亲,她一定要像儿时那般趴在父亲的膝头,她可以把自己心中许许多多不想对外人诉说的烦恼和委屈告诉他。 父亲总是那样乐观开朗,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好好安慰她。 更何况他那样疼她爱她,说不定听说了这事后还会好好骂一顿自作主张的师兄和肆意妄为却不真正为她考虑的杨逍…… 就这样,方艳青终于到了河南洛阳。 这两年来孤鸿子一直以她的口吻回复方评的来信,信中言语简短再加之他对她不知何时了解地那般深刻,连笔迹都一模一样。 如此,倒一直没被方评识破。 而上一封信是在孤鸿子去世前一个月收到的,距今已有四五月了,而在信中方评说他多年追寻之事终于有了明确线索。 就在洛阳,待他顺利完成便可回到峨眉。 从此不必再如此奔波在外,可以回到古墓长伴妻女。 孤鸿子是不知方评在外所为何事的,但方艳青却一清二楚,得知这个好消息她自然为此高兴,然而她更不禁担忧。 父亲必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说出这般肯定的话,但如今小半年都快过去了,他却不但没有如约回到峨眉也没有任何音信传来…… 不知为何,方艳青只觉莫名惴惴不安。 尤其随着她到达洛阳后,根据和父亲留下的暗号找到他曾落脚的地方,那里他生活过的痕迹还没处理,却已落了厚厚一层灰。 父亲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必定是出现了极紧要的事让他不得不匆忙离开,而后更是无法再回到此处…… 方艳青不知到底是如何无法,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但她只能边在周边寻找线索,边暗自祈祷。 然而这份预感还是化为了现实。 这日一个相貌甚是清雅,下颌留有长须年约三十来许的男子和一个身躯雄伟,貌相雄伟的和尚突然来到了方艳青面前。 他们自报家门是武当首徒宋远桥和少林四大禅师之一的空性,并且开门见山便问道,“可是峨眉玉女剑?” 这几年来方艳青时常在江湖上行走,她武功高强,遇到敢作奸犯科者便毫不留情杀之,在江湖上亦有了一点声名。 加之她从不掩饰来历,各门派都知峨眉多了一位极厉害的弟子,在外问起风陵师太又知她还是峨眉的亲传弟子。 但方艳青在外从来戴着帷帽,外人只见她身姿亭亭,但轻功和剑法皆用的极美,江湖上便取了一个“玉女剑”的外号予她。 倒是误打误撞了。 方艳青对他们两人的到来自然疑惑,她从未与他们见过,少林寺虽就在河南嵩山但也未曾去拜会或得罪过。 但想起近些时日大街上多了许多少林弟子似是在查找什么,而她又未遮掩踪迹倒不觉得他们认出她来有什么奇怪。 方艳青干脆地颔首,“峨眉弟子方艳青,两位有何贵干?” 宋远桥和空性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她的眼里却是悲痛和惋惜,方艳青心头一跳已觉大大的不妙,然而仍无法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方女侠,令尊已逝。” “节哀顺变。” …… 方艳青已不知自己是如何跟随宋远桥和空性来到少林寺,听他们一路上如何诉说父亲死亡的原因和对此表示的哀悼。 这些她都没能听进去。 她只觉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耳边一切声音都与她隔了一层遥远的距离模糊不清。 直到来到少林寺。 亲眼目睹那具已然僵硬的熟悉的身影。 那轻飘飘仿佛在梦中的感觉才陡然落到了实处,但紧随而来的是心中好似被突然破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过地巨大的空茫。 曾经那样鲜活又狡黠地说着玩笑话逗她开心的男人,如今只能安静地躺在那里,俊美昳丽的面容苍白晦暗,已没了一点生气。 方艳青前不久才亲眼见过尸体,她应当很熟悉才对。 但她仍是伸着不自觉颤抖地手抬了又抬,才终于试探着放到男人的鼻息下,直到确认他的确已毫无活人该有的呼吸。 才终于恍然大悟地明白…… 她的父亲死了。 “……方女侠,节哀。” “令尊的尸体是和少林空见神僧的尸体一起发现的,皆是死于七伤拳,地上还‘留着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是也’。” 宋远桥和空性一直安静地跟在一旁,理解她此时经受丧父之痛的失态,但有些话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空性补充道,“但我少林已有证据查明,近年来打着成昆旗号干下诸多恶事,如今又杀害我师兄和方施主的其实是谢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1 “……谢逊?” 从进来便跪在方评尸身前,无知无觉恍如一座雕塑不言不语的方艳青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她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明教金毛狮王,谢逊?” 空性点头应了是,并不对她知道谢逊的名号有什么奇怪,毕竟谢逊的确是早已成名江湖。 倒是宋远桥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对,不禁看了她一眼,但也只以为是悲痛欲绝下对杀父仇人的憎恨,倒也未曾多想。 …… “大人,怎么了?” 四周是连绵起伏的料峭青山,峰峦叠嶂,被其包围的是波涛汹涌的深海,头顶是一望无际的碧空如洗,缭绕的云雾遮掩了边界。 山与海结合在一起,奇异又和谐。 而更诡异的是山间的麋鹿,海底的鲸鱼,等等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动物植物乃至于被风吹地簌簌作响的枝叶一瞬间地静止。 在刚才,时间被这里的主人无意间排斥了。 系统222不受时间法则控制,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异变,连忙小心翼翼地询问它现在的宿主,或者说它被派来服务的大魔头。 山与海交接之处,巨大的岩石上。 一道半人半鱼尾的身影趴在那儿,祂拥有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银白长卷发,与大海融为一体的银蓝色大鱼尾在水中摇曳。 面容和五官亦是仿佛上天精心雕琢地完美。 或者说这副相貌本来就是祂无聊时一点一点捏出来的,祂听见了系统222的问话却恍若未闻地仍然阖着眼不搭理。 于是222更忐忑了。 作为一个犯了错本应被回炉销毁或者进行格式化摧毁人格的系统,是因为主神大人的慈悲才得以保存人格继续活着。 但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于是222就被派到了这个据说一旦跑出来就会毁灭世界的大魔头身边赎罪。 而它的任务就是提供书中世界供祂娱乐。 “大人,你是被书中世界影响到了吗?觉得不开心了吗?那个,那个,主神分派给我的都是进化能量不足的世界……” “所以里面的人物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纸片人,并不是真的人,大人你不必太沉浸其中,不用因为他们伤心的……” 系统222以前也有过宿主,但记忆都被模糊了,不过在新主神上任后它又重新参加过一遍入职培训。 了解过宿主进入小世界完成任务是很容易被影响情绪的,所以要时时刻刻关注宿主的心理健康。 尤其是222的任务就是要让大魔头开心,不让祂跑出去,想到刚才小世界里显示出的大魔头扮演的人物伤心欲绝的样子…… “你在说冷笑话吗?” 祂轻轻抬起眼看向好似一个光点飘在祂周围的系统,显露出来的双眸是和发色一样诡异又绮丽的七彩瞳孔。 并且形状如漩涡般深邃又让人无知无觉沦陷,就像祂整个人一般浑身上下好似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闪闪发光般耀眼夺目。 有一种魔魅般的吸引力。 但此时的语气又有种纯然地疑惑,说完又哈哈笑了两声,让系统222都不知道祂是在故意嘲笑它还是为了配合它。 “主神没有告诉你吗?我不可能会受七情六欲影响的。” 毕竟祂就是七情六欲的化身啊,所有的一切情绪都只是补充祂能量的食物而已。 祂懒懒地解释了一句,又从岸上坐了起来,赤/裸的上半身从水中显现,却没有任何两性特征,人鱼本身当然是有性别之分的。 但祂没有,祂也不是真的人鱼。 系统222如今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智障,它没有思考宿主为什么不受七情六欲影响,知道自己误会了的它又忙找了第二个理由。 “那,那是大人觉得无聊了吗?虽然我目前只有最低等级,但还是有很多世界可以提供大人进去玩乐的!” “比如这两个世界里有很有趣的人,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踏月留香的楚留香,大人喜欢别的类型也有梦枕红袖第一刀……” ……它难道真的以为祂是在玩吗?那些都是假的吗? 祂看着系统222确认了这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智障,难怪能被主神丢到祂这里还不受影响。 “行了,还是把这个世界继续吧……” “铺垫了这么久,最极致的美味我还没尝到多少呢……” 祂抬手轻轻一划,水面上升起一面流动的水镜,上面显示着书中世界方艳青已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到了峨眉。 因为祂一时的抽离,这具身体只有基本的反应,好似傀儡般不哭不笑,不过在外人看来倒是父亲离世很正常的过于悲痛。 但总是这样也不行啊,看来以后要留一点神识在身体里了,这样等祂收割完情绪还能正常地在小世界里生活…… 毕竟祂是个完美主义者呢。 第25章 继任掌门25 仿佛上天都在有意捉弄,噩耗一重接着一重。 十八岁这年方艳青的恋人害死了她的师兄,紧接着不到小半年十九岁的她又永远失去了她的父亲。 再操持完父亲的葬礼,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是单薄地仿佛迎风能被吹倒,她不哭也不笑,比起初出江湖那会儿更像一尊无悲无喜的冰冷玉像。 风陵师太看着暗暗担心不已。 于是等葬礼结束后,方艳青提出把父亲方评的骨灰带回终南山时她并未阻拦,甚至那个曾经起过的念头也被她悄悄按在心底,这个江湖给予这个孩子的苦难太多了…… 或许从此隐居避世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远在河南,路途遥远,尸体拖不了那么久,不得已方艳青只能将父亲火化成骨灰带回了峨眉,如今又把他带回了终南山。 她想若是可以,父亲临终前最想见的一定是母亲吧。 或许是夫妻心有灵犀,当方艳青怀抱着装着父亲骨灰的瓷罐回到古墓就见到了早已等在门口的母亲,未及开口泪便已流下来。 父亲的死给了母亲极大的打击。 相比于方艳青,她的母亲才是那个真正活地像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寡情淡欲,通透又单纯无邪如稚子。 她一生仅有的私欲与欢愉皆系于丈夫和女儿身上。 头白鸳鸯失伴飞犹如肝肠寸断之痛,但好在这种时候母女俩起码能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陪伴着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也或许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吧。 毕竟她一直很清楚丈夫的志向和他正在做的事,不是吗? 时间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良药。 转眼间又是春去秋来,方艳青这次在古墓里待地时间格外久,久到古墓中的姐妹们都以为她满足了好奇心后就不打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2 出去了。 “想去便去吧。” 这日方艳青正坐于寒冰床上修炼玉女九阴功,母亲则安然躺在一旁虚空悬挂的吊绳上入睡,就是这时她突然这般淡淡开口道。 方艳青一愣,“……阿娘。” 吊绳上洁若冰雪,不染纤尘的白衣女子没有看她,与她有五六分相像只是神态更为冰冷淡漠的清丽面孔微微阖着双眸。 “想做便去做吧。” 她悠悠叹道,“我总是拦不住你们的……” 她出生之时正值乱世,但有父母庇佑得以偏安一隅,她亦习惯了这样清静隐居的日子,实在不喜俗世中的纷扰。 但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却与她不同,他们都有一颗向往着江湖的心,有令人敬佩的远大抱负,她不能那么自私地阻拦他们。 方艳青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否认。 低低道,“阿娘,谢谢你。” 于是就这样时隔一年多,二十岁的方艳青再次踏出了古墓,并且这一去往后可能就不再能如从前那般想回便随时能够归来。 她在古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方才下了终南山。 或许是上天注定要指引她一步步断去俗缘,方艳青离开终南山不久竟然就遇上了杨逍,看起来他应该是特意来这儿找她的。 秋风卷起泛黄的树叶,两道白衣的身影相对而立。 “青妹……” 杨逍牵着马站在不远处,看着不远处那道黑马上的白衣身影,只觉这近两年来内心的空虚和寂寥都在霎时间被填满了。 方艳青从马上翻身下来。 她没有再戴那顶杨逍赠予她的帷帽,曾经是出于避免麻烦,但从今往后她大概要不得不适应这样因容貌带来的目光了。 而在此之前她还有些话要和杨逍说清。 “杨逍,我父亲死了。” 眼看方艳青下马向自己走来,杨逍本以为两年的时光终究让她放下了那件不愉快的事选择了回到自己身边,正暗自欣喜。 但紧接着她就停在了几步之遥,突然如此说道。 这两年来杨逍基本一直因为忙于教中事务待在西域昆仑,否则他早已抽出时间来找方艳青,中原这边的事还真不如何清楚。 乍然听闻,不禁一怔。 他并非擅长安慰人的性子,但他心知她与父亲感情有多深,明白她定然为此不知该有多么悲痛,一时后悔没有早出现在她身边。 “青妹,节哀顺变……” 怜爱涌上心头,杨逍不禁想上前拥她入怀安慰。 但听到他所说的‘节哀顺变’看到他眼里的怜惜爱意,方艳青冰冷如霜雪的面容却是浮现出一抹似讽似悲的淡笑。 “你可知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 杨逍见她如此神情已觉不对,一时竟不敢再听。 “是谢逊啊!是明教金毛狮王谢逊!” 方艳青明眸中已有泪光闪烁,这是杨逍第一次见她落泪,“七伤拳专攻人五脏六腑,我父亲便是死在这般五脏俱碎的痛苦下!” 就如他们初见时她曾对他说的那样,她自小居于深山,不问世事,父亲只告诉她世上有穷凶极恶的蒙古鞑子欺压汉人百姓,我辈光复汉家河山义不容辞。 方艳青因此视元兵如仇,但她从不知什么正派邪/教之分,明教在她心中和江湖上的武当少林从没有什么分别。 昔年的桃花岛黄药师在江湖上被称为东邪,但他同样是天下五绝的宗师,他的女儿女婿亦是为国捐躯的义士英雄。 所谓的名声自来都是真假难辨。 所以方艳青从未将杨逍明教左使的身份放在心上,她只认她认识她了解的那个杨逍,她既与他真心相爱便自然而然与他在一起。 从未顾忌过什么正邪之分,她的父母亦不在乎。 可是现在她真的还能认为自己了解的就是真正的杨逍吗? 她的师兄因他而死,她的父亲死在了明教法王手中,时至今日隔着两条血淋淋的生命她已决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明教为何被称为邪/教……” “不是因为你们与名门正派理念不同,性情异于常人,离经叛道,而是你们善恶不分,全凭一己喜怒肆意妄为!” 方艳青看着杨逍的泪眼里有仇恨有痛苦,“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今日便断情绝爱,从此江湖路远,再也不见……” 说完她将袖中已暗暗攥了许久的物件抛在了杨逍怀里。 杨逍下意识接住才发现那是自己曾在七夕之时以定情信物相赠与她的铁焰令,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触手生暖。 但杨逍此时只觉寒意刺骨,遍布四肢百骸。 然而下一瞬还未及他反应过来,一道凌厉的剑光便紧随而至,以为她是要杀自己为师兄为父亲报仇的杨逍一时心中只余悲凉。 竟动也不动,只待她取走自己性命。 但那剑光却并未落在他脖颈或者胸口的致命处,甚至未曾伤他身体一分一毫,它只是……只是将他腰间的香囊挑断。 然而看着那地上已一分为二的香囊,杨逍只觉此时有一把无形的利刃落在他心上无情切割的痛苦更胜过皮肉刀剑之伤。 “……你竟真要如此绝情?” 杨逍眼眶已经微红,破碎的眸中的悲痛与方艳青如出一辙。 方艳青红着眼微仰头,决绝地颔首,“……是。” 但说完下一瞬,眸中清泪已滚滚落下。 方艳青性情淡漠坚毅,二十年来的人生里只为两个男人落过泪,一是丧父之痛悲痛欲绝,二便是爱人诀别挥剑斩情丝。 两年来她在清静的古墓里已想地足够多足够久。 从与杨逍的初见到后来的相识相爱相别,以及过去和未来的打算,她本信奉及时行乐,逍遥快意,从没这样深远地考虑将来。 但最终她清楚地明白,她与杨逍终究不是一路人。 因为自小远避人世的缘故,方艳青受世俗礼教的影响不深。 比如什么杀孽太多有伤天和,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仁恕观念,在她看来作恶就应当有报应,该杀之人就是该杀。 她杀欲不重,甚至很多方面的欲望都很淡薄,杀人这件事对于她也并没什么特别的兴奋或恐惧的感受和意义。 就像拂去一片落叶,就像每一次练剑划过空气一样平淡,用杨逍从前曾说过的话,这是一种近乎稚子天真单纯的残忍。 但她并非不在乎人命。 她看着冷清淡漠,但她的父母都是出自名门正派,从小对她的教育就是怜贫惜弱,扶危济困,她骨子里有很坚定的原则和底线。 杀人于她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看杀的是什么人,她是永远都做不出如杨逍这样一言不合仅仅因为一己好恶便伤人性命的。 所谓的志同道合,若只是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3 某一方面有共同语言而已,那当他们的矛盾与分歧暴露出来的时候,于他们的感情而言那是致命的。 如同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彼此情浓时自然看不到对方的缺点,但就算没有孤鸿子的插手,他们在前几年里就算成了婚日后恐怕迟早也会走向陌路。 如今,倒也算是及时止损…… 方艳青这般在心中暗暗自嘲地想到,唇边的弧度越发苦涩。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既已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容许自己后悔,因此当下便不再看向杨逍,转身上马便决绝地扬长而去。 “青妹!” 杨逍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上前追了几步,口中疾呼,然而马上的那道身影却并未如他们从前每次分别时那般不舍地顾盼回首。 她的背影是那般地无情,那般坚决地弃他而去。 杨逍最终停住了脚步。 他的性子当然也是极骄傲的,她既无情他便休,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那等痛哭流涕恳求她回头的懦弱作态。 然而想是这般想,他却站立于秋风中目视良久。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越来越远的雪白身影,就像从此那人永远地退出了他的世界,从此天地苍穹间只余他一人孤影寂寥。 地上染上尘埃的破碎香囊终究被人捡起,珍惜收回怀中。 其上落下了一滴湿润,无人知晓。 方艳青一路未曾停留径直回到了峨眉。 当见到她的身影时守门的弟子和路上见到的人都对她时隔近两年来的再次出现感到惊讶,随之竟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欢喜。 风陵师太见到她时自然也是惊喜的,同时还有欣慰。 她已看出了这个孩子的决定,看来她比她想象地要更为坚毅。 真像,像她父亲,也像师父…… 峨眉的继承问题一直是挂在风陵师太心头的重任,这是师父一手建立的门派,临终时全心信任地将之交给了她。 几十年来,两代人的努力才有了如今武林三大派的峨眉。 从前有孤鸿子这个选定的继承人,他天资虽不算奇高但也属上乘,为人温和稳重,八面玲珑,不说奋进未来守成足以。 但自孤鸿子亡故后,峨眉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风陵师太的年纪大了,已没有时间再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更何况合心的弟子真那么容易遇到多年来她也不会只收了一个。 思来想去,便只有方艳青了。 峨眉其他弟子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够好,没有领导峨眉担起未来一派之责的能力和心性。 而青儿她身为师弟方评的亲生女儿,本身便是峨眉嫡传弟子,武学上天赋异禀,为人聪慧通透,心性正直坚毅。 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再合适不过。 这个念头是风陵师太早就起了的,但两年前她顾虑良多,因为青儿这孩子虽适合可她的心更向往逍遥快意的江湖,自由洒脱。 而峨眉掌门的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 再后来师弟方评意外去世,看着她那般伤心断肠的模样,风陵师太犹豫过后终究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尽管她那时已有所察觉。 但不曾想,她竟还是选择了回到峨眉。 在方艳青回到峨眉后与风陵师太来了场师伯师侄间彻夜长谈。 在确定了她是真的做好了这个决定,第二日风陵师太就向峨眉众弟子们宣布了从此方艳青为下任继承人。 出乎意料的是弟子们竟都没什么意见。 大概是因为作为峨眉弟子的她们也看的清楚,方艳青才是那个未来能带领峨眉维持武林三大派地位的合适的掌门人。 事后弟子们都曾前来祝贺方艳青,还有的向她道歉。 方艳青都一一淡然收下,就像五年前她初来乍到时众人的热情,其实不管他们是什么态度她都不太在乎,全部能够从容应对。 自幼淡情寡欲地静修,能真正影响她的人或事很少。 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是出于她实力的强大还是出于她的身份地位,前者固然好,但后者她亦不惧。 风陵师太将继任仪式定在了两月后。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过急了,弟子们虽疑惑但没有意见,方艳青倒是有向师伯提出再等几年,但风陵师太却告诉了她一件事。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固然又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噩耗,但或许也早有预兆。 风陵师太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因此早早就将宗务交给了孤鸿子打理,而后来弟子和师弟接连去世又是一层雪上加霜的打击。 如此,为了能让师伯放心,方艳青自然也再无意见。 作为武林三大派的峨眉派,新旧交替的掌门继任仪式自然不能草草了事,须得给各门各派送上请帖昭告江湖。 因时间有些急,当天便派了弟子五湖四海地送请帖。 而方艳青这个未来的掌门人自然是留在峨眉山上,统筹调度两个月后的仪式和宴会,也是正式将门派事务都交接在手中。 好在两年前就曾做过,倒也很快就熟练。 十二月初五这日。 整座峨眉山都已被层层积雪覆盖,冰天雪地,雾凇沆砀,青山笼罩在厚厚的白雪与四季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出一点翠色。 上山的石梯上是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前辈弟子。 同为武林三大派,峨眉派的掌门继任仪式上自然少不了少林和武当这两大门派,甚至为表郑重两大门派的掌门都亲自前来。 少林来的是掌门空闻禅师与空性禅师,并几个弟子随行,武当掌门张三丰则是七个嫡传弟子带了四个,以及几个随行的道童。 两派来人都可看得出对峨眉的重视。 因为张三丰曾是少林弃徒的缘故,武当和少林关系一向微妙,此时遇上了便客气又疏离地打了个招呼,走在山道上寒暄着。 “据说峨眉这位新任的掌门才二十年华,当真是少年出英雄。”说话的空闻禅师白眉垂下,直覆到眼上,宛如长眉罗汉。 张三丰笑道,“江湖上人才辈出,是幸事啊……” 一旁的空性虽已至中年,但他心智有缺,浑浑噩噩,天真烂漫,不通世俗,是个武痴,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继任掌门不能看年纪,得看功夫才行。不知她实力如何?不然若是一派掌门随随便便就被打败,那峨眉就丢脸了……” 他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反而相当实在。 但他们如今就在人家峨眉地界上,眼看不远处山门前的峨眉弟子听见了这话眼中已暗含怒火地瞪了过来。 “这个就不劳禅师担心了。” 张三丰与峨眉有旧,自是不愿如此得罪人,正要打个哈哈圆场,他身后却已传来一道清快的少年含笑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4 面容俊秀,神朗气爽。 一身白衣文质彬彬又蕴藉雅然,正是张三丰的五弟子张翠山,少年人含着吟吟笑意看起来很是讨喜。 “弟子曾与这位方女侠有过一面之缘,其轻功剑法堪称一绝,就连洛阳金鞭纪老英雄都亲口称她足以列为江湖一流高手。” 一旁同来的俞莲舟和俞岱岩也点头称是。 空性闻言倒是并不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是吗?那待会儿贫僧可要与这位方掌门好好讨教一番。” 继任掌门的仪式上有一个环节名为试剑。 在场观礼的宾客可提出与新任掌门人比试一番,点到为止。不过为了不得罪人一般还是很少有人会真在这种场合提出比试的。 不管赢了输了,双方都尴尬。 空闻显然不觉得自己师弟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但赢了一个小辈既不光彩还得罪了峨眉,闻言自然当即沉声开口阻止道, “空性,不可任性妄为。” 待双方这一番对话结束,已经进了山门,自有峨眉弟子前来领路招待,为避免再次不小心失言便纷纷暂时歇了话头。 “……师兄,方女侠就是玉女剑吗?” 落在队伍最后面正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峨眉秀丽风景的张翠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微微低头看过去就见到师弟殷梨亭正看着他。 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年,生地极为白净秀气。 微圆的脸颊上还有奶膘,乌溜溜明亮又澄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声说话的样子可爱乖巧极了。 张翠山不禁捏了捏他脸颊,笑道,“是啊,就是玉女剑。” 以殷梨亭的年纪才刚刚在师兄的带领下进入江湖,这次就是顺带被带来见见各门各派开开眼界的,当然他自己也很乐意。 主要就是为了峨眉玉女剑。 殷梨亭是武当七弟子里唯一一个单纯用剑的,对于江湖上用剑的高手自然更多几分关注,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玉女剑也是其一。 尤其受过几位师兄都亲口赞叹过其剑术。 张翠山知道他这份心思,边拉了他的手追上队伍边笑道,“待会儿仪式开始总会见到的,不过峨眉这么大,师弟你可别迷路。” 殷梨亭白面微红,忙跟上去了。 在各门派齐聚峨眉山时,作为主角的方艳青正在院中。 为这场仪式忙了两月的她在今日却是最悠闲的人,只需在院中沐浴更衣焚香等到了时间前往大殿完成继任掌门的仪式。 方艳青站在院中,看着那被白雪压枝的一树点点红梅。 手中拿着孤鸿子师兄曾在树下埋的梅花酒,洒在他亲手所种的红梅树下,孤鸿子虽然酿地一手好酒但他自己却因心疾不能饮。 据他所说这门技艺还是幼时爱酒的父亲教他的,而她来了以后这酒基本就都归她了,每每在旁他都是饮着清茶代酒。 如今也算是让他自己品尝下,不过大概会被父亲抢走吧…… 方艳青想起这些唇边不禁泛起笑意,随之而来又是惆怅。脑海中一时想到了师兄孤鸿子,想到了父亲,又想到了杨逍。 她知道等今日仪式完成…… 从此她的人生便要走上另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了。 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这是她两年来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父亲和师兄虽不在了,可她还在,既然如此他们未能完成的遗志便由她来完成吧。 而从前身为普通峨眉弟子的方艳青或许可以和杨逍在一起,但从今往后身为峨眉派掌门的她与明教左使便再无任何瓜葛了。 尽管已决心断情绝爱,可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寒英纷飞,飘飘如柳絮。 就这般落在院中梅树下独立的纤微身影上,雪落在未曾挽起顺滑地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鸦发,落在弱不禁风的单薄白衣上。 她却不觉寒冷,只倚在梅树下微阖着眸似在安睡。 有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纤长卷翘的霜睫上,莹白无暇的肌肤与白衣白雪几乎融为一体,像是冰雪雕琢的神仙玉人。 头顶是一树怒放的灼灼红梅,点缀在皑皑白雪中。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1】 因迷路而被探出墙头的梅花吸引误入这座小院的少年,当惊鸿一瞥这好似红梅白雪化人的如画一幕怔愣良久后。 脑海中便莫名出现了这句曾偶然听师兄念过的诗,他还记得有一句对应的是: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2】 好似顺应他所想,那梅树下的玉人缓缓张开了霜睫看向了他,只是他们之间却没有相视一笑,她洁若冰雪,神态亦冷若冰雪。 “你是谁?” 方艳青早已察觉到院中有人到来,只以为是峨眉弟子并未在意,不曾想待睁开眼所见的却是一陌生的青衣少年。 生地玉雪可爱,秀气的眉眼青涩稚嫩。 方艳青只问了一句,他便腼腆地红了雪白的脸颊,手足无措地向她行礼自我介绍,“在,在下是武当殷梨亭,今日随家师……” 殷梨亭磕磕绊绊的解释,却因为紧张总说不清楚,生怕眼前这个像是神仙般的姐姐误会一时情急地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方艳青看着他红着眼泪光点点的模样,一时无奈又好笑。 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她的义妹胡青羊。 不,即使是青羊在这般年纪也没这般爱哭,面前这个秀气又容易掉金豆子的小少年比起她可能更像一只软乎乎的红眼睛兔子。 总而言之,方艳青还是明白了这少年是武当弟子殷梨亭,随武当掌门张三丰前来参加她的继任仪式,一时无意间迷了路。 今日峨眉山上来客众多,门派占地又广,迷路倒也是常理。 她这时还没到去大殿的时候,不过正好有弟子前来给她送东西,方艳青便让这少年跟着出去了,并未多在意这段偶然的相遇。 转身进屋的她亦没看到少年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那厢跟随峨眉弟子回到大殿的殷梨亭终于和到处找他的师兄张翠山汇合,张翠山向领路的弟子有礼地道谢后才无奈道, “你啊,总是这样迷糊。刚上山来时才说你别迷路,转眼间便不见你人影了,我看你迟早要把自己给弄丢了……” 张翠山絮絮念叨着,却见性格软糯的师弟并不像往常一样羞愧脸红,反而很有些失魂落魄,神思不属,他又不禁担心起来了。 “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殷梨亭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到自己还没问遇到的那位神仙姐姐的名字,但又莫名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师兄。 然而他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就再次见到了她。 午时正刻,已到了仪式正式开始的吉时。 峨眉派的大殿内两侧已是高朋满座,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5 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带出来见人的嫡传弟子就站在各自掌门身后。 风陵师太在江湖上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辈。 当她站在大殿上首,周围的宾客们俱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风陵师太生性端严,不喜风头,她倒也没说上许多场面话,只简短而诚恳地感谢了诸位掌门人到来便干练地宣布仪式开始。 她看向大殿门外,其他人也随之看去。 玉女剑方艳青在江湖上虽已有声名,但因为她常常戴着帷帽,真正见过她的还真没什么人,因而心中倒也真有些好奇是何模样。 如此稚龄是否真担得起这偌大的峨眉派呢?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然而及至那纤纤如云的雪白丽影自殿外款款由远及近出现在眼前,一切的思量都在霎时间化作了满目惊艳。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3】 走进大殿的少女着一身轻纱白衣,或许是自外面的冰天雪地走进来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莹白无血色的玉面清丽绝俗,犹如冰雪颜色。 明明是清极淡极的容颜或许是因那凛然如寒霜的神情莫名令人觉得耀眼地不可逼视,更宛如清冷皓月或莹莹明珠满室生辉。 她是遗世独立的姑射神女,是超然物外的云端谪仙,人间绝色这样的形容放在她身上都显得俗气了。 殿中之人因她的到来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上了年纪的老前辈们惊艳过后便很快回神,而年纪稍轻一些的无论男女却已是目不能移,无不如摄魂夺魄般,心神摇曳。 方艳青今日未曾挽发,如墨的乌发就这般披散着。 她无视了周遭凝视在身上的所有目光,目视前方地一步一步坚定地从大殿外走到了风陵师太面前,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挺直跪下。 原本还有人心生疑惑,待见到风陵师太亲手为她束发戴上了一顶白玉冠后便恍然大悟了,原来今日不仅是峨眉掌门继任仪式…… 还是新任掌门出家为女冠的日子。 方才为这为新任的方掌门容貌所摄的众人心中一时都情不自禁都升起一股惋惜之意,如此绝代风姿如此年轻竟选择遁入道门。 而为方艳青戴冠的风陵师太又何曾不惋惜。 她本意只是想让青儿继任掌门,虽然她和师父两代掌门最后一个选择了出家为道,一个选择了出家为尼。 但峨眉本没有这样的规矩。 可这是这孩子亲口向她提出的请求,风陵师太想起那晚自己劝说她改主意时她神情郑重地对她所说的承诺—— “儿女情长实在烦扰,让人自苦。” “从今往后,弟子只愿断情绝爱,不再浸于私欲,一生只为壮大峨眉,光复我汉家河山,若违此诺,天诛地灭。” 她主动把一生都绑在了峨眉身上,不给自己任何后路。 思及至此,风陵师太不由更为犹豫,然而触及跪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如凌凌雪树的少女仰头看着她眼里坚定地眸光终究叹息。 加冠后本应让方艳青站起来宣布她为新任掌门了。 然而出于心中的怜惜和愧疚,风陵师太忽然轻声向身后的弟子询问道,“可有带朱砂?若是没有速速去后殿取一些来。” 今日的仪式本用不到朱砂,弟子自然没带,正要依言转身去取,一旁突然有个细若蚊吟的声音悄悄道, “……我带了。” 风陵师太以为是旁的弟子,循声看去却见到坐在右首上方的武当一行人,而武当的诸人也纷纷往身后出声的青衣少年看去。 少年显然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关注,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但还是从袖中取出一盒新的还未开封的朱砂紧张地递了过来,只是他递的对象却不是风陵师太,而是跪在蒲团上的方艳青。 方艳青伸手接下,并礼貌地淡淡一笑。 “多谢。” “不,不用……” 这下原本就腼腆的少年红晕更是宛如朝霞爬满了脸和脖子,好在方艳青很快又转开了目光,众人的关注又回到这对师伯侄身上。 风陵师太特意取了朱砂,却是点在了少女的额间。 殷红的朱砂映在她莹白无暇的面庞上,仿佛一点红梅盛开在浩浩冰天雪地里为清丽脱俗,出尘绝世的玉容增添了一抹灼灼艳色。 风陵师太却是慈爱而怜惜地看着她,将手中代表掌门信物的玄铁指环戴在了方艳青食指上,沧桑的嗓音无限温柔。 “以此朱砂为证,嫡传弟子方艳青从此便是峨眉第三代掌门人。若有一日抹去朱砂,即可还俗自由,卸下掌门之任。” 就当是她这个不称职的师伯为她留的后路吧。 话音落下,交接即成。 方艳青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看向大殿内的宾客们,落落大方地向各门各派的掌门和弟子们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峨眉掌门方艳青,这厢有礼了。” 诸人自是各自道喜,递上准备好的礼物,这时候本应要开始宴席了,不曾想少林的空性禅师突然问可不可以与她试剑。 他着实无恶意,只是作为武痴着实好奇。 少林方丈空闻禅师都对他这一根筋的师弟无奈,正要致歉,但方艳青看了一眼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空性却是直接应了下来。 于是诸人又转到大殿外的广场上。 方艳青依然用的是那一柄秋水剑,这让来观礼的众人不由更确信了峨眉镇派之宝的倚天剑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失落了。 空性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少林的功夫本也偏重外家硬功。 他的年纪比方艳青父亲还大些,外人不知古墓寒玉床奇效,只当若论内功空性应是比她远胜多矣,必败无疑。 只看她能撑多久,其中招式是否精妙。 但不曾想待空性与方艳青交上手后竟也未曾显出什么轻松之色,反而一张雄伟硬朗的面孔神情越来越凝重认真,眼眸乍亮。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用一双大力金刚掌与方艳青对上后,感受到的对方阴寒如冷冰般的内力沉厚澎湃竟丝毫不逊色于他。 玉女九阴功本就是杨过与小龙女为独生爱女打造的绝顶至阴功法,适宜女子修炼,而少林内功亦是出了名的至阳武学。 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倒也是真碰上了对手。 方艳青内功虽是修习的古墓武学,但今日她既是以峨眉掌门的身份对战,所用的自然全是峨眉武功的招式。 这两年来,她在古墓里亦未荒废武功。 相反经历一番世事无常的变故后她的心境比起从前显然更为淡泊沉稳,从前困惑的瓶颈在这两年里的静修亦有了新的突破。 若说从前她的剑术只是手中有剑,心中有剑。 能够将任何剑法招式都发挥到最精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6 妙绝伦之处,堪称出神入化。 那么如今她便已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 内心空无一物,不再墨守陈规拘泥一招一式,面对不同的敌人不同的招式能够不必思考便下意识迅速分别使出不同的招式应对。 剑速之快已到了骇人的地步,变化多端更胜以往。 明明空性从前不是没有见识过峨眉剑法,但对手剑招之间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不给他任何破招之机。 峨眉剑法的至柔至刚在她手中已然淋漓尽致。 而此时空性哪怕通过起手石认出了剑招却已无法反应过来应对,幸好有铁布衫护身,但这终究无法长久。 他与她内力相差无几,待他们双双耗力后,他已无暇顾全己身,她却可借以迅疾凌厉不可阻挡的剑法一击制胜。 最后方艳青与空性鏖战许久,以平手落幕。 尽管如空闻禅师和张三丰等人都看的出前者其实更胜一筹,早已可以将空性击败,只是给了少林颜面故意维持了个平手局面。 空闻心中自是感激。 明白对方是偿还昔日少林收敛了她父亲尸身的恩情。 因此等这精彩绝伦的一战结束后,他便率先起身赞叹道,“方掌门惊才绝艳,英雄少年,恭祝风陵师太峨眉后继有人了。” 外人眼力不够的虽看不出真相,但只看这位才双十年华的峨眉新任掌门如此年纪便能与江湖一流高手少林空性禅师势均力敌。 其武功丝毫不逊色于她满座皆惊的容貌。 心知未来峨眉在武林三大派的地位稳如泰山,自然同样不会有任何怠慢,顿时广场周围的宾客们满堂喝彩,纷纷恭贺。 之后的宴席上风陵师太领着方艳青与各门各派的掌门见礼敬酒,诸人再看她的眼神显然不复一丝轻视,皆多了敬佩慎重。 她以实力为自己为峨眉赢来了尊重。 万字更新完成!另外新的鱼已经入场了,嘻嘻,猜到是谁了吗?感谢各位的支持哦!(亲亲) 【1】【2】出自宋·向子諲《更漏子·雪中韩叔夏席上》 【3】出自清·曹雪芹《红楼梦》 第26章 倚天归来26 继任掌门的仪式举办地很圆满。 方艳青与空性的一战也让她在江湖彻底成名于一流高手,而与她的武功齐名甚至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仙姿玉色的容貌。 不过这些江湖传闻方艳青已无暇顾及。 风陵师太病重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放心地将峨眉重担交于了值得托付的继承人,原本还能勉强撑着她的那一口精气神溃散,身体也迅速衰败了。 她自己就通晓医术,这是她早已清楚的终途。 她最后的日子里,继任掌门后的方艳青待在峨眉山上没再下山,始终待在风陵师太身边陪伴她渡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她是笑着,没有负担离世的。 只是临终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完成祖师的遗愿,她像那时方评说的那样将倚天剑与屠龙刀的秘密再次告诉了方艳青。 叮嘱她一定要尽力将这两样兵器寻回。 这是峨眉两代掌门人传下的遗志,也是方艳青的父亲方评不辞辛劳地花费一生都在为其奔波的信念,方艳青自是郑重应下。 风陵师太离世后,葬礼结束方艳青又在峨眉待了许久。 作为掌门人该要与峨眉弟子们磨合的也早在风陵师太弥留的这一年里磨合好了,究其原因是她收的几个弟子。 最早是洛阳金鞭纪冲老英雄送来的独生爱女,纪晓芙。 说起他们倒也算是有一段缘分,十六岁那年方艳青曾相助被山匪围攻打劫的他们一家,那时还是她将那个女娃娃救下。 那时的方艳青初涉江湖不久,看着像通了人情世故实际不过一知半解,对于善恶的判断过于主观,甚至非黑即白到有些极端。 因此对于那些盗匪的处置与纪冲一行人有了异议。 但她救人只因为她自己想救,从来不在乎被救的人是否感激,既然性情不合那便不必相识只当萍水相逢就罢了。 因此没将路上这一插曲放在心上。 现今回想起来,方艳青依旧认为应当杀伐果断,才能让他人看到作恶的后果而不敢作恶,但如今的她也明白了当初的她的不足。 她缺少了一份对生命的敬畏与慈悲心。 先经历了师兄和父亲的无常身死,又亲自送走寿终正寝的师伯,生死离别让方艳青终于感悟到了生命的厚重和珍贵。 不管是恶人还是善人,绝不该像从前的她认为的那般,取走他们的性命就像拂去一片落叶,就像每一次练剑划过空气一样平淡。 方艳青没在意那时初遇的一点不愉快。 在她的掌门继任仪式上纪冲也来参加了,当时宴会结束后他私下还曾就此事特意与方艳青感谢和致歉,他当时应该也看出她确实没放在心上。 因此后来又带了才十一岁的爱女亲上峨眉拜师。 方艳青一开始本没打算这么早收徒,但纪晓芙的资质确实上乘,况且如今身为峨眉掌门的她也该顾忌与洛阳金鞭门的关系。 因而思及峨眉后继有人以及从前那一份缘分,她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弟子,又刚巧门下又救下了一些父母双亡或被遗弃的孤儿。 便索性一并收下为弟子了。 当然方艳青还是依照旧例按资质分了嫡传与普通弟子,纪晓芙自是嫡传弟子,另外还有一个女孩资质不错记为了嫡传。 世道混乱,女子总是更艰难些。 这些被峨眉救下的孤儿多为女孩,穷苦人家的女孩没什么正式的名字,只是一些浑名随口叫着,方艳青便为她们一一新取了名。 另外一个嫡传弟子便是唤作贝锦仪。 其余资质都很平常,自是普通弟子。还有静字这一辈的弟子,她们在方艳青来峨眉前便入了门,有些比她年纪还大好些。 她们之前只是记为峨眉第四代弟子,因此唤孤鸿子和方艳青都为师叔,本是打算孤鸿子继任掌门后再记在他名下的。 如今自是都记在了方艳青名下。 其中静玄、静虚、静空、静迦四人资质好些为嫡传弟子,静玄年纪最长,便是峨眉第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姐了。 当然普通弟子里若日后有出彩的,亦可再行更改。 总而言之以实力为尊。 若是强行将所有弟子的地位一视同仁,但在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日后因为资质和实力总有偏向,难免会有人心有不平。 倒不如一开始就划分地明明白白。 收了弟子后,方艳青自是又留在了峨眉教导她们。 她亦是第一次为人师,与她们的相处和教导都是摸索着来。 尤其是她们之间资质悟性相差太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7 刚开始许多她幼时就认为清晰明了根本不必多提的地方在她们看来却是难以理解的点。 如此过了一年多,才算是互相适应了。 给弟子们打好基础,上面又有年长的静玄一辈照看,开春后已二十三岁的方艳青终于再次踏出了峨眉山走进了江湖中。 只是这次就不再是如从前那般随性地游山玩水,峨眉的镇派之宝倚天剑至今还流落在外,身为掌门的她自是要将其寻回。 还有父亲找了一辈子的屠龙刀以及…… 她的杀父仇人,谢逊。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 今夜无星也五月,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野间燃起一团篝火,隐隐约约的火光透过紧闭的眼睑传来橘红的色彩。 当意识完全黑暗下去的时候,范遥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听着耳边的篝火燃烧的哔啵声,他心知自己应当是被人救了,总算是没有马失前蹄窝囊地死在这么一个奸狯小人的手里…… 范遥内心的警惕不减,仍闭着眼不动声色。 直到察觉到周围除了篝火声响似乎没有人的声息才缓缓睁开一条缝隙,然后模糊视野里映出林间一道正安然躺在白绫上的雪白丽影。 原来不是没有人,只是他没能察觉到。 这种情况似乎更加危险,但范遥原本的警惕在此时却已全然消散了,他知道尽管他面前的女子或许十分厌烦他,但以她的品性救了他就绝不会害他性命。 “我这是已经下了地狱吗?” 范遥放心地完全睁开眼,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很是不正经地道, “不然怎么会见着了大名鼎鼎的峨眉方掌门?” 是了,在他对面的正是已继任了峨眉掌门之位四年的方艳青,她早已察觉范遥醒来,闻言只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她早已习惯了范遥每每见着她的冷嘲热讽,尽管从那年她出手教训了他一顿后他对着她便安分沉默许多,后来也经年未见。 而她如今虽救了他,但只是一时恻隐之心。 他终究是明教之人,要指望她对他和颜悦色是不可能了。 范遥早已从待在坐忘峰上每每买醉喝地昏天黑地的杨逍那里得知了方艳青师兄和父亲身死之事,自然理解她如今的态度。 自蝶谷一别,全来他们已经有六年未见了。 她还是那般爱穿白衣,不管是茹素还是这点倒是都与他们明教合宜,只是从前她穿的只是素色衣裙如今却换成了雪白道袍。 乌黑鸦发也不再挽少女发髻,而是全部束在了白玉冠里。 肤光胜雪,气态清冷。 玉面额间一点殷红朱砂,灼艳又圣洁。 明明都是二十四的人面容看着却还如十五六岁的少女那般白嫩,只是容貌完全长开达到盛极,全然去了从前眉目间的青涩稚气。 一袭玉冠白袍更显地仙风道骨,宛如姑射神人。 范遥就这样半倚在身后的树干上隔着摇曳的火光静静看着她,在夜色的遮掩下眸中的笑意与欢喜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展露。 “既然醒了,就自己上药。” 方艳青从对面丢了一瓶金疮药过来,她捡到范遥时他已重伤晕倒在地,内伤和外伤都极重,她只给他服了治内伤的丹药保命。 范遥准确地接下药瓶,唇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 “诶?叫我在这里上药?我的伤可是在胸前,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我这脱了衣服不太好吧?方掌门?” 方艳青近年来静修越发清心寡欲,养气的功夫也一流。 闻言毫无羞恼,神情淡漠地侧头闭上眼。 范遥见此却小声嘀咕道,“这谁知道你有没有偷看……” 方艳青终于睁开眼,转头望着他的眸光清寒,“你若是能活蹦乱跳,胡言乱语了,不如就挪挪你的尊驾到别的洞天福地去。” 范遥从初见时就知她看着清冷寡言,实际言辞犀利地很。 听她这般讥讽也不生气,反而很满意地笑了,“我还真以为你已经是那端坐在高台上的观音,不悲不喜了呢。” 明明她入的是道门,他却偏说什么观音。 方艳青淡淡看他一眼,“你倒是变了许多,变地更无赖了。” 她一直觉得范遥这人很是莫名其妙,从初见时就莫名其妙地针对她,后来被她打败如今又三番两次地莫名其妙变了态度。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范遥也不遑多让。 最后上药的事范遥倒也没有那般不要脸在她面前脱衣服,自己勉强起身去了林中深处的草丛后面,顺便还抓了只野鸡。 待回来时,方艳青依旧是同一个姿势闭眼安睡。 范遥几次再想和她搭话,她都不予理会了,哪怕他坐在对面撑着脸目光一直移也不移地直勾勾盯着她看,她也不为所动。 他边烤着野鸡,颇为不服气地道,“明明是杨逍和狮王得罪了你,你怎么还能这么冤枉地迁怒到清清白白的我头上呢?” 他这话还真厚脸皮,只说他从前口头上就不知得罪了方艳青多少次,清清白白这样的词用来形容他才是真冤枉了。 见对面的人神情毫无波动,范遥挑了挑眉。 “唉……” 他很是做作地悠悠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得知了倚天剑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某人,谁让人家峨眉掌门对我爱搭不理……” 不出所料,方艳青霎时抬眸看向他。 起身自悬挂的白绫上坐起,雪白的衣袂在夜风中翻飞。 她清寒的眸光乍亮,无比专注又锐利地直直投注在范遥身上,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在意,淡漠冰冷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一丝急切。 “倚天剑在何处?” 这一年多来她几乎大半的日子都奔波在外,风餐露宿,为的就是想要寻找倚天剑和屠龙刀。 但当初倚天剑因杨逍和孤鸿子决斗比武失落,而后待峨眉弟子寻来只见到孤鸿子的尸身,因而他们怀疑是杨逍夺了剑。 方艳青问过杨逍,他当时只将剑掷于地便离去了。 她倒不至于连这点都不信他,以他的骄傲也不屑于在这点说谎,如此,中间究竟是谁取走了倚天剑无人得知。 方艳青在当时比武之地附近查问良久,都毫无线索。 如此她只好将注意先放在了屠龙刀上。 屠龙刀自几十年前郭公破虏死后便销声匿迹,再未出现在江湖上,按理来说应是比才失落不久的倚天剑更难寻找的。 但在方艳青之前,已有人为之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 那便是她的父亲方评。 彼时方评寄给孤鸿子的最后一封信中便透露出多年心愿终于即将得偿,而后方艳青来到少林收敛父亲尸身与遗物时便有了发现。 一个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8 荡荡的长条宽木盒。 少林中人对此不解,但方艳青却明白了一切。 那个木盒的长度与宽度分明与口口相传下来的屠龙刀一模一样,原来父亲他生前真的完成了祖师遗志找到了屠龙刀! 而今再度失落,线索赫然锁定在谢逊身上。 谢逊近些年来到处作恶杀人,每犯下一案必定要留下“杀人者成昆”的字样,武林中与他有血海深仇恨他者多矣。 然而他倒真善于躲藏,至今无人能找到他。 每每必是他主动出现又犯下一桩血案,但等寻着消息追去又再度失了音信,因而方艳青退而求其次想要寻找成昆。 她不知谢逊和成昆这对师徒究竟是为何反目。 但谢逊用这种极端方法必是为了逼成昆出现,倘若她跟在成昆身边将消息透露出去必能引谢逊现身。 不过这个法子首当其冲的困难又变成了如何找到成昆。 而这次方艳青将目光放在了少林。 最先查出谢逊犯下的血案真凶是他自己而非成昆的就是少林,当时少林那边只模糊地透露他们有充足的证据和证人。 但又有谁比被诬陷的当事人还更着急寻找出真凶呢?又有谁会比他自己更值得做那个让少林寺确信不已的证人呢? 方艳青怀疑,不,几乎是肯定成昆和少林必有某种联系。 她知晓既然当时少林未曾把成昆的存在公开说明,她若明目张胆去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因而便只打算在嵩山附近观察一阵儿。 好巧不巧,她刚到嵩山便见到了成昆从寺中出来。 方艳青的轻功在这江湖之中堪称绝顶,她悄无声息地追踪在成昆身后,本想待他离开少林范围再现身。 谁知成昆为人却极谨慎多疑。 明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却仍几番故布疑阵将她甩脱,而她再循着蛛丝马迹追上来却只见到被重伤在地的范遥。 眼见他奄奄一息,她犹豫后还是选择停下救治。 方艳青心知范遥的重伤必与成昆脱不开关系,因此她倒也并不怀疑他是否真得知了什么消息,只是她追踪成昆本为的是屠龙刀。 怎么会又与倚天剑扯上关系? 然而经过这一年多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到处寻觅却始终无果,方艳青已不愿放过抓住任何一丝一毫有可能的线索的机会。 但见她果真如此在意,范遥却又悠哉游哉地端起了架子。 “世道炎凉啊,求人是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吗?” 方艳青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服软,倘若他真能提供倚天剑的消息给她倒也的确是对她对峨眉有恩,只是服个软也无可厚非。 但她如今神情冷凝惯了,因而只尽力缓了声淡淡道,“范公子,请你告知我倚天剑的下落,在下必感激不尽。” 见她客客气气地称他为范公子,范遥反而觉得无趣了。 他撇撇嘴,“我可不要这种空头感谢。” 方艳青知道如今是她在求他帮忙,依旧好声好气,“那范公子有何条件,只要在下能办到在所不辞。” 范遥一手转动着烤鸡,一手撑着脸眼眸含笑看她。 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色泽微淡的樱唇,想到了那时在蝶谷曾不意见到的它被完全染地靡丽殷红的模样…… 他眸光微暗,笑道,“我要你亲我一口。” 方艳青脸色和眼神顿时全部冷了下来,比冬日冰雪更胜。 “看来你不仅变成了无赖,还想成为淫/贼。” 范遥眼见她的手已经移到了剑柄,心知她可能是要动真格了,忙偃旗息鼓抬手示意投降,“开个玩笑而已,谁真想亲你了……” 他一脸无趣地道,“把你的玉蜂蜂蜜给我总行了。” 他前面刁难了那么多,如今却只要她的玉蜂蜂蜜,方艳青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实在有些怀疑他的目的。 但他既开口要求了,她便直接给了。 “希望范公子说话算话。” 这话虽然听着仍然很是客气,但看她格外冷凝的神情却好似能觉出一丝讥讽和警告之意。 范遥接过装着蜂蜜的瓷瓶慢条斯理地倒在烤鸡上,还嘟嘟囔囔地小声念叨着,“凭什么他能亲,我就亲不得……” 两人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方艳青想听不到都难。 她玉容冷如寒霜,已完全不想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只等着范遥兑现承诺将倚天剑的下落告知。 好在这次,范遥没再玩弄什么话术。 据范遥所说因他和杨逍认定阳教主未曾逝世,因此由杨逍坐镇光明顶,他则独行江湖,四处寻访阳教主的下落。 范遥略过了中间他因怀疑阳教主是被丐帮所害,因此捉了不少丐帮高手严刑拷打的事没对方艳青言明。 只道有一日偶然在大都街头见到了成昆,因成昆是是他们阳教主夫人的师兄,阳教主夫妇双双失踪,他或许会知内情。 因而便跟了上去,却意外得知了一桩秘事。当然其中具体原与明教中的事务有关他不便告知,只说听到他们提起过倚天剑。 “那几个与成昆密谋的是汝阳王府中人,据他们所说有一个江湖人偶然得了一件神兵利器秘密献给了汝阳王得了很大的奖赏。” “那件宝物正是倚天剑。” 范遥说的有条有理,方艳青倒也并未怀疑其真实性。 一年多无果的寻找不是不疲惫不茫然的,直到如今倚天剑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她心中的欣喜与激动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时心神放松下,不自觉浅笑道,“多谢。” 范遥看着她自重逢以来便较从前更清冷淡漠,无悲无喜的神情难得破冰一笑,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鲜活人气。 眸中也情不自禁弥漫出深深笑意。 他心中暗暗自嘲自己果真是陷进去了,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欢愉自己竟觉得比方才所说的任何条件都要来地满足。 可想是这般想,范遥却无法忽视心头的甜意。 野鸡终于烤好了,玉蜂尾刺虽有剧毒,但产的蜂蜜却极清甜,用玉蜂蜂蜜抹过的表皮看着油光鲜嫩,浓郁的香味阵阵扑鼻。 他拆了一个鸡腿啃了一口。 或许是蜂蜜的缘故,口感格外地香甜,至少肯定比九年前他们初遇时那晚烤的兔子更甜。 其实要说来这也算是缘分了,倘若方艳青当时不顾范遥死活,定要追着成昆踪迹而去,说不定要找到屠龙刀还需千难万难。 但当时她动了恻隐之心,为他停留了。 如今反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意外得了一直没有任何线索的倚天剑消息,正可谓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当夜方艳青睡在林间的白绫上,范遥则靠在树下看着她。 如此一夜相安无事到天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9 第二日因范遥身上还有重伤的缘故,方艳青念及他告知了倚天剑的消息到底有恩,是一瓶蜂蜜抵不了的,因此并未直接离去。 而是护送着他到了附近的城镇,为他请了大夫才告辞。 范遥没有阻拦,只是站在门前看她翻身上马即将离去之时突然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按理说方艳青救他一命,他告知倚天剑消息,两者其实完全可以抵消了,但一来方艳青救他并不为挟恩求报,二来就是范遥没脸没皮。 因此在听到他这般要求时,方艳青还是停住了缰绳,以为范遥又要像昨晚一样故技重施戏弄于她,因此神情很是冷淡。 “说来听听,但范公子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堆层的云朵挡住了早上的朝阳,但站在门前看着她的范遥玉容俊貌上的笑意却足够明亮灿烂。 “方掌门,那就请你一定记住我现在的模样吧。” 方艳青不知他这是何意,两人眸光相对却发现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沉溺,几乎让人感受到其中深深情意。 她顿时一愣。 一时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是范遥故意伪装戏弄。 毕竟这可是范遥,从初见时就厌恶针对她的范遥,方艳青如此想着却始终无法从面前俊雅的青年眸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虚假说服自己。 最终她只能依言认真看了他一眼,冷淡颔首。 “我记住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决绝扬长而去,只余下门前的青年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边有些不舍地摸着自己玉树临风的俊容喃喃道, “也不多看几眼,再想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此时的范遥面上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心中却已做下了一个常人极难忍受的决定,今日的确算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三个月后,皖北女山湖畔的蝴蝶谷。 胡青羊又再次盼来了她义结金兰的姐姐,这几年里就算方艳青与杨逍分道扬镳,但与这个小妹妹并没就此断了联系。 只是她接任峨眉掌门之后,事务实在繁忙,峨眉与蝴蝶谷也相距甚远,因此几年都难得才能见上一面。 见她前来,胡青羊自是喜不自胜,但迎出来看清后她神情却霎时就变了,“姐姐,你受伤了?!” 方艳青点点头,竟是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她此时的脸色着实不好,原本莹润的肤色比起从前在古墓中长久不见天日都要来地更苍白无血色,且隐隐笼罩着一层寒霜。 就连眼睫、眉毛都覆上了细碎的冰晶。 胡青羊忙要伸手扶住她,却只觉一阵阴寒冷冽之气传来,从指尖凉到体内各处,冻地她身体一颤立刻就开始打哆嗦。 方艳青怕无意伤饭她,也及时避开了她的搀扶。 两个月前方艳青依范遥所言,前去了大都寻找倚天剑。因此行势必会与朝廷扯上关系,她还特意戴了人/皮面具易容伪装了身份。 汝阳王府有重兵把守,大都亦有数不尽的元人军队。 但方艳青没想与他们硬碰硬,给峨眉带来麻烦,以她的轻功要悄无声息潜入汝阳王府中也实在很容易。 汝阳王倒果真对这倚天剑很是喜欢,将之悬挂在书房内,他是掌管了元廷兵马的朝中重臣,书房自然也是府中最严防死守之地。 时时刻刻都有人轮值。 方艳青成功趁换防时绕过了值守的元兵,成功取回了倚天剑,但不曾想府中还有两个实力颇深的高手,出去时不巧与她遇上。 这两个自称是鹿杖客和鹤笔翁的高手是一对师兄弟,换作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方艳青都不在话下,但他们两人联合实在有些棘手。 他们三人几番缠斗,一边方艳青还要顾忌已经因这响动被引来的府中守卫,只能速战速决,最后她到底还是倚仗着更胜一的轻功和倚天剑之利成功逃脱。 但还是不慎在围攻下中了一掌。 当然对方其中一人亦被她削去一臂,另一人被她刺中肺腑,绝落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她所中掌力阴寒至极,方艳青所修的玉女九阴功本就是至阴功法,对方的内力却比她还有更多了几分阴毒。 而据她逃脱躲藏时听到的,这掌法名为‘玄冥神掌’,阴寒狠毒至极,掌力之处宛似炭炙火烧,四周却是寒冷彻骨。 寒毒直入肺腑,至今无解。 大概是因为方艳青的玉女九阴功本就是至阴功法,她又长年累月在寒玉床上修炼,倒并未有这样中了寒毒的症状。 只是她体内阴阳平衡经此打破,内功却出了问题。 无奈之下方艳青只得一边尽力调息,一边勉力驾马从大都赶来了蝴蝶谷寻求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医治。 胡青牛自是尽力为她诊治,而得出来的结果也差不多。 因她内功特殊玄冥神掌的寒毒的确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却让她原本至阴的功法阴气大增,体内阴阳失和。 他神情凝重,“我只能想法子暂时为你压制,不让情况恶化,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需要有一位拥有深厚的至阳内力的高手为你调理。” 这个法子固然好,但又要到哪里寻找一位至阳功力的高手,更何况事关内功这样关乎性命之事,须得是极其信任的人了。 方艳青倒不是找不出这样的人。 比如武当掌门张三丰,这位前辈与她祖上和峨眉祖师都有旧,为人又德高望重可以信任,若是请求他帮忙必定会应允。 只是一来为人调息内功问题必会对自身有损,她与这位前辈只在继任掌门仪式上有过短暂会面,实在谈不上熟悉。 如此贸然去武当请求,实在不妥。 二来便是她如今是峨眉掌门,若是前去请求相助,那么从此峨眉便要欠下武当一个极大的人情了。 因此方艳青只将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一过,便直接问道,“那第二种方法呢?胡大哥这般说必定是有别的法子吧。” 胡青牛点头,脸上却有难色。 “有是有,那便是寻找一味至阳的药材,但这样的天材地宝向来罕见难寻,我担心你白白花费功夫到时候反倒耽误了。” 方艳青自然明白,但还是坚持地淡淡道,“无妨,我且先去试试再说,若是三个月内没有结果我再去寻前辈帮助也不迟。” 胡青牛无法,只能把药材所在地告知。 所有至阳药材里其中最容易获得的便是长白山的火蟾,而且据胡青牛所说明教中曾有人就在那里寻到过,如今再寻应该也容易有结果。 好了,范遥暂时下线,或许也是永久下线,因为再见他就不是逍遥二仙的美男子了,而是苦头陀(哭) 另外新角色要出场了。 第27章 月下碧波27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0 长白山位于北方吉林,冬季漫长而凛冽。 几乎终年被积雪覆盖,是实实在在的冰天雪地,唯有夏季有短暂的温凉,这时候大概就是最好入长白山寻找火蟾的时节。 如今五月,待方艳青从皖北快马加鞭赶过去正是恰好。 因此未曾耽搁,她在蝴蝶谷接受了几日胡青牛的药浴稍微稳定了下身体的状况,便紧赶慢赶地往长白山而去了。 长白山下的小镇。 一般而言夏忙冬眠,但在长白山难得脱去厚重的冬衣的温凉夏季里,习惯了与冰雪相伴的本地居民才是较为轻松悠闲的时候。 一排排稻草屋顶,木筒烟囱的独具特色的房屋。 坐落在其中的酒馆因夏季的到来生意格外好,大多数是身着朝鲜族服饰的本地居民,亦有一二从外地来的客商或是过路人。 一阵马蹄声传来,在门外停下。 酒馆内喝酒的众人或多或少抬眼往门外瞥了一眼,就见自门外走来一个身着灰扑扑道袍的女冠的身影,身负两柄长剑。 身姿亭亭,气度凌凌如霜树之华,令人眼前一亮。 然而一走近,面貌却只是普通清秀。 众人不由有些失望地转回了头,不再关注,唯独坐在角落里的一大肚和尚和一着青条白袍的男人收回目光暗暗凝重地对视一眼。 ……这是个高手! 那女冠似乎对周遭的目光毫无所觉,径直往柜台走去,在酒馆老板笑脸询问要点什么后,神情冷淡地答道, “来一壶温酒,一些吃食,另外再装两个酒囊。” 她虽长相平平无奇,但嗓音却清泠泠如春日长白山上融化的雪水,清灵纯澈地潺潺流下能涤荡一切浑浊,十分悦耳动听。 只是语气太冷了,凭空生出寒意。 小镇地方不大,酒馆也只是小酒馆,屋内稀稀落落坐了好些人,只余一张靠近角落的桌上只坐了一个本地人打扮的大汉。 方艳青走过去那儿落座,淡淡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两人。 三人礼貌又谨慎地颔首表示并无敌意,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扰。 她坐下时轻声道,“麻烦了。” 那大汉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方艳青在峨眉有时来了闲情逸致虽会小酌几杯,但说不上好酒,平日里在外担心误事更不饮酒,但如今她体内寒气过盛。 煮上一壶热热的温酒暖暖身子也更舒服些。 二来就是长白山地势复杂,有古松参天,巨石错落的繁茂森林,有奇峰异石林立,深不可测的峡谷,海拔高耸入云。 胡青牛特意叮嘱她,最好寻一当地人领路。 温酒和吃食很快就端上来了,酒是朝鲜族特色的糯米米酒,口感香甜醇美,吃食是当地的打糕和冷面,都别具一番风味。 酒馆里大家喝酒自然不会太过安静,三三两两地说着闲话。 “今年的人参收地怎么样了?” “还差上一些,待会儿还要去附近的城镇打听打听……” “现在入夏了,等到立秋就又是放山的时候了。” “那可就太久了,我还是明年再来收……” 长白山是一座复合式盾状的休眠火山,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质构造,物产丰富,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种类都非常之多。 其中特产便是号称东北三宝的人参、貂皮和鹿茸。 因此常有做药材生意的客商千里迢迢来此收药材倒卖到别处。 当地的居民也多以此为生,尤其是有许多专门采人参的采参客,不过当地人更习惯将采参称之为“放山”。 方艳青垂眸喝酒静静听着,那些客人说着还招呼了一声与她同桌的大汉,从他们口中可以得知这大汉便是一极能干的采参客。 她不动声色地观查这大汉。 见他身材高壮,拿酒杯的手宽大粗糙却手指灵敏,便知应当不假。 一顿酒食很快吃完,酒馆里的人三三两两散去。 方艳青结了账后就像老板打听与她同桌的大汉,得知她是要找向导进山老板倒是没有隐瞒,很是爽快地用流利的官话指了路。 方艳青成功找到了那名姓尹的大汉家里。 她出钱雇他,他倒是也没拒绝,只是表示还有另一批人要随他一起进山。 方艳青对此并无异议,她要寻找火蟾必是不能循规蹈矩一直跟在向导身后,若是不顺利说不定要在山里满山都寻一寻了。 因此本就只打算跟一段进山的路,她记性极佳,到时自己自会记住出路。 要进山还要做些准备,方艳青在一户寡居的老妪家里借宿了两日,按照尹姓大汉的叮嘱准备好了必要的东西就去与他会合。 然后就见到了那日酒馆里的两个高手。 大肚和尚和青条白袍的男人见着她也为这巧合有些惊讶,前者生着一副慈眉善目的弥勒佛的模样,脾气看来也如笑弥勒般。 “女檀越,又见面了。” “大师。” 方艳青淡淡颔首有礼地回应了一句。 紧接着三人跟在那尹姓汉子入山,都默契地没有交换名字。 原本方艳青是打算跟着入了深山处后就提出分别,独自往胡青牛告诉她的曾有人见过火蟾的地方去。 然而巧合地是采参人领他们去的就是同一个方向。 方艳青便默默跟着,没有多言。 然而直到在茂密的丛林中走过一段极为曲折的路,到了那一处格外阴暗潮湿的洞穴,一路仔细地查看却都没见到火蟾的踪影。 与她一样一直四处张望的还有另外两人。 路上一直比大肚和尚更沉默的青条白袍的男人原本隐隐激动的神情顿时看起来很是失望,低低咒骂了一声脏话。 “就知道没那么好运。” 大肚和尚也很是遗憾,但还是宽慰道,“无事无事,咱们才进山这么一会儿呢,再多找些地方看看……” 看他们的表现就像原本在这里见到过某样东西,如今希望落空,方艳青想起胡青牛对说的明教曾有人寻见了火蟾却未能抓住。 她眸光闪了闪,已然确定了什么。 他们两人在此与采参人分别,显然是同样不打算一直同行的,方艳青在他们走后也顺理成章告辞独行。 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 拥有“第一峰”美誉的长白山亦名不虚传,这里有银流如同从天而降,奔流不息落地如响雷贯耳的长白瀑布,雄伟壮观。 有长年刮着强风的黑风口,若无一些功夫站都站不稳,像是随时都会被强风从山上直接刮下去,黑风口下还有十几处地热。 大如碗口,小如指粗,终日不断像外喷吐热气。【1】 还有两岸悬崖绝壁如大自然神工斧凿削出来的大峡谷,深不见底的中间是林立的各种石柱、石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1 令人望而生畏。 方艳青在长白山上已待了近月。 这期间她自然没能走完全部的偌大长白山,但该去的地方也几乎都去了,她有见到虎豹豺狼、蛇虫鼠蚁、人参灵芝。 甚至都偶遇过一只极为漂亮的紫貂,蟾蜍也见了不少。 但就是没见到火蟾。 期间也和另外的两人偶然遇到过,但都匆匆会面便默契分开。 说实话在山中待的这近月并不好受,山间植被茂盛,根本就没有开辟好的道路,人只能往那些草丛里钻出一条路。 山路陡峭,岩石参差。 以方艳青的武功倒不至于路都走不稳,但她原本特意换的一身灰衣道袍也早已被刮地褴褛,染上各色草汁,只是颜色深看不出。 眼见已近午后,日头将要落下。 方艳青在一处山涧停下捧了水喝了几口,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唇,然后拿出玉笛奏响了两声御使着玉蜂去找洞穴过夜。 在森林里,玉蜂找路的能力比她更强。 在太阳落山前方艳青顺利地找到了一处峭壁上的石洞,将一路找的用来夜晚警告猛兽靠近的柴火放好,便坐在石洞里吃野果。 她将目光放在太阳落山后渐渐有些昏暗的天空,易容的面具下沉思着此行或许是无法成功达到目的了,再待下去恐怕也没结果。 理智上虽清楚这点,但花费了近月时间终究有些不甘。 那就再找七天吧…… 方艳青最终在心中如此决定道,再过七天若是依旧无果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出山离开了。 因为想着即将要离开,她便从洞中出来最后看看这长白山。 “啁啁……”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鹰啼,方艳青抬眸看去,就见一扑扇着巨大翅膀的海东青从天空飞扑而下,落在附近的岩壁上。 而在那里赫然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蟒。 一鹰一蛇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地面开始互相搏击,海东青长喙和爪勾固然锋利,黑蟒的毒牙和灵活柔韧的身躯也不遑多让。 鹰吃蛇,这本是大自然再常见不过的物竞天择。 方艳青并未在意,只是淡然地看着这场势均力敌的搏击。 海东青逐渐占据上风,究其原因是黑蟒始终盘踞在同一处地方不肯挪动分毫,只靠着长颈与在空中肆意变换方位的海东青对抗。 如此自然会力有不逮。 眼看黑蟒已被啄地遍体鳞伤,甚至都被海东青爪钩拎起到空中,这场弱肉强食似乎即将要有结局,天空即将要黑透了。 方艳青正打算转身回洞中。 然后余光就注意到了岩壁间的一抹白色,她定睛看去,原来那黑蟒方才始终盘踞不动的身下是一窝白莹莹的蛇蛋。 黑蟒被抓在了空中,仍在和海东青缠斗。 一时都奈何不了对方,海东青似乎也觉不耐烦了将黑蟒从高空丢在了别处,然后鹰击长空直直往蛇蛋的方向飞去。 黑蟒奋力滑动,却终究阻拦不及。 眼看着那一窝蛇蛋还未出生就丧命于鹰口,一颗石子却突兀从一侧疾射而出,虽未伤到海东青却令它不得不慌忙避开。 海东青颇有灵性地看了方艳青一眼,又想疾扑。 却又再次被她手中射/出的石子拦下。 方艳青只是被这黑蟒爱子之心一时触动,因而帮忙护下这窝蛇蛋,但并不打算参与海东青与黑蟒之间的搏斗。 她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只淡淡道,“你们只管一对一争斗,除了这窝蛇蛋我不插手。” 长白山里天生地养的海东青和黑蟒或许真有灵性,接下来竟真都不再管那蛇蛋,一心一意与对方缠斗。 方艳青原本想着黑蟒已经受伤,或许是注定要落入下风了,但她既然答应它要护着这窝蛇蛋,那可能就要带着它们一起走了。 然而或许真是为母则刚,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胜负终于分晓,活下来的是黑蟒。 被啄咬地血肉模糊的黑蟒还向她这个方向嘶嘶两声,像是在礼貌道谢,方艳青竟也认真得向它颔首回应才走回了山洞中。 她想,看来她不用学着养蛇了。 第二日清晨方艳青还特意撒了一瓶金疮药在蛇窝附近的地上,方才飘然离去。 又过了五日,方艳青依然一无所获。 她已决定明日就下山离开了,巧合地是与她一同前来的两人似乎也打算要离开了,两人的神情显然同样是失望而归。 三人本就是同一条路上山,如此同一条路下山也无甚奇怪。 他们遇上也并未强行凑在一起。 眼看天黑在山中行走危险,于是仍然默契地各自寻空旷地休憩。 “莫要愁眉苦脸了,大不了老衲明年再陪你来一次。” 大肚和尚在安慰那青条白袍的男人,他们两处隔的距离不远,他也没刻意降低音量,方艳青并非刻意也听地一清二楚。 看来他们两人前来是为了后者。 方艳青未曾看见后者的神情,只听他并未像最初分开时希望落空后咒骂或是哀愁叹气,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 但这充满自嘲的一笑却比任何哀叹都更让人悲凉。 “或许是这贼老天注定要我背着这么个破毛病到棺材里去,做个叫人遗臭万年的怪物、十恶不赦的妖人魔鬼……” 他像是彻底绝了希望,“不找了不找了,上次看到了就凭借你我两人都逮不到它,如今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也抓不到。” 大肚和尚长长太息一声,似乎连带着他该叹的一起叹了。 终是静默无言。 本以为一夜就这样相安无事过去,第二日就下山了,但不曾想睡到半夜里附近的草丛里突然传来细密湿滑的响动声。 方艳青立即清醒地睁开眼,另一侧的二人也差不多。 三人都往响动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见一乌黑发亮,体有伤痕的巨蟒一路压过草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只是蟒蛇而已,常人或许会惧怕但他们三人都无惧。 另外两人放松下来,本想随手解决了它。 “等等。” 但认出这条巨蟒的方艳青却开口阻止了,她总觉得这颇有灵性的巨蟒应该是特意来找她的,另两人虽觉奇怪但也没多管闲事。 于是巨蟒就这样爬行到了方艳青面前。 方艳青略有些好奇地看着它,当然她指尖已握了一枚银珠,若是这巨蟒当真有伤人的举动自然来得及阻止。 但这巨蟒果真是特意来找她的,爬行到她面前就将头匍匐在地,然后微张开蛇吻从口中放下了一物。 方艳青直到这时才发现它口中还含着东西。 她定睛一看,却见地上的草叶间躺着一只沾满了黑蟒唾液的蟾蜍,浑身带着疙瘩的皮肤不像寻常土黄的蟾蜍,而是赤红如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2 这赫然是一只火蟾! 方艳青仔细将其与胡青牛告诉她的特征一一对照,确认无语。她原本清淡的眸中霎时亮起惊喜的神采,正要将地上火蟾收起。 而另一侧的两人原本只稀奇地看了一眼这巨蟒报恩一幕。 然而瞥到那火蟾后,本就是为此物遍寻整座长白山的两人瞳孔瞬间一缩,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地有了决定。 今夜的长白山注定要不平静。 林间的树木、草叶到底都是剑气划过的痕迹,入木三分的深刻剑痕似乎还残留着冰冷锋锐的剑意,四周还有崩裂成齑粉的碎石。 已斗过一场的三人正僵持着。 方艳青手执秋水剑,大肚和尚手执布袋,青条白袍的男人蹲在一旁的树干上居高临下看着底下对峙的两人,手中并无武器。 然而他却是方艳青最警惕的存在。 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全真教的祖师王重阳所创的轻功金雁功堪称五绝之首,然而她们古墓派的祖师林朝英轻功还在他之上。 方艳青在江湖中行走也有九年多了。而在这近十年来至今为止她都从未见过能在轻功上胜过她的人,然而今日她却见到了。 真是快如一阵轻烟飞絮。 动若蝙蝠,形似鬼魅,来无影去无踪似的,到处飘荡。这种卓绝的功力根本不是用功就能练得出,实是天赋异禀。【2】 方才若非方艳青早知他们也为火蟾而来,已有警惕。 说不定这火蟾就要被此人夺去了。 而那大肚和尚手中的布袋也十分古怪,以她的秋水剑都刺不破,方艳青与他们两人已经过了好一阵地打斗。 她的内力剑法自然在他们之上,但对方凭借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和这比少林铁布衫还要坚韧的布袋,她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们。 此时三人对峙着,谁都不敢妄动。 方艳青这一趟本就是易容前来,就是因为自己身负倚天剑怕有人来抢夺,而她如今内功又出了问题。 然而此时感受着体内已有些紊乱的内力,她已在犹豫要不要将身后的倚天剑拿出来破掉如今难解难分的局面。 但她不知,她这边不好受对方更不好受。 毕竟同是需要火蟾,另外一边内功问题可比她要严重多了,于是方艳青还在犹豫,树上的青袍男人脸色却快比他袍子还要青了。 “咚!” 重重一声那人就这样直直从树上栽了下来。 大肚和尚焦急地看他一眼,又更加凝重地看向对面的方艳青,他知道此时就是面前这个女子最好将他们逐个击破的时候。 方艳青当然也知道,但她此时自己的情况也不好。 若是再缠斗许久…… 她或许能赢,但只是相争一只火蟾,她自然不会取他们的性命,可那时她自己或许就要落入任人宰割的局面了。 方艳青看了一眼那人青青白白,寒霜笼罩的脸色,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对,也是,若是无病无灾怎会如此辛苦寻找火蟾。 却是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大肚和尚见她不急着动手,也实实在在是松了一口气,这女子看着年纪并不大但那一手剑术当真是他平生仅见地绝妙。 “他这是犯病了,他练功出了岔子,每每动用内力到一定程度便会发作寒毒,冻地他全身血液凝结,痛苦难忍。” 他看一眼地上正冻地打寒战的男人不无担忧同情地说道,既是真情实感也是有意想让面前女子有所触动。 方艳青默了默,只道,“那他从前怎么解决?” 大肚和尚没想她这般敏锐,一针见血。他原本有意含糊的点,到如今他若不照实说恐怕也会被她察觉,无奈只能一五一十道, “他要喝人血。” 方艳青瞳孔一震,为这血腥又残忍地回答震惊无比。 而她更明白,这和尚一开始遮遮掩掩地定然不是普通的喝一点人血,说不定是要生生耗干一条人命。 大肚和尚也知常人定然难以接受,他叹道,“其实他哪里又是自愿想喝人血,他是迫不得已,实在是痛苦难当,不喝就要死。” 方艳青没有同情泛滥,她十分理智地冷淡道,“这不是他害人的理由,他想活着,那被他吸血的人就该死吗?” “一个人连自己的死活都顾不上,又怎么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人人都如女侠你这般品德高尚。” 大肚和尚十分诚恳地道,“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想要活着,痛苦到失去理智之时哪里还想得到许多,莫说六亲不认……” “只怕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 方艳青听着神情始终淡漠出尘,好似无动于衷。 她眸光清寒地看着他,“这火蟾我是不会让的,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呢?” 树下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冻地抱紧全身,瑟瑟发抖,面目时青时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如今已经极大地不妙。 大肚和尚苦笑一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的功夫不如女侠你,想要抢夺火蟾自是不可能,如今这深山之中荒无人烟,老衲只能效仿佛祖割肉喂鹰了。” 方艳青只静静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其实这话大肚和尚虽是有故意卖惨想要博取她同情的成分,但见这女子真如铁石心肠般不为所动却也是真打算如此行动。 性命之交,自非虚假。 大肚和尚就在方艳青的注视下走到树下,男人果然如他所说待到病发痛苦不堪之时理智全无,六亲不认。 一见和尚过来两只手便如铁爪般箍住他肩膀探头往他脖颈咬去,眼神溃散分明认不出这是能陪他数度来深山中寻药的至交。 方艳青就这般冷静地看着他牙齿咬破和尚皮肉。 血液从和尚脖颈的动脉里流出到他口中,迫切地吞咽声在黑夜里静谧的森林中颇为恐怖,和尚因失血脸色越来哦苍白。 但他却始终不做任何反抗的举动。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但就在他脸色快和吸血的男人同样青白时,一抹雪色的白绫突然从一侧飞掠而出打在了男人的下颌,伴随着金铃清脆的响声。 男人被这金铃索震地下颌脱臼,瞬间松开了和尚。 和尚仰面无力地倒在地上,男人也倒下。 但最终他们两人都活了下来。 大肚和尚大口喘息着平复失血过多带来的呼吸困难,他的视野里是头上遮天蔽月的繁茂枝叶,以及一道逐渐走近的纤细身影。 “多,多谢方掌门……” 他竟猜到了方艳青的身份,其实倒也不稀奇。她虽易容改装,但这江湖上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剑术的女冠又能有几人呢? 方艳青对此也并不惊讶,嗓音淡淡,“要谢就谢你自己吧,今夜长白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3 从未出现过什么方掌门。” 和尚顿时意会一笑,“说不得说不得……” 方艳青竟也淡淡笑了,原本清秀普通的面貌因这一笑好似也有了某种耀眼的光彩,“说不得,好名字。” 说不得顿时一愣,又是喘着气大笑大声。 “女檀越也是妙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这般快速地反应过来他的名字。还有她此前的种种看似冷漠无情的表现,如今又出手救下他们…… 这些都令他着实意想不到,但还有更意想不到的。 一只竹编的笼子被丢到了他眼前,这个原本用来装玉蜂的竹笼如今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那只被他们你争我夺的火蟾。 “告诉他,若再伤任何一人性命……” “我必取他项上人头。” 说不得震惊地双目圆睁,待要说什么面前亭亭的灰衣身影却已如凌波微步飘然远去,只余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随风飘来。 长白山之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方艳青自然不是同情心泛滥才将火蟾让出去,要说对于那吸血的韦一笑她是半点都不同情的,此人虽可悲但更可恨。 只是当时的局面已然如此。 她当时自然可以带着火蟾抽身离去,但韦一笑活着日后必然依旧要吸血,而她若是要杀他以除后患,说不得必定要阻止她。 不说那时她内功出的问题,与他缠斗一番后若不杀他,那她自己之后就要落入任人宰割之地,而若是干脆杀了他…… 那她与吸血害人保命的韦一笑又有何异呢? 杀不得,又走不得,左右她自己的情况倒也没有严重到要吸血为生只有这火蟾能救命的地步,便是给了他又有何妨? 回到蝴蝶谷的方艳青两手空空。 她没说其中缘由,胡青牛和胡青羊只当她没有寻到,倒也并不奇怪,在她离开的这三月里他们也尽力去寻了其他取代的药材。 “找是找到了,比如这炎阳草和火瓢虫。只是它们药效比起火蟾远远不如,若要根除恐怕要花上多年时间疗养。” 胡青羊听到胡青牛这般说,当即就担忧不已,但方艳青却觉得还不错,若非不得已她是实在不想去武当麻烦前辈的。 只是要多些时间而已,更何况在去长白山寻火蟾前她就有了不成的准备,期间自己也一直在想别的办法。 玉女九阴功的前身中的九阴真经,其中有一节疗伤篇,是专门用来治疗内伤之用的,疗效甚为神奇。 她这本就是阴阳失和而导致的内功之伤,虽然阴阳失和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即使内伤痊愈仍是会再犯,但总不至于伤上加伤。 更何况如今阴阳调和的问题只是解决的慢了一些。 如此,胡青牛只能为其治疗。 心中只想着方家妹子不仅和自家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更是对他们兄妹几次有大恩,日后自己也再尽力去为她寻找药材。 此时谁也没想到这个隐患会在日后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白驹过隙,茫茫又是几度春秋过去。 近日来因为王盘山大会之事江湖上再次大乱起来,江湖各大门派数不尽的人齐聚王盘山附近,恨不能将这里掘地三尺。 “师父,谢逊会不会早就带着刀藏到别处了?” 小路上的人来来去去,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淡粉衣裙,额间点着朱砂的少女,肤色白皙,长挑身材,恰是绮年玉貌的鲜妍。 而被她称作师父的是一身着白袍玉冠的道姑。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一身莹白无暇的冰肌玉骨胜过新雪,清丽绝俗的玉面皎皎若皓月清辉般美地耀眼,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霜寒之意令人不敢逼视。 面相看起来分明只有十七八岁,与那说话的少女差不离。 但神态却是不悲不喜,淡漠出尘。 在少女身上鲜妍明媚的朱砂在她额间同样一点,却生生多出几分犹如云端神女的圣洁, 正是因此前夺回倚天剑而受伤因此近年来一直待在峨眉山上,听闻屠龙刀和谢逊再次出现在江湖的消息再次下山的方艳青。 闻言她淡淡道,“或许吧,若是寻不到谢逊,你们也可以帮忙寻一寻武当失踪的张五侠。” 方才说话的正是已十八岁,出落地亭亭玉立的纪晓芙。 这次下山方艳青将静玄留在了峨眉看家,只带了一些如今已逐渐长成的弟子出来,一是让他们见见世面,二也是帮忙找人。 带出来的弟子里只纪晓芙和贝锦仪两个嫡传。 她是师姐,因而弟子们自然以她为尊,闻言她认真地点头应道,“弟子会安排师姐妹们留心张五侠的踪迹的。”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遇到许多天鹰教和武当派的弟子了,他们一个失踪了大小姐殷素素,一个失踪了五侠张翠山。 又如何不着急地倾巢而出找人? 当然也少不了其他为屠龙刀而来想要浑水摸鱼的江湖人。 方艳青得到消息时王盘山大会早已结束,或者说江湖上都是如此,屠龙刀也早就伴随着谢逊再次一起失踪。 她心中已对此不报太大希望,只是试试罢了。 峨眉与武当素来交好,如今张五侠失踪她们帮帮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遇上了武当的人。 而且不是普通弟子,是武当的六侠殷梨亭与七侠莫声谷。 两方人互相见礼,两个才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估计近日都在王盘山附近忙着寻找失踪的师兄,整个人都风尘仆仆。 一见到她们一行人,殷梨亭原本疲惫的白面都染上了红晕。 “方掌门。” “殷六侠,莫七侠,” 方艳青并不曾在意,早在三年前纪晓芙的父亲便和殷梨亭家中为他们两人订下了婚事,此时她身后的纪晓芙同样眉眼含羞。 一对少年少女,只是这少年倒是看起来比少女还腼腆娇羞。 方艳青注意到殷梨亭眼眶都是红红的,回想起了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心中淡淡想道倒是还如从前那般爱哭。 双方没做多余寒暄,方艳青宽慰地说了会让峨眉弟子帮忙。 他们自是又感激道谢,两方人很快又各自离开。 方艳青和殷梨亭只见过一面,和莫声谷更是第一次见,分别后对于这两个少年也只是武当弟子的普通印象,并未多在意。 顶多因为殷梨亭是她弟子的未婚夫再多几分注意。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走远的两个少年,更为白净秀气的那个不舍地回眸往她们一行人身上瞥了好几眼,欢喜又悲伤。 而很快真正令方艳青不得不在意的人出现了。 行至一处碧草盈盈的山野间,前方出现的一身白衣书生打扮,丹凤眸微冷地眺望远处人群碌碌的青年不是杨逍又是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4 呢? 经年不见,他还仍如过去那般相貌俊秀文雅。 唇角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总是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风流潇洒充满少年意气,眉目间反而多了几分阴郁的忧色。 但这并不折损他的风姿,反而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这样俊美如画的翩翩公子又是在为什么而忧郁呢?他身上又有什么故事呢? 比如峨眉这一群才十八/九的少女们见到他就都纷纷红了脸。 直到看着那白衣青年抬眸见到她们一行人漫不经心的眼眸霎时亮起定定看着她们冷若冰霜神女的掌门,目光温柔含情。 “青妹……” 方艳青想过这次来王盘山可能会遇上杨逍,毕竟一来天鹰教是从明教独立出来的,二则是屠龙刀和谢逊的出现。 但等真正遇上了,又觉怎会真如此巧合。 当年她决绝地与他断情,可曾与他共度的那么多时间,曾真心与他两情相悦的爱意又怎么会是说断就能断的。 自继任掌门以来,他们已有八年未见。 方艳青本以为自己应是已忘情的,毕竟她已多年都未再想起他。 可直到真正看到他的身影,与他四目相对,感受着近年来越发如淡情寡欲平静如古井无波的心湖终究还是泛起的涟漪。 她才知原来不是不念,只是不敢念。 但既然他们已不可能在一起了,又何必做无谓的藕断丝连呢? 方艳青的神情依然清冷淡漠,好似无动于衷。她微微垂眸,看在杨逍眼里便是她已冷淡地都再看他一眼都不愿。 更何况她接着又再次拔剑对着他,嗓音泠泠,“杨逍,我已与你说过从此江湖不见,你再出现是要我用倚天剑杀你报仇吗?” 杨逍眼中原本的惊喜顿时也冷了下去。 他这次其实就是奔着方艳青来的,否则什么天鹰教,什么狮王什么屠龙刀这一摊子烂事他才懒得掺和进来。 当年她决意断情离去,杨逍一时意气不肯低头穷追不舍。 后来得知她接任了峨眉掌门明白了她要与他分开的决心,于是就更加气恼伤心又委屈,也更加不肯低头求全了。 她都如此无情了,他还去追什么追? 于是就凭借着这一腔意气他硬是待在坐忘峰上不来找她,再后来范遥也跟着失踪,他一个人埋头进了明教许多事里忙碌着。 这八年里他倒不是没来找过她。 但她曾说过不让他去峨眉,他担心上门去只让她更加气他,只能每到七夕就待在蜀地他们曾经共度七夕的城池等她。 可一次都未等到! 后来知道她这几年里都待在峨眉山上再不出门,他自觉明白了她定是已知道他每年在那里等候,故意以此表示再不相见。 杨逍当然不想折下自己的骄傲低头,但他…… 他是真的很思念她。 这八年里他在坐忘峰处理公务,喝酒买醉,七夕在蜀地的城池眺望着峨眉地方向,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地快要发疯…… 可是现在知道她定会出现,他急急赶来这里等着她。 她竟然又对他拔剑相向! 杨逍神情已再无方才的温柔,他冷冷讽刺道,“怎么?你要为你那个死鬼师兄报仇?还是为你父亲报仇?” “方艳青!” 他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姓地叫她,“你到底有没有心?人死了就死了,八年了就不能当他已经过去了,你难道要为他守寡吗?!” 不得不说杨逍的嘴刻薄起来是真刻薄,即便是如方艳青这般已多年未曾动气的性子听他这番话都免不了生出怒气。 她看着他的眸光完全冷凝如利刃。 “杨逍,你是明教左使,我是峨眉掌门,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再没有半点瓜葛,我的事总之与你没有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顿时让杨逍想起来那年他们决裂时的话,他怒到极点反而轻佻一笑,目光扫过方艳青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弟子们。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曾经是谁与我这魔教妖人倾心相许,发誓要恩爱白头的?嗯?名门正派的峨眉方掌门?” 此时莫说方艳青身后的弟子,王盘山这段时间本就人来人往,他们的争吵已经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 只是出于谨慎不敢走近,但再持续下去就说不定了。 方艳青无意将自己的私事宣扬的人尽皆知,沦为谈资,再者就是她早就明白的身为峨眉掌门的责任,至少不要还未将峨眉发扬光大就让师门蒙羞。 方艳青抬步走过去,不想再无谓争执。 只是路过杨逍时低低冷声警告道,“杨逍,你别逼我。” “青妹,是你别逼我……” 杨逍见她的手仍放在倚天剑上,就知她这是何意,见她要离开他倒是没有阻拦,方艳青却没看到身后他越来越黑沉晦暗的眸色。 ……她对他的不择手段还是领略地不够深刻。 倒是一行人将要离开时,情不自禁回头顾盼的纪晓芙恰好对上他这般慑人的眼神,顿时心一跳忙转回了头,只是走出去很远仍砰砰不止。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山间清冷的月光下一处原本平静的幽湖,附近茂密的草木里忽然传来急切仓促的脚步声,初夏时节翠绿的绿草被人拨开。 从中间走出来一道人影。 白袍玉冠,身负两柄长剑,正是方艳青,此时的她脸上已经不复几日前即使和杨逍都依然清冷淡的神情。 玉白的面容染上了云霞般的粉意,檀口微张,呼吸急促,额间是细密的晶莹汗珠,汗湿了原本全部束在玉冠里的乌发微散。 眸中水光潋滟,春水涟涟。 哪怕是毫无意识地,但仍是媚意横生,春情迷离。 她这副自觉狼狈实则活色生香的模样自然是极为不正常的,方艳青快步往寻到的水流声处走去,迫不及待地直接走入湖中。 直到全身都浸泡在寒凉的湖水里。 方艳青仍觉体内燥热与寒冷的感觉都未曾减轻,犹如冰火两重天,她难耐地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口中发出什么奇怪的呻吟。 杨逍,杨逍…… 再次默念这个名字,方艳青心中已无了多年前的甜蜜,就连几日前再见到他时看似冷漠实则心间隐隐作痛的感觉都没了。 只有咬牙切齿地恨与怒。 几日前,因担心杨逍再度来纠缠,方艳青便索性散开了弟子,由着她们三五成群地分头在王盘山搜寻,自己独行。 左右小芙性格温和稳重,有她看着不会出事。 而后来她这边果然再遇上了杨逍,她不愿与他纠缠不休,自然是横眉冷对,他若再如几日前那般强势讽言,他们自然又会不欢而散。 可当他对她摆出一副极为落寞失意的模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5 她又不忍了。而这一不忍的后果便是她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对她用这般手段! 杨逍……! 他怎么会这般不择手段!又怎么敢这般折辱她!或许她果真还是对他身为明教左使的一面知之甚少了! 方艳青这般烈性的人,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因此即便拼着与他同归于尽,她仍然与他打斗起来了,她的武功在不管不顾下还是胜他一筹的,倒也的确成功从他手里逃脱。 可她数年前中的玄冥神掌的隐患却在今日彻底爆发出来了。 这些年来她身上阴阳失和的问题依然没能彻底解决。 而今日与几乎势均力敌的杨逍的打斗却让她狠狠动用了一番内力,体内阴寒之气顿时完全占了上风。 再加上中的药…… 玉女心经当初原本就是必须双修的秘籍,后来被她外祖父母改为玉女九阴功时自然改动了这点,可现在内功却又出了问题…… 方艳青这几年自我疗养,对于自己的身体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因此她清楚地知道这次中了药后要想压制阴气和药性…… 她是必须要找一个修习至阳功法,元阳仍在的男子双修。 否则她今夜极有可能生生暴毙在此处。 方艳青浸在湖水中的身体已经湿透,荡漾的湖水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被雪白道袍包裹纤婀身姿,玉面潮红,神情隐忍。 原本禁欲的道袍好似也变得惑人。 王盘山上近日虽有大多数人搜寻无果后又纷纷散去了,但还是有许多人在的,比如天鹰教和武当派的,比如他们峨眉。 湖边的草木又传来了脚步声,先是一顿。 后来见到被匆忙踩踏出来的痕迹似乎有些疑惑,又谨慎地一步步探过来,方艳青听着这脚步声原本就迷离的理智越发摇摇欲坠。 无论是谁…… 她想,她该尽的责任还未尽完,她必须要活着。 而后湖边她原先踩踏出来的小路再次出现一道挺拔清瘦的身影,少年的目光触及那湖中云鬓沾湿,眸中春水潋滟的身影。 原本白净秀气的面庞霎时能红地滴血。 但他才刚才从这春色无边的一幕回过神,下意识想要转身道歉时一抹雪色白绫却突兀缠上了他腰身用力将他拉下了湖水中。 冰凉的湖水冻地他身体一寒,但紧接着一道更为寒冷又柔软婀娜包裹在白衣的胴体就贴上了他的身体,湿冷的唇印上他的唇。 少年苦苦压抑在理智和规矩下的感情本就压制得十分艰难,在心上人的这般亲近下霎时就如躁动不安的活火山般尽数喷涌而出。 什么礼义道德都全部不管不顾地抛之脑后。 月光下,碧波荡漾了一夜。 今天这章晚了很多,万字奉上(土下座) 因为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就会比较晚了,差不多十一点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文案上说了极度狗血的,现在狗血的戏码就来了。 另外原著里这个火蟾就是唯一治韦一笑的药,要么就等以后张无忌用九阳神功,火蟾本身是很难找的。 原著里说不得去了长白山三次,第一次见到了却抓不住,第二次第三次更是见也见不到。 而蛇是蟾蜍的天敌,这里觉得与其是青妹能好运找到又抓到,还不如是蟾蜍本身的天敌能找到它。 另外这蛇不是知道她需要给她送,是因为这是它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所以送给她报答。 而这里青妹转送给韦一笑也不是同情他,就像文内说的他这个人可悲却也可恨,而送的理由文内也说了。 【1】【2】出自百度百科 第28章 七侠聚会28 王盘山事后的三月后, 早已回到峨眉的方艳青因旧伤在身宣布了闭关。 期间唯有因她书信一封赶来的胡青羊能予她所居后山处探望,直到将近一年后她才再次出关出现在众人眼前。 十年后,四月。 自王盘山大会便与谢逊和屠龙刀一同失踪的张翠山和殷素素竟再次出现了,他们一个是名门正派的武当五侠,一个是邪门歪道的天鹰教大小姐。 但谁知这两人竟是结为了夫妇,还有了一子。 武当山脚下,太平店镇甸已过了数里, 张翠山和殷素素夫妇以及他们一回中土便重逢的俞莲舟,三人正和来自高丽青龙派和三江帮的一行人刀剑缠斗。 这自他们归来的一路已属常事。 究其原因自是想要从张翠山夫妇口中索要谢逊和屠龙刀下落。 以俞莲舟和张翠山这对武当高徒的功夫对付这些江湖上的三流帮派自然并非难事,更何况很快他们就又有一强援出现。 “六弟!你还不来帮忙?” 俞莲舟忽然朗声道,自一旁的大树上便陡然跃下一道人影。 白面清润秀雅,长身玉立。 这青年不是武当六侠殷梨亭又是谁?他手执一柄长剑使着张三丰近年来新创的“神门十三剑”,有他加入战局顿时如虎添翼。 没一会儿敌人便四散而逃。 张翠山和殷梨亭这对师兄弟年纪相差只四五岁,先后入门,感情自来极好,当下多年未见又重逢自然是好一通喜不自胜。 又为他引见了殷素素,殷梨亭生性温柔纯稚,自然不会对她的身份多言,或者说以他的性子也考虑不到背后的太多牵扯。 很是亲近地唤了“五嫂”,殷素素自然心中欢喜。 师兄弟几人亲亲热热地继续赶路,张翠山问起他,“六弟怎么来地这样巧?若不是二哥我都不曾发现你在呢。” 这问题本只是寻常,但殷梨亭却霎时白面微红。 支支吾吾道,“我,我一直在山下等着呢……” 张翠山以为他是得知了他们归来的消息所以一直在山下等候,但见他神情又有些不对,倒也未曾怀疑什么,只是心下不由失笑。 本以为五弟已经长大了,没想到仍是这般腼腆爱脸红的性子。 一旁的俞莲舟却是了然又无奈地看了殷梨亭一眼,得知消息后自然是等他们,得知消息前就不知道是在等谁了…… 一行人最后在仙人渡客店落脚。 殷梨亭和张翠山师兄弟俩说了一路的话都仍觉不够,似是恨不得将这十年里自己学的武功都一一与师兄说了。 张翠山自然是欣然接受,但见一旁的妻子已面有倦色。 他心下微动,突然想起一事,“六弟,你说了这许多都是武功,那你的人生大事呢?我记得十年前你家中就为你订了婚事。” 殷梨亭和俞莲舟神色顿时都有了微变。 不说了解他们的张翠山,就是心细如发的殷素素也觉出不对。 果然房中静了一瞬后,殷梨亭垂眸低低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6 “这门婚事我早已退了。” 他们师兄弟几人并不全是孤儿,如大师兄宋远桥和殷梨亭便都是家中送来武当拜师学艺的,因此自然有父母为其张罗婚事。 但在张翠山记忆中,六弟与家中关系并不好。 他家是湖北当地的富商,说不上太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的,殷梨亭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和幼弟自小便是备受忽视冷落的。 因此幼时养成了软懦的性子。 如今世道元人霸道残忍,江湖上纷乱不休,便是做生意的若没有个庇护也是举步维艰的,湖北当地的门派自然要属武当为最。 因此他家中便将这个不用继承家业,又不心疼的次子自小便送上了武当拜师学艺,好在他根骨确实上乘,被张三丰收为了嫡传。 来到武当后,殷梨亭反而觉得比家中更舒心自在。 和师兄弟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他把武当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一年到头反倒很少回去,他家里那边也不在意,渐渐地联系就越发少了,直到他十八岁那年…… 洛阳金鞭门的纪冲老英雄主动为他的爱女与殷家接触有意结亲,据说就是当初在峨眉新任掌门的继任仪式上看中了殷梨亭。 金鞭门虽比不上武当但也是湖北当地颇有名气的门派了。 次子能结下这门姻亲,有利无害。 殷家自然没有意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过问他意见就直接将婚约定下了,直到一封书信传来殷梨亭这个主角才最后知道。 张翠山记得当时五弟对此尤为激烈地反对。 以他素来温吞不敢反对家里安排的性子甚至都特意回了一趟家,就是为了让家里解除婚约,但为了两家的关系终是不成。 回来后极为失落苦闷了很长时间…… 张翠山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这门婚事到底还是退了。 如今听闻虽惊讶倒也并不意外,他大概也能猜到其中曲折必定不是说的这般轻易,但当下只拍拍殷梨亭肩道, “既然不喜欢退了也好,日后自然要寻喜欢的女子为妻。” 殷梨亭腼腆笑笑,似想到什么眸中光芒闪动。 又含着一缕忧色。 殷素素看在眼里已若有所觉,当下什么也没说。 之后四侠张松溪又寻了过来,一直在山下等候的殷梨亭从周围鬼祟埋伏之人的口中得知了张翠山归来的消息又回山告诉了他。 师兄弟二人便分头去解决那些人,到如今才至。 兄弟四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激动。 当天晚上几人在客店内宿了一晚,待其他人离开,房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时,殷素素知道丈夫关心这个师弟,便轻声对他道, “六弟应该是另外心有所属了。” 张翠山一愣,想起当年六弟被定下婚约的反应,那时他自己也还是个没开窍的毛头小子,只以为六弟是不喜欢那纪姑娘。 但当时没瞧出来的,如今再想自然就明白了。 他倒是为此高兴,笑道,“这是好事,不知是哪家姑娘。” 夫妻两人心中都压着事,只是借着家常闲话缓解愁闷,之后一夜也未曾再多说,第二日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仙人渡离武当已然不远。 一行人回到武当山上,离家越近张翠山越觉激动,眼看快到了观门就见门前站了一道瘦小的青衣身影,原来是个十岁大的小童。 这小童相貌当真是生地极好。 乌发雪肤,眉清骨秀。 虽则年纪还很稚嫩,已可以未来昳丽绝艳的容貌。 若不是知道武当不收女弟子,张翠山见着这玉雪精致,漂亮地不像话的孩子只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呢。 “青书!” 见着这孩子殷梨亭当下最先上前,很欢喜地唤他。 “六叔。” 这小童年纪小小却无同龄孩童那般懵懂,很是有礼有节地行礼问好,气质看着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沉静和淡然。 但见着平时最为亲近的长辈脸上还是露出了纯然的欣悦。 他又看向殷梨亭身后的几人,对俞莲舟和张松溪也一一唤了二叔和四叔,张翠山和殷素素他应是没见过的,却准确地唤道, “五叔,五婶。” 小童精致的眉眼和声音尤带稚气,一本正经地可爱模样反而更令人觉得想要逗弄他。 殷素素见他与自己那被掳去的孩儿差不多大,又生地如此玉雪乖巧惹人喜爱,当下慈爱之心顿起,目光极为柔和地应了。 张翠山则是听他唤俞莲舟二叔,便惊喜地笑了。 “可是大哥的孩子?” 殷梨亭此时已走到青书的身边很自然地牵起他的小手,叔侄两人一看关系便很亲近,但闻言他却是微微低下头没回答。 俞莲舟和张松溪平素对这个侄儿自然也很喜爱。 此时脸上的笑意也微淡,俞莲舟最终点了点头,“是。” 张翠山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不对劲,他知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隐情,但此时站在山门口也不好问,有心活跃气氛便玩笑道, “不知青书和无忌谁更大些?大哥与大嫂成婚多年,可别让我这做弟弟的后来居上了。” 但此话一出,俞莲舟和张松溪对视一眼也有些无言。 最后还是殷梨亭笑道,“应该是青书更大些,他是生在五哥你走后一年的二月花朝节的。” 说着他低头神情柔和地默了默青书束成小髻的头发,青书怕他弄乱自己头发形容不佳抬头看他,见他笑容又不愿开口拒绝。 白嫩的脸苦恼地微微皱起来,看着倒更符合年纪了。 殷素素越看他想起自己的孩儿越发怜爱,柔声道,“花朝节倒是个好生辰,我们无忌是生在冬日的,大了差不多一岁呢。” 张翠山知妻子心中念子之苦,伸手搂住她肩膀,温声道,“无忌一直没有同龄的伙伴,如今多了个哥哥应当高兴极了。” 殷素素眼中含泪笑着点头。 一行人说了这几句话后又往观内走去,殷梨亭牵着青书的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青书临到要进去还很有些不舍地回头。 低声失落道,“六叔,我想在这儿等姑姑。” 殷梨亭耐心地柔声安慰他,“她来了就定会来见你的,若是见到你一直在门口等着怕是会心疼,你进去等她才让她欢喜呢。” 青书懂事地点点头。 他虽然年纪小,但人却很聪慧,看了一眼前面背影都透着哀愁的五婶,隐隐从大人的话中猜到了那个叫无忌的弟弟应是不见了。 便又握着六叔的手悄声道,“希望无忌弟弟也能回来。” 这一行人都是练家子,又哪里会听不到他们俩的悄悄话,听着孩子这般童稚又满含善意的话语都不由会心一笑。 只是张翠山又添了一个疑惑,大哥明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7 是家中独子。 青书的姑姑又是谁? 而此时被所有挂念的无忌又在何处呢? 武当远处的河岸边。 这里驻扎了一大队的元兵,营地中心绑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孩子,神色萎靡地垂着头,正是被人趁乱掳走的张无忌。 如今已经是他被掳走第三日了。 这四日里他被各种逼问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都不肯开口,于是他们便饿着他不给任何吃喝,晕过去了才喂一点水不让他死了。 但就是这样他依然未曾服软。 元兵们正坐在篝火旁烤着野味煮着肉汤,香气到处飘散。 其中为首的是两个年逾五十,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其中一个独臂手执鹿角短杖,另外一个手里拿着酒葫芦边喝边咳。 赫然是汝阳王府中的鹿杖客和鹤笔翁。 “这小子,骨头还真硬……” “郡主那儿虽然说不知道屠龙刀也没关系,但若是办好了,她肯定会更高兴的……” 师兄弟两个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又看了一眼被绑住的张无忌,随后师弟鹤笔翁走了过去,运起内功掌心如黑烟拍在了他背上。 原本半昏半醒的小无忌顿时惨叫了一声。 在原本就连元兵们说话声都被水流涛涛声覆盖的黑夜里炸响。 鹿杖客顿时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没好气地道,“打之前也不知道捂住他的嘴,万一引来什么人破了我们的计划就不好了!” 鹤笔翁心知自己大意,仍不服气嘀咕道,“这儿离武当已经够远了,除非张三丰来又有谁能对付得了咱们的玄冥神掌?” 虽说多年前也曾有人从他们的玄冥神掌下逃脱,且至今平安无事,但总不可能这么巧在武当还能遇上她吧? 他们俩说什么,无忌却已经听不清楚了。 他只觉背心上一处宛似炭炙火烧,四周却是寒冷彻骨,比幼时不小心跌入冰火岛冬天的海水里还要冻地他瑟瑟发抖。 他虽极有骨气,宁死也不肯透露义父下落。 但到底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稚龄的孩子,此时此刻真当疑心自己可能没被这些坏人饿死之前就要被冻死了,又不免又怕又委屈。 爹爹,妈妈,义父…… 谁来救救无忌…… 小无忌难受地只觉眼前发黑,头脑发昏,视野模糊地连面前又来逼问他的鹤笔翁那张凑近的老脸都看不清了。 他心中的渴望让他生出了幻觉…… 鹤笔翁身后的密林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雪色的白绫,一个白袍玉冠,清丽绝俗的神女踏着白绫宛如凌波微步出现在月光下。 身姿飘渺,宛如轻烟云雾。 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袂飘飞地挥舞白绫伴随着金铃清脆的响声将鹤笔翁重重地甩进了一旁的火堆里。 与此同时她自己飘然来到了无忌面前。 宛如从天而降抬手将他抱在了散发着清冷淡雅的幽香的柔软怀抱里,就这样带着他远离了所有恐惧的危险。 直到这时,无忌才终于有了并非梦中的实感。 但他抬头呆愣愣地看去,只见眼前那一张淡雅绝俗,清冷出尘的玉面冰肌莹彻,光华皎皎比夜幕上的寒月清辉还要耀眼。 似乎察觉到他目光,她微微低头。 一双原本冷淡的秋水明眸触及他时却染上了盈盈温柔。 “不要看,不要听。” 她的声音清清泠泠地像冰雪刚刚消融时的春涧溪流,说着她温凉的手便轻柔地抚在他脖颈上将他按在了怀里。 眼前一片黑暗。 但无忌却突然不再害怕了,他想这样好看地和他路上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声音也这样好听的姐姐一定就是妈妈说的月宫仙子吧。 更何况她还这样温柔…… 无忌乖巧地靠在这个柔软充满好闻香气的怀抱里,像是在妈妈的怀抱里一样安心,他想仙子一定是听到了他的话特意从天上来救他的。 对于小无忌来说像是仙子一样的人,但在鹤笔翁眼里却比恶鬼还要恐怖,他看着那个女人已经收起白绫拔出的长剑瞪大了眼睛。 “你!是你!” 方艳青对着他们这两个老熟人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冷冷到,“是我!” 听她竟然承认了,鹤笔翁只觉自己当年被狠狠刺中的肺叶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才刚从火堆里爬起来,满身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不知是这些烟尘的缘故,还是心理缘故。 他咳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原本见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打倒了师弟,又夺走了张无忌,鹿杖客刚警惕起来见着那女子容貌又不禁起了垂涎之心。 但这会儿听到师弟这般说,才注意到了倚天剑的存在。 脸色顿时也难看凝重起来。 他们师兄弟俩至今为止尝到的最大苦头就是来自眼前这个女子,他的手被削了一臂,而他的师弟伤了肺落下了终身咳疾。 偏偏他们明知是谁做的,却不能报仇。 倚天剑被峨眉掌门光明正大地带在身边,但她能悄无声息潜进汝阳王府一次,难道就潜不进第二次吗?第一次是取剑…… 第二次就不一定是谁的项上人头。 汝阳王不想和她彻底结仇,引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玄冥二老心中既怕又暗恨。 殊不知方艳青见着他们两个仇人也觉不快地很,若非当初受了玄冥二老一掌后来又何至于发生那许多事…… 今夜倒真是再好不过的巧合了。 原本只是因为峨眉事务耽误了几天出发,便日夜兼程赶路快些到武当去,不曾想今晚赶路时却远远听到一声孩童惨叫。 来处颇远,若非她内力深厚还真要错过。 方艳青原本以为是元兵抓了孩子在折磨取乐,这些年这样的事也看过多不胜数,但每每遇到她都无法习惯必是要去阻止的。 她自然不会鲁莽冲上去。 于是先悄无声息地在林中观察了一下,以她的轻功也绝不会被发现,但不曾想见到了这两个多年前的老熟人。 而且…… 他们竟是在逼问这个孩子谢逊下落。 方艳青低头看了一眼乖顺地靠在她怀中的孩子,思及此前得到的张翠山和殷素素再度出现的消息已然明白了这孩子身份。 但不管身份如何这个孩子她是一定要护好的。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话不多说。 方艳青便与玄冥二老缠斗起来,至于周围那些元兵在他们这样的高手打斗时是掺和不上的,努力避开不被波及已经很艰难了。 玄冥二老其中一个缺了一臂,方艳青要顾忌孩子。 多年前的那场缠斗他们之间是玄冥二老更占上风的,他们师兄弟本以为这次定然能将这心头大恨的仇人今日留在这里。 然而交手后,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8 本不好的预感却成了真。 一开始方艳青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执剑与他们两人战着,同时还要小心他们用玄冥神掌偷袭,她的剑术又有许多精进。 双方一时倒是势均力敌。 而随着苦战良久,她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终究力有不逮,忙于护着身前的孩子背后却露出了一个破绽。 在她身后的鹤笔翁自然窃喜地忙用玄冥神掌攻上去。 但面对着方艳青的鹿杖客却注意到了她冷然的眸中闪过的一丝讥讽,顿时大觉不妙,正要开口阻止却见鹤笔翁掌心已至。 方艳青脸色殊无变化。 下一瞬,鹤笔翁苍老的面容却变地又青又白起来。 赫然是被反噬了! 这些年来鹿杖客师兄弟一直都知道当初夺走倚天剑的是峨眉掌门,本以为她中了玄冥神掌后必是不久于人世。 眼看她活了一年又一年,便明白她定是找到了解决法子。 但没想到如今她竟是都不受玄冥神掌影响了!方才左支右绌露出的破绽竟然是她故意为之! 鹿杖客心头大恨,但看着被反噬的师弟,想着自己素来在江湖上横行无忌的最大倚仗都对这个女人无用,一时又有些惊惧。 “跑!快跑!” 眼看鹿杖客和鹤笔翁狼狈地逃向河边早已停靠好的船,方艳青自然是想要追击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的。 她虽然经过那一次破而后立,内功大增更加圆满。 但中间因此受的苦却是实实在在的。 更何况这两个江湖败类是为元廷做事的鹰犬走狗,已不知借着这身功夫害了多少汉人才求得荣华富贵。 然而怀中的孩子却还一直痛苦地打着寒战…… 眼看早已逃到船上的元兵恨不能四肢并用地拼命划桨,船只顺水漂流而下,不一会儿便飘出数里地。 方艳青手中射出一把玉蜂针,听着船上传来的惨叫哀嚎。 终究还是抱着孩子转身离去了。 武当山上,四月初八闭关九月的张三丰终于出关。 他一出关便见到十年未见的爱徒张翠山等候在门前,师徒俩相见自然又是好一番欣喜激动,老怀甚慰。 天鹰教这厢又送来了重礼到武当山上予张翠山这个新姑爷。 张翠山见了次送礼的殷无福三兄弟,刚送走他们便打算去探望生病卧床的妻子,刚刚转身这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道童稚的声音。 “方姑姑,我爹爹妈妈就在这里吗?” 这熟悉的声音张翠山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是他的孩儿无忌! 张翠山蓦然转身。 果然就见一道白袍玉冠,光华照人的纤婀身影自门外款款而来,怀中抱着一小童正仰头与她说话,正是失踪的无忌! “无忌!” 张翠山激动不已地迎上去,小无忌刚问完还没得到姑姑回答就听到自己父亲声音,也忙转头,青白的小脸瞬间扬起灿烂笑容。 “爹爹!” 张翠山将孩子抱回怀里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心情看向眼前风姿绝代一如往昔的女子诚恳道谢,“多谢方掌门。” 虽只有惊鸿一面,十几年未见他倒仍印象深刻。 方艳青摇摇头,只淡声道,“应该的。” “无忌!是我的无忌回来了吗……” 或许真是爱子心切,明明大殿这里离殷素素所在的房间还有好些距离,但她却像感应到孩子归来急匆匆便拖着病体出来。 待见到孩子果真出现在眼前,病容霎时精神焕发。 “无忌……” 急切地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竟是喜极而泣,无忌爹爹妈妈都见到了倒是一时高兴地都忘了病痛,只欢喜地笑道, “妈妈,无忌回来了,是方姑姑把我从恶人手里救出来的……” 殷素素只顾抱着他连连点头。 听到后一句才将目光移向亭亭立在一旁静静看他们一家团聚的白衣身影,一见之下,她眼前便霎时惊艳地一亮。 好个神仙模样的玉人! 张翠山知她们互相不认识,又忙在中间做了介绍。 而得知对方就是那位暗暗被江湖人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的峨眉掌门,殷素素一时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了。 她年少时自负美貌,对此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 在冰火岛上时偶尔闲谈得知丈夫曾见过那位峨眉掌门一面,也曾问过他孰美,张翠山心中只有爱妻自然她千般好万般好。 而对于方掌门,只公正评价了一句,“名不虚传,但美则美矣,却太过冷冰冰了。” 如今殷素素亲眼目睹其容貌之盛极,对方又救了她的爱子,自是心服口服,只是却也觉这评价有几分不实。 这位方掌门气态看着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倒也没有到冷冰冰像是冰雕雪塑,让人见之生寒望而却步的地步。 况且自己在冰火岛十年容颜到底被风霜浸染地憔悴不少,明明她该是比自己大些,但看着却只有双十年华般。 殷素素以为是张翠山夸大,却不知只是这些年来变故颇多,以至于原本断情绝爱,越发冰冷淡漠的方艳青改变良多罢了。 “姑姑!” 又一道童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不是张无忌,殿内众人打眼望去就见一青衣小童欣喜又欢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正是张翠山大师兄的独子,宋青书。 青书一来便直奔方艳青身边,才十岁的孩子只勉强到她腰身,一把抱住她眼里是满满的依赖和欢喜,“姑姑!青书好想你!” 一点都没有张翠山那日初见时像个小大人的模样。 而方艳青见着青书,原本清冷的面容霎时像冰雪融化,春风拂面般唇边浮现出极为柔和的笑意,俯身在青书脸上爱怜地亲了亲。 “我也好想你啊……” 张翠山印象中这位方掌门自来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虽然这次回来再见对方好似比从前平易近人许多,见她这一笑仍是惊奇。 殷素素是初识倒不觉。 只是看着亲近地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张都雪白莹润又漂亮地不可思议的面孔,竟觉得他们眉眼间有些相似…… “方,方师姐……” 殷梨亭满是踌躇的声音在方艳青身后响起,他是追着青书一起过来的,还有其他听闻她带着无忌回来的师兄弟们。 方才他们几个正一块儿领着青书在贴明日寿宴的对联。 方艳青转头看去,就见到他面对自己时清润秀美的脸庞上是一如既往腼腆又紧张的神情,两人目光相对他都要躲闪着白面微红。 她只平淡地点点头,“殷师弟。” 见她神情,殷梨亭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好在这时其他人也都过来了,这几年来方艳青与他们都已很是相熟。 口中都是亲近地同辈称呼。 倒显得一开始张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9 山的称呼太过生疏了。 见他神情惊讶,大师兄宋远桥轻抚长须淡淡笑着解释道,“五弟,师父六年前已与方师妹认了干亲,你如今该称她师姐了。” 张翠山这下是真真震惊了。 恩师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为免人口舌收徒都只收男徒,如今怎会突然想要认个义女了,莫不是因为这是郭女侠的徒孙…… 但他们十几年前就见过,那时也没看出来有这个想法啊。 “哈哈哈哈!翠山……” 恰好这时张三丰也从后殿过来了,他老人家虽已百岁却越发老当益壮,耳聪目明,早听见他们对话的他当即洒然一笑道, “你还没与你方师姐认礼呢,她就先给你送来了一份大礼,这会儿你们夫妇俩还不一起赶紧好好认认亲?” 张三丰性格也当真妙趣,这般言语让殿中人都不由一笑。 张翠山和殷素素抱着张无忌也配合地笑着向方艳青再次道谢,这次态度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客气郑重更多了几分亲近。 自然都是改口称“方师姐”。 方艳青也神情温和地作了回应,“张师弟,弟妹。” 这时殿中气氛应当是极好了,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她看了一眼正窝在殷素素怀中笑地开心的小无忌,又看向张三丰道, “义父,无忌身上还有些不好。” 涉及到爱子,张翠山和殷素素神情霎时都变了。尤其殷素素更是急切地抢先问道,“方师姐!无忌他怎么了?” 张三丰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方艳青也理解她心情,她黛眉微蹙认真道,“我是从玄冥二老手中将无忌夺回的,但那时他已中了玄冥神掌。” 玄冥二老早年就投入汝阳王府,他们师兄弟只喜欢富贵,在江湖中倒没什么名声,大多人闻言都对这一号人物没什么印象。 还是张三丰和最为年长的宋远桥有所耳闻玄冥神掌。 两人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了。 张三丰紧皱的眉目间浮现愁意,“我只当这门阴毒的功夫自百损道人死后应当绝迹江湖了,没想他竟还留有后人……” 张翠山和殷素素见如他这般宗师都觉棘手,顿时更急了。 殷素素抱着孩子忙仔仔细细地查看他全身。 她原先见他换了身很厚实的衣服只以为是夜里赶路天凉,脸色苍白又想被人抓去少不了受些苦楚,虽心疼但能回来已是极好。 谁曾想失而复得竟又有此大难! 殷素素蹭蹭他过于冰凉的脸蛋,满心疼惜,“无忌啊,你身上觉得怎么样啊?可难受吗?” 无忌身上自然是难受的,但还是笑道,“原本是很冷的,但是方姑姑给我喝了药穿了衣服,又没那么难受了。” 殷素素听他意思像是有好转,忙转头殷切地看向方艳青。 但还不待她开口问,方艳青便无奈摇头道,“这药只能暂时压制寒毒,但管不了太久,若是寒毒再发作几次就没用了。” 她自己早年虽中过玄冥神掌,但因功法特殊情况没有寒毒入体,情况并不一样…… 而张三丰也道,“玄冥神掌唯有九阳真经可救。” 但唯一知道全部九阳真经的觉远大师早已仙逝,只有少林、武当、峨眉三派各知晓一部分,且不一定能凑出全部。 然而为今之计只有一试了。 但这些武功都乃门派绝学,莫说少林的态度,便是方艳青即便与张三丰认了干亲,但她作为峨眉掌门自不能将功法随意泄露。 不过张三丰自然不是只看峨眉九阳功,他当然也会把武当九阳功拿出来给她,当年他和郭襄一同听觉远大师口述九阳真经。 他们俩根据自己理解的一部分分别形成了如今的九阳功。 武当九阳功在于“纯”,峨眉九阳功在于“博”,各有所长,同时也各有所短,与其敝帚自珍倒不如各自取长补短。 方艳青不是食古不化的性子,也认同这般想法。 不如说如今的峨眉武功有许多也是她融合了古墓派武学,古墓派不再出世,前辈的武功就这般消失在时间里也是可惜。 因而,方艳青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书。 答应了这个交换。 张翠山和殷素素自然明白她这般态度有多难得,真是感激不尽。而至于少林九阳功只能等明日寿宴后再去少林求取了。 如今好似峰回路转,又有了希望。 今日份更新,跳了一个比较大的时间线~ 第29章 武当山上29 百岁寿宴,七子团聚。 原本该是极为欢喜的天伦之乐,然而最后却是大喜成悲。 血溅寿宴,惨淡收场。 待送走所有不请自来的恶客下山,因亲眼目睹父母惨死,无忌原本暂且压制住的寒毒情绪激动下又发作起来。 张三丰忙抱了这孩子进内室,想用他身上的纯阳内力将寒毒吸出来,其他师兄弟几人也担忧不已地跟着走进去。 只有大师兄宋远桥和殷梨亭还留在外头保持事务。 毕竟还有张翠山夫妇的丧事。 方艳青这种时候自然没有离去,留在了武当山上帮忙,没过一会儿就有道童前来请他们俩进去,想是以张三丰几人还不够。 她便温声道,“宋师兄,这里便交给我吧。” 这些年方艳青虽然和张三丰认了干亲,与武当众人亲近许多,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认这门干亲是何原因,加之她峨眉掌门的身份。 众人待她亲近之余又少不了一份敬重,并不敢太随意。 但今日实在仓促忙乱,宋远桥自然很相信她一派之主处事的能力,闻言郑重地颔首致谢道,“那就麻烦方师妹了。” 说完两人便匆匆往内室走。 临走之时殷梨亭尤且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青书。 今日事实在惨不忍睹,纵使那时方艳青始终把青书带在身边,又及时捂住了他的眼睛,但此前各门各派的逼迫历历在目。 这孩子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这会儿一直没有安全感地紧紧贴在方艳青身边。 方艳青索性将他抱起在怀里,温柔地与他脸贴着脸安慰道,“青书,有姑姑在呢,姑姑会永远保护好我们青书的。” 青书搂住她脖颈,窝在她怀里小声问,“姑姑会不会像无忌弟弟的爹爹妈妈一样……” 方艳青更紧密地搂住他,“姑姑会尽力一直陪着青书。” 这忙乱的时候本该让青书先回房的,但方艳青不忍他一个人待着,见他这般便索性将他抱在怀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宜。 她忘了一眼内室的方向。 感受着怀里已经睡着的青书柔软温热的小身躯,想到那个自己救回来后也曾一路抱回来的孩子截然不同的冰冷温度。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0 方艳青虽然是峨眉掌门但因自幼修习玉女九阴功,与峨眉九阳功阴阳相克,因此到此时在内力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心中也期望着这个与青书差不多大的孩子平安。 一年后,重阳节。 方艳青借着送节礼再次来到了武当山。 往年她基本只在张三丰生辰那日一年来一趟庆生,以免落人口舌,但因一年前百岁寿宴上的事,张三丰实在不想再过生辰。 方艳青心中挂念着青书,便借此机会来了武当。左右她作为义女,来给义父送节礼也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武当后山,满山秋叶黄。 问了一声路过的弟子青书所在何处她便直接往那儿而去,果然在后山他常独自练剑的地方见到了想见的身影。 青衣的小少年,执剑而舞。 孩子渐渐成长的过程总让人觉得飞快,方艳青每次见到青书都觉他变化颇大,尤其是近来身体开始抽条长高,有了少年模样看着不再一团孩子气。 她在一旁站定,没有出声打扰。 青书的天资是极好的,人又聪慧悟性高,从小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但最喜爱剑术,武当的几人里只有殷梨亭习剑。 因此他的剑术,自然是殷梨亭手把手教的。 他这会儿刚刚脱离武当基础剑法开始学殷梨亭最擅长的“神门十三剑”,虽还年少但一招一式已初显几分精髓,可见天赋异禀。 方艳青看了一会儿,忽而微微一笑。 拔起身后的秋水剑足尖轻点,身姿飘忽如神般飞掠而去。 原本正专心练剑的青书察觉到身后风声,警惕地转头就见一道剑气正向自己刺来,以及执剑的那道白衣翩飞如云中仙鹤的身影。 他眼中浮现惊喜的笑意,半点也无紧张。 抬手就执剑迎上去。 若论剑术以青书如今的年纪自然及不上已然在此一道登峰造极的方艳青,但方艳青与他对练本就不是为胜负而是有意指点。 更何况青书用的还只是木剑,秋水剑也未出鞘。 因此两人打地有来有往。 方艳青没有用峨眉剑法,也没用玉女剑法,而是用的昔年她的外祖父杨过自创的诗赋剑法,他喜爱嵇康诗词将其融入剑法。 初时只是对敌时随手创的几招,后来记起才又将其完善。 以他的性格用来便是轻灵跳脱,风姿绰约。 而由方艳青如今的心境则去了跳脱,这套剑法在她手中轻灵飘逸更胜的同时更多了几分娴静风雅。 方艳青手中秋水剑忽而奇速,她看向抵挡不及的青书清声道,“这招叫风驰电逝,蹑景追飞。” 手中长剑相对,她与他擦肩而过,又蓦然回眸,手中剑也回身刺来,迅猛之余,继而飘逸,“这招是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如此又是数个来回,每现一招她便会讲解一番。 青书明白她有意给自己喂招,一一记下,他的记性极佳,方艳青每一招都只演示一遍,他竟也记地清清楚楚。 待全部结束后,青书额间已有细汗。 方艳青却是呼吸平稳如常,她走近去取出帕子,青书便乖巧地仰起已红扑扑的雪白小脸,由她温柔地一点点擦去汗渍。 “可记住了?” 青书自然点头,又有些疑惑不解,“姑姑,这是峨眉的剑法吗?您就这般教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方艳青并不瞒他,如实道,“这不是峨眉剑法,是我祖上家传的一门诗赋剑法,你这个年纪练它正合适。” 神门十三剑虽好,每记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处,全是敌人手腕的神门穴,一旦刺中便可使敌人再无力道握剑。 殷梨亭就将这门剑法练地颇精深。 但这是需要足够多的对敌经验才能累积出来的,对于尚且年幼的青书来说有些不合适了,因此她这才特意传授了这门诗赋剑法。 青书听她这般说,却并没放心,他虽然还小,但也知武功绝学外传是武林大忌,因此神情反而更加迟疑了。 “家传的剑法不是……” 方艳青知他想说什么,抚着他的头清冷玉面微柔。 “无事,姑姑的东西你都可以学。” 峨眉的武功她不会随意外传,但古墓里遗留下的武学这世上若他都没有资格学,那她还有谁可以传授呢? 日后还有其他适合他的武功自然也要一一教授,而她此前答应张三丰交换九阳功同样也是抱着将其完善对于青书更有好处。 小小年纪的青书只当姑姑喜爱自己。 聪颖早慧的他心中只想姑姑这般爱重自己,连家传绝学都倾囊相授,日后自己必定要更加勤奋苦练必不辱没了这番珍贵心意。 方艳青牵着青书的手两人一道走回去。 青书仰头看着她,“姑姑,六叔之前告诉我当世论剑术,玉女剑可称江湖一绝,今日我亲眼目睹才知名不虚传。” 他眼里除了往日的欢喜更多了仰慕崇拜。 方艳青看地心喜,唇边微笑浅浅,“你若愿意学,我尽可以教你,日后你若能青出于蓝胜于蓝那就再好不过了。” 青书认真又自信地一笑,“我会的,姑姑就先等着!”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武当的小径上,都生地一张耀如春华,肤光胜雪的好容貌,为周围秋日里有些凋敝的景致都增色不少, 白袍玉冠的仙姝牵着依偎她的青衣玉童。 这和谐的一幕般般入画,看地远处清润秀美的青年眼中情不自禁弥漫出了温情脉脉又幸福满足的笑意。 “六叔!” 方艳青早已察觉殷梨亭的到来,却是青书看到后先打了招呼。他机灵地很,看看身旁的姑姑,又看看不自觉看着她的六叔。 雪白的脸蛋上乌溜溜的眼珠微转,眸中闪过狡黠一笑。 “姑姑,六叔,我差点忘了,我说好要去找无忌弟弟玩的,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说完,青书便提着剑一溜烟地用上轻功跑了。 于是就只剩下方艳青和殷梨亭两人相对站着,这几年来他们俩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了,但像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候却极少。 方艳青倒是很淡然,殷梨亭却是红着脸手足无措。 她心中暗暗叹息,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如何熟悉,她对他也从没什么需要深入了解的想法,委实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但两人总不能就这般尴尬地沉默着。 因此方艳青便主动问起了青书身上的事,要说武当山上谁对青书最了解自然是非殷梨亭莫属,因为朝夕相处甚至比她更甚。 这个话题显然让殷梨亭自在轻松许多。 青书是他一手照顾长大的,关于他的衣食住行都知无不尽。 “青书什么都好,学文习武都很快,人也懂事体贴,唯独就是有点挑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1 的小毛病,这孩子爱吃素菜和甜食,不爱吃肉。” 他说起青书有些挑食的小毛病,脸上是有点苦恼和无奈的浅笑,“但小孩子不吃肉怎么能行呢?到时候长不高怎么办?” 清润秀美的面容没有了在她面前总是局部腼腆的神情。 眉眼间都好似焕发着别样温暖的光彩。 这样家长里短的对话对于方艳青来说是很陌生的,但无疑她对于青书身上的任何小事都是很感兴趣的,神情缓和地应道, “的确,他还小不能总挑食。” 她想着便想起自己的幼时,母亲也总很苦恼这个问题,及至后来自己离开古墓才不用被母亲看着吃肉食。 不过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偏高挑的…… 方艳青想着便不由往身侧的殷梨亭看去,恰好他也正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或许是猜到对方心中是一样想法不由有些好笑,待又默契地转回头,方艳青心中暗暗放心地确认了。 日后青书该是不必担心身量的…… 而殷梨亭白净的面孔和耳根原本消退的红霞又蔓延开来。 直到方艳青若无其事地淡淡开口说道,“我方才看青书在练习神门十三剑,这门剑法自然好,只是对他的年纪来说有些早了,我便传授了一套较为适合他如今的诗赋剑法。” 殷梨亭自然不会像青书一样问传授剑法合不合宜。 对此只是温柔地笑道,“你的剑道境界远在我之上,听你的就好,我会看着青书好好练习,不让他出差错的。” 他们对于青书自然是一样的疼爱。 不过方艳青要偏向严格些,江湖中危险无数,青书身在其中与其不切实际地想着日后时时护着他,不如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而殷梨亭对待青书的态度就要温柔许多,堪称有求必应。 还好武当山上还有宋远桥和俞莲舟这般性情严肃的长辈看着,他们对于青书寄予厚望,自然不会忽视对他的教导。 再加上青书自己也早慧懂事,倒是从小就不让人操心。 方艳青和殷梨亭就沿着教导青书说到了剑术上的问题,这些年里她在剑道上的境界越发精益求精,已堪为大家。 殷梨亭在剑术上亦钻研颇深。 更何况他从少时听闻她玉女剑的声名便仰慕不已,及至后来与她惊鸿一面,更是将她时时记在心上,后来又有那般缘分…… 他对她在江湖上能打听到的事都事无巨细地了解。 两人一个强势清冷,一个弱势温弱。 方艳青本以为他们性情如此迥异,该是不怎么合地来的,更何况以往他每每见到她总是一副腼腆紧张地说不出话的模样。 但此时竟有些意外地发现除了青书的事以外,他们俩在关于剑术上的事论起道交谈竟也感觉很舒适自在。 偶有观点不一,他不会严辞反驳她,也不会一味附和。 关于剑道上的事他态度很认真,会思考她的话从中提取出他认可的观点给予肯定,又温声细语地述说关于自己不同的想法。 两个人的交谈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激烈之处,情绪平和。 就像平静的水,却不会让人觉得寡淡无味。 两人一路难得这般和谐自如地单独并行走在路上,方艳青能够察觉得到身侧的人从始至终温柔包容地无一处令她不适的态度。 她心中默默地想道,或许他们之间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而殷梨亭正小心观察着身侧女子清冷静美的面庞,他素来都不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但唯独对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及时察觉。 见她始终未有任何不适之色,心下才逐渐安然欣悦。 果然从前那般紧张实在不可行…… 方艳青和殷梨亭找到青书时,他正和无忌在一起。 这孩子这一年来因修习了张三丰融合武当和峨眉两派的九阳功,体内的寒毒暂且压制住了,虽然身体病弱但一时无生命之忧。 两个孩子正在一块儿写字。 因为知道了父亲张翠山“铁划银钩”写的一手好字,无忌从前在冰火岛上没有条件学,如今便想临摹从前父亲留在武当的字。 作为师兄的青书就帮忙教无忌弟弟写。 小孩子手腕力气不大,才学了一年字写的自然不如何,但青书却不吝夸赞,“无忌弟弟,往后你定能写的和五叔一样好。” 无忌闻言自然高兴,师兄弟间相处地很好。 方艳青和殷梨亭看了一阵,就被偶然抬头的无忌发现了,他与方艳青只见过一面倒是仍有印象,眼里立刻现出惊喜之色喊道, “方姑姑!” 他虽然只比青书小了不足一岁,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看起来要比青书瘦弱的多,与他母亲殷素素相像的瓜子脸文秀苍白。 看起来很让人怜惜。 方艳青如今对于这样小的孩子越发温柔耐心,走过去后不由摸了摸他的小脸眸光柔和地看着他温声关怀了几句他的身体。 无忌对救过自己的方姑姑很喜爱,对她言无不尽。 说自己有好好练功,好好喝药。 方艳青便浅浅一笑鼓励道,“无忌真是乖巧又可爱的好孩子。” 无忌听了高兴地笑了,一旁的青书却微微怔住了。 方艳青时时刻刻注意着青书,当然也没忘夸奖他,“我们青书也是很乖巧又可爱的好孩子。” 但青书的神情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欣喜。 这时候将近傍晚了,方艳青是来带他回自己院子的,但往日都自己走路的青书却突然闷闷道,“姑姑可不可以抱我回去……” 对于青书来说这样的要求是不常见的。 他向来是比较早熟的小孩,很早就会生活自理,往日方艳青亲亲他都能让他高兴又难为情好半天,就更别提抱着他走了。 除了一年前那次被吓到。 方艳青虽有惊讶但当然没有拒绝,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一被抱在怀里青书小手就紧紧搂住她脖颈,但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红扑扑的小脸埋在她肩上。 方艳青自然不会取笑他,温柔地轻拍他的背以作安慰。 她转头和无忌道别,无忌很不舍但还是乖巧地说了再见,看到方姑姑转头看着怀里的师兄眸里全是怜惜的爱意。 不由想起自己的妈妈,眼里不自觉浮现出羡慕之色。 方艳青抱着青书往院外走去,殷梨亭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边,眼里是同样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眼神,他正说着担心她累着由他抱。 青书倒是懂事的答应了。 从方艳青的怀里又被接手到殷梨亭怀里,只是还要一边牵着姑姑的手,他们俩全然惯着他这般少有的粘人。 三人就这样有些别扭又温馨的姿态远去。 无忌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莫名就觉得他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2 好似一家人般。 回到青书院子里。 待殷梨亭依依不舍地走后,方艳青捏了捏青书的脸道,“你这个鬼灵精,今日怎么跑地这么快?” 这是在说他方才丢下他们先走的事了。 青书羞涩一笑,反问她,“姑姑不喜欢六叔吗?” 方艳青玉指轻点他鼻尖轻笑,“小鬼头,你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青书挺了挺小胸脯,很有些骄傲地点头。 “青书知道的,姑姑来武当住的院子都是六叔布置打扫的,每次姑姑来六叔都会亲自下厨做姑姑喜欢吃的菜。” “姑姑爱吃糕点,六叔出去看到好吃的糕点就会带回来给我吃,我要是喜欢姑姑就喜欢,六叔都会去学,等你来了做给你吃。” 他小脸一本正经道,“七叔说六叔喜欢惨了姑姑。” 殷梨亭对她的处处体贴和细微处的照顾,方艳青自然是有察觉的,只是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做了这么多事。 方艳青一时不由想到了孤鸿子和杨逍…… 她心里有些复杂,但面上只一如既往温柔地对青书道,“那姑姑只喜欢我们青书怎么办?” 青书顿时就有些苦恼了起来,白嫩的脸蛋皱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 他犹豫半晌凑近她耳边小声地偷偷道,“那姑姑还是只喜欢青书吧,不过不能让六叔知道,他会哭鼻子的……” 眼看糊弄了他过去,方艳青自然是浅笑着点头。 又被他这般模样可爱到,不禁亲了亲他小脸,青书又脸红起来。半点都没有平时身为大师兄在其他人面前的淡然稳重。 晚饭时,火工道人送来了晚膳。 武当山上是没有什么必须要大家一起吃饭的规矩,平时都是各自在自己院子里吃饭,青书的院子就在六叔隔壁。 从小就是随着他一起用饭,只有方艳青来时与她一起。 从前未曾注意到,但如今再看便能察觉。 尽管她和青书口味相似,但这些菜里其实有大半是她更偏爱的,还有糕点,青书喜欢吃地更甜些,她则是吃地更淡些。 方艳青心有所觉,但仍如往日那般好似无知无觉。 晚间,入了夜。 方艳青每每来武当都是为了青书,只盼与他多相处会儿。自然是住在他院子里的,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中间的堂屋。 幼时他还常跑过来与她一起睡。 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从书上知道这句话就不再如此了。 今晚青书沐浴完一如往常般跑到方艳青房间里,坐在她床上靠在她怀里由她用棉布为他一点一点擦干头发。 他手里还拿着她从前给他买的九连环百无聊赖地拆着。 尽管他早就会好几种拆法了。 青书口中还一边与她说着话,练功剑法上的事,与武当师兄弟们的相处,还有六叔七叔之前带他和无忌去山下看中秋灯会。 天马行空,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着姑姑,他这个平素话不多的孩子有着无尽的分享欲。 方艳青也无任何不耐,时不时温柔地应几句。 终于头发擦干了也梳好了,九连环拆了又连好几遍了,青书要说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了,这时候已经快要到子夜了。 他这才扭扭捏捏地道,“……姑姑,我想和你睡。” 方艳青早就看出他一直在磨蹭着拖延时间,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她当然不会不允许。 未免他太害羞,她只柔声道,“那青书去熄灭烛火吧。” 灯烛就放在床头,青书立刻高兴地爬起来吹灭。 两人并排睡下,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青书这时候原本早就该睡了,方艳青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但没想到黑暗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青书又突然小声道,“姑姑真的只喜欢青书一个人吗?” 方艳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如此发问,没有得到她立刻回答的青书就往她怀里更靠近了些,有些闷闷地开口道, “我知道无忌弟弟很可怜,他没了爹爹妈妈,还生病了。我可以把太师傅和师叔们分给无忌弟弟的,但是……” “姑姑能不能只做青书一个人的姑姑,无忌弟弟生病的时候五婶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放手,我只有姑姑会对我这样好。” 方艳青自幼在古墓中长大,长久不见天日,在黑暗里视物与白日无甚区别,她微微低头就看到了青书满是泪痕的小脸。 他说,“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只有姑姑。” 青书稚嫩的嗓音尤带着哭腔,听在方艳青耳中只觉心如刀割。 这一年来因为张翠山夫妇的惨死,只留下无忌这一个遗孤,他又身中玄冥神掌随时危在旦夕,武当山上的众人挂心于他。 相比于健康的青书,难免更注意无忌几分。 从前只有青书一个孩子,如今被分去太师傅和师叔们大半注意力在无忌身上,青书也才十一岁,自然会有落差和不安。 但他确实是个很懂事善良的孩子,没有因此排斥无忌。 反而很有师兄风范地照顾无忌。 可是师叔们可以让出去,但今天见到从来只对他一个人笑的姑姑对无忌也笑了,青书的不安到达了顶峰全部化作了对她的依赖。 方艳青从不知青书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些其实是可以想见的,尽管身为武当第三代嫡传弟子,又有太师傅和师叔们的看重疼爱,武当没人能欺负他。 但背后的小话难道抵得住吗?他自己又怎么不会在见到其他师兄弟父母双全的时候不想到自己的妈妈呢?他越聪明才越明白…… 他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思及至此,方艳青实在大为不忍,抱紧了青书小小的身体。她素来是个性情极坚毅的人,但此刻却着实触动情肠,伤怀不已。 情不自禁道,“不是这样的,妈妈很爱你的,从你生下来便无时无刻不在爱你,你是妈妈唯一的亲人了……” 她清泠的嗓音此时竟已微微哽咽,其中饱含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真挚纯粹地令尚且年幼的青书都能感觉到其中令人动容的深深爱意。 青书哭地湿漉漉的眸子都愣住了。 “姑姑是妈妈吗……” 这句话让方艳青抱着他的身体一顿,半晌青书才听到黑暗中头顶传来姑姑无限温柔又哀凄的声音,“……不是。” 她说,“青书,妈妈一定像姑姑一样爱你。” 此后一夜无话,两人相拥而眠。 方艳青以为青书尚小不知事,却不知青书见她情状大为触动,将今夜这番话时时记在了心上,随着年纪渐长越察觉其中端倪。 今日份更新,明天继续万更,现在算是日常过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3 ,接下来依旧是高能迭起,不要以为修罗场就结束了哦~ 第30章 再次收徒30 峨眉山上,大雪纷飞。 重阳节从武当离开后方艳青又在外因事忙了一月多,等再回到峨眉山上时已经是满山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腊月了。 不过派中的事务平时她都是交给几个嫡传弟子共同管理一部分,本就不必她事事亲力亲为地操心。 做了掌门后,方艳青的寝居就搬到了后殿。 而她以前住的小院倒也没有空置,而是给了胡青羊住着,自从当年因事将青羊接过来长住后,这十年里她大半的时间都在峨眉。 如今胡青羊是峨眉的客卿长老。 左右当初是她兄长胡青牛加入了明教,她又未曾,现在平时就负责教授感兴趣的弟子们医术和制药。 晚间方艳青和胡青羊相对坐在后殿的榻上下棋。 棋艺还是她教的。 她执白子,胡青羊执黑子先行,即使她让了五子仍下地艰难,清颜秀丽的脸上苦思冥想地皱着眉头。 方艳青也不急,本就是只当做消磨时间的闲情。 她目光落向窗外,看到窗户上弟子们新帖的红色窗花和外面走廊的屋檐下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大红灯笼,一时想起旧事。 “又要过年了……” 方艳青不禁有些时光飞逝,物是人非的感慨。 胡青羊终于落了子,闻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却是有些苦恼又无奈地笑道,“是啊,哥哥又送信来催我回家了。” 方艳青闻言也淡淡一笑,“他是担心你会随我出家了。” 从当年鲜于通之事后,胡青羊便彻底绝了成亲的念头。 但胡青牛自己得娶佳妻,虽有些矛盾但感情深厚,自然也希望妹妹能遇上良人相伴一生,总好过形单影只。 兄妹俩意见不一,互相又说服不了对方。 但知道哥哥是全然为她着想,胡青羊只能无奈地一次次逃避,尤其是等到后来到了峨眉山上更是借着路远事忙几年才回去一次。 而等翻了年方艳青已是不惑,胡青羊也三十七了。 胡青牛到底也算放弃了妹妹成亲的事,只是峨眉山上本就有颇多如静字一辈的女尼弟子和如方艳青这般入了道门的弟子。 胡青羊又一贯对她这个义结金兰的姐姐马首是瞻,胡青牛难免就担心起别的了。 胡青羊闻言也觉无奈又好笑。 她轻笑着垂下眸子的眼底却并不含笑意而是闪过一丝黯然,知妹莫如兄,她是其实起过这个想法的,只是…… 她心有杂念,还是莫要亵渎了神仙。 胡青羊抬头秀丽清美的脸庞上一双杏眸含着盈盈温柔的笑意,这十年里她离开幽居世外少与人来往的蝴蝶谷到了峨眉山上。 整日与门派里形形色色的弟子来来往往,以及岁月的磨练到底让这个以往怯弱怕生如菟丝花的少女蜕变成了温婉娴静的模样。 胡青羊摸摸自己再怎么保养都已经逐渐有了细纹的眼角,再看向对面在昏黄烛光下披散着如云乌发,雪肤莹莹生辉的女子。 一如初见时那般从天而降,不染纤尘的姑射神人。 胡青羊既是玩笑也是真心道,“果然即使是时间都不忍心在姐姐这等如斯美人身上留下痕迹,如今看来我才更像姐姐呢。” 这并非恭维,说是已至不惑,可看着那身姿纤纤如云,清丽素净的玉容洁若冰雪无有丝毫瑕疵的女子分明只有双十年华的模样。 方艳青唇边笑意无奈,“只是功法问题罢了。” 玉女九阴功本就是为女子定制的功法,内力练到越深厚越有美容养颜之效,再加之她自小在冰冷的寒玉床上修炼又不见天日。 肌肤衰老的速度较常人又更迟缓许多。 莫说才不惑,便是年过百岁看起来也只有四五十岁模样,如她在几年前逝世的母亲,虽是耳顺之年望之不过三十许人。 虽然嘴上说的不情愿,但胡青羊自然也是思念兄长的。 她上次回去也是两年前了,因此到底决定年后找时间回蝴蝶谷一趟看望看望兄长。 很快峨眉山上照旧是大家一起过了新年。 这些年方艳青到底没再遇到合适的弟子收为嫡传,因此依旧是静字一辈的四个弟子以及贝锦仪,当然还有一个…… “小芙至今未回,有传书信吗?” 年夜饭时方艳青问起和纪晓芙年龄相仿更为熟悉的贝锦仪。 当年从王盘山回来后她便宣布了闭关,而弟子们则由纪晓芙安排着继续在江湖中边历练边帮武当找找人。 而后她一出关便听闻了纪晓芙被退掉婚约之事。 殷梨亭态度很坚决,他性子这般软的人竟是与家里断绝了关系都要退掉这门婚约,那时纪老英雄还在,自然震怒。 但纪晓芙却不在意,她与殷梨亭本就是父母之命,相处极少就更别提有什么感情了,因此最后还是她劝着纪冲答应了退婚。 再后来这十年里,纪冲去世,如今是她兄长当家。 纪晓芙身为金鞭门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又是峨眉掌门的嫡传弟子,相貌又好,不得不说她的婚事自然是用来联姻的极好筹码。 她的兄长到底不会如父亲那般宠溺她。 金鞭门自纪冲去世后也确实开始走下坡路,因此这几年里汉阳那里总是传来书信让纪晓芙回去相看亲事。 没有直接定下都是因为顾忌着方艳青这个峨眉掌门的师父。 纪晓芙从前对于父亲安排的亲事没有意见,但或许是经过被退婚便不想考虑婚事了吧,因此为了避开便请命到江湖中寻找谢逊。 但从前每隔几月也会回来,新年就更不必言说了。 直到近几年不知为何回来的越来越少。 方艳青本以为应该会有书信传回来的,但当下贝锦仪听她问起却是有些担忧地摇摇头,“没有,师父。” 方艳青眉心微蹙,想说什么。 但还未及她开口旁边一桌的位置就传来一道有些阴阳怪气的女声,“说不定她这是在外面自己找到男人跑了。” 说话的是名叫丁敏君的女弟子。 面目生地倒也俊俏,颇有楚楚之致,但颧骨略高看起来有些刻薄之色,平日里她也向来最爱拈酸吃醋,搬弄是非。 和纪晓芙是同期入门的普通弟子。 方艳青平日里虽待嫡传弟子更倚重些,但对普通弟子也是一视同仁,虽让她们以实力为尊良性竞争但也不会刻意踩一捧一。 师门内姐妹们向来互相友爱,氛围融洽,但人心复杂,千人千面,有人的地方难免有争斗,不能要求人人真善美。 但这种排除异己的歪风邪气不能助长。 “同门师姐妹失踪无音信,你不担忧她处境危险,反而在一边说风凉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4 ,罚你把门规抄写百遍,再有下次便不必叫我师父了。” 丁敏君如今或许是出于嫉妒一时口舌之快,但不及时制止日后未必不会同门相残,如此既是给她的警告,也是给其他人的。 丁敏君早在话一出口就觉后悔了。 师父虽然对待她们这些弟子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但平日里看着师父冰雪颜色的面容就觉好似高岭之花不好接近,更不敢放肆。 如今神情彻底冷凝下来,更是不可逼视。 从来淡漠地无悲无喜的人一旦动怒才是最可怕的,其他弟子一时也是噤若寒蝉,将之引以为戒。 直到温柔婉约的胡青羊在一旁言笑晏晏地打圆场,气氛才又逐渐又热闹了起来。 年夜饭结束后,将其他弟子都赶回各自住处热闹玩耍去,方艳青与胡青羊两人仍在后殿围炉守岁,她较平常沉默许多。 胡青羊安慰道,“敏君那孩子只是嘴巴上厉害,平日里太争强好胜,但没什么坏心的,对新入门的弟子也照顾。” 方艳青当然知道,若是真有坏心峨眉也容不下她。 她轻叹一声,“我只是担心小芙……” 不止担心,也是有愧。 胡青羊最了解她心中想法,或许是因为心有偏向,但在她看来当年之事姐姐亦是受害者,谁也没有错,只能说阴差阳错。 再者对方实际并不知其中因果…… 胡青羊只能尽力开解道,“等年后安排弟子去找就是了,她可是你看中的未来掌门,如此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方艳青默然地摇摇头,这算是什么补偿。 不管小芙到底知不知当年事,但终究是她对不起她,如今纪冲不在那往后就由她这个师父护住她吧,掌门之位小芙虽合适…… 但接不接这个重担,全由她自己选择。 然而此时的方艳青没有想到,她觉得愧对纪晓芙,而对方却也是觉得愧对于她这个师父才不愿见她。 倒真是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说是年后找时间回蝶谷一趟,但因近来元廷那边出了动荡,各地包括蜀地驻扎的元兵被征调到袁州去,一时不免又动乱起来。 方艳青管不了太远,但蜀地境内是绝不准他们闹事的。 峨眉的弟子被她派下去救助百姓,胡青羊也忙着带领学了医术的弟子救治伤患,如此一时忙到八月中秋都过了才终于渐渐停歇。 胡青羊医术虽好,但武功平平。 方艳青这次实在是无法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便亲自送她。时局动荡未免容貌引来麻烦,两人还久违地戴上了帷帽。 如此一路算是平稳,但不曾想一路到了汉水江边渡船时竟又遇上鞑子追杀一抱着孩子的汉子,残杀汉人和孩子正好刺中逆鳞。 方艳青出手自然不会留情。 袖中雪白的金铃索飞掠而出就将即将射向船夫和孩子的箭拦下,又射出一把玉蜂针将追击而来的船上几个鞑子都杀了干净。 如此汉水河上不到半刻钟便恢复了平静。 被方艳青救下的那艘船向她们所在的岸边驶来,站在船头名叫常遇春的汉子和艄公要向她磕首道谢,她拦了下来只淡淡道, “若要道谢送我们过河就好了。” 船家自然无有不可,方艳青和胡青羊正要上船,这时却听另一侧河上有条船传来熟悉的唤声,“艳青……” 方艳青抬眼看去,果然就见那艘船船舱里坐了一身形高大,须发如银的老道人,脸上红润光滑,笑眯眯地甚是可亲看着她。 “义父!” 方艳青在此见到张三丰,真是颇为意外。毕竟已经是百来岁的人了,要知道他已有许多年未曾下过武当山了。 她飞身上了张三丰那条船,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抱着脸色青白的无忌,看着就如奄奄一息般,但见到她还是苍白着脸笑道, “方姑姑……” 方艳青应了一声,又看向张三丰,这才从他那里得知中秋节时无忌身上原本暂且压制住的寒毒又犯了,来势汹汹。 他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无忌上嵩山求少林九阳功。 但两年前武百岁寿宴时,少林与武当的关系已闹地极僵,原本当初就有些微妙,如今更是连山门都未进便断然拒绝。 说起来张三丰已算地是辈分极高的老前辈,但少林却如此不客气不容情,但无可奈何只能抱着重病的无忌离去了…… 如此几乎是看着无忌等死了。 言道此处,如张三丰这等活了百年看透世事如烟云之人都不禁透出悲凉之感,才这么小的孩子先是父母双亡自己也要早夭。 方艳青亦颇觉不忍,还不及她开口一旁却有人先道,“女侠家中若有病人,不如去找我们明教的蝶谷医仙医治一番?” 说话的人正是常遇春。 此时两条船并行着,只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们又未刻意压低声音旁人自然听地清楚,他也是想着为恩人排忧解难才贸然开口。 但他不知,蝶谷医仙的妹子就正在这里呢。 因常遇春和艄公都受了伤,医者仁心的胡青羊方才没与方艳青往张三丰船上走,而是留在了那艘船上为他们医治包扎。 闻言胡青羊帷帽下的脸都不禁失笑。 而那头船上方艳青也看向张三丰提议道,“义父,我与蝶谷医仙是旧识,他的医术确实高明,但寒毒却未必有把握医治。” 事实上当年俞岱岩受人暗算,全身骨头筋脉被大力金刚指捏碎,方艳青也就此事询问过胡青牛,便是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虽说并无把握,但总比回去武当等死更强。 因此张三丰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果断道,“死马就当活马医吧,若能医好自然是侥天之幸,若不能也是这孩子的命数。” 正好,方艳青要送胡青羊回蝴蝶谷。 胡青牛当初因鲜于通之事心有余悸,明教之外的人他不再医治,恰好她与胡青牛相熟,正好由她带着无忌前去求医。 再加上因俞岱岩的瘫痪,张翠山的自刎都与天鹰教脱不了关系,张三丰纵使强压着不去找殷天正报仇,但对明教之人到底痛恨, 于是无忌就这般被交到了方艳青怀里。 此时已快到了太平店,张三丰干脆就此分别回武当,他对她自然不会不放心,临走前他还向无忌叮嘱道, “无忌,要听你方姑姑的话,她会带你去治病的。” 无忌年纪虽小,却知为了自己的病已经劳动太师傅和众位师伯师叔操心太多,如今还要麻烦方姑姑,自然乖巧应是。 张三丰亦知方艳青实在帮了武当良多,他更知她实是为了谁才如此尽心尽力,心下更是坚定了好好培养青书为继承人的决定。 左右这孩子本就天资心性无一不佳,他亦十分喜爱。 两艘船背向而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5 方艳青抱着无忌到了另一条船上,常遇春已听到了她方才的话,此时便笑道,“原来女侠也认识我们明教的蝶谷医仙?” 他方才其实已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猜得到她的身份,但看她以帷帽遮掩便当她不想暴露身份,便仍以女侠相称。 方艳青与胡青牛交好,却不想与明教扯上关系。 胡青羊知她这点,当下便掀开帷帽道,“她认识的是我。” 常遇春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莹玉的弟子,他从前到过蝶谷中,胡青羊虽然近十年很少出现在蝶谷,但他还真认识她。 并且原本落落大方的汉子一见她就红了脸。 “是,是你呀,胡姑娘……” 方艳青见此就明白这个常遇春大概又是曾被胡青牛看好与胡青羊相亲过的人选了,不由有些失笑,不再管他们那边的官司。 而是看向了一直在一旁好奇看着他们的女孩。 这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缝缝补补的衣衫破旧,虽然是船家贫女,但容貌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美人的坯子。 她对待孩子总是温和许多,“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并不怕生,盈盈笑着脆生生道,“恩人,我叫周芷若。” 方艳青颔首赞道,“岸芷汀兰,安之若素,好名字。” 常遇春如今是在袁州反元首领周子旺的手下。 这次起义军被元廷镇压,周子旺身死,他正是带着周子旺的遗孤逃亡于元兵的追捕,只待到下一个城镇便有明教据点的人接应。 临走时到了岸上还是朝方艳青磕了头。 而待他下船后,方艳青方才看向船家提议道,“今日我在汉水上杀了一船的元兵,只怕接下来这里会不得安宁。” 她杀元兵本是为了救人,可不能又留下一堆麻烦连累人。 “你若是愿意,可带着芷若去峨眉,不拘在山下开垦种地或是附近继续摆渡,有峨眉派在比别处定是更多几分安宁的。” 方艳青看了一眼芷若,“这孩子可以拜入峨眉派中。” 能为孩子取名为芷若的船家也有几分见识,纵使故土难离,但知道这里不安全了为了孩子着想自然也接受了她的提议。 如此船上只剩下他们几人一同往蝴蝶谷中去。 船到皖北上岸后,船家父女便在码头等待她,方艳青则是和胡青羊到岸上买了两匹马骑着往蝴蝶谷中去。 无忌如今甚至都无法行走,一路上都是方艳青抱着,细心照顾,如今自然也是与她同乘一骑。 窝在方姑姑充满香气的柔软怀抱里,年幼的无忌只觉原本身体上的病痛都减轻许多了,她给他的感觉就像妈妈那样温柔。 他想,便是在方姑姑的陪伴下死去也很好…… 到了蝴蝶谷里,胡青牛见到胡青羊归来自然高兴。 待得到方艳青托付的病人也没拒绝。 他其实之前本没有不救治明教以外的人的规矩,鲜于通之事固然心有余悸但好在未造成实际伤害,他心中还是知不是人人如此。 然而后来却因为一件嘱托以此为借口拒绝了一个病人。 因此得罪了一个人,如此便只好将这个规矩贯彻到底了,但如今既然是当做亲妹子般的方艳青委托自然不会拒绝。 刚好青羊回来了,由他看着她来医治也不算坏了规矩。 如此就这样方艳青把张无忌留在了蝴蝶谷里,因为周芷若父女还在等着她也未久留,很快就匆匆离去。 离去前无忌颇为不舍,方艳青便与他定下约定会来看他。 但此时谁也不知,再见便是多年后了。 方艳青收周芷若为徒本是好心。 女孩在如今的世道本就艰难,若是能学点武功不说有自保之力,也算是多了一份选择,总不必到了年纪便只能嫁人草草一生。 但路上她为她摸骨,却意外地发现她根骨竟很是不错,甚至还要胜过从前派中天赋最好的纪晓芙许多。 方艳青想起与她相识的经过,一时不由也有些感慨。 看来这孩子果真与她有缘。 方艳青本以为时隔十多年再收得一位嫡传弟子已是惊喜,峨眉的下一代能有更多有能力的弟子成为门派的中流砥柱。 但不曾想还未回到峨眉又遇到一位。 这日已快到蜀地境内,船只顺水而下,远远就听到元兵永蒙古话喊打喊杀的声音,原本正和她言笑晏晏的芷若瞬间噤声。 方艳青眸光一寒。 执了倚天剑便足尖轻点往岸上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果然就见到一对元兵拦下了一座商船要抢劫其货物,人已全部杀光了。 方艳青对他们自也不会客气。 将这一队元兵全部杀了以后,她便想转身回去了,但这时船上却突然传来细微的敲动声,方艳青脚步顿住。 悄无声息地靠近,就见是船舱中一个红木箱子。 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多年前她与胡青羊的初见好像也是差不多如此,待方艳青警惕地突然打开箱子一看。 果然里面是一双同样水润的眸子。 箱子里面的是个女孩,和芷若差不多大,穿着绫罗锦衣,汉女打扮,雪白的肤色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白腻娇嫩。 容貌很是玉雪精致,日后定是个与芷若不相上下的美人胚子。 方艳青问清她为何在此处,女孩虽年纪小又经历了这般惊吓,但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应是读过书识过字受过良好教育的。 据她所说,她是随父母出来做生意的。 他们走到此处被路过的元兵拦下,要抢夺他们船上的财物,她父亲献上了一半的家产,但这些元兵却贪心不足想要全部。 如此她父亲为了家人也忍了,可这些元兵又看上她母亲美貌,她父母誓死不从,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场满船人死亡悲剧。 好在刚遇到元兵时,她母亲为以防万一将她藏在了箱子里,如此才侥幸躲过一劫。 方艳青又问她可还记得家在何处,可还有亲人,但女孩子却全都给了否定的答案,这样的惨事在这个元人当道的乱世比比皆是。 方艳青便问她,“那你可愿意跟我走?” 女孩看了眼父母惨死的尸体,红着眼强忍泪水点了点头。 方艳青看的不由怜惜,弯腰蹲下身掀开宛如纤云薄雾的帷帽露出那张白璧无瑕比天上清冷明月还要皎洁的玉面微微一笑道, “那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眼眸圆睁愣愣地看着她,眼底猝不及防的惊艳比起之前的强忍悲伤的坚强好像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真实。 回过神她似乎也为自己这样的表现惊讶,又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最终微低着头低低道,“……敏敏,我叫赵敏。” 她好似终于调整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6 了情绪,眼眸弯弯抬头向方艳青笑了。 她喊她,“师父。” 方艳青离开一趟抱着一个孩子回来,担心她的周芷若直到看到她的身影出现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惊喜地向她喊道,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方艳青飞掠到了船头,轻盈的身姿没有让船身丝毫动荡,她安慰地摸了摸已经窜到她面前的芷若的头。 “我没事,芷若。” 她却没看到正趴在她肩头的女孩听到另一个人喊她师父后出于自来东西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占有欲的不喜。 因此芷若听到师父说她怀里的是新的师妹,本想友善地和她打个招呼却见到师妹在师父看不到的角度不善地瞪了自己一眼。 周芷若一怔,却见师妹已经笑着对她喊师姐。 应该是她看错了,她想。 对不起没能迎娶到万皇后,她太高贵了,今晚先让六妃侍寝!(土下座) 第31章 汉人气节31 方艳青将周芷若和赵敏两个孩子带回峨眉。 她们的根骨都很不错,因此这次出门一趟她便一次性收了两个嫡传弟子,这自然是件好事,但要正式记入门谱里还要些时间。 毕竟收徒可不止是看天资,还有品性心性。 除了自幼进了师门多年的静字一辈的弟子,当初纪晓芙和贝锦仪初入门时也是如此。 左右两个孩子的年纪还小,如今也只是打好基础。 不过这些琐碎都是由贝锦仪这种较为年长已经长成的师姐负责教导,方艳青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检查她们的进度就行。 她自己大部分时间除了参悟武学,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峨眉山上有专门教孩子读书的小学堂。 毕竟习武虽是粗事,但若大字不识一个怕是连内功心法都听不懂,峨眉山上收的弟子又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如周芷若这般父亲识得几个字,教她认了名字的已是难得。 这学堂自然有存在的必要。 但不曾想这日方艳青难得在后殿里查看近三月来峨眉在山脚下的田地商铺收成的账簿时,窗外却突然探头探脑出现一个身影。 此时已是十月金秋。 峨眉山上的满山苍翠都染上了凋敝的黄叶,包括方艳青窗外银杏树已是落了一地灿灿的金色,扫也扫不完便干脆让他们不扫了。 廊下是摆放的盆栽里绿菊和茶花开地正好。 不知是孤鸿子从前是如何寻来的,都是品相上乘的种类,若不细心照顾荒废了也是可惜,搬来的时候便一并带过来了。 青碧翠绿的菊花舒展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绿枝纤细,清新淡雅,另一侧是或雪白或淡粉的山茶,点缀着昨夜秋雨娇艳欲滴。 方艳青就坐在窗边的榻上,侧脸对着窗外。 她在山上的打扮不像外面郑重,未曾束冠只用玉簪半挽着发,一袭宽松的广袖白衣外罩一层薄薄的黑色纱衣,黑与白若隐若现。 远远望去宛如一副水墨丹青的仕女图。 绿菊与山茶在窗下交相辉映出她的身影,整个人既有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清丽淡雅,又有残雪烧红半个天的娇丽山茶的冷艳逼人。 赵敏躲在窗下的花丛中暗暗打量着她这个便宜师父,觉得目前别的不说这副相貌倒真是不愧于江湖上流传的第一美人之名。 尤其是那双秋水明眸淡淡看过来,好似摄人心魄…… 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好几息过去,赵敏才发现窗内原本正专心致志翻看着账本的人已经看过来好一会儿了,回过神顿时有些羞恼。 她倒不是意外对方会这么快发现,毕竟是一派之主。她是觉得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竟然还会在这种时候又走神…… “敏敏,你在这儿做什么?” 方艳青看着这个带回来没几日的新弟子,淡淡开口问道,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小学堂里上课的时候。 被发现了赵敏干脆从花丛里起身,趴在了窗棂上。 “我不想上课,那些都是我学会了的。” 她白腻精致的小脸搭在一双细嫩的小手上歪头看着方艳青,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心虚和不安,全然是一派理直气壮的可爱。 一看就是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方艳青倒不觉什么,负责管理田地和商铺的大弟子静玄今日来给她送账簿就在一旁,她生性严肃,向来最守规矩, 闻言不禁皱眉,“这是规矩,大家都是如此。” 赵敏无趣地撇撇嘴,不服气地反问道,“大家如此就一定是对的吗?我就偏要和她们一样吗?” 峨眉山上的弟子少有这样牙尖嘴利的,静玄眉心蹙地更深。 方艳青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活泼有趣的。 “那你想如何呢?” 赵敏对她这样和无趣的常人不一样的反应很满意,宛如黑曜石般透亮的眼珠微微转动着狡黠的笑意,眸光瞥向屋内突然道, “师父你教我学琴吧。” “我从前学过一些,但父亲给我请的琴艺先生总不让我满意,既然不能正式学武功,与其学那些三岁小孩都会的还不如琴呢。” 依照方艳青救下赵敏时所见以及这段时间对她的观察,她较其他人的确是在条件更好的环境里娇养长大的。 峨眉山上的学堂里教的只是基础认字,毕竟她们是为了看懂内功心法做江湖侠女,又不是要培养大家闺秀,弟子们都是如此。 但这些对于通读四书五经的赵敏来说确实没必要。 而且近些时日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这一份不同,她在学堂里颇被同龄的弟子们排斥,不至于做什么但不合群是肯定了。 静玄忍不住道,“大家都如此,怎么就你偏要如此特殊?师父忙碌难道还要特意抽出时间来给你做琴艺先生?” 赵敏不理她,只看向方艳青。 方艳青看了一眼身后房中琴架上的七弦琴,又转回来看向赵敏,她倒也不是抽不出这一点时间,况且孩子总该是要因材施教的。 “真这么想学?” 赵敏看出一点苗头,认真地用力点头。 方艳青便淡淡一笑,“那就每日下午半个时辰,不过说好了,你若不认真学第二日就不必来了,我只教到芷若她们识字结束。” 静玄说的也对,总不能就独独她一人特殊。 赵敏的根本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学琴,更何况这便宜师父的琴艺能不能入她的眼还不一定呢,但当下自然是信心满满地应下了。 还得意地对静玄眨了眨眼,也是古灵精怪。 从这一日开始。 每日下午赵敏便会到方艳青的寝殿里由她教授琴艺。 一开始赵敏还不以为意,毕竟她口中说的那些令她不满意的琴艺先生可是经过层层筛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7 的以琴艺闻名的大家。 方艳青以武功和剑术闻名,是英姿飒爽的侠女,是江湖上有名的宗师高手,但毕竟术业有专攻。 因此赵敏只打算做个认真的样子。 但不曾想等到真正体会时竟是出乎意料的耳目一新。 方艳青的容貌冠绝江湖二十载,自然是极美的。 但当看着那白衣素丽的女子垂首凝眸,专心致志地抚琴时,听着纤长凝白的如玉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流泻而出的泠泠琴音。 这种美是无关于她清丽绝俗的容貌的。 仅仅是那出尘绝世,不与俗流的风韵气质已足够令人见之意远。 当空灵纯净,仿佛能洗涤人心污浊的琴音自她纤纤十指流泻而出时,她便宛如一株于浊浊尘世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赵敏原本随意的态度逐渐认真了起来。 方艳青的琴艺固然好,但当然是比不上那些多年苦心孤诣钻研的琴道大家,但赵敏不喜欢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的琴音不纯。 听琴如听人。 擅琴艺的大多是汉人,来教授她琴艺的要么就是为了荣华富贵阿谀奉承的,要么就是被逼无奈满腔不忿怨恨的。 叫赵敏实在听了实在不喜,但方艳青的琴音不同。 她自幼静修“十二多、十二少”本就淡情寡欲,及至后来从世外踏入红尘中亲身经历一番爱别离,怨憎会,父死母丧。 更是已看透了俗世,真正心静如水。 在她的琴音里听不到任何七情六欲的杂念,只觉空灵纯净。 让人真怀疑世上竟有如此清心寡欲之人? 赵敏不由自主地完全沉浸在了这泠泠琴音中,恰如一股清澈的山间泉水潺潺地流过她心间带走了心中一切纷杂的私欲和念头。 这是真的,完全能够涤荡人心的琴音。 赵敏学琴的态度顿时积极了起来,她对于琴艺倒是真的喜爱,不如说她对汉学都很感兴趣,只是从前遇不到满意的老师。 而越与这个便宜师父接近,赵敏便越觉惊喜。 不止是琴艺,她这个师父在弈棋、书法、丹青上都颇为精深,史书典籍与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满腹经纶,饱读诗书。 谈吐不俗,显然是胸有丘壑。 赵敏向来自恃是心如玲珑九窍的聪明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涉猎甚广还能做到样样精通真正堪称惊才绝艳的人物。 一时倒是真对这个师父心服口服。 但这只是赵敏对她作为自己师父资格的认可,真正让赵敏产生震动和敬佩的却是一日关于天下大势的一场谈话。 方艳青对赵敏这个弟子也颇觉满意。 原本只是她愿意学,她就一时兴起教一会儿,但这个孩子倒也是真冰雪聪明,教起她来毫不费力。 想当初她第一次收徒时也曾亲力亲为,但亲身体会将一己所学教授到其他人脑子里着实是艰难不已,因此后来才交给了其他人。 因为教地轻松,赵敏问起无关琴艺的问题她也都一一解答。 赵敏也不让她失望,一点就通。 在赵敏摸清她的涉猎广度的同时她也再次深刻体会到这孩子的聪慧程度和从前家中对她极为用心的优秀教导。 方艳青有时看着赵敏这般人如其名慧敏的模样便不由想起青书,他亦是颖悟绝伦,若她能亲自教导他想必也是如此轻松。 当然赵敏这个孩子本身也很讨人喜欢。 方艳青对待弟子们其实并不如风陵师太在世时那般严肃,但或许是因她性子寡淡清冷,弟子们对她颇为尊敬不敢过于靠近。 就连芷若进了峨眉后看着其他弟子态度也不敢放肆亲近。 如此,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在她面前言笑自如,还能伶牙俐齿与她论经谈史的敏敏就格外鹤立鸡群了。 方艳青不至于厚此薄彼,但难免对她更喜爱几分。 如此从十月入了冬,眼看要至年关。 峨眉山上自下了第一场雪以来就逐渐被层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白雪皑皑,雾凇沆砀,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 这天晚上,夜空冬雷震震。 方艳青正坐在寝殿内伏案书写,已近子夜还未曾入睡。她手上书写或者说绘制的正是当初她父亲方评绘制的元朝军事要塞图。 较当初这张图已经更为完善详细,也更为危险。 “扣扣……” 门外突然传来敲击声,方艳青没有急着开门,不慌不忙地取出袖中一个小瓷瓶倒在了面前标注了种种元军驻扎地和人数的图上。 无色的液体渗入羊皮纸上。 几息间这张图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元朝大致疆域图。 方艳青这才不疾不徐地移步去打开了门,她早已通过门外的吐息频率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因此开门后见到赵敏并不意外。 只是…… “你这是怎么了?” 方艳青低头看着门外赤着脚只穿着里衣抱着枕头出现在她门外的女孩儿,雪白的脸上红红的眼眶里是点点晶莹的泪光闪烁。 “师父,打雷敏敏好怕……” 方艳青先将她从门外抱起来,又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脚底才把她放在自己床上,她已经明白了这小丫头的想法,但是轻声问道, “所以你是想来和我睡?” 赵敏立刻眼泪汪汪地点头,怕她不肯又撒娇道,“师父……” 自从发现师父吃软不吃硬后她就对这个技能极为熟练了,果然见她害怕方艳青不至于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满足,无奈地点了点头。 赵敏立刻破涕为笑,喜笑颜开。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眼底的笑意是那么真实,毕竟数个月的温柔相处与倾心教导又如何是做的了假呢? 有旁人在,方艳青也不打算忙了。 她让赵敏先睡,自己则是把已经隐藏好的地图给放好。但赵敏或许是想等她,并未躺下仍然坐在床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平日里她们授课都是在外间的堂屋,不会到内室来。 纵然只是一瞥但赵敏还是注意到了方艳青手里熟悉的地图,她眸光微闪装作惊奇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图啊?好大。” 真正的内容已经隐藏,表面倒是不必如此谨慎。 不然反而更加惹人怀疑。 因此方艳青态度很淡然地答道,“这是元朝疆域图,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顺手就将它绘了下来,看看我汉家河山有多广博。” 赵敏在她身后微皱眉,“不是元朝的河山吗?” 方艳青轻轻笑了一声,相比平常冰清雪润,淡泊致远的模样,这一声轻笑里却是有着较为激烈的不屑和嗤笑之意。 “区区蛮夷也,成不了多久气候。” 赵敏又问道,“可是明明汉人都怕元人不是吗?” 方艳青闻言转身看向她,赵敏的眼里又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8 出泪来,“爹爹为了不得罪他们把全部家产都交出去了,可是还是被杀死了……” 方艳青以为她是想起自己父母的死心有余悸。 “不,这是元人在怕我们,游牧民族终究是游牧民族,他们凭借马背上蛮横的武力打下了天下,却不会治理天下。” 她走到床边坐下,安慰地摸了摸赵敏的头斩钉截铁道,“如今多地兴起起义,元廷内部纷争不断,乱世之象,气数已尽。” 赵敏像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她过于深奥的话,神情怔怔。 “可是曾经北魏鲜卑族不也曾统一了北方近两百年?元朝一统整个天下才不到百年啊……” 方艳青清冷玉面勾起讽刺的一笑。 “可你看北魏是如何待汉人的,元朝又是如何待汉人的?他们都是从草原上兴起,习惯了草原的规矩。” “可他们的历史才多久?他们的文明才多深?他们对如何治理这片中原大地的了解又怎么比得上已经统治中原几千年的汉人?” 而北魏的鲜卑族在面对这种情况选择了汉化,选择了学习,与汉人求同存异,经过无数制度上的改革最终统治了北方近两百年。 而元朝尽管草原铁骑再厉害,可他们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他们警惕着数量更多的汉人却是选择不断压迫他们,屠杀他们。 但汉人气节,岂是能靠压迫磨灭的?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方艳青自小生活在古墓中,与世隔绝,其实她从前对于父亲所说蒙汉之别虽谨记在心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实感,毕竟不都是人吗? 然而直到她亲自踏足人世,第一次亲眼目睹元人是如何残杀践踏汉人无辜百姓,奸/淫/妇女,杀孩童取乐,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由此,她才对元人深恶痛绝。 方艳青眸光清寒,“纵观千百年来历史兴替,有那个王朝是能依靠暴/政与压迫得以长久的?又有哪个王朝靠贪污来发展经济?” 元朝建立至今甚至从前些年英宗继位,才有了俸禄制度,而在此之前官员的俸禄从何而来,那自然是贪污和剥削百姓了。 这一点不说方艳青,赵敏只比她更清楚。 因此吏政混乱黑暗,经济不发展,民不聊生,天灾人祸不断,外忧内乱,只靠着蛮横的武力又如何能长久得了? 年仅十岁的赵敏自小生活在金尊玉贵里,不识人间疾苦。纵使再聪敏不像其他蒙古人那般自大自满,对于汉人的危险有所警惕。 但终究局限于所在的阶级和年纪眼界见识有限。 然而就在这冬雷震震的夜晚,在峨眉山上这间烛光昏暗的寝殿内,她愣愣看着面前神色坚毅,英姿飒然的素衣女子侃侃而谈。 就连窗外偶尔亮起的闪电,明明该是阴森的亮度落在她面上眉宇间仿佛都带着凛然不可侵犯亦不可弯折的浩然之气。 这些以往隐藏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下要么无人看清要么看清也不敢对她如此直白犀利,一针见血阐明的天下局势剖析。 犹如醍醐灌顶般,冲破了以往所有的模糊不清。 脑海从未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元朝摇摇欲坠的处境,以及最可悲又无奈的天下兴亡,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可挡…… 赵敏清楚却又不甘心,因此烛火熄灭后许久。 她默然沉思良久,即使知道这有可能暴露还是不禁问道,“可若是有人站出来改变这一切呢?像是北魏那样进行改革?” 她不忘给自己打了个聊胜于无的补丁,“若是要推翻元朝一定要打仗死很多人吧,死很多元人,更要死很多汉人……” 方艳青在黑暗中视物如常的清眸静静注视着她。 嗓音是一贯地清清泠泠,又带着直白地残忍,“靠谁呢?靠你吗?敏敏你要知道,元廷自取灭亡,一人如何逆天而行……” “更何况你是女子,男人对女人的轻视警惕与压迫践踏比之元人对汉人其实更甚,这世道就是如此。” 赵敏又沉默许久,像是被压地喘不过气地闷闷道,“那师父你是觉得有一日汉人终会推翻元人,女人也会推翻男人吗?” 方艳青在黑暗中平淡而坚定道,“会的,巾帼从不逊须眉。” 今日份更新~ 第32章 金花婆婆32 当天晚上赵敏就发热生病了。 或许是因为赤着脚着凉了,又或许是接受不了突然惨烈的现实。尽管她原本就预料好的借病留在方艳青的寝殿里查找线索的计划成功了。 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病地这么重。 连着三天脑子里都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别说去查找线索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当然这时候她哪里还想的起计划呢? 她只觉这是她最混乱的时候,又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这三天里赵敏只感觉到一直有人在一旁照顾着自己,额头不时更换的帕子,被温柔地抱在怀里喝药,鼻尖萦绕地都是清冷香气。 身下的床铺并没有王府里的高床软枕舒服。 却让赵敏体会到了在王府里父王母妃分别忙于公事和后宅,尽管关爱但只让环绕的仆婢尽心照顾的不一样的温暖和适心。 当赵敏终于退了热睁开眼醒来时。 映入眼帘的是床顶雨过天青色的纱幔,她转头朦胧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道正坐在窗前榻上雪白的纤丽身影。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醒来,那道身影从榻上走起,风仪玉态地款款向她走来,然后在床边坐下,伸手向她的额间探来。 “你醒了。” 赵敏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依旧是那般清冷淡雅的玉面,神情并没有多么担忧或是紧张,与她的语气一样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甚至她的掌心都是温凉的。 但赵敏看到她的第一眼却觉得尤为安心,或许真是生病让人软弱,又或许她本就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是有几分童稚的。 赵敏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从额头试探了温度后就抽离的手,将那温凉如冷玉的掌心贴在自己还有些余热的红红脸颊上。 “师父,敏敏好难受……” 她的动作和语气里是不自觉地亲昵和依赖。 方艳青由着她的动作,没有挣脱,眸光淡淡地看着她,“生病了自然会如此,喝了药再过几天就好了。” 她的态度好似一如往常,但赵敏还是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又到了喝药的时候了,方艳青起身去殿外取弟子送来的药,赵敏坐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抓着身下的被褥,眸光不定。 来到殿外的方艳青,接过装着药碗的食盒眼底亦沉思着。 那天晚上赵敏的反常她当然不会注意不到,而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再细想从遇到她再来到峨眉的这段时间种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9 也不难发现端倪。 她在刻意接近自己。 不说其他只以她如此八面玲珑的性格,若是想要让人喜欢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又怎么会偏偏和学堂里同龄的孩子们处不好呢? 当然怀疑只是怀疑,更深的她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方艳青走进殿内时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她看着分在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她的女孩走了过去耐心地喂她喝药。 至少在怀疑落实前她还是她的弟子,还是个年幼的孩子,而现在不管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都会暂时将她放在眼底牢牢看着。 转眼年关就过了,新年的时候照旧是大家一起过。 纪晓芙没有回来,但是来了信,信中只道她未完成师父的心愿寻找到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愧对师父所以无颜回来见她。 等她有了消息再回来谢罪。 方艳青看着这封信却不觉欣慰只颇觉古怪,她与谢逊确实有杀父大仇,但多年来他一直销声匿迹她也并未执着地不断寻找。 毕竟她还有峨眉,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总不能为这样一个烂人而因小失大,她固然深恨于此人,但绝不会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失了理智,荒废了她的时间。 当初张翠山夫妇归来,她也未曾与其他人一样逼问他们。 他们与谢逊的情义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操守坚持,她与谢逊的仇恨亦有她自己的原则,她的报仇不该是建立在伤害他人之上。 因此方艳青从未要求过弟子们如此执着此事。 谢逊若是能苟延残喘地躲一辈子不出现是他的本事是他的命数,但他若是敢再次出现在江湖上她自然会杀他偿命。 她的这些想法弟子们就算不一清二楚,但应该不至于误解至此,况且小芙信中对于此时表达的愧疚实在太甚了…… 甚至都用上了谢罪…… 方艳青本能觉得有些不对,但信的笔迹和口吻确实是小芙的,而自多年前她的信被人私自隐瞒假传后她就绝不愿再发生此事。 因此特意在峨眉的书信都加上了特殊标记。 方艳青想不通,但现在峨眉山上有其他要事走不开身,知道信确实是纪晓芙写的她应该处境安全后她只能暂时存下了这个疑虑。 过年的时候,或许是吸取了去年的教训没人再说不该说的话,因此年夜饭只有一片其乐融融,喜气洋洋。 周芷若包括有家的弟子都归家过年去了。 赵敏就亲昵地依偎在方艳青的怀里,这段时间即使她病好了也未曾搬出方艳青的寝殿,与她整天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弟子们都知道这个新来的小师妹格外得师父宠爱。 当然实际情况就只有方艳青和赵敏知道了。 当然调查的结果还未传回来之前,面对赵敏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撒娇和依赖,方艳青只是故作无所觉地淡然而纵容地全盘接收。 年后,却是胡青羊先回了峨眉。 两人算来已分开了将近半年,是这几乎形影相伴的十年里算是较为漫长的分别了,方艳青见到她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但还是不免问道,“怎么不在蝴蝶谷多待些日子?” 胡青羊难得像少女时那般依依地抱着她手臂,娇嗔地笑道,“我可是想姐姐想的不得了,看来姐姐是有了新人不见旧人了……” 此时她们正在她的寝殿里。 原本胡青羊回来后是想要过来与她同睡的,她们关系极好,这些年里偶尔就会这般亲密地抵足而眠,秉烛夜谈。 但不曾想方艳青这里却是多出了个小尾巴。 此时赵敏就坐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书桌上正在做功课,看似专心致志实际目光时不时就向这边瞥来。 方艳青习惯了胡青羊有时这样孩子气的玩笑话和她亲密的举动,这是陪伴她渡过人生最艰难最脆弱整整十年相伴的妹妹。 她早已将她视作最紧密的家人。 闻言只是轻轻刮了刮胡青牛的鼻子温柔宠溺地一笑,实话实说,“我也很想你,你在我这儿是无可取代的。” 胡青羊眼里顿时流泻出无比柔软灿烂的笑意。 一白衣一青衣的两个殊色美人坐在一起互相依偎着相视一笑,窗外初春的暖阳照耀在她们身上是无法言说,无法插入的氛围。 赵敏坐在一旁眼里不禁浮现失落之色。 她与师父认识了半年,本以为与她已经亲密无间,本以为她就是这般淡漠出尘的世外谪仙,却从来没看过她这样的一面…… 原来她也会这般眉眼皆笑。 二月二,是花朝节。 人们在这一日可以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称为“踏青”,女子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 但是这一日对于方艳青来说却还有另一重意义。 峨眉山上的姑娘们个个喜笑颜开地剪了彩纸挂在山间枝上,夜晚山下还会有放花神灯的灯会。 年长一些的弟子便都纷纷下山去看灯会了,年幼些的若是能求得师姐们带去也无妨,这种偶尔的玩乐掌门并不会拘着她们。 尽管方艳青自己从不会去。 赵敏故意不和其他人打好关系,也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此时自然不会有弟子领她去,她原本是想缠着师父带她下山的。 但不曾想这日从午后开始她甚至连踪影都不见了。 寝殿里外室内室都只有赵敏一人,平日里在殿外值守的弟子也下山去了,这时候可以说是山上防守最宽松的时候了。 也是赵敏一直以来等待的好机会。 作为元人朝廷里汝阳王府的郡主,赵敏来到峨眉自然不是为了拜师那么简单,当然想要获得峨眉的内功心法也是目的之一。 更重要的是峨眉隐藏的秘密。 一直在江湖上流传的倚天剑和屠龙刀的传言是赵敏嗤之以鼻的,什么武林至尊,号令天下,是凭着刀剑就能做得到的吗? 但从成昆口中得来的一则消息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峨眉掌门方艳青的父亲方评,多年来一直私下里在隐姓埋名地寻找屠龙刀,只不过多年前不幸死在谢逊手里才再次失落。 赵敏觉得那所谓传言能骗过其他人却骗不过峨眉。 毕竟这刀剑最初不就是峨眉祖师郭襄的父母打造的,它的来历峨眉应当再清楚不过,若是能成为武林至尊当初郭破虏又怎会死? 因此峨眉私下里还如此卖力寻找就很蹊跷了。 而且空穴不来风,再仔细想想这一刀一剑最初又为何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呢?赵敏直觉这其中一定还隐藏着只有峨眉知道的秘密。 当然只这样虚无缥缈的传言还无法打动她。 赵敏对于汉人的武功很感兴趣,汝阳王府里也搜罗了不少高手,但至今却还没有令她觉得满意的师父和武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0 内功一但决定一家就不易改换,而她要练自然要最好。 纵观整个江湖高手无数,峨眉掌门方艳青能以女子之身脱颖而出为顶尖高手,她的武功自然是极好并且应当最适合女子修炼的。 她在十几年前就曾独身闯王府夺剑从玄冥二老手中重伤他们逃脱,三年前又再次破坏了她的计划并且大败玄冥二老。 据玄冥二老所言,她的内功根本就不是峨眉九阳功。 其精妙绝伦的程度估计还要远胜于江湖中门派的绝顶秘籍,以至于连他们师兄弟二人向来横行无忌的玄冥神掌都无可奈何。 如此种种,自然引起了赵敏的注意。 更何况再详加调查便知方艳青直到十五岁才出现在峨眉,在此之前的来历成谜,据玄冥二老推测是师从极古老的隐世门派。 而目前为止她并未再传授任何人自己独特的内功。 若要得到这门绝顶秘籍,只能从方艳青身上下手,原本赵敏自然可以找一个根骨合适的女孩拜入峨眉派偷师的。 但她初生牛犊不怕虎,选择了自己来。 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她也不觉得一门连嫡传弟子都不外传的内功普通的探子就能够轻易得到,而赵敏自信有这般能力。 内功要靠时间攻略得到,而其他线索却不必。 要知道方艳青的父亲方评当初隐姓埋名的身份有迹象表明和起义军有很大牵扯,峨眉山上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 不知从何时起,赵敏就越来越少记起她本来的目的了。 清丽素雅如它的主人类似的寝殿内。 十岁出头的女孩精致白皙的小脸上压抑着心底的烦躁不着痕迹地在屋内仔细搜查,事实上这间大殿她早就搜过好几遍了。 除了那张光明正大摆出来的地图,其余都是各色正常书籍。 而每每看到那张元朝疆域图,赵敏就不禁想起那个雷声震震,带给她极大震动的夜晚,便有些逃避地不想细看…… 不知是逃避未来残忍的现实还是或许已被师父发现端倪的现实。 天已经黑了许久。 从峨眉山上还可以看到漆黑天幕上升起的点点灯火。 赵敏趁着防守松懈,几乎已经将整个峨眉的屋子都逛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并且依然没能见到师父的身影。 赵敏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后山。 那里据说是闭关的地方,因习武之人练功不可打扰,平日里是不准弟子们进入的禁地,甚至连饭食都不必弟子外送进去。 但在整个峨眉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那里就是唯一的可能了。 赵敏微眯了眯眼,还是坚定地往那儿走了过去。 父兄疼爱她,却一直坚定不让她插手朝堂上的事,只肯给她人手在江湖上小打小闹,上一次关于武当寿宴已经险些搞砸了一次。 因此这也是她想铤而走险亲自来一遭的原因,父兄是绝对不会赞同她这个大胆的计划的,是她跑到了江湖伪造了自己的消息。 但不出一年她还不回去,王府那边必定会有察觉。 赵敏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让父兄对她好好刮目相看的,因此眼看她应该已经快要彻底暴露了,她绝不想这样两手空空回去。 更何况她也有所察觉自己越来越软弱的表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年到头就连新年那日都有人把守着的后山唯一一条通道。 在今日竟然没有门户大开,这让原本都打算自己从树丛里开辟小路的赵敏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更为警惕了。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才来到山上半年的赵敏却不知,每当到了这一日后山无人把守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有更强大更万无一失的人在此处了。 后山里没有一点烛火,一片黑暗。 只能看到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树枝在黑暗里被夜风吹地簌簌作响,以及偶尔密林深处响起的寒鸦嘶哑难听的叫声。 赵敏胆子大,并不怕这些。 只是顺着夜空透过头顶的枝叶投射出来的月光沉静而敏锐地判断着地上人走过的痕迹,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土地湿润。 可以清楚看到地面有一道很新的脚印。 赵敏就顺着这道脚印一直轻微地往前走去,也不知弯弯绕绕地顺着山路走了多久,她越来越觉这里若是有秘密定然极深极厉害。 前方突然传来汩汩的水声。 赵敏抬头看去就见到远处天空升腾的雾气,应该是温泉,按理来说她该是要继续沿着道路走下去的,但莫名她走了过去。 今日一天都未见到师父,或许她在这儿…… 山中的温泉或许被人刻意打理过,周围种满了茂盛的海棠花,层层的枝叶将温泉遮掩地严严实实,就像在隐藏着什么。 走地越近,温泉汩汩的水流声就越明显。 时不时还有水被泓起又落下的涟漪声,应该是有人在温泉里,当赵敏终于来到近前拨开了面前遮掩的海棠花枝。 在看清面前一幕时,却愕然睁大了瞳孔。 被海棠花包围,雾气腾腾的山间温泉里是两个披散着鸦黑长发,雪白胴体不着寸缕的美人,赫然就是方艳青与胡青羊。 方艳青一双玉臂横陈在温泉池边,闭眸靠在手上。 雪肤乌发,玉面含春。 清丽雪白的面庞上是被飘着一层粉色云霞,纤长卷翘的羽睫带着沾湿的露水低低垂敛,颊边是同样沾了水雾的鸦黑青丝。 真正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一旁的池上还摆放着已空了好几壶酒的木盘,显然醉地不轻。 露在水面的肩头圆润如玉,一身冰肌玉骨在月光下皓如凝脂,鬓云乱洒,身前饱满的雪白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半掩。 好似一枝红艳露凝香,又如春睡海棠醉日。 在她身后是同样染上醉人红晕却眼神清明的胡青羊,她同样不着寸缕的赤/裸胴体从水中缓缓靠近已沉醉的方艳青轻轻唤她, “姐姐,姐姐……” 方艳青没有回应,每到这个日子她若饮酒总不似往常那般克制,胡青羊自然明白这一点,她也再清楚她的酒量不过。 她只是再确定一下罢了。 待确定好后胡青羊放心地越发靠近那具雪白如玉璧无瑕,纤侬合度的胴体,水下她们赤/裸的肌肤亲密无间地贴近没有任何缝隙。 伸手搂住纤细地盈盈一握的腰肢,贴着她纤瘦脊背上的蝴蝶骨。 胡青羊将头轻轻靠在姐姐露在水面上的弧度优美而莹润的颈窝,就像交颈而眠的鸳鸯,她静美的面庞缓缓绽开异常满足的笑容。 “姐姐,姐姐……” 温泉上方不断升腾的水雾都带着温热的气息,将她脸上的红晕蒸腾地越发醉人,就像她此时暧昧又黏稠的语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1 ,她不断唤她。 每唤一句便与她拥抱地更贴近一分。 就像娇弱无枝可依的菟丝花紧密地纠缠着她认定的大树。 胡青羊不敢放肆做什么,只敢在这样无人知晓的时候更靠近她的姐姐几分,她享受着这样姐姐好像独属于她的时候。 方艳青鸦黑的鬓边有一颗水珠从面颊滑落到了唇峰。 胡青羊看着姐姐被温泉和酒意熏成艳色的丰润朱唇好一会儿,然后抱着她微微低头极轻极珍惜地仿佛献祭般轻轻将它摩挲吻去。 “咔嚓……” 周围茂密的花丛突然传来折断了树枝的声音。 胡青羊立刻警惕地抬眼看去,就与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无力倒在花丛里睁大眼睛愕然看着这惊世骇俗一幕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方艳青能放心地喝醉,自然是因为身边有胡青羊。 那些看着无害的海棠花实则都有着毒性,胡青羊从温泉里起身穿上衣袍先将倒在花丛里不能动弹的赵敏先带离了方艳青。 当她们到了后山出口,胡青羊才给她服了解药。 “小姑娘,后山是禁地不能乱进的。” 胡青羊仍然是赵敏以往见到时那般温柔婉约的模样,没有秘密被撞破的恐慌或者要灭口的恼羞成怒,只是状似提醒般淡淡笑道, “以后可不要再犯了。” 说完她甚至都没有警告她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就直接要转身离开,赵敏坐在地上胸膛里是过于惊吓以致怦怦乱跳的心脏。 她仿佛觉得以往的伦理纲常都在一瞬间打破般恐慌,但见胡青羊什么都不打算对她做就要这样直接离开还是下意识叫住她, “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师父和你都是女人啊,阴阳调和才是正理……” 胡青羊转身看着她好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有些事压在心底压久了谁都无法言说,看着面前第一个撞破她秘密的小丫头她开口了。 “我认识她二十五年,爱了她二十年。” “阴阳调和又是谁规定的道理呢?是男人们规定的。可是一次次伤害欺侮我的都是男人,一次次救我于水火的都是她。” 月光下,胡青羊想起与姐姐的初识不禁露出微笑,这微笑是甜蜜的是怀念的是骄傲的,唯独没有任何难以启齿的羞耻。 “世间男子皆薄幸,论才华、论武功、论人品,她有哪里不比那些三心二意、贪花好色无度的男人们好?她当然值得我爱。” 今晚说的已经够多了,胡青羊转身离去。 这时身后听了她这一番惊世震俗、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的赵敏还未来得及深思脱口而出道,“那她呢?你不怕我告诉她吗?” 胡青羊脚步顿住了一瞬,却没有再转身。 “怕?” 她轻笑了一声,纤细的背影不停继续往后山密林里的小道走去,莫名有种飞蛾扑火的奋不顾身和无限凄婉惆怅。 “我怕她不知道,又怕她知道,想她立刻知道,又盼她永远不知,你去说了倒是帮我的忙了……” 胡青羊离开了,赵敏又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站起来,后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好大的震响,吓了她一跳。 抬头看天空上正炸开满天烟火。 但赵敏此时心里乱地很,也没有闲情逸致观赏这烟火,她神思不属仿佛行尸走肉般一路只下意识沿着原路往回走。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烟火来的方向根本不是后山…… 花朝节的第二天。 赵敏一夜无眠原本还在纠结着要如何面对师父,但很快她就不必纠结了,派去当初遇到她时的地方调查的弟子回来了。 找到了那座商船的原籍,这家确实有一个女儿。 但早在两年前就夭折了。 赵敏的身份根本站不住脚,那家人的女儿也根本不叫赵敏,其实也怪她当初因只想在峨眉待上一年所以根本没仔细准备好身份。 她也不屑顶替其他人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一年,甚至都没半年就被发现了。 但就像当初赵敏做出这个亲身卧底的决定前针对方艳青的性格分析,她憎恶元人但为人极有原则,不会对元人弱小妇孺出手。 这也是她敢这么胆大的倚仗之一。 赵敏也未曾向方艳青坦白自己元人郡主的身份。 因而就像她当初预料的那样,真正落实了她元人的身份后方艳青仅仅只是将她逐出了师门,勒令她不可再靠近峨眉半步。 赵敏已深知她对元人的厌恶,倒不曾做什么小儿之态。 只是深深看了她身后微笑的胡青羊一眼,有礼有节地向这位她心中已然承认的师父最后折身行了一礼,维持体面坦然下山离开。 一年后,蝴蝶谷。 方艳青送胡青羊回来顺便履行约定看望无忌,但谁知两人一来面对的就是满地狼籍以及差点一命呜呼的胡青羊夫妇。 以及……已经死去的纪晓芙。 待方艳青与前来寻仇的金花婆婆打斗一番,将她重伤逃跑,这才和胡青羊扶起同样重伤倒在地上的胡青牛和王难姑。 从他们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位金花婆婆其实就是他们明教大名鼎鼎的黛绮丝,多年前因为一个男人而叛出了明教,因此后来她的丈夫中毒来求医被胡青牛拒绝。 胡青牛说到此处便叹气,“这毒其实是范遥下的,用的还是难姑的毒,他当初特意来嘱咐我倘若有一日中此毒者不要救。” 方艳青自然不解,“为何不救?” 她记得这个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无意中听过的名字明明是范遥爱慕的女子,难不成是追求不成便恼羞成怒? 但紧接着胡青牛的解释就否认了。 范遥倒不是出于嫉妒,其实也没有故意赶尽杀绝,他下毒是因为紫衫龙王在明教分崩离析之际还为了一个男人叛离明教。 所以他曾嘱咐过胡青牛,若是黛绮丝前来求医让她先重归明教,若是既然这样都不肯回归明教那就干脆死吧。 左右她没把明教放心上,那便是叛徒了。 胡青牛看了一眼一旁受了伤面色苍白的妻子王难姑,“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再者我若解了这毒难姑必又要和我置气。” 胡青牛和妻子王难姑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一个学医一个学毒,后来又结为夫妻,他们夫妻其实感情极好。 但因为胡青牛总是无意解掉王难姑的毒,她为此置气两人这才常常分居,范遥就是拿捏住了他这点才特意用的王难姑的毒。 “谁知便结下这样一桩杀身之仇。” 胡青牛此时颇有些悔意,连累了旁人因他们夫妻而死。 方艳青此时亦不知该说谁对谁错,这毕竟是他们明教自己的事,她只是难过地看向已经安置到屋内的纪晓芙的尸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2 “……那两个孩子呢?” 据胡青牛所说,纪晓芙是被金花婆婆刻意下毒来求医的,也是从如今方艳青才知她竟然在外独自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原本是和这桩事无关,但无意中从无忌和胡青牛的谈话里得知了他们和方艳青的关系,便在金花婆婆来到之前没有离开。 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帮他们抗敌。 胡青牛夫妇武功不济,纪晓芙的武功最好,方才与金花婆婆的打斗中她挡在最前面也最先倒下,若是方艳青再晚上半刻钟。 只怕胡青牛和王难姑也要横死当场。 胡青牛刚刚服下了胡青羊紧急给他喂的保命药,这会儿边说话唇边还溢着鲜血,但他心知方艳青肯定极为担心还是坚持开口道, “纪女侠见敌人来势汹汹,恐有不敌,一时抵挡住后便嘱托无忌带着她的女儿两个小孩先行离开了,给了他们一块令牌。” “让他们上西域昆仑坐忘峰找她父亲。” 胡青牛并不知坐忘峰是何处,但方艳青闻言却神色一怔,她怎么也没想到小芙会和杨逍扯上关系。 不管其中内情再如何复杂,但人死万事空,方艳青安葬了纪晓芙便立即独自动身去找两个已经上路不知在何处的孩儿。 如今世道混乱,皖北离西域昆仑有万里之遥。 他们两个孩子一个十四岁,一个据说才十岁要到昆仑去谈何容易,只盼着尽快找回来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但想是这般想,从皖北到西域不知有多少路,实在难以确定两个孩子到底是走了哪一条,方艳青一路打听但始终线索模糊。 于是一路走,一路无果。 她最后只能到了坐忘峰来个守株待兔,守倒是刚好守到了,但回来的是抱着个女孩的杨逍,身边却没有无忌的身影。 而杨逍一见到方艳青的身影却是瞬间愣在了原地。 今日份更新~ 注意哦~祂要的是周围人极致到扭曲的情感,万人迷也是不分男女的…… 另外解释一下,原著里的杨逍和范遥的性格,范遥看似翩翩如玉其实狡猾心机深沉而且心狠手辣,杨逍看似嘴毒实则清高骄傲有自己的坚持。 他这个人不屑做小人之事,但也不介意在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人或事上不择手段,比如原著他强迫纪晓芙。 而纪晓芙也很迷惑。 杨逍和灭绝有大仇,而杨逍强迫她也是她的仇人,但就这样她还能爱上杨逍对她深情不悔,原本我是想说服自己她或许只是对生下孩子的不悔,但原著里她的态度表明了她是对爱上杨逍的不悔!她是真的爱杨逍! 所以原著里说的强迫就很朦胧不清了,要么就是她斯德哥尔摩,要么就是她半推半就,但这姑娘恋爱脑是肯定了。 第33章 坐忘峰下33 时隔十年故人再次相见,当真是不胜唏嘘。 杨逍一路抱着如今才得知存在的女儿回来时也曾想过若是日后被方艳青知晓她该是何种反应,但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出现在眼前。 已四十有七的他已现老态,儒雅清俊的面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眉宇间是散不去的愁苦之色,原本乌黑的两鬓也染上了霜色。 但坐忘峰山脚下那道雪白丽影却一如初见。 杨逍第一时间只觉恍如午夜梦回无数次怀念的惊鸿幻影骤然化为现实的不可置信和惊喜若狂,因失望太多次甚至不敢靠近。 直到她转身回眸清凌凌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 杨逍被她眸中冷淡地寒意所摄,霎时间清醒,待反应过来自己怀中抱着的孩子后下意识的反应却不是自己曾想象中报复的快意。 而是无法抑制地慌乱与心虚。 杨逍手里抱着孩子的力道不自觉收紧,竟有坐立难安之感,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地但口中却是已不禁用冷言冷语掩盖无措。 “怎么?你不是说再见就是杀我之时?如今是记恨起来要亲自跑来坐忘峰杀我这旧情人了?” 方艳青扫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娃,透过她熟悉的眉眼已猜到了她就是纪晓芙的那个女儿,却在杨逍暗含紧张的目光里什么也没问。 仅仅扫了一眼便只问道,“无忌呢?” 杨逍没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她是这般无动于衷的反应,心下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愤然恼怒,他神情真正冷凝了下来答道, “你是说送不悔来的那少年,自然是离开了。” 不悔…… 方艳青一听这属于那女娃娃的名字在心中转了一圈。 说实话这一路来思及纪晓芙从前送来的信中曾觉不对劲的话语,她其实猜测良多,甚至曾怀疑这孩子是否是被迫…… 如今得知是你情我愿心中虽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至少确定了纪晓芙不是为杨逍逼迫,如此这孩子交给他没问题。 既然无忌不在这儿了,她自然是要去别处寻。 然而眼看方艳青只关心那不知名的少年,丝毫不关心他与纪晓芙之间的事,杨逍反倒似被激怒了般擦肩而过时冷讽一笑突然道, “鼎鼎大名的方掌门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峨眉高徒是怎么给我这个魔教妖人生了个女儿吗?” “关我何事。” 方艳青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未曾,冷淡的语气显然漠不关心。 她与杨逍曾有一段情不错,但从他敢对她下药如此折辱,往昔他所有的情义便已全部斩断,她本就不是喜欢藕断丝连的人。 纪晓芙是她的徒弟也不错,但在此之前她已与杨逍情断,他们之间的事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谈不上什么插足感情的过错。 若要真说对不起也是对不起她这个师父的教导,左右当年她与殷梨亭的事也是对不起纪晓芙,如此就算两相抵消,互不相欠吧。 况且再如何,她已用性命尽了师恩…… 但方艳青越漠不关心杨逍就越被激怒,她越不想知道他就偏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就像他曾经想的那样报复她无情地离去。 “你知道我和纪晓芙是怎么认识的吗?” “是在王盘山,是在你当胸刺了我一剑险些将我杀死那个晚上,等你走后却是你的徒弟救了我,她悉心照顾着我……” 那时的杨逍心中只有被她离去前的一剑刺伤的愤然和痛苦,以及她宁肯与他同归于尽都不愿与他在一起的绝望和委屈。 尤其她离开前那般决绝地说…… 往后他再出现在她面前一次,她就杀他一次。 他心中明白从这次之后他与她是真的再无可能了,因此只觉既然如此就这般死在她剑下也不错,对于救了他又照顾他的纪晓芙连正眼都未瞧。 再后来杨逍回到坐忘峰又两年不出。 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第三年的七夕来到了峨眉附近的那座他与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3 艳青曾定情的城镇,正喝地酩酊大醉时又遇上了纪晓芙。 久经风月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情意与怜惜。 或许是喝醉了一念之差,他出于一种报复方艳青的想法与她借着酒劲半推半就地乱了性,但第二日清醒他就颇觉后悔地离开了。 却没想到纪晓芙竟然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杨逍对纪晓芙的死有愧疚,但不多。他这个人天生只对在乎的人事才愿意将感情孤注一掷,而她终究不是他真正所爱之人。 “是你的徒弟爱我,怜惜我对你爱而不得,是她主动靠近我心甘情愿要把自己献给我,我只是没有拒绝罢了……” 而听完杨逍删减的他与纪晓芙在峨眉附近发生的事后,方艳青终于顿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身看向了杨逍,面容和目光已冷若冰霜。 “杨逍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从未骂过人好似世外谪仙的白衣女子是第一次对人说这么重的字眼,她看着杨逍的眼里已经不再是漠不关心而是嫌恶与厌憎。 “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但与你的相识倒真的让我觉得后悔了,你是何时变得这么面目全非呢?” 从方艳青转身说的每个字眼,每个眼神都深深刺痛了杨逍。 明明在坐忘峰上孤守的这十数年里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被无数风吹雨打后般稳如磐石,但如今再遇到她却知一切不过徒劳。 杨逍心知她说的是何事,但关于当初那事他依旧不后悔。 “当年明明我们彼此相爱,可你非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与我分开将自己困守在峨眉,甚至为了决心与我分开还出了家……” 他数度与她相见她却始终不肯回心转意,他即便不用这样的方法她也铁了心要与他分开,倒不如破罐子破摔生米煮成熟饭。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样都不重要,而结果不好再坏反正也不过如此了。 “青妹,我只是爱你想与你在一起,我说过是你逼我的……” 方艳青冷眼看着杨逍如此信誓旦旦没有半分悔意地说这些话,待他说完却并未被他眼底的深情和话语迷惑只一针见血回了一句。 “若你的爱就是如此折辱我,那我消受不起。” 他们之间根本说不通道理,她实在已经不想再与他无谓纠缠。但方艳青再度欲转身时杨逍冷冷一笑却是提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的爱就是折辱?你以为你的师兄又是什么好人?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算计!这些年我日思夜想终于明白了……” “当初决斗时我离去时,他分明是笑着的!他用他的死将我们分开,用他的死将你的一生都和峨眉绑在一起!” 杨逍以为这些话定然是对方艳青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但他以为方艳青真的不知道吗? 他能想明白的事,当初看过孤鸿子留下的书信种种了解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偏执后,敏慧如她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一开始不过是她不肯将亲近的人往不好之处想罢了。 譬如孤鸿子,亦譬如杨逍。 因此当下方艳青的反应出乎杨逍意料地淡然自若。 这些年她在峨眉山上静心潜修观日出日落,四季变化,风霜雨雪,原本觉得已然看透世事变化无常无论何时都淡然处之。 但如今看着故人不复从前却也不觉物是人非,她看着远处碧色长空里的白云苍狗,青山绿水只觉豁然开朗。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 原来一直变化的不是周围的世事,而是她自己的心境,只要我心定如神任外界如何变化都不受影响那不就都相当于不变吗?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1】 方艳青终于顿悟了曾与义父张三丰论道时他曾说的话,一如初见时明澈的眸光里又多了看透世事后地空无一物,干净又通透。 “你们的爱只让我觉得自私,让我觉得可怕,让我觉得窒息,让我觉得难以接受,因此我不再想要这样的爱所以出家……” 她怨过孤鸿子自作主张去决斗,恨过他瞒下父亲的信以至于到死前未曾见他最后一面,她也怨过杨逍肆意妄为,恨他不择手段。 有的事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披上一层爱的表皮,便能不算错事的,她怨过,恨过,但如此除了只能成为她内心的负担别无益处, 她的一生中还有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不该为这些魔障于心。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孤鸿子才守在峨眉,我是为了我的父亲,为了我的师伯,为了我自己的抱负,杨逍啊杨逍……” 她这一生的爱与恨,欢喜与悲痛,生离与死别,所有的七情六欲好像几乎都与眼前这个男人脱不开关系,解铃还须系铃人。 直到此刻,最后一点复杂也终究全部释然。 “我们相爱一场到如今才发现我不明白你,你其实也不明白我,我们能够相爱却注定不能相守,放过彼此好好对你女儿……” 方艳青轻轻笑了一声,足尖终于运起轻功飘然离去。 纤丽的背影是前所未有地洒脱。 杨逍抱着女儿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沧桑不失俊美的面容却是已没了一丝一毫方才在她面前的剑拔弩张,偏激愤然。 只是突兀间,潸然泪下。 或许在某些方面杨逍的确不够了解方艳青,但在感情上曾经相爱的人却最能明显体会到对方的变化,若她恨他说明她还在乎他。 但就在方才的某个时刻…… 他知道她已彻彻底底从这段感情里抽身离去…… 无忌失踪了。 方艳青在昆仑找了他许久,直到武当收到消息殷梨亭等几个师兄弟都来了昆仑一起寻找,几个月都没能找到他的消息。 青书也跟着殷梨亭一起来了。 十五岁的他已然长成了风姿如玉的少年郎,腰佩长剑气度不凡,他原本就到了该跟着长辈出来走江湖的年纪了。 如今帮着一起到昆仑来寻找失踪的无忌师弟也正合适。 他来了以后自然是跟在方艳青身边。 他们已许久不见,都甚是想念对方。两人与其他人分头寻找,如今世道混乱,不仅有元廷残暴不仁,还有不少落草为寇的盗匪。 一个才十四岁不会多少武功的少年孤身在外,实在令人担心,但昆仑地处西域本就广阔,无忌这一失踪便如泥牛入海。 要在无数人里打听一个少年的消息又谈何容易。 方艳青和青书这边没能找到多少关于无忌的线索,倒是一路杀了不少作乱的元兵和打家劫舍的盗匪救下不少百姓。 多是由青书试剑动手,方艳青就在旁看着压阵。 这日两人又遇上一伙在村庄里劫掠的贼匪,不过倒也不必他们出手,因为这群贼匪已然都死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4 ,死因是毒,死状惨烈。 青书去向人打听,回来告诉她消息。 “姑姑,村民说是个路过的女孩,饥肠辘辘被一户老妇人收留,贼匪来时她放出很多毒蜘蛛杀了他们就走了。” 方艳青没说什么,贼匪死有余辜,解决了就好。 青书同样如此想法。 两人继续往常行,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中途路上倒是偶遇了从另外一边过来的殷梨亭,三人也没立刻分开暂时同行了起来。 下午就开始阴沉沉,恐怕要下起雨来。 因此到了夜间三人没有露宿野外,而是特意寻到了一间落脚的破庙,走过去之前离地还很远方艳青就淡淡提醒道, “小心些,里面有人。” 青书和殷梨亭都没察觉到任何动静,但两人丝毫没怀疑。只是殷梨亭惊叹又敬佩又欣喜地看了方艳青一眼低低道, “你的内功又有精进了。” 方艳青微微颔首,从顿悟后她的确觉得又似突破了瓶颈。 三人没有多言,保持着警惕悄无声息地向破庙走去,这只是以防里面若是敌人发现他们到来早做埋伏的手段。 他们倒没想偷偷摸摸,到了门前青书就率先清声有礼地道,“路过此地,恐天有雨,请朋友容我们一起在庙里挤一挤。” 庙里的人应当没有他们这般武功,以至于竟真的连功夫最浅的青书的脚步都未曾察觉,他这甫一出声里面似乎被惊到了。 “不许进来!” 好一会儿庙里才传出一道稚嫩清亮的少女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但语气却颇为蛮横霸道,斩钉截铁就是不让他们进。 这庙本就是荒郊野岭人人都可进的,他们打一声招呼只是为了表明是友非敌的态度,并非真的要得她允许才有胆子进去。 况且若只是平常就算了,她先到先得,哪里不是过一夜,但眼下看着要降下大雨,他们见了庙可遮风避雨不进那岂非呆傻? “姑娘,天要下雨了,我们实在是要找地方避雨,只占一角地方,与姑娘井水不犯河水绝不打扰你。” 青书又好言好语地说了一遍,但那姑娘仍是恶声恶气不许。 天上的雨已经开始下来了。 “得罪了……” 如此道了一声三人自然不再傻傻在外停留抬步走了进去,因里面只是个功夫不深的小姑娘,青书走在他们两人前面。 就在踏入庙门的门槛一瞬间,一只小东西突然扑来。 青书这些日子都跟在长辈们身边,对于江湖上的一些手段已有了解,进来之前心下就已有了防备,倒是不曾惊慌失措。 拔剑就将那小东西斩于剑下。 而一只之后还有第二、第三只,庙里没有灯烛黑暗一片,青书即便看不见但他心境平稳只凭着细微的风声便将攻击都挡下。 方艳青和殷梨亭就站在门口看着,没有插手。 方艳青在黑暗中视物如常,倒是看清了来人攻击的竟然是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花蜘蛛,而这个用毒蜘蛛的小姑娘倒也很眼熟。 这种怀有剧毒的蜘蛛数量自然不可能无穷无尽,待放了有十几只后那姑娘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不得不亲身上阵。 但她显然重在毒,武功与青书差了好大一截。 不过几招就被青书用剑抵在了脖子上,似乎是终于认识到她与他的差距,这姑娘倒是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原地。 只是一时口角,青书自然不想真杀她。 “姑娘,得罪了。只要姑娘不再主动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对姑娘如何的。”说完,他也不再把剑对着一个小姑娘。 但就在青书放下剑转身看向方艳青两人的一瞬间,身后的小姑娘手中却又射出一只毒蜘蛛向他的后颈,殷梨亭瞳孔一缩。 “小心!” 微不可查的风声响起,下一瞬那只蜘蛛就被一根细如蚊须的金针刺穿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入木三分,针头疯颤。 正是方艳青及时出手了玉蜂针。 殷梨亭点亮了火折子将庙里从前过路的人留下的柴火堆了篝火,但就在火光照亮他们几人时那小姑娘看到方艳青突然惊喜道, “是你!” 青书和殷梨亭显然没想到这乖僻又狠辣的小姑娘竟认识方艳青,方艳青思及她方才对青书的偷袭反应冷淡地颔首。 “又见面了,殷姑娘。” 她其实与这个名叫殷离的小姑娘并不熟,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是颇为不友好的一面,这个小姑娘原本是跟在金花婆婆身边的。 当日方艳青赶到蝴蝶谷与金花婆婆一战。 黛绮丝不敌之下为了逃跑竟将身后的殷离作为抵挡,方艳青见她虽跟在黛绮丝身边但只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自然不会伤她。 如此一时才叫黛绮丝逃脱,而殷离自然就被抛下了。 当日方艳青忙着给纪晓芙下葬,也忙着去找失踪的两个孩子,因此也未曾难为她,只让她自行离去。 但不曾想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今日份更新~ 我以为来看同人的应该是对原著剧情有一定了解吧,杨逍和纪晓芙的事我以为大家应该都有所预感和准备。 他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让人诟病,原著里杨逍能做出强迫人,纪晓芙能背叛师父教导爱上强迫自己的人。 现在虽然前情改变了,杨逍和方艳青有一段情,但现在以他们的孽缘勾搭到一起也不至于被吓到吧。 我也从来没有说他们对的意思啊…… 只是以女主的想法来她对不在乎的人和事不喜欢太耿耿于怀,杨逍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而纪晓芙人也死了,所以从她的视角来看有些太风轻云淡了。 但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为了情爱发疯嫉妒又偏激极端的人设啊,她是很理智又清醒地搞事业批的女强人啊! 另外如果实在接受不了还是默默离开,好聚好散,不用通知我一声,评论如果极端了我会控评,你好我好大家好,少点戾气共创和谐社会~ 第34章 两场谈话34 破庙内。 殷离见到方艳青的欣喜却也不是为了放她一马的恩情,此时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受制于人却不担忧自己,反而担忧地问别人。 “你找到张无忌了吗?” 此话一出方艳青三人都觉惊讶,她是惊讶这跟在金花婆婆身旁要来杀蝴蝶谷众人的小丫头竟担心起了咬了她一口的无忌。 殷梨亭和青书则是单纯惊讶这姑娘不仅认识方艳青还认识无忌,青书方才还被她偷袭,这会儿却也不记仇,温和地问道, “姑娘认识我无忌师弟吗?” 殷离见他火光下耀如春华的面庞含着淡淡的笑意,纵使是她这般素来娇蛮的小姑娘面对这样俊秀又有礼的少年也没法冷言相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5 “认识,我就是来昆仑找他的。” 她的手上还有原本好了又被她刻意撒了毒液留下的疤痕,又想到那个咬了一口她的少年,清灵秀美的眉眼染上一层轻愁和怀恋。 殷梨亭见她神情便知这姑娘应是对无忌芳心暗许。 他倒是为那身世坎坷的孩子高兴,想起那孩子失踪数月至今无果的现状又不禁惆怅,但不管如何对这小姑娘还是少了几分戒备。 “姑娘,很遗憾我们还没有找到无忌,或许你有什么线索?” 殷离的神情霎时就黯然了。 这个消息似乎倒是比方才落败被俘获甚至还要更受打击。 “……我也没有。” 她低落的声音满含着失望甚至是绝望之意,她只是那日听闻了他们要来昆仑,所以同样在这昆仑已找了很长时间但仍没有线索。 殷梨亭见她如此甚是可怜,到底只是个小姑娘。 他把手上已经烤地热烘烘的素饼递给坐在身侧的方艳青,又递了一个给坐在对面的青书,才轻声向她征询意见, “她应是没有反击的手段了,总不能点她一晚上穴道?” 方艳青点点头,“你去吧。” 原本就只是给这个小丫头一点教训,她就算还有什么后手但只看有他们两个探不出深浅又没什么恶意的前辈在。 倒也不至于蠢地再次出手真的激怒他们。 以方艳青点穴的功力青书是没法子解的,因此还是殷梨亭去解开的穴位,解开之前也再次温声提醒了她不要再妄动。 他还特意给了一块干粮给她。 殷离自小在人人性情恣睢的天鹰教长大,自小父亲对她横眉冷对,她还从未接触过如殷梨亭这般温润端方的男性长辈。 看他回到方艳青和宋青书身边,接过青书特意给他烤的饼,在方艳青将混了蜂蜜的水囊递给青书时殷梨亭还不忘叮嘱他别噎着。 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虽无什么特别亲热的言语,但神态举止都透着一股旁人插不进来的温情脉脉的氛围。 尤其是两个长辈显而易见地对小辈的照顾。 殷离看地眼眶微热。 默默地低下头去啃着干粮不言不语,她倒是的确再没有攻击的后手了,毕竟她本就身无长物,也没蠢到接着再去挑衅。 原本以为如此相安无事一夜过去了。 但待到干粮吃完,外面的雨也停了,方艳青三人都各自打坐闭眸,打算就这样凑合一夜,但这时殷离却起身走了出去。 青书睁开眼好意提醒道,“殷姑娘,待会儿恐怕还会下雨。” “……我去去就回。” 殷离没有回头,低低地答了一句就继续向外走去,青书以为她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也就没再追问什么。 他一时没有睡意只边闭眼打坐边默读着前段时间新学的文章,两刻钟默了有两遍已是倒背如流睡意也渐渐涌起来。 但这时却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一看殷离还没有回来。 这本与青书无关,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虽自小受长辈言传身教有一颗扶危济困的侠义之心,但也不是什么闲事都好管。 只是重新闭上眼没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 ……殷姑娘方才的声音好像是哭了。 思及至此青书还是担心有什么万一,他看了看身侧似乎已经入定的长辈们也没想打扰他们,自己轻身起来也往破庙外面走去。 雨后的道路湿润泥泞,足印很明显。 殷离或许是忘了用轻功掩饰,也或许是没必要掩饰,如此应该就不是打算偷偷离开,青书一时也猜不到她真实目的。 他只得继续沿着足印走,然后就走到了一处河湖附近,隔着高高的芦苇荡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流潺潺声。 ……殷姑娘莫不是在沐浴? 君子非礼勿视,青书起了这个猜测后就想立刻转身离开了,但走出去几步后耳边就敏锐地察觉到湖里始终只有平静地流动声。 他顿住了脚步,等了一会儿仍是如此。 “殷姑娘?” 青书扬声唤了一句,湖边没有传来应答,水流声仍然平静,但殷离的足印就是往湖边延伸而去,她的确就在那里…… 青书已察觉不妙,忙转身快步往湖边走去。 当他穿过芦苇荡来到湖边时他不好的预感果然证实了,黯淡夜色里平静的湖面上赫然飘荡着一道人影! 青书毫不迟疑纵身向湖中跃去,等他一拦住殷离顺水漂流的身影往她鼻下探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万幸虽然微弱但还有呼吸。 他将她抱上岸,将她腹中积水按压出来。 “咳咳……” 待积水吐出来,殷离终于咳呛着醒了过来,她恢复清醒就看到头顶灰暗的夜空下少年眼露担忧的昳丽面容,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你做什么要救我……” 殷离眼里没有被救的庆幸,只有悲伤和没能死成的遗憾。 青书已然猜到她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跳湖自尽,倒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他不知她到底经历过何种苦难不好评判她的选择。 只能尽力唤醒她的生志,他温声劝慰,“殷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还这么年轻让你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痛苦?” 青书自然不会知她的身世如何,他只是以己度人。 “痛苦?” 但殷离闻言却是恰好被戳中了心中痛事,苍白的小脸上原本因为入水就被刺激地发红的眼圈红意更甚。 她低下头,唇角勾起苦涩又嘲讽地弧度,“小公子,你以为天底下的父母都像你爹爹妈妈一样对你那么好吗?” 殷离没看到她这话一出口,青书的神情瞬间僵硬了。 而她的话还在继续。 “我爹偏宠二娘纵容她欺负我妈妈,我就杀了二娘,我爹简直恨死我了,他气地要杀我,我妈妈为了给我救我自尽了……” “我逃出家想给妈报仇,拜了婆婆为师,她对我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可总算是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处,但她也抛下了我。” 殷离忆起这些往事脸上已满是泪痕,“这天底下已无我的容身之处,世上人人弃我,我活着又还有什么生趣呢?” 青书虽知她会走到自尽这步必是心中有极大苦楚,但仍没想到尽这般曲折坎坷,生母为她而死,生父要杀她取命。 他虽聪慧但说来确实自幼长辈疼爱有加,从没体会过这般情状,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到她之前提到无忌师弟便试着道, “你不是还要找我无忌师弟吗?你不想再见见他吗?” 提到张无忌,殷离也愣住了。 她情不自禁摸摸自己手上的那个牙印,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同病相怜没了父母应当是自己表哥的少年。 她还记得那时候姑姑带他回到中原,祖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6 知道了这个消息很高兴,还对她说姑姑家的表哥刚好可以和她这个表妹再亲上加亲。 父亲也很高兴,那段时间对她对母亲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母亲说祖父和父亲很喜欢姑姑,如果她能嫁给表哥就好了…… 尽管后来随着姑姑的死一切又成了空。 当殷离在蝴蝶谷见到那个曾听过许多遍名字的少年时,她是想带他回银蛇岛的,但他不肯还狠狠咬了她一口…… 而现在,她就算找到了他也无处带他可去了。 更何况…… “我从蝴蝶谷离开就一路来昆仑寻他了,可是我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他,他的武功比我还不如,只怕早就……” 剩下的话殷离不忍说完,毕竟世道的确乱地很,甚至因为最近的旱灾闹饥荒,一路上都有人吃人的惨烈之事。 “如此,我倒还不如干脆随他一起去陪陪他了,也省了我爹还要费劲杀我,我这个害死亲妈的不孝女也可以谢罪了。” “那你自己呢?” 青书听她说完静默良久,突然这般问道。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殷离一开始并没听明白,下意识问道,“什么?” 湖边水流脉脉,夜风寒凉,少年温和清淡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不为自己活着?这世上有山花烂漫,有千山暮雪,有大漠孤烟,有长河落日,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四海皆可为家。” 青书其实不太理解她为何要因他人的存在决定自己的生死,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这般自我放弃。 “这世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的母亲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定然更想要看到你好好活在这世上,活地开心又自在。” “还有无忌师弟,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他,我们就不会放弃,那在找到他之前你也不该这么轻易放弃的……” 殷离听着不自觉抬头看他,就见湖面潋滟的波光映照在少年明亮的双眸在夜色里温柔又沉静,深邃地几乎叫人陷进去。 她不自觉仰着脸呆呆地问他,“真的吗?” 青书重重点头,看出她是真的听进劝有了动摇,眼里不禁染上点点笑意看着她温柔而坚定地清声道,“真的。” 殷离见他笑也不禁微微一笑,反应过来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她略有些慌乱地低头,好在如墨的夜色遮掩了住了一切。 “可,可是我的蜘蛛都被你给杀了……” 明明之前是她先用毒蜘蛛攻击他的,这会儿这个清灵娇蛮的少女却抱怨地理直气壮,又像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理由。 “这可是我养了一年才养了这么多,这下全被你杀了我还怎么练功,你说让我四海为家那别人欺负我又怎么办?” 其实她之前会生出寻死的念头除了是再一次被挡剑抛弃无家可归和猜测张无忌死了,也是因为她练功的蜘蛛都一下没了。 种种不顺之下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青书也不介怀她之前主动攻击他的事,他之前本以为毒蜘蛛是她用来攻击的武器,倒没想到对她来说竟还是修炼的工具。 况且她一个女孩家没了防身手段,独自在外确实危险。青书看出她已有想法故意如此说,但仍是宽容道,“那你想如何?” 殷离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我随你回武当吧?我和你们一起找张无忌,在你们武当有你在肯定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但一直很好说话的青书闻言却无奈而淡然地摇摇头。 “殷姑娘,武当不收女弟子。” 殷离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但这会儿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在为不能在武当等张无忌而失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失望…… “果然,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 没了毒蜘蛛她要千辛万苦地去找再千辛万苦地练毒功把脸毁了,她原本想的是练好功去找父亲报仇,但她又下得了手吗? 思来想去,一切又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青书也不想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就当救人救到底。 况且想到他们来之前遇到的那个因用毒蜘蛛的少女而免于被盗匪侵扰的村庄,他并不觉得殷离真的无药可救。 只是性情乖僻些,但生在乱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她这样无人庇佑的少女若是不锋芒毕露些又怎么活地下去呢? 因此纠结过后,青书还是轻声开口道,“武当不收女弟子,但峨眉会收,你若是能保证不滥杀无辜……” “青书。” 身后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很是熟悉,青书抬眼看去就见不远不近之处一白衣一灰衣的两道身影。 正是方艳青和殷梨亭。 也不知他们是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又听到了多少。 青书略有些窘迫,殷离竟也觉有些不好意思,青书刚想说什么,但方艳青看了一眼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就率先开口淡淡道, “先回去把衣裳换下来。” 说完殷离就冻地打了个喷嚏,青书内力比她深倒不觉什么,但顾忌她身体还是尽快和殷离一起离开往破庙方向走去。 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青书回头却见两个长辈没跟上来。 他眼里闪过一抹沉思,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不打算调头去探究什么,他一时想的入神走地快了,殷离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本就虚弱。 一不小心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 幸好青书听到动静回神伸出手臂拦住了她要迎面倒下去的腰,她一站稳又恰到好处地及时收回了手。 想到她的身体状况加上天的确黑,青书便把背在身后的剑取下,两人一前一后握着剑的两端就这样由他牵着她走。 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殷离看着两人隔着的剑柄这时却想到方才在湖里的时候是他抱着她上来的…… 走着走着,青书突然唤了她一声。 “殷姑娘。” 殷离被惊地回了神,莫名有些慌乱。 “嗯,怎么了?” 周围是寂寂的夜色,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氛围,她看向走在自己一剑距离的少年挺直如修竹的单薄背影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殷姑娘,你之前说……” 青书没有回头,少年清朗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在夜色里响起。 “他们就像我的亲生父母一样,是吗?” 殷离听完他的话紧张的心情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无缘由的失落。 她明白他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与他一起同行的两个长辈,但她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只是依照自己的想法这样回答。 “难道不是吗?我自己虽然没那个福气得到我爹的疼爱,但我妈妈看我的眼神和你妈妈看你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殷离也不知这样的回答对不对,但应该是对了吧。她只看到身前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7 少年听她说完沉默了许久,然后听到他轻轻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谢谢你殷姑娘。” 见他好似高兴了起来,终于不像之前那样低沉,殷离心底也不禁轻快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破庙里,篝火还未熄灭,他们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轮流着换了行囊里干净的衣物。 最后又一起坐到了篝火旁把湿衣服架在火上烤。这种野外生活上的技能青书却没有殷离这般熟练了,倒是她帮了许多忙。 青书也不觉羞惭,落落大方地向她道谢。 而想到什么殷离有些踌躇地道,“对了……我之前不是故意要用蜘蛛伤你的,只是那时候我正在练功,你们又偏要闯进来……” 千蛛万毒手是要吸取花蜘蛛体内毒液从手指到身体里的,但殷离的功夫还没练到家,手指上毒性还不深,身手也不够好。 在之前被好心收留的村庄里她为了对付那些盗匪,只能用毒蜘蛛去咬他们中毒再补刀,为此损失了好几只,后来到了破庙里就想赶紧吸了。 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宋青书他们刚好过来…… 以殷离谨慎的性子他们一群练家子,那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控制住他们以防自己落到被人以多欺少的局面,这是她的江湖经验。 不过他们若是对她没恶意,她走的时候也会把毒给解了。 青书听长辈说过武林各种各样的武学,从她之前说用毒蜘蛛练功就猜到了是千蛛万毒手,这会儿听她解释完只温声劝道, “千蛛万毒手练到深度便会毁容,殷姑娘你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若是被毁了岂非很可惜?何不及时止损改走正途……” 他自小见惯了姑姑那样出尘绝世的仙姿佚貌和铜镜里自己的脸,也习惯了旁人对于姑姑和他自己容貌的赞美。 因此并不觉得夸赞他人容貌有什么问题,殷离固然清灵秀美,但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是纯粹地足以欣赏的程度。 殷离自然知道她自己容貌如何,但看着面前霞姿月韵的少年辉光照人的雪白面庞如此平平淡淡地夸赞却觉得格外动听。 篝火烧地好像有点旺了,烧地脸热心跳。 她忽然觉得听到他一口一个的殷姑娘实在有些不顺耳。 “你就别再叫我殷姑娘了,文绉绉,酸啦吧唧的。直接叫我殷离就是了,我也直接叫你青书可以吗?” 青书正微微垂眸拨弄着篝火,他对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比如称谓都无什么所谓,闻言便随意地由着她唤道,“好,殷离。” 殷离这才真觉得高兴起来了。 破庙里少年少女相处和谐,而湖边的男女却有些沉默了。 方艳青和殷梨亭早在殷离和青书先后起身离开就察觉到了,两人在野外入定时自然也留着一分警惕心。 出于担心他们自然跟了上去,也见到了青书是如何开导殷离,想着他们待会儿无论换衣还是年轻人们相处都不便就没跟上去。 但今晚的景致即视感实在是有些强烈了。 殷梨亭目光落在那一片夜色里正平静流动的湖面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情不自禁看向身侧的身影。 就见她雪白的侧脸一如既往在无星无月的夜色里仿佛都耀眼地在莹莹生辉,眉眼到鼻尖到唇峰勾勒出清丽绝俗的弧度。 神情是那样淡漠出尘,冷若冰雪。 但他曾见过明月清辉下,情/欲化作的孽海里她是如何与他共沉沦…… 殷梨亭耳根不由自主就生出灼烫的红意。 而与他有同样经历的方艳青看着这相似的景象虽不至于慌乱羞窘,但心底到底还是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既然不自在,那就干脆换地方。 破庙暂时先不回去,她转身就打算去别的地方清静。 殷梨亭见状自然跟在她身后,雨后的地面湿滑,她倒是很干脆地足尖一点轻盈如无物般高高落在了一根大树的顶端。 殷梨亭没她这般绝顶的轻功,落在附近一颗树上的树干上,她看着远处漆黑地无边无际的天幕,他就遥遥望着她夜色里的身影。 夜很寂静,一人心静如水一人却怦然不止。 “殷梨亭,你想要什么呢?” 等着等着,殷梨亭没有等到人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淡漠地泠泠嗓音,他当然不会认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抬头看去树顶的身影一动不动。 这还是她从被师父收为义女后第一次这样直呼他名字,上一次好像还是她突然到武当山脚下约他见面把青书交给他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看到青书的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一时不禁回忆起这些,而树顶上的方艳青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继续以平淡如水的语气阐述没有任何余地的绝情话语。 “我早在接下峨眉掌门之位时便立誓出家,从此断情绝爱一生只为壮大峨眉光复汉家河山,我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因此无论你想得到什么,都尽早放弃吧。” 方艳青年幼时居于世外,少与人来往,她所见过的爱情除了书上现实里了解最深的就是父母亲他们的故事以及外祖父母的故事。 在母亲的口中他们两代人的爱情都是至死不渝,情深义重。 父亲不会强迫母亲随他出世,母亲不会强迫父亲留在古墓,他们虽然分隔两地内心却至始至终都牵挂着对方,天涯若比邻。 而和母亲一样不喜外界纷扰的外祖母小龙女为了外祖父杨过可以鼓起勇气踏足红尘,外祖父喜爱江湖最后也愿意为她隐居。 他们彼此间深爱着对方,愿意为对方着想,愿意为对方让步,尊重对方的志向,成全对方的抱负,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美好。 可直到方艳青自己来到红尘中体会了一遍情爱。 她发现不是这样的,爱情一点也不美好,它充满了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它让一个人嫉妒到面目全非,自私地不择手段。 无论是孤鸿子,还是杨逍…… 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殷梨亭呢?思及青书,方艳青只觉如今这般不远不近相交淡如水的状态便是最好,实在不想走到那般境地。 他们之间夹着一个青书永远无法断地干净彻底,那到时青书夹在其中会有多为难…… 因此或许是今晚的湖景让她想到了过去,又或许是前些日子与杨逍的会面让她实在不想把隐患留待日后爆发。 她算是开诚布公地与他谈谈。 方艳青以为她这般不留情面殷梨亭或许会恼羞成怒得质问,或许会黯然神伤地不断恳求,甚至他这般稚弱的性情可能会流泪。 但万万出乎意料的,耳边良久传来的是一声平静地否定。 “不是的。” 殷梨亭没有想到一直在两人私情方面避而不谈,刻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8 当做不存在的方艳青会这般突如其来地提起他们的事。 而她的回复也是他预料中的拒绝。 但殷梨亭却没有任何特别的复杂激动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关于这份拒绝他在心中早已接受过千千万万遍的演练。 以至于真正接受时心底虽有无可避免地酸楚苦涩,却十分平静,他终于也有了一回能够争气地在她面前没有哭也没有无措地说不出话。 “我从来没想过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殷梨亭是在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二十岁的方艳青,迷路的少年误入栽种了灼灼红梅的院子,见到了梅精雪魄化人的仙子。 那是尚且不知男女情爱的他第一次怦然心动。 再后来风陵师太借了他的朱砂点在她额间,那颗殷红的朱砂从此也落在他心间,叫他午夜梦回之时再也无法忘却。 但这是她继任峨眉掌门的同时出家为道的仪式,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识在少年心动的同时就注定了无法结缘。 所以从始至终,那个满怀诚挚又热烈的爱恋的少年本就都是抱着知道无法靠近,无法得到的准备喜欢着她,爱着她的。 “喜欢你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早就在无数次深夜想起她时的辗转难眠里做好了一生都默默守候在远处看着她的决定。 只是命运弄人,他竟然与她的弟子订了婚约。 从小到大被忽视,被冷落,被丢到武当山上拜师学艺,殷梨亭都逆来顺受地接受着家里的决定,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激烈地反抗。 但终究只是徒劳,他还太年少了,家里不会重视他的想法…… 于是,他就想再等等。 而后大概是上天的怜悯吧,那时候遇到她的是他。 “能与你有青书已经是上天给予我最大的幸运,你会不会回应我,我都依然喜欢你爱你,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好了。” 虽然有了青书后他心底不是没有过奢望…… 但明月本就高悬于苍穹之上,他能偶然得到她的光辉照耀甚至曾有幸拥她入怀已是眷顾,为何偏要将她从九天摘下呢。 他爱她,但不该只是自私地将她占为己有,以爱之名束缚她伤害她。 明月本皎洁不该被阴云遮蔽,宝珠本耀眼不该被蒙上尘埃,他只愿做那个为她散去阴云,拂去尘埃之人。 让她皎洁耀眼,让她光辉灿烂。 左右他本就早已做好将这段感情在心底埋藏一生的准备。 所以…… “去光耀峨眉,去驱除鞑虏,去走没有我没有青书,属于你自己一个人本就该有的人生,践行你的抱负你的志向。” “我爱你,可也和你无关。” 从十三岁到三十五岁,整整二十二年的光阴…… 他其实真的很了解她。 那天晚上立在树顶上的方艳青从飞身下来走进破庙里,没有对殷梨亭说的话给任何一句回应,冷淡的神情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无动于衷。 殷梨亭没有失望没有气馁,只是淡淡一笑。 一如既往地跟在她身后。 这个夜晚这大概就是这个生性腼腆的青年最大胆地剖白心迹了,也只有方艳青自己知道直到如今她终于真正开始正视他这个人和他的感情。 今日份更新,这章有点卡文所以晚了很多(土下座) 另外我是打算把殷离收到峨眉的哦,峨眉和少林武当比起来人才实在是太凋敝了,她好歹是白眉鹰王的孙女。 另外其实原著里的殷离性情娇蛮狠辣,但其实她并不是随意杀害无辜的性格,她这个人更像是没有人护着所以只能张开满身刺的小刺猬。 除此之外她的性格其实在倚天几个女主女配里算纯粹的,小昭心眼多,赵敏就更是满肚子阴谋诡计,就连周芷若也是心狠手辣的,我看到有人拿殷离和阿紫比,说实话我非常讨厌阿紫,殷离是没教好但有救,而阿紫就是既没教好又骨子里坏地没救了。 殷离原著里重逢长大的张无忌没认出来,还会给快饿死的他馒头吃,本质其实挺善良的。 另外我特别喜欢殷离的一点就是她主动离开了张无忌,因为张无忌爱着其他女人,所以她宁愿爱着记忆中的少年。要知道新修版里周芷若可是自己上门去和赵敏共侍一夫了。 第35章 昆仑再见35 一行人在昆仑找了数月,仍没有无忌的消息。 他们各自都还有要事,不可能一直待在昆仑,如此只能返程,日后再派弟子多多前来搜寻,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殷离最后还是跟着方艳青回了峨眉。 青书能注意到殷离就是那个救了被盗匪侵扰的村庄的姑娘,方艳青自然也知晓,这孩子虽野性难驯但本质不坏。 有青书的请求加上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误入歧途,待她保证了今后谨听师训,不滥杀无辜后就入了门。 她的根骨倒也出众,观察一年多后就收为了嫡传。 而对于殷离来说,她虽自幼生在天鹰教,后来离家出走又被金花婆婆带去了银蛇岛,身边都是肆意妄为的魔教邪派之人。 因此也养得她乖张蛮横的脾性。 但到头来不管是天鹰教还是银蛇岛都抛弃了她,无家可归茫然不知前路甚至想要寻死之际却是以往最鄙夷的名门正派救了她收留她。 既然邪派人人弃她,如此她弃邪派入正道。 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者若是让她爹殷野王知道他唯一的女儿背弃天鹰教入了名门正派,只怕更觉颜面尽失气地恼羞成怒,如此倒算是她的报复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不过西域昆仑没有江南的樱桃和芭蕉,只有漫天的戈壁和黄沙,以往地广人稀的昆仑近日迎来了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 张无忌从山上摔下来断了腿,在雪地里躺了数天。 只靠着身下的雪水和飞到附近啄食尸体的鹰生吃着饱腹,本以为就要这样直到腿伤痊愈了才能离开了。 不曾想这荒野之处却还能恰好遇到人。 从身下土地传来的震动张无忌就察觉到远处来了一大批人,而后又停了下来应该是要就地安营扎寨。 这一大群人不知是来昆仑做什么的…… 他倒是也不在意,不过经历了许多阴谋诡计到底不像从前那般单纯无知,心下也暗暗警惕着不知是敌是友。 甚至他还想到莫不是红梅山庄的人又追上来了…… “那个朱九真,敢这么瞪师父……” 张无忌刚想到红梅山庄,就听到有人说起朱九真的名字,他凝神望去就见方才有动静传来的方向远远走来两道纤细的少女身影。 一青衣一粉衣。 张无忌原本听到她们与朱九真认识,还以为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9 和红梅山庄一伙的,但接下来听到的谈话声却显然与他猜想地恰恰相反。 “下次看见她,我定要毒瞎她那双丑眼!” 看来是和朱九真有仇的…… 张无忌倒并不意外以朱九真骄横恶毒的性情会与人结下仇怨,只是她虽恶却着实生了张花容月貌,这姑娘何以说她丑? 说话的两个女子渐渐走地近了。 青衣的姑娘生地清灵秀美,眉眼间又别有一番娇蛮艳丽,而一旁的粉意姑娘清丽秀雅,神情温婉,两人容貌是别有千秋的美。 丝毫不逊于朱九真,怪道说她丑了。 张无忌见她们神情就猜方才说话不客气的定是前者,果然这时粉衣姑娘一开口语气便是截然不同的温言软语。 “殷师妹,不至于此的。” 似想到什么,她的话音也冷淡了些,“但她若下次再敢冒犯恩师,即便师父不在意,咱们做弟子的也须教训她一番。” 青衣姑娘很满意她的话,“周师姐,总算你性子没软到底。” 她们师姐妹互相说着话,一时并没注意到和死人死狗一起静静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张无忌,估计是同样把他当做死尸了。 但活人和死人总是不一样的。 殷离眼神扫过就正正恰好与看着她们的张无忌目光对上,她自然不会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是惊奇和有趣。 “咦?原来你不是死人啊?” 张无忌在山谷里生活了五年,没有修剪鬓髯毛发,衣衫也早就破碎地褴褛,如今又在雪地里躺了几天几夜,蓬头垢面。 简直活像个乞丐或是野人。 殷离是半点没认出他就是自己曾心心念念要找的少年,她倒是不嫌弃走近在他面前蹲下,半点不委婉地直接好奇问道, “你既然没死在这儿躺着干嘛?” 与殷离同行的周芷若习惯性地为她描补,略歉意地微笑道,“公子,我师妹性子直白,没有恶意的。” 张无忌独自躺在这儿久了,从白天到黑夜只他一人,实在孤单,终于能有人来和他说说话其实还挺乐意的。 她们又生地这般美貌,就是脾气再坏些也只觉娇俏很难让人讨厌,更何况只是几句寻常的问话了,而且不知怎么回事…… 他总觉得这两位姑娘很面善。 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便不想。张无忌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又如实地回答了殷离的问话。 “我双腿摔断无法动弹,只能躺在这儿了。” 闻言殷离和周芷若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随后殷离看向躺在地上的张无忌神情像是妥协又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我辈身在江湖中自然要胸怀侠义之心扶危济困,怜贫惜弱……” 她这般说着,却不像是真这么想倒像是在复述谁的话般碎碎念,张无忌看她边念叨雪白两颊微微鼓起,两瓣樱唇嘟起。 一副不乐意又要照办的模样,很是可爱。 周芷若也是如此想法,唇边不禁泛起淡淡的笑意,殷离晚她四年入门,嫡传弟子里同龄的就她们两个,因此一直由她带着她。 两人的关系其实极好。 她转眼又对张无忌解释道,“公子,我们营地就在附近,有会医术的师妹,不若公子随我们一起过去为你诊治包扎一番?” 张无忌与她们交谈了几句知她们对己无恶意也不想拒绝。 只是…… 他苦笑道,“我的双腿动不了……” 这个问题倒也好解决,殷离和周芷若本就是因为她见了朱九真心里有气便借着探查周围动静的理由离开营地的。 她们路上曾看到过一些藤蔓,如此绑成个简易的雪橇,把张无忌放在上面以她们两人的力气也够了。 这一番自然麻烦了些,张无忌心里感激良多。 他这几年里算是看尽人心险恶,如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妻,如红梅山庄的朱长龄一家,他们都是名门正派却道貌岸然。 但不曾想今日遇到的这两个姑娘有朱九真之美貌却无她心毒,人美心善,便是看起来不好说话的青衣姑娘也只是嘴上不饶人。 见她们身上都配着剑就知是江湖人,只不知是何门派,她们都是女子,而她们话里营地里会医术的也是师妹,如此多的女子…… 张无忌心下有了猜测,不禁激动了起来。 营地离地并不远,殷离和周芷若因为张无忌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就有师妹提醒道,“周师姐,殷师姐,师父方才问起你们呢。” 正说着另一边似乎已有弟子告知她们的归来,有人向这边走来,站在附近的弟子们纷纷主动让路。 张无忌情不自禁翘首以盼。 他见到这里几乎都是女弟子,已确定了什么。 人群宛如摩西分海般,最后从中走出一道雪白道袍玉冠的身影,远看便觉气度出尘绝世,凌凌若芝兰玉树,琼苞堆雪。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待走近她的容貌丝毫不逊于超凡脱俗的气度,仿佛钟天地灵气偏爱造化而生地冰清玉洁,仙才卓荤,清丽姿容绝代。 张无忌与她上一次见面已有九年了,却一点没有忘记她的模样,这几年里一直坚持不下去时除了太师傅和师叔伯们就是…… 他的方姑姑了。 曾在他被玄冥二老抓走孤立无助时从天而降救了他,后来又在爹爹妈妈死后一路温柔地抱着病重的他到蝴蝶谷求医…… “芷若,阿离。” 清清泠泠的嗓音响起,方艳青看向两个弟子,面容冷淡如冰雪,清眸中却可见关怀和担忧,“怎么去了这么久?” 无怪乎她如此紧张,并非她小题大做,而是他们此行自蜀地峨眉一路来到西域昆仑本就不是为了太平之事。 如今已然到了明教领地范围了…… 周芷若最善解人意,忙解释道,“师父,我们并未遇到明教,只是路上见到一断了腿无法行动的男子便帮忙把他带来包扎。” 方艳青这才把眸光转向雪橇上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虽是久别重逢但张无忌自幼将她当做亲人般的存在信任依赖,当即就激动欣喜地想要告知她自己是无忌。 他相信方姑姑一定也还记得他! 但张了张口一句“方姑姑”还未曾唤出,一旁就响起一道略尖锐的女声,“你们从哪里捡的乞丐?什么人都带到师父面前。” 说话的丁敏君还捂着口鼻一脸嫌弃鄙夷,人群里靠地近的也有几个弟子忍不住屏息捂鼻,这倒也不怪她们故意如此作态。 张无忌数日与死人死狗躺在一处,虽然天冷不至于腐烂,但总归会有点难闻的味道,再加上他又几日未曾洗漱沐浴…… 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再看面前光彩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0 人的方姑姑,故人重逢的激动欣喜被后知后觉涌上的窘迫羞耻覆盖。 怎么能就这般与方姑姑相认呢? 张无忌心下暗暗想道,他知道以方姑姑的性情定然不会介意,但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他却不想这样狼狈的乞丐模样…… 方艳青面对着雪橇上衣衫褴褛,形容潦草的男子眸中并无异色,即便这个愣愣看着她的年轻人一副激动含泪,红了眼眶的神情。 她虽有些奇怪,但想了想并不识得也就没在意。 只淡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无忌虽心下决定了暂时不与方姑姑相认,打算至少等腿伤好了,将自己好好收拾一番能见人了。 但他实在太久没有见到过去的亲人了,他在决定离开谷里的时候就想过与他们的重逢,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方姑姑。 以至于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竟连问话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头上被人狠狠敲了个脑瓜蹦,痛地他嘶嘶抽着冷气。 动手的正是殷离,她这会儿没好气道,“师父,他叫曾阿牛,乡下小子果然没见过世面。” 这个名字是方才路上互相告知姓名时张无忌编出来的,他并非有意骗人而是实在吃尽了被人知晓自己身份的苦头。 方艳青没在意他这般表现,淡然颔首,“曾公子,你若是愿意伤好前就留在我们队伍一起走吧,伤好后可自行离开。” 张无忌自然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我,我愿意的!” 方艳青过来只是出于担心周芷若和殷离遇到特殊状况,既然无事她也没有多说,转身便回到了营地中心。 周芷若去安排会医术的弟子照顾张无忌,他自己则坐在原地目光仍满怀眷恋与不舍地凝望着方艳青离开的背影。 “好看吗?美吗?” 耳边突然有人这般轻轻问道,张无忌下意识点头。 “好看,美。” 方姑姑当然好看,当然美了,从那个夜晚她宛如月宫仙子从天而降救了他后,她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世间最好看最美的女子。 即便真有人在容貌上胜过她也依然如此。 但刚回答完头顶又被人更加用力得狠狠敲了一下,张无忌捂着脑袋看去就见到殷离皮笑肉不笑地阴测测看着他。 “你小子眼光倒是好,但我师父不是你这只癞蛤蟆能痴心妄想的,下次再敢这样直勾勾盯着我师父看……” 说着她就突然伸了手到他面前,张无忌以为她又要打自己,却见她手指在他眼前停了下来,但指上赫然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 张无忌顿时一动不动。 他和蝶谷医仙胡青牛学过医术,当然知道这是一种身有剧毒的蜘蛛,而果然殷离接下来也是如此警告道, “否则就让你尝尝被蜘蛛蛰瞎眼睛的滋味!” 说完她就扬长而去,穿过人群凑到了正端坐在一块岩石上的方艳青身边语气欢快地邀功道,“师父!师父!我今天又救了人!” 小脸笑容明媚,完全没了方才威胁人的狠辣神情。 殷离已拜师峨眉有七年,若说最开始只是得过且过的态度,但如今对对她倾囊相授,看似冷淡实则温柔关怀的师父已是显而易见打心底里亲近和敬仰。 方艳青对弟子们除了练功要求严格,平日里很宽容疼爱。 闻言便淡笑着夸奖道,“阿离做的很好。” 说完温柔地理了理她鬓角微乱的头发,又轻声添了一句,“只是吓唬归吓唬,要注意分寸。” 殷离享受着这样的亲近,一边撇撇嘴乖乖答应了下来。 她们师徒的对话落在不远处的张无忌眼里和耳里,心底不禁羡慕又失笑,他知道殷离是出于维护师父倒是并没觉得生气。 只是原本他还有些纳闷,方姑姑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教出这样乖张娇蛮又手段狠辣的弟子,原来只是色厉内荏啊…… 但张无忌却又不知,殷离可不是色厉内荏,只是心甘情愿为真心疼爱关心自己的人收起自己满身的刺罢了。 今日份更新~ 跳了七年的时间线,张无忌在红梅山庄待了一年多,在捡到九阳神功的山谷又待了五年。 哈哈哈哈修罗场又要开始了! 第36章 一场厮杀36 张无忌就这般在峨眉的队伍里留了下来。 队伍里有跟随胡青羊学了医术的女弟子为他诊治腿伤,也有男弟子帮忙照顾他的起居,待又走了半月他的腿就已痊愈了。 当然他也找机会把蓬乱的头发和拉碴的胡须给修剪干净了,又换上了男弟子们借给他的干净衣物。 霎时就从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野人成了英俊少年,倒是让其他人尤其是殷离好生稀奇了一番。 但仍然没人认出他来。 张无忌一开始是有失落,但转念想到他与方姑姑上一次见面时才十一二岁,因为生病的缘故整个人瘦弱地尚是一团孩子气。 如今长成,单薄的身体变得健壮,面容棱角分明。 可以说句男大十八变了。 倒是方姑姑与九年前看着并无太大差别,即便气态成熟淡然看着仍是至多只有三十左右年纪的年轻丽人,风姿卓绝。 或许正是这样,让张无忌一开始都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不过他没有与方姑姑相认倒并非她没能认出他来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得知的另一个消息。 一开始张无忌就疑惑峨眉这一大群人为何要千里迢迢到西域昆仑来。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就从弟子们谈话中得知他们竟是来围攻明教光明顶的! 不仅是峨眉,江湖中六大派以及一些小门派都来了。 据说是昆仑派联合少林派提出的。 这个消息对于张无忌来说显然是极为震惊又矛盾的,他的父亲出身武当,母亲是明教分支天鹰教的大小姐。 两边打起来无论是谁输了都绝非好事。 张无忌想此时他若与方姑姑相认,她带着峨眉众人攻打明教,他到时夹在中间是劝说好还是阻止好呢?总归是不好处理的。 因此一时犹豫下便仍没说出身份。 原本他腿伤好后是该离开的,不过张无忌医术精湛,他便以报答为由仍然留在了峨眉队伍里,方艳青对此不置可否随他去了。 一路行来,离光明顶越来越近。 他们路上也曾遇到过明教的探子,以方艳青的功力自然不会发觉不了,但出乎张无忌意料的是她只将他们重伤却未取性命。 说是六大派要杀上光明顶,峨眉却也并未气势汹汹。 走着走着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一行人从戈壁滩走到了沙漠里,这日正值正午时分,远处却忽然传来隐隐打斗声。 队伍由方艳青领头向声音传来之处警惕地移动,待走过一个沙坡激烈的打斗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1 场也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三个白袍道人正围攻着一青年汉子。 道人们的衣袍袖上都绣着一个红色火焰,这是明教的标识,而青年生地白面文秀,手执长剑舞地剑光烁烁,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正是武当六侠殷梨亭。 张无忌站在峨眉一众人里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相比九年前太师傅将他带离武当前六叔虽有些许岁月痕迹但变化并不大。 方艳青停在了原地没有擅自插手战斗。 峨眉与武当本就素来交好,这些年因为两派掌门结了干亲关系就更是热络,弟子们虽有担忧但见掌门没有发令便也静静围观。 殷梨亭是武当七侠里唯一只学剑的。 他这人性情纯稚,对于剑道也始终怀抱着一种极为纯粹的心思和信念钻研,加上本就有的天赋这几年在此道已是炉火纯青。 即便以一敌三借着武当剑法借力打力,顺水推舟的特点仍然游刃有余,最终不出方艳青所料二十招不到成功解决了那三个道人。 殷梨亭收剑转身向他们看来,原本与人交手时略凌厉的目光触及峨眉一行人最前方的那道雪白丽影霎时就化为了一片温柔。 “方掌门。” 他脚步略快走到方艳青面前抱剑行礼,在这种更正式的场合他向来是这般更尊重更疏远的称呼,但眼里却是情不自禁地笑意。 “殷师弟。” 方艳青也向他回礼,虽是更亲近的称呼但态度较之殷梨亭显然更为冷淡些,不过她性情如此,待人向来不会过分热络。 两人并行走在众人前方交谈着武当峨眉双方的情况。 原来武当由宋远桥领着师弟们以及三代弟子们共三十二人已到了一线峡畔,六大派原本约定好要在那里会合攻上光明顶的。 于是先到的武当便派了弟子出来接应一下其他门派。 峨眉这边不必说,自然是殷梨亭请命。 “我们这一路行来曾和魔教的木、火两旗交战过三次,杀了几名妖人,七弟也受了些伤,峨眉的战况还好吗?” 但听到他说武当已与明教交手了三次,峨眉弟子都面露惊讶。 方艳青默了默道,“峨眉一路只遇到几个探子。” 殷梨亭闻言虽觉惊讶,但就和其他弟子们一样也只当这是峨眉运气好些的缘故,方艳青虽猜得到其中缘由,却也不会多说。 “光明顶上的情况如何?武当可打探了?” 她问道,话题就此转移。 殷梨亭没察觉,一五一十把打探的消息告知,“天鹰教等魔教支派都大举来了光明顶支援,据说紫衫龙王和青翼蝠王也来了。” 听到天鹰教的名字,张无忌和殷离的眸光都闪了闪。 而方艳青的注意却在后者,“紫衫龙王?果然她也来了。” 其实依她本心来说,明教虽放肆无惮,但如今中原武林最大的祸患却是元廷,明教远在西域也是汉人,自当该一致对外。 但这次围剿明教是昆仑派和少林寺起的头。 昆仑派就算了,但一来少林派一向是武林北斗,一呼百应,她们峨眉若是不应岂非成了中原武林众矢之的,武当大概也是如此。 二来当初少林帮她父亲收敛骸骨实有大恩。 三来她也与明教的确有大仇,不说至今潜逃无踪的金毛狮王,也不说她那与杨逍主动比武最后心疾而死的师兄。 只说她的徒儿纪晓芙便是死在紫衫龙王手里。 尽管她与她之间有重重隐情,但师徒一场,小芙为尽师恩而死,她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也该为她报仇。 殷梨亭不知内情,但纪晓芙为紫衫龙王所杀的消息还是知道的,他心中对于这个被自己退婚的前未婚妻虽无感情但也有愧疚。 当下听方艳青提到紫衫龙王知她所想,也默默道,“是我对不住纪姑娘,她的仇我也会替她报的。” 两人因这个话题一时无话。 接应完峨眉,殷梨亭原本是还要去与华山派联络,只是因心中惦念便借着交流情况多留了一会儿,当下便与方艳青告别。 但这时东北方远处的天空突然冲天炸响了一道蓝色焰火。 殷梨亭的目光一惊,“这是青书身上的求援信号!” 此话一出方艳青一直淡然的神情顿时微变,她身后的殷离脸上更是现出明显的焦急和担忧,“师父,那咱们赶紧去帮忙吧!” 方艳青没有回应,已和殷梨亭两人往信号来处去了。 峨眉一行人见此自然也是纷纷跟随。 待到达来处时,与方才殷梨亭一人被三人围攻的场面几乎一样。 罗帽直身都作仆人打扮的三人各自手持一柄单刀,包围着一袭青衣长袍书生打扮,手执长剑的英姿少年。 而令众人吃惊的是这三人虽是奴仆打扮,但观其招式狠辣老练程度俨然是江湖一流高手,武功却是远胜于之前的那三个道人。 然而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是那青衣少年。 且不说其生地一副玉面丹唇,昳丽生辉的好容貌,观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对年纪大了他数倍的三人围攻竟并未落入下风。 手中一柄长剑舞地比他姿容还要漂亮。 一招一式的剑法极尽轻灵飘逸,衣袂翩飞间令人只觉美不胜收,但眼花缭乱,变幻莫测的招式里又不泛凌厉杀机防不胜防。 对面三人是武人动粗,他的剑法却美地好似般般入画,虽比不上之前所见殷梨亭剑法的炉火纯青,但其精妙程度已胜过那三人了。 加之这少年虽年轻但于轻功上却天赋异禀,足下好似凌波微步,因此纵使打斗经验和内力都逊于一筹,又是孤身以少对多。 那三人如走马灯般团团围攻他,身在其中却也斗地旗鼓相当。 叫人看的不由啧啧称赞。 “殷家兄弟,你们莫不是上了年纪拎不动刀了?以三对一打个年纪还没你们加起来零头大的小子,到现在也没占到便宜……” “真别说,这小子长了张女人脸,剑法还真他娘不错……” 在战场的另一边却还站着一行六人。 身穿黄袍,袍上绣着一红色火焰,看打扮自然都是明教中人,他们站在一边却并不参战,好似看戏般评头论足地说风凉话。 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种威胁了。 青书这般与那三人僵持不下,他内力不足就算险胜定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一旁的明教六人以逸待劳,到时岂非任人宰割? 如此局势,倒也难怪他提前放求援信号了。 这般才是聪明之举。 在方艳青等人到达战场注意到那六人的同时,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峨眉一行人的到来。 白袍玉冠,身负两柄长剑的道姑,姿容绝代。 方艳青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看到这般形象的女子以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2 她身后几乎清一色额点朱砂的女弟子们却立刻明白她们的身份。 “是峨眉派的……” 那六人中为首的矮胖身材的汉子这般说道,和身旁几人对视一眼似乎顾忌着什么,突地高声提醒道, “殷家兄弟,你们走不成了我们就要先走一步了!” 那三人以为他这又是嘲讽,冷声回道,“你们厚土旗的,爬得最慢自然要先行了。” 峨眉一行人这边自然不管他们的官司,殷梨亭忧心青书就要上前助阵,但方艳青却伸手握住了他手臂拦住了他淡淡道, “先不急。” 不同于殷梨亭的关心则乱,方艳青虽是同样的关爱,但看清此时青书面临的战局并不十分危急后却觉得这也不失为一场磨练。 殷梨亭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出于绝对的信任还是停下了。 然后就见方艳青神情自若,但目光始终紧紧落在青书身上,头也不回地对身后淡声吩咐道,“芷若,你去助阵。” 周芷若并不迟疑,当即就抱拳领命。 但她还未开口应下,一旁的殷离就抢先道,“师父,我去吧!” 方艳青这时才回头看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思绪。 最终颔首,“去吧。” 殷离脸上的紧张之意微松,随即就足尖轻点身姿轻灵加入了战局,而同时她和宋青书的耳里就落入了一道清清泠泠的女声。 “青书,归真剑法;阿离,玉女剑法。” 两个少年少女不疑有他,下意识就照长辈所言。 青书将平日里更喜欢的诗赋剑法和玉箫剑法改为了姑姑曾教授过的归真剑法,殷离也没用腰间平日里更擅长的白蟒鞭,拔了剑。 两人还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但万万没想到这一施展开来,宋青书手里的归真剑法和殷离手里的玉女剑法每一招每一式竟好似两块缺口一致的玉璧合二为一。 不仅浑然一体天成再没有丝毫缺漏,并且威力大增。 两个年纪都才二十左右的少年少女双剑合璧,一时竟打破了方才僵持的局面把那三个远远年长他们几倍的一流高手压在了下风。 围观者都不由大为惊异赞叹。 无论是明教那六人还是殷梨亭张无忌,尤其峨眉一行人,其中嫡传弟子们平日里也练过这玉女剑法,却从不知它还能合练。 唯有方艳青并不因此生出喜色,神情淡然如水。 当年杨过小龙女夫妇为爱女把九阴真经和玉女心经摒除糟粕,取其精华合为了玉女九阴功,从此不再需要两人合练玉女心经。 他们在古墓中生活了几十年,两个武学宗师将其他武功也各自改良和新创了许多,其中就包括这玉女素心剑法。 归真剑法就是经过她们三代人改进的全真剑法,玉女剑法也是如此,但其本质互补缺漏,双剑合璧的特点却保留了下来。 当年杨过夫妇曾用此剑法对战天下五绝之一西毒欧阳锋。 可见其威力奇大。 方艳青原本是想要让最擅长剑法的周芷若上的,但殷离请命后她思及玉女素心剑法若两人间心意相通,互有情意才是最佳。 如此殷离或许比陌生的周芷若或许更有奇效。 宋青书和殷离其实也只多年前见过一面,但青书为人正直善良,他见殷离是来帮忙的自然不愿连累她受伤,以护她为先。 而殷离主动请缨本就是担忧他,行动中亦是以他为主。 如此互相虽称不上一句心有灵犀,但这般不顾惜自身都想要保全对方的想法却恰恰好合了玉女素心剑法的真正宗旨。 这路剑法每一招中均含着一件风雅韵事,或抚琴按萧、或扫雪烹茶、或松下对弈,均是男女与共,说不尽的风流旖旎。 看着看着各人便知原来这竟是一套恩爱眷侣的双人剑法。 尤其峨眉众人恍然难怪从前师父未曾提起。 剑法虽好,但宋青书和殷离的经验确实不如殷家三兄弟老道,论内力更是远不及深厚,一时占了上风但要想尽快取胜也是难事。 周芷若惊奇问道,“师姐,他们是谁?竟这般厉害?” 静玄作为年长的大师姐更见多识广,闻言便解答道,“他们是天鹰教教主殷天正的奴仆,殷无福,殷无寿,殷无禄。” 只三个奴仆便如此厉害自然不可能,他们的来历本也不普通,原本就是黑/道里成名的大盗,武功可位列一流之列。 只是受殷天正大败折服,自愿更名改姓成了他的奴仆供他驱使,张无忌在旁默默听着默默,暗暗更为自己外公的武功赞叹。 他却不知当初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归来中原,殷天正就是派了这三人前来给女儿女婿到武当山上送礼。 他们还曾替张翠山夫妇打发前来问罪的几位江湖老前辈。 这事殷梨亭却还记得的,此时心中便想怪道他们当初能做的如此轻而易举,果然是有几分实力的。 殷离平日更善鞭法,剑法并不太跟得上宋青书。 眼看就要被经验老练的殷氏三兄弟抓住错漏,好在有方艳青这等登峰造极的剑道宗师从旁指点,让他们二人及时查漏补缺。 一时又稳占上风。 如此当下的局面这三个江湖里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竟在她三言两语里成了两个年轻人磨练的试剑石。 他们三人自然是恼羞成怒,想要速战速决的,却不得其法。 而他们想的,殷离也想。 为了不再和这三人耗下去,她原本是想要使出毒蛛的,这些年里她虽弃了一身毒功不再练千蛛万毒手,但蜘蛛还是养着的。 对此方艳青没有反对,只是不许她暗箭偷袭。 如今他们双方原本光明正大地兵刃相见,她若用毒蜘蛛偷袭自然沦为卑鄙下流了,思及至此殷离还是没把毒蜘蛛放出来。 但她却也还有别的办法。 于是酣战的间隙,她突然这般厉声喝问,“殷无福,殷无寿,殷无禄!你们三个难道是不认识主人了吗?” 殷离原是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的,但上了光明顶也是迟早的事,如今可借身份一用自当用用。 其他不知殷离身份的闻言自然是不明所以。 殷家三兄弟原先只听峨眉掌门唤这弟子“阿离”,但如今闻声再看去待见到她指尖的花蜘蛛便霎时一震。 “原来是三小姐!” 三人顿时住了手,然后竟什么也没说纷纷纵身退去,一直在旁观战的明教厚土旗六人也举出黄旗挥舞,在其身后退去。 峨眉众弟子知师父不喜杀戮的性子,也不问是否追击。而好在他们没有追上去,这厚土旗所到之处俱是流沙,让人深陷其中。 如此一番酣畅淋漓的战斗终于结束。 宋青书和殷离纷纷收剑向他们走来,青书脚步更快些,待到了方艳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3 面前便当即双膝跪下行礼,眼眸灿若星辰不胜欣喜地唤道, “姑姑!” 因着六大派商议围攻光明顶之事,去岁方艳青并未到武当去,他们两人已有快两年没见,如此自然甚至想念对方。 方艳青见到他自也是欢喜的,亲手扶了他起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面容竟难得冰雪消融,微微一笑温柔道, “快起来吧,哪里要这么多的礼。” 这一幕看的峨眉众人心中都纷纷纳罕,以往她们只知两派掌门结为了干亲因此极为交好,她们掌门每年都会去武当看望义父。 但方艳青从来都只独自去,不带任何弟子。 因此都少见她与武当众人相处的情形,而今却不说其他人,但对这位武当第三代首徒却是肉眼可见的疼爱了。 只说这剑法,眼光好些的便看的出比起方才殷梨亭手里端直清正的武当剑法,宋青书潇洒俊雅的剑法风格分明是更似她们师父。 唯一不对此奇怪的大概就是张无忌和殷离了。 前者是见惯了方姑姑自幼对青书师兄的疼爱,后者嘛…… 宋青书向方艳青行完礼,又周全地向峨眉其他弟子互相行礼问好,对她们自然是平辈之礼了。 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袭青衣身姿挺拔瘦削,宛如一杆清隽修竹般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姿容皎皎又如玉树琼枝耀目生辉。 朱颜青鬓,玉面朱唇。 尤其一双清润多情的桃花眼含着淡淡地笑意,纵是无意,昳丽的眉目眼波流转间便凭空生出许多动人心弦的风流情意。 他一一向峨眉弟子们行礼,不卑不亢,温润如玉,在听殷离说了张无忌只是沿途救下的乡下小子后,态度也未有任何怠慢。 宋青书自十几岁时随长辈行走江湖,因他绝佳的姿容与他对三教九流任何人都以礼相待,不拒绝任何人求助帮忙的温和态度。 外人便送了一个“玉面孟尝”的美誉。 峨眉众人都有所耳闻,但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传言果然非虚,不说其他,只这玉面郎君之称定然是再如实不过了。 峨眉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弟子们看着她纷纷红了脸。 殷离神色霎时沉了下去。 打过招呼后青书很自觉地不再多言,只走到方艳青身边,殷梨亭原本是还要去接应华山派的,青书要去接应崆峒派。 两人当下本要分别了,但青书却道,“崆峒派原本约定今日中午会到附近一带汇合,但至今未到,只怕出了意外。” 他建议道,“六叔,不若我们与峨眉一道西行去吧。” 若是其他门派出了意外,只他们两人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倒不如与峨眉同行若有意外遇上了人多也好支援。 方艳青也在旁赞同道,“如今一起走更为周全。” 殷梨亭性子本就随和,青书又言之有理,他也向来不会反对青书的话,再加之他自己也不是不想留下,本就是想应下的。 但她的主动挽留总是不一样的。 殷梨亭看着方艳青愣了愣,唇边弯起的笑意让白净的面颊两侧都现出深深的梨涡,明明是年逾四十的人仿佛还有几分少年稚气。 眸中神采奕奕,“好,那咱们就一起走。” 他们三人一道走在众人前方,方艳青又唤了殷离过来。 边赶路边指点着他们方才剑法中的不足,又以指并剑为他们指示该如何施展才最为精妙,她本就是一派掌门,武道宗师。 讲解自然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不说青书殷离包括身后弟子们,就是殷梨亭都听地津津有味。 待讲解完剑法后方艳青又大致问了几句青书近况,但周围人多也不便把这些私事说的太清楚。 不一会儿青书就自觉地退了几步到他们身后,殷离自然也如此,直到此时两人才有机会说些话。 殷离问他,“宋青书,你还记得我吗?” 青书当然记得,他们七年未见尽管一开始印象有些模糊了,待见到那只毒蜘蛛后也想起地一清二楚了。 他玩笑道,“不敢不记得,我怕你又放蜘蛛咬我。” 殷离见他果然记得,不禁欣喜一笑。 又微嗔轻瞪他一眼,“都说了,当初是你先打扰我练功的。” 两人虽隔了七年时光未见,但或许是初见时给彼此的印象太深,如今几句话就将对方拉入了当初一起在昆仑时的熟稔。 青书言道,“你变化实在很大。” 初见时还是个野性难驯,娇蛮乖戾的小丫头,在峨眉待了七年,如今野性与乖戾倒是去了,娇蛮仍在,不过也更可爱许多。 殷离却得意地道,“我可做到了当初答应你的不滥杀无辜,还救了很多人,喏,那个就是之前我和师姐路上救的。” 说着她还特意指了指队伍后面的张无忌。 张无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不恼,见幼时与自己玩的极好,待他十分照顾的青书师兄看过来还很友善地一笑。 他们两个少年少女言笑晏晏的画面实在美好。 殷梨亭见他们两个相处地这般好自然也是欣慰一笑,想起他们当初因在昆仑寻找无忌才得以相识,又把殷离收入峨眉。 但随即就不禁面色一黯。 方艳青注意到了,便淡声关心道,“怎么了?” 殷梨亭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破坏气氛的,但见她开口问了,还是忍不住轻声叹道,“我们之前见到了朱武连环山庄武烈庄主。” 方艳青闻弦知意,沉默了一瞬,“我也听说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身后的青书殷离也霎时敛了脸上笑意。 倒是一直关注着他们张无忌见他们如此满头雾水,不知是在打什么哑谜,可听到朱武连环山庄和武烈的名字又实在好奇。 直到听到青书温声安慰情绪低落的殷离。 “殷离姑娘,武烈庄主虽然说无忌师弟和朱长龄庄主一起跌落山崖,但这到底只是他一家之言,你莫要太过伤心绝望。” 青书思及当初殷离因为无忌师弟而跳湖自尽的事,虽然很感动她对无忌师弟的情深义重,但如此轻率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可行。 于是道,“待光明顶之事结束我便陪你一起去那崖底寻他,从前我们不是就约定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决不放弃。” 但听他说完,殷离顿了顿却问道,“你为何要陪我去寻?” 青书如实回答道,“无忌是我师弟,我自然要去寻证,二来殷离姑娘你对无忌情深,我不能眼见你又为他……” 后面“寻死”二字他顾忌人群没说,但殷离自然明白了,但她却不觉感动欣喜,一股怒火反而直冲上头,她一时脱口而出道, “谁说我对他情深了?” 青书见她面有怒色,昳丽玉面上原本温和淡然的神情愣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4 愣,他不明所以,“你不是因无忌咬了你一口……” 说实话他对她印象之所以深刻,就有这一点存在。 生死不明的师弟除了他们这些亲人,还有另一个爱慕他的少女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到了要为他寻死觅活的地步。 如何不叫他们这些亲人感慨万千。 两个原本言笑晏晏的少年少女气氛急转直下到了冰点,殷离突然自顾自生闷气走到了一边去,不再和青书走在一起。 方艳青和殷梨亭转头看了一眼仍觉迷惑不解的青书,没有多管,转头后出于某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情又不由相视一笑。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殷离在为何生气,只有青书不知。 就连一直全身贯注听他们对话的张无忌都明白了,他心中暗笑这位殷离姑娘分明对青书师兄少女怀春,师兄也太不解风情。 同时他也总算从他们对话里听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武烈竟然告诉师叔和方姑姑他已经和朱长龄一起跌入山崖,尸骨无存了。 张无忌一时想立刻与为他伤怀的亲人相认,一时又考虑到方才听到的天鹰教也前来支援光明顶的消息,又生出矛盾犹豫来。 殷离还在和青书单方面闹别扭,周芷若和她关系好,正在旁安慰,说起她从前和师父初次相见时与张无忌也有一面之缘。 听着她们的对话,张无忌这才终于想起她们。 一个是曾在蝴蝶谷跟在金花婆婆身边的殷离,一个是曾经方姑姑带他去蝴蝶谷求医时同坐一船的船家小姑娘。 但前者那时只有对敌人的警惕,尤其是想到为了护他和不悔逃走死在金花婆婆手里的纪姑姑…… 而后者他那时重病在身,只记得自己不能行走一直被方姑姑充满香气的怀抱笼罩,和她温柔耐心地哄他吃饭睡觉的声音。 因为想到将要和方姑姑分别,所以很不舍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对于船家的小姑娘实在没注意到多少…… 一路西行,从白日到了黑夜。 一行人已经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了,但这时东北角十余里外一道黄色火焰突然冲天而起。 这是约定好的崆峒派的求援信号! 一行人自然又警惕又担忧地往信号传来的方向快速行去,随着越来越接近逐渐就听到厮杀声大作,且声音越来越凄厉。 待众人终于到了近前,就看到眼前赫然已成了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都有几百人交战,明月照耀下刀光剑影不断。 各人都在舍生忘死地厮杀,鲜血淋漓,断臂残肢。 除了方艳青与殷梨亭,余下小辈弟子们这一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残忍可怕的大战场,绝非之前一路遇到的小打小闹可比。 战场之中对战的双方分别是明教锐金、洪水、烈火三旗,以及正道这边一直未到的崆峒派、昆仑派、华山派。 三旗对三派,他们这边加入自然是如虎添翼。 然而在此之前,他们却发现对面东方战场之外竟也黑压压站了三大队人马,行列整齐,每队都有一百余人。 这些显然都是魔教之人,原本势均力敌的场面若有他们加入魔教显然是压倒性胜利,但他们在峨眉到来前就在那里许久了。 殷梨亭担心他们是否有诈,一时不敢妄动,不由疑惑道,“他们为何不动手帮忙?” 其他人也均有此困惑。 方艳青摇了摇头解释道,“战场外的是天鹰教,战场内的是五行旗的,天鹰教早已分裂出去,一直在和五行旗争教主之位。” 如此众人便恍然了,原来是在内斗了。 明教远在西域昆仑,中原武林之人对他们其实知之甚少,一时听着方艳青的解释更加敬佩的同时也不由惊奇她对明教的了解。 尤其是这种内部势力的斗争,外人是很难得知的…… 殷离都觉惊异,原本她还刚想开口解释的。 殷梨亭知道方艳青的父亲师兄还有弟子都被魔教中人所杀,以为她因此筹谋报仇才对明教了解甚详,一时心下不由又对魔教再添仇恨。 战场中形式严峻,正道中人不断有倒下的。 峨眉一行人是不可能如天鹰教这般在旁心安理得地围观的,之前一路峨眉只偶然遇到过几个探子,方艳青并未赶尽杀绝。 平日她对弟子们的教导也是非大奸大恶之徒,不可随意杀戮。 但现下这种情形显然不同了。 她面容冰冷如霜,向峨眉弟子下令,“生死之战,不必留手。” 众弟子也知此次战斗非比寻常,神情都纷纷一厉。 青书一直冷静观察场中战况,见昆仑派对战锐金旗颇占上风,华山派和洪水旗斗地旗鼓相当,对战烈火旗的崆峒派却已见疲势。 此时便建议道,“咱们分三路主攻锐金旗!” 静玄奇道,“可是昆仑派并不吃力,反倒是崆峒派……” 方艳青一眼便明白青书为何如此安排,换做她来亦是如此。她摇摇头简略解释道,“一举歼灭锐金旗,其他两旗必士气大败。” 而反之换做去救援崆峒派…… 青书默契地与她补充道,“与强势的烈火旗斗个两败俱伤,只怕一旁虎视眈眈的天鹰教渔翁得利。” 如此众人都恍然大悟,大为赞叹。 尤其是峨眉弟子们原先还有疑惑为何掌门如此喜爱这武当第三代首徒以至于倾囊相授,如今看来却是心服口服。 一行人便依照安排分为三路救援。 以方艳青武功最高,她便走天鹰教所在的东面,以防他们异动,而殷梨亭自然带一路走西面,静玄与宋青书带一路走南面。 殷离本该跟着第三路的,但她刚和青书闹别扭还没和好,并且其实很想和天鹰教对上,便还是跟在了师父身后。 而张无忌却是矛盾地很,帮谁都不好。 索性他本就只是客人,又一直没显现出武功,除了几个看的出他功底的长辈其余人只当他是个普通少年,有相熟的弟子便嘱咐他站在原地。 天鹰教始终一动不动。 峨眉一行人的计划很是顺利地进行了,有峨眉、武当、昆仑三派对战锐金旗一方,自然如同摧枯拉朽般迅速胜利。 方艳青吩咐弟子们不许留手,自己却并未如此。 这是因为弟子们本与敌人实力相差不大,若留了手岂非自寻死路,而她实力实在远在这些人之上,自然可以游刃有余。 方艳青连倚天剑都未出,只拔了秋水剑在手中,以她这等武功和剑术任何敌人在她手里都不是一合之敌,势不可挡。 但她却只将人重伤在地。 锐金旗的掌旗使庄铮对上了她这个劲敌,他用的是一把狼牙棒,原本他自恃武艺甚精,应该能和这位峨眉掌门斗个旗鼓相当。 然而一上手,他就知传言非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5 。 这位峨眉掌门据说二十岁继任掌门之位时在试剑上与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性神僧打了平手,原本以为是名门正派做戏…… 如此看来,怪道上面吩咐他们尽量避开峨眉…… 庄铮并未在方艳青撑住十招,但让他再度意外的是对方却并没杀他,在将他重伤后只点了他穴位把他定在了原地。 而后清越的女声在战场响起,“掌旗使已被生擒,锐金旗众人降者不杀。” 明教中人向来亲如兄弟,方艳青倘若将庄铮杀了,其余人自然要与她杀个不死不休,如此不过是徒增杀孽。 但她如今将人生擒,以此胁迫锐金旗众人反而犹豫了,而见势不妙另外两旗都开始纷纷撤退,只余锐金旗众人还在战场。 方艳青拔出了只有对劲敌才出的倚天剑。 却并未用其势不可挡地杀个片甲不留,雪白的丽影在皎洁明月下飘忽如神般在敌方人群里穿梭,一手倚天剑一手金铃索。 切金断玉的倚天剑断的是敌人手中冰刃,金铃索伴随清脆的铃声一截本应轻柔无害的白绸在夜空迅疾翩飞定住敌人穴位, 于是霎时不过几息间。 锐金旗五十多人竟都手无寸铁,只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由为方艳青现出的这一手神乎其神的轻功和点穴功夫震慑,待反应过来不由尽皆喝彩。 她没有杀这些已无力反击的人,峨眉弟子们也不会,昆仑派等三派见此自然也不会动手。 而直到此种地步,天鹰教众人仍然只围观着不出手。 中原武林和西域明教结下的仇怨已是血海深仇,血债非一场鲜血不可偿,但明教固然是作恶多端,但不见得人人如此。 方艳青并不愿徒增杀孽,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攻上光明顶,捣毁明教总部,如此将这些人在此定住一日,又没了兵刃。 时间也够他们攻上光明顶了。 在场中有五派,以她武功最高,旁人自然听她的,如此众人便就这般打算着继续往光明顶上而去,但这时天鹰教却有了动静。 “好一个峨眉掌门!难怪我那孽女都要拜你为师!” 今日份更新,万字奉上,晚了十几分钟~(土下座) 给我基友推推文,是新签约的作者,原创古言,超级刺激的小妈文学,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坑还很浅,可以养肥~ 白月墨《新帝偏要我做皇后》—— 【文案】:新帝继位,对着先皇后宫众人直接遵循旧例,唯一有所斟酌的便是那位出生之时就带着祥瑞,天命皇后的废后了。 李昀大手一挥,让早就在宫中清修的废后直接去道观做道士。 ——什么天命皇后,沽名钓誉,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被他父皇所废? 直到他出宫见到那人面纱之下惊鸿容颜,才发觉找了两年遍寻不见的意中人竟然就在面前,他沙哑着嗓音问着身边的内侍:“那是谁?” “启禀陛下,那就是...先皇废后。” ——果然,天命皇后,诚不欺他。 十六岁上元节那年,李昀见过京师里最绚丽的风景,火树银花熠熠生辉皆在那人眼中,后来他守着荒芜的心脏遍寻多地都未曾有过音讯。 直到那一日他才知晓,他一见钟情之心上人,在十五日之后,嫁给了他的父皇。 他从前从不信命,后来心悦诚服,只想让那人做自己的皇后。 天命对吕善盈来说是最大的束缚,命运馈赠的那一顶凤冠要用她一生的自由来兑换。 废黜后位对她来说是解脱,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后来她在道观喜欢上了一个年轻的小内侍,以为只是排遣排遣寂寞,玩一玩风流道士俏郎君的把戏。 直到那一日她手中捧着小野花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回到了宅院,院子里她的“小内侍”玄色的衣袍上绣着暗金银龙纹气度斐然,深夜时候舍了白日里的风度翩翩,将她圈在怀里贪婪的如同野兽一样禁锢着她。 带着薄茧的指腹揩去她绯红眼尾流出的泪,新帝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呢喃。 “你该是孤的皇后。” 阅读指南: 1.外在淡淡然内里疯批皇后*表面儒雅温和实际腹黑醋王,1v1甜文,非正剧,设定架空,架的很空 2.双c男主守男德,女主微万人迷,女主和男主前期在一起纯粹是为了追求刺激 3.女主后期只会生一个女孩继承皇位,不喜勿入 4.只想写一个刺激文学 第37章 断指可还37 “好一个峨眉掌门!难怪我那孽女都要拜你为师!” 只见西北角上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摇着折扇,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行走路上不起任何黄沙,仿佛是在水上漂浮一般。 实在是很高明的轻功了。 然而有之前方艳青现出的那一手体迅飞凫,凌波微步的轻功珠玉在前,此时众人心中竟也不觉如何赞叹了。 方艳青眸光清寒地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见他双眼如冷电般精光四射,气势慑人,衣袍上绣着一小小的黑鹰。 再听他方才的话,如何还会不明白他的身份。 她冷淡道,“殷野王。” 余下正派这边众人听得她道出这个名字,顿时哄然。 这二十年来殷野王的名声在江湖中着实响亮,武林中人说他的武功之高和他的父亲白眉鹰王已是差不了多少。 他是天鹰教天微堂堂主,权位仅次于教主,不必说周围那一直虎视眈眈的三大队天鹰教人马,他一声令下就会冲将上来。 “殷离,你好啊。” 殷野王出现不是为别的,他目光直直看向站在方艳青身后那个神清骨秀,韶颜玉貌的小姑娘,眼神玩味又讽刺地道, “难怪到处寻你不到,你还真是长本事了,竟然不练你娘那乌七八糟的毒功,转头拜到名门正派里头当起峨眉女侠来了。” “爹……” 殷离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六大派之一的峨眉弟子竟然出身明教分支天鹰教,尤其平日里与殷离一道练功生活的峨眉师姐妹们并不知她来历更是惊异。 但瞧前方师父神色淡然,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既然师父早就知道仍然收了殷离为弟子还是嫡传,那就肯定不是明教混进来的卧底了,既如此师父觉得没问题又有什么大不了。 她们同门认识了七年,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而张无忌就没有峨眉弟子们那么容易淡定下来了,他早在见到殷野王知道他身份时就情不自禁激动起来,这是他的亲舅舅啊! 而现在听殷离这一声呼唤,顿时明白她是自己亲表妹,他妈妈是她的亲姑母,难怪看她举止神态总觉十分亲切。 只是正魔两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6 不知殷离怎么又拜了方姑姑为师…… 张无忌只觉见了母亲那边从未见过的血脉亲人的欣喜和激动,但殷离见了自己的生身父亲就只觉骨子里的惧怕和恨意了。 她几乎是颤着声唤出了这声爹。 直到一只温凉的手轻抚在她腕上,这是师父身上熟悉的温度,殷离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师父高挑纤细的身影总算稍微镇定下来。 是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也是有人真心爱护为她挡在身前遮风避雨的人了。 就像有了支撑的主心骨,尽管仍有惧意但殷离仍是直截了当地鼓起勇气目光对上了对面本该才是庇护她的生身父亲,冷声质问, “爹,你若不提过去的事我也就不提了,可你先说起,那我也不得不为我娘问一句了,你做什么娶了我娘又要辜负她娶二娘?” 这是殷离早就想问了的。 她如今已非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一身蛮劲野性地横冲直撞,她有人教导人生道理,善恶是非。 而在如今的她看来,造成她母亲和二娘甚至他们这个家的根本悲剧的其实是她爹才对,是他负心薄幸,是他三心二意。 但让殷离失望的是,殷野王显然不这样认为。 “你这死丫头又懂的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看你是仗着有了靠山,这女人有几分本事但我天鹰教可不惧!” 他冷哼一声,看向最前方的方艳青。 “方掌门你能收下她,但我可不许她这拜入正道的孽障丢了我天鹰教的脸面,今日我就要把这忤逆不孝的孽女领回去正法……” “方掌门总不至于还要插手我天鹰教的家事吧?” 说着不等回应已挥手对身后吩咐道,“殷无福,殷无寿,殷无禄,去把那孽女带回来。” 他这般态度显然是不将峨眉放在眼里。 而方艳青听他这等抛妻弃女还理直气壮的无耻之人说话只全当犬吠,神情无一丝波澜,但却始终坚定地站在殷离前方。 闻言对此的反应就是拔出了倚天剑在手中。 她不容拒绝地冷冷道,“殷离是我峨眉嫡传弟子,阁下若不想认她这个女儿那但我峨眉认,如此她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殷无福三兄弟冲将上来,秋水剑和倚天剑森冷的剑芒对上。 此前峨眉一行人就曾在沙漠中遇到过殷家三兄弟,那时方艳青指点宋青书和殷离一人用归真剑法一人用玉女剑法险险压制住了他们。 而现在众人只见她双剑在手。 竟然独自一人一手倚天用出了归真剑法一手秋水用出了玉女剑法,一心二用同时用出了两套截然不同的剑法。 那时众人便已见过这两套剑法合二为一的奇效。 但这套剑法本就讲究用剑的二人心意相通,互为对方,然而二人不论如何心意相通,总不及一个人内心的意念如电。 方艳青在剑道上的造诣本就非青书和殷离可比,此时她独自一人施展出来,双剑合璧的威力竟比之前他们二人更胜数十倍不止。 一人双剑对三人三刀,竟是压倒般稳占上风。 明月下寒意凛冽的剑速快地已让人无法捕捉到剑影,她足下施展轻功雪白丽影亦快地宛如一阵逸散的云雾缭绕在三人之间。 不过几息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方艳青仍亭亭站在原地。 而面前的地上赫然已躺倒了三人。 脸上仍保持着冲上来时的神情,身上分明不见任何伤痕,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但大敌当前怎么会在战场突然睡着呢? 直到又好几息后三人的脖颈间几乎同一时间猛然迸射出一道高度形状一致的血线。 战场中众人顿时无不目瞪口呆,直静了好一会儿。 堪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有认出这三人的便知这是三个成名多年的黑/道大盗,江湖中堪得称一流的高手,但在她手里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毙命了。 殷野王原本傲慢轻视的神情不再,手里的折扇也不摇了。 在此之前他就在旁围观了许久,也不是没见到方艳青出手,但没想到之前她对战庄铮这般真正的一流高手时仍没有出全力。 他看了看方艳青手里无有一点血痕的倚天剑剑身,神情不由越发凝重,尽管这一出的确也有仰仗了倚天剑之利的缘故。 但不得不说…… “不愧是被誉为当今江湖剑道第一人的玉女剑,兵不血刃,好快的剑!好快的轻功!” 殷野王毫不吝惜地抚掌大笑,称赞出声。 却是已经看也不看地上那三个原本颇为器重的下人已经渐渐凉透的尸体了。 方艳青依然玉面微冷,无任何喜色或是得意。 她的确不愿多造无端杀孽,但如殷家三兄弟这般曾谋财害命的绿林大盗就不必有任何顾忌了,更何况她也是有意给殷野王震慑。 殷野王当然领会到了,他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恼怒至极。 而恰巧他这人实在是吃软不吃硬! 江湖上都说他武功已与父亲白眉鹰王相差无几,但在他看来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峨眉掌门恐怕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武道宗师。 不过她厉害…… 不代表她们峨眉人人都是如此!更不代表其他门派皆如此! 两方人马终究还是交战到了一起。 比起远在西域的明教,这些年来迁到江南的天鹰教与中原武林结下的仇怨只多不少,甚至更加臭名昭著。 就比如当初死伤无数的王盘山大会。 互相看着对方早已跃跃欲试,火光四溅,殷离不过是导火索,不说方艳青绝不会交,就是交出去也只是让正派士气大败罢了。 天鹰教这边不仅人数略胜于正道这边,他们更是以逸待劳,就像殷野王想的那样,即便方艳青再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但其他人却不能如此。 方艳青有心擒贼先擒王,但殷野王的轻功虽及不上她但借着人群避开她也不是难事。 霎时间战场仿佛又成了绞肉机,只听到遍地哀嚎。 方艳青终究还是找到了机会与殷野王对战,但他的武功能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显然不是殷家三兄弟之流可以比拟的。 二人一时近身缠斗了起来。 “方掌门就这么喜爱我那孽女?这等杀死二娘,逼死亲生母亲的孽畜,忤逆不孝至极,就不怕她将来欺师灭祖?!” 方艳青仍是一手秋水剑一手倚天剑,双剑同时施展两种剑法,心意如电迅疾如雷,一剑刚避开下一剑便紧随而至。 这等剑法殷野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一时自己对上才知有多么棘手,怪道殷家三兄弟败地这样毫无还手余地,他手中长剑又格挡开她一剑一边不由用话语挑拨。 但殷野王却不知方艳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7 这奇招名为左右互搏之术。 乃昔年全真教“老顽童”周伯通所创,左右手一心二用,虽厉害但最讲究的就是心境通明,意念纯粹。 从前只有他与小龙女两人习得,便是杨过这等聪明人都做不到,而后来到了方艳青这一代,她幼时常见母亲运用自如。 但她自己却总是办不到。 她觉得是自己太笨,可母亲却说恰恰相反是因为她太聪明,脑子里转的念头太多太杂,反倒不能真正静下心来一心二用。 那时方艳青仍不理解,只觉自己已经足够静心。 但越想练好,却越不得其法。 直到后来自己亲身经历过一番世事沧桑,无常变化,昔年曾想要仗剑天涯,快意江湖的少女背负起了责任只能固守在峨眉山上。 如此数十年如一日,才终于知何为无波无澜。 从前百思不解的一心二用竟也在平平无奇的一日练剑时自然而然地施展了出来。 因而殷野王区区三言两语又如何能撼动得了方艳青的心境,她俏面冷凝如寒霜,手中双剑架出一招松下对弈,犹有闲暇回道, “你口口声声孽女,但阿离于我却是佳徒,可见这并非女之过,而是父之过,一个孽障渣滓的父亲又如何能有孝女?!” 平日里方艳青话不多,但她可绝非笨嘴拙舌。 殷野王想要扰乱她心境,自己却被她这般犀利至极的冷言讽语给激怒地不轻,他随手甩过一个昆仑派弟子挡在自己面前。 “那就看看是我坚持地久!还是你们正派弟子们死地更快!” “卑鄙无耻!” 幸好方艳青收剑及时,才免于剑下无辜亡魂,她眸光更冷,剑势更快更凌厉,在与殷野王缠斗的同时不忘搭救其他弟子。 两方算是僵持下来了,天鹰教的人在倒下,正派弟子也在倒下,但殷野王显然是不在乎人命的堆砌的。 殷离也在与天鹰教的人对战,她杀起来是毫不手软。 她当然听见了自己的父亲与师父之间的对话,就像那时自己初到峨眉不久时师父用冷淡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地对她说母亲的死绝非她的错。 此时再听师父这般维护自己,眼眶不禁一热,而同时殷野王毫不留情的话也让她算是彻底放下心中最后一丝对于父亲的希冀。 手里的白蟒鞭舞地更加虎虎生威。 但就在这时远处之前与五行旗交战时遗留下来的昆仑派尸体里,突然窜出来一道青条白衣的身影一掌拍在殷离后颈。 殷离霎时软倒,被他一把掳走。 方艳青余光一直注意着弟子们的情况,好随时在危急时救援,因此这一出虽然突然又悄没声息但仍被她及时注意到了。 只是注意到了也是无用。 那掳走殷离的人就宛如一阵青烟飞絮般,不过一瞬就带着她从眼前窜到了战场外,方艳青想要追上去却又被殷野王缠斗住。 她冷声厉喝,“韦一笑!” 那道青白条纹的身影已到了极远处,传来他阴冷的笑声,“方掌门!你们争来争去的!就由我韦一笑把人带走了!” 直到方艳青这一声,场中其他人大半才反应过来,周芷若和宋青书当即就都想上前追去,奈何身边都有天鹰教教众缠着。 “方掌门!我替去你追!” 好在还有一人始终置身事外,并第一时间追上去了。 这追上去的人自然是张无忌。 他早在看到方艳青和殷野王打起来时就急地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是疼爱自己的方姑姑,一边是自己的亲舅舅。 无论谁伤了,对他来说都是极痛心煎熬之事。 但如他们这等高手的战斗,他是插不上手的,明教和正派的仇怨之深也绝非他一个无名小子能够化解得了的。 虽做不了什么,但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情况。 因此甚至比方艳青更快注意到殷离被掳,不说她是方姑姑的弟子,就说她是自己亲表妹他也是一定要去救的。 见到有人追上去,方艳青内心却不喜更忧。 对于殷离被韦一笑掳走她虽有担忧,但念及当初的火蟾和殷离的白眉鹰王的孙女身份,她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但这名为曾阿牛的青年,就这般冒冒然跟上去…… 越是担忧,方艳青反而越发冷静。 说到底殷野王的武功就是逊她一筹,他一直以身边弟子做掩护的情况被注意到后,旁人也自觉远离他们两人的战场周围。 如此终究还是被方艳青一手浪迹天涯,挥剑直劈在他小腹,一手花前月下如鲜花招展风中,来回挥削在他手腕、大腿。 霎时殷野王整个人鲜血淋漓,站立不起。 擒贼先擒王这招往往才是最有效的,方艳青生擒了殷野王后,其他天鹰教教众顾忌着他的性命自然也停了下来。 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若殷野王丧命他们便会以命相搏。 而在将殷野王还给天鹰教之前,方艳青右手倚天剑扬起,剑光在月下映出一道极快的剑影照在她冷若冰雪,洁若冰雪的面容。 下一瞬,殷野王的右手小指一分为二截断在了地上。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 她眸光冷如寒冰看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殷野王,思及他方才明知殷离有难还故意阻拦的行径只觉此人无药可救。 “记住,今日你的性命就偿了对殷离的生恩!” 天鹰教教众把人领回去,两方人马互相警惕着分别往后撤退,而接下来他们还要去和其他在前方作战的门派大部队汇合。 最后攻上光明顶。 韦一笑的轻功独步天下,岂是张无忌追的上的? 纵使他拼了命地追在他离开的方向后面,但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即便如此张无忌自然仍不会放弃。 从夜里追到天亮,从天亮又追到天黑。 好在韦一笑带着个人到底不是没有一点足印痕迹的,他追着追着,就到得一片黑暗的密林里。 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人问他在做什么,张无忌没想太多只道,“我一个朋友被一个叫韦一笑的人抓去了,我要去救她。” 他只听方姑姑喊了一声那人名字,自己却是不认得他的。 但他身后的人却认得。 “那你不用去追了,韦一笑是明教的青翼蝠王,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是会吸血的蝙蝠,看来你的朋友已经死了……” 张无忌顿时大惊,他不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转念想到之前青书师兄和殷离说的话又依然坚定道, “那我还是要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后那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话,“好志气!你那位朋友她可会武功?” 这话其实是在打听被掳走之人的来历了。 但张无忌半点不觉,依然一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8 一十道,“会的,她是白眉鹰王的孙女,师从峨眉掌门,我允诺了方姑姑一定会把她带回去的。” 他此时已经追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筋疲力尽。 因此一时不查把更顺嘴的称呼说了。 而他这话一出却实实在在让他身后的人一惊了,“嚯!这姑娘好了不得,出身明教还能拜峨眉掌门为师!” 他又问张无忌,“你和峨眉掌门是什么关系?” 张无忌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失言,但他实在不会说谎,只能含含糊糊道,“方姑姑就是方姑姑,是对我很重要的亲人。” 他发现这人似乎很注意方姑姑的存在。 也反问道,“你认识她吗?” 身后那人顿时大笑道,“哈哈哈哈,说不得说不得!” 张无忌不明所以,只以为这人不肯说,他却不知身后这人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布袋和尚,名字就叫说不得。 他不认识说不得,说不得也不认识他。 但因他方才的态度,说不得已看出他与峨眉掌门关系匪浅。 张无忌不肯放弃定要去追韦一笑,说不得怕他乱闯光明顶丢了性命便将他装进了自己的乾坤一气袋里。 就这般扛着他上了光明顶。 到得山上还没看到韦一笑,就先听到了周颠的大嗓门,“老蝙蝠没了寒毒身手更利落了,怎么反倒比我周颠都更慢?” 看来韦一笑只比他更早到一些。 张无忌在布袋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一般触不到实地,等终于停下来不再移动就听背着他的人问道, “韦兄,你掳走的那个小姑娘呢?” 张无忌聚精会神去听,就听到一道较为阴冷尖锐的声音回道,“这丫头鬼精得很,醒了就净搞小动作,我把她放到别处了。” 说不得沉吟道,“韦兄,你该知道她身份不一般?” 韦一笑掀了掀眼皮,也认真道,“我就是知道才掳的她。” 他如今又不用再吸血,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掳人,殷离既是白眉鹰王的孙女,又是峨眉掌门的弟子。 韦一笑一来是觉得有了她这个筹码可以让白眉鹰王那边好好与明教合作共抵大敌,二来嘛他韦一笑不会对恩人出手…… 但明教为先,他自然就得另寻其他不用动手的法子。 这些道理不必韦一笑详细解释,说不得与他相交多年知之甚深,自然明白,但布袋里的张无忌没听到殷离是生是死自然着急。 说不得怕他动作太大,引起其他人注意。 只好拍了一下布袋,解释道,“小子,韦一笑吸血的毛病早就用长白山的火蟾治好了,他从此不仅不吸血了也不再杀人。” 他笑了笑,“倘若他杀一人性命,我就要自尽替他偿命,所以你的朋友不会有事,但你再动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接下来张无忌才从他话里得知他们这里原来是明教五散人集会,而其中除了他与冷谦,不泛杀人不眨眼之辈。 得了提醒,又知殷离无恙,他自然不再妄动。 而接下来张无忌就只听五散人商量要不要上光明顶去援助,原来当初他们因为教主阳顶天失踪与如今占着光明顶的光明左使杨逍闹的不可开交。 如今又好生争执一番,但最终还是为了明教安危一起前去了。 这些张无忌听的半懂半不懂,他也只当此时穷极无聊的闲话听,并未多么在意,却想不到这些日后与他息息相关。 天晴,烈日当空。 经过一日一夜的大总攻,光明顶上已被六大派攻上,最终两方于广场上双方对峙,乌压压站了一大群人。 方艳青本以为攻上光明顶应该会很是艰难,但万万没想到一路来明教却如摧枯拉朽般轻易,半点没有之前的调度有方。 直到看到明教众人内显然是重伤在身的杨逍…… 方艳青领着峨眉弟子站在最前端,看过去时恰好与杨逍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她淡然地移开又看向同样重伤在身的五散人等人。 杨逍却是目光怔然地望了许久。 直到身侧的不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爹……” 他才终于不舍地垂下了眼。 不说对面隔着甚远的人群,只周围明教的人也注意到了杨逍的不对劲,不过知道杨不悔身世的几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见他看峨眉派方向只以为他这是想起了纪晓芙。 六大派虽然成功攻上了光明顶,但这终究是明教大本营。 若是只一味互相厮杀,到时明教教众拼着鱼死网破,以六大派如今的声势虽能胜但必定也要死伤无数。 而等赶来的白眉鹰王看到明教这般高层几乎全部重伤没有一战之力的情形,计上心头故意以言语相激少林带队的空智禅师。 最终两方定下一对一单挑的规矩。 明教这边高层几乎全部因不明缘由重伤在身,金毛狮王和紫衫龙王至今无踪未归,一时高层竟只有白眉鹰王一人领头。 六大派中以峨眉、武当、少林三派为主。 峨眉是方艳青这个掌门亲至,武当是大弟子宋远桥带领,少林则是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带头,因此其他两派便最先看向了峨眉。 明教站出来的白眉鹰王也看向了方艳青。 白袍玉冠的女子身姿凌凌宛如一株芝兰雪树,冰清玉洁,盛极的容貌与卓绝的气质立于人群中简直如鹤立鸡群般显眼。 令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但如殷天正这般的江湖前辈注意到的却是她似接近返璞归真,半点不见凌厉的气息,他当然不觉这位峨眉掌门是武功平平。 毕竟他的三个得力家仆被她一剑毙命,他的儿子殷野王也被她重伤断指,因此心下他大为警惕地已将此女子列为如今头号大敌。 甚至越过了之前更在意的少林空智、空性。 但面上殷天正倒仍然不愠不怒,反而颇为欣赏地赞道, “不愧是峨眉掌门,玉女剑!” 方艳青没什么兴趣做什么出头鸟,她目光早已在对面明教逡巡了一番却并未寻到想要寻到的人,便直接了当地行礼问道, “鹰王风采也名不虚传,只我另有要事心急如焚,想问问我那徒儿殷离与前去救她的少年曾阿牛如今在何处?” 她虽说着心急如焚,但神情冷淡如水,问着鹰王,目光却直直往他身后的韦一笑看去,韦一笑应当不认得她,但又认识她。 他这般恣睢的性子竟不敢与她对视。 最后却是宛如大肚弥勒的说不得苍白着脸勉强开口道,“方掌门,贵派弟子如今无恙正在别处,但那小兄弟他……” 之前在议事厅里,他们众人都中了成昆幻阴指暗算,那名为曾阿牛的少年为了帮他们也中了幻阴指,后来又追着成昆离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9 但说不得心中已然认为这少年凶多吉少了…… 他没有明说,但方艳青自然懂得他的未尽之意,虽然心中已有预感但仍不免对那少年生出愧疚之意。 方艳青得了消息,便推辞着以之前耗了内力为由没有最先上场,这不由让一直关注着的殷天正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少林和武当这边都知她之前恶斗殷野王之事,未说什么。 而少林向来自矜武林北斗的身份,尤其是在武当面前,因此为不愿失了气度而让武当先上了场。 明教这边人才出尽,但最终不管是天鹰教里各大堂主、五行旗各旗使以及杨逍手下的天地风雷四门门主都一一溃败。 最终还是只剩下了白眉鹰王一人。 于是先后有武当张松溪、莫声谷、宋远桥,崆峒五老里的唐文亮上前与他对战,纵使殷天正功力再深厚也经不起这般车轮战。 最后他已然力竭,没有一战之力。 此时只需随便来个人便可将他毙命,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崆峒派的宗维侠平日里不见得敢对上殷天正,这时候却跳将出来。 谁知却也有人跳出来阻拦他。 而跳出来的少年却正是方艳青之前还在暗暗担忧的曾阿牛。 今日份更新~ 光明顶上六大派对战张无忌的场面太复杂了,剩下的不到三千字今天是写不完了,七千七差不多八千奉上~ 最近都努力日万,所以更新时间调到十二点前~ 第38章 惊天秘闻38 无名小子曾阿牛横空出世。 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一举大败崆峒派、少林寺、华山派三大派的高手。 “师父,这正两仪刀法果然不凡,但其招数虽变化颇多,终究还是不脱于阴阳两仪的道理是不是?” 却是周芷若突然向方艳青发问。 此时广场中央是化名为曾阿牛的张无忌与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妻正在比斗,何太冲和班淑娴手执单剑,张无忌却是一枝梅花。 何太冲夫妻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 厉害之处尤其在于他们夫妻联手后的正两仪刀法,概因这正两仪刀法实际是从河洛图书、以及伏羲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得来。 其奥妙精微之处若钻研到极致其实是比乾坤大挪移这等西域武学更为博大精深的。 只是易理深邃,何太冲夫妻对此不过学到二三成罢了。 张无忌对敌经验不足,越打招数便越少,如今只以他一身浑厚纯正的内功一时却也能拖地住何太冲夫妻。 关键就看两方谁先力竭。 何太冲和班淑娴自然明白,两人却也沉的住气。 越是如此,招式越稳。 这一场比斗甚是精彩,周围旁观的各大门派长老名宿都不由指指点点地以此教导着本派弟子。 因而周芷若的突然发问混在其中倒是并不显眼。 正静静注视着场中情况的方艳青闻言淡淡回眸看了弟子一眼。 周芷若是不惧她这般冷淡神色的,抿唇一笑。 她之前虽救了这名叫曾阿牛的少年但两人其实并未有太多交集,如此这般只是看在他之前不顾自身安危前去相救殷离的情面上。 方艳青虽看出她意欲何为,但也是如此想法。 只是提点一二易经要理罢了,算不得什么,左右还是靠他自己能不能领会关窍,就当报答了。 “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但的确终究脱不了阴阳,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是为四象……” 清清泠泠的嗓音不疾不徐,字字珠玑。 “太阳为乾兑,少阴为离震,少阳为巽坎,太阴为艮坤……昆仑派正两仪刀法的要诀就是自震位至乾位……” 如方艳青这般的武学名家自然看得出这少年大抵是对易经了解粗浅,因此应对正两仪刀法才会如此无计可施。 她虽说只是提点一二,但即便随意也是精言要意。 原本就不通易理,只因为小昭的帮助才掌握乾坤大挪移的张无忌如今落在这同样脱胎于易理的正两仪刀法里竟无法施展。 直到方姑姑这一番话落在耳中,顿时如醍醐灌顶。 再定睛去看团团围住自己不得脱困的何太冲与班淑娴夫妻俩,便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套刀法真正关键不在手上的双刀。 却是脚下按四象八卦方位行走的步法! 乾坤大挪移这等西域最精深的武学的确是中土武学精深,但张无忌已将前者练至最高境界,何太冲夫妻却还是甚浅。 因此一旦看破,张无忌顿时就不再束手束脚。 何太冲和班淑娴则顿时觉得吃力了起来,明明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那般多,班淑娴却唯独注意到了方艳青,柳眉倒竖喝道, “方掌门!你看便看!做什么故意指点这小子对付我们夫妻!你峨眉掌门武功卓绝,我昆仑派也不是好惹的!” 其实严格来说,方艳青只是说了关于易理深入浅出的要义,哪里提及了半点如何对付正两仪刀法的话。 班淑娴这般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还不及方艳青开口,与峨眉比邻站着的武当队伍里殷梨亭就先温声道,“何夫人言重了,若说只是一些易经道理就能破解昆仑派的正两仪刀法,那在场之人恐怕大半都能试一试了……” 他性情稚弱温吞,少有对人反驳之言。 更何况是这般犀利讽刺了,当下这话一出口不说其他人,武当几位熟悉他性情的宋远桥等师兄弟和宋青书都不禁讶然。 但看了看一侧峨眉领头的雪白丽影,又觉理所当然。 班淑娴对此自然是哑口无言,她本就是故意针对,如今只能恼羞成怒地将心思全力放在更加艰难的战局上。 方艳青大概是对殷梨亭反常的表现最不惊讶的了。 毕竟能说出那样一番话…… 想起那夜两人的谈话,她淡雅绝俗的玉面上依旧清冷如雪,但秋水明眸不禁染上了点点不明显的笑意回首向殷梨亭看了一眼。 不知他是否本就一直在看着她,两人眸光径直对上。 他愣了愣,见她笑便也笑了。 他们二人这番互动只一瞬间的事,其实并不显眼,但奈何对面却有人一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尽收眼底的同时,不禁满目黯然。 而台上的张无忌一脚抢先踏了何太冲即将走的“归妹”位。 让他脚步一乱的同时笑道,“方掌门武功见识太高,何夫人倒也不必如此惧怕她将破解昆仑派武功的秘诀公布出来……” 班淑娴说是何夫人,实际是昆仑派的“太上掌门”,何太冲畏妻如虎,她在昆仑派里简直是说一不二宛如女王一般。 班淑娴如此针对方艳青,其实却也有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0 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她与何太冲本是同门师姐弟,青梅竹马,然而当年随师父一同去峨眉参加方艳青继任掌门的仪式,生性好色的何太冲就对她惊为天人。 此后多年虽然纳了多房妾室,仍然念念不忘。 如今他们都上了年纪,自己也年老色衰,然而方艳青却一如从前,以至于一见到她何太冲就像丢了魂一样…… 张无忌如此踩一捧一,自然更让班淑娴大为光火。 但何太冲和班淑娴夫妻最终还是不敌张无忌,败下阵来,而如今几乎所有门派都已败退,就只剩下武当和峨眉派还未曾出手了。 武当这边其实几乎都与白眉鹰王对上过,那时是他们晚辈挑战前辈倒不算什么,如今叫他们这样的前辈去轮番和晚辈打…… 就算赢了不也是堕了武当侠名? 此时武当这边最好出战的人选其实是青书。 但青书一来感念于这少年之前相救殷离的心意,二来虽立场不同其实也颇为佩服这少年挺身而出一己之力对抗六大派的孤勇。 因此也不愿上场,便建议道,“师父,师叔,左右我们武当已与鹰王老前辈比过,如此就算平局便不必再比一遍了。” 他向来是唤宋远桥师父。 这算是一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了,闻言武当几人都点点头。 如此就只有峨眉了,而方艳青吩咐了周芷若下场。 周芷若和张无忌年纪的确相差不大,但后者不说天资悟性更高一筹,他又自有一番奇遇,武功早已可列为江湖绝顶高手行列。 纵使已接连迎战数派高手,但周芷若显然仍不是他对手。 但她落于下风却始终不馁不躁,一柄长剑将峨眉剑法和玉女剑法至柔至刚的凌厉繁复展现地淋漓尽致,颇为亮眼。 即便最终落败,也不失峨眉风度。 到如今六大派人员已尽出,武当在与白眉鹰王手下认了输,不愿欺负这样一个少年,而其他门派也尽皆败在了张无忌手上。 此时这场光明顶之战本该落下帷幕。 按照一开始的约法三章六大派便要撤出光明顶了,纵使不甘心但身为名门正派总不能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面。 但这时却有人激烈反对。 “不行!” 反对的人正是刚刚才败在了张无忌手下的班淑娴。 昆仑派多年来与明教比邻而居,龃龉实多,尤其是近年来,总有昆仑弟子死于明教之手,因此结怨深极到顶点终于忍受不了。 此次就是昆仑派与少林寺主张的围剿明教的大计。 张无忌突然跳出来为明教出头,昆仑派的何太冲和班淑娴夫妻恐怕是最恨他扰了他们灭除明教一劳永逸的计划的人。 因此他们如今这般挣扎反对,倒是并不如何让人出乎意料,令人意外的是班淑娴竟将矛头指向了方艳青。 “方掌门,你方才一来就忙着找这小子,后来又故意对他指点,我们各派都算是人才出尽,你峨眉派只出了个小弟子……” 方艳青神情冷凝,她身后的弟子们更是立时勃然大怒。 作为大师姐的静玄首当其冲维护恩师,“我师父先前已与殷野王、殷家三兄弟一战!更是阻了锐金旗数十人在山下!” 周芷若已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冷声道,“何夫人是看不起我周芷若还是看不起我峨眉?!峨眉何时没有尽心尽力?” 班淑娴满脸地冷嘲热讽,声音尖锐刺耳,“那方掌门你便亲自与他比上一场,否则便是存心放这小子一马!放明教一马!” 张无忌本以为终于结束可以松一口气,闻言顿时一惊,不说方姑姑的武功精深卓绝,只他个人私心而言是绝不想与她对上的。 立时凛然道,“方掌门德才兼备,小子心中极为敬仰佩服,只是方掌门已与殷野王前辈比过,如何还能再比一场?” 但班淑娴看他一眼,却是不怀好意地笑了。 “哼哼,你这小子口口声声维护咱们这位花容月貌的方掌门,谁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番话说的暧昧至极,意味深长。 张无忌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臆测,整个人顿时惊地目瞪口呆,峨眉这边一众女弟子更是已然齐齐拔剑出鞘。 而下一瞬一声惊叫响起,正是方才还嚣张至极的班淑娴。 只见方才还鬓发整齐的班淑娴赫然已被削去了一大半的头发,整个人赫然成了个阴阳头,削去的地方恰恰好只贴着一层头皮。 站在峨眉众人前端的女子神情冷漠,恍若冰山上的雪莲。 “我出不出手,何时需要你来置喙。” 众人甚至都没看到方艳青是何时拔剑出鞘又如何还鞘的,如此,她方才只需要再把剑刃压低一寸若要杀了班淑娴也轻而易举。 此时众人包括班淑娴再看向她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几十年来都依然冠绝武林的清冷玉面再不觉美地让人心折,只觉寒意彻骨。 顿时都鸦雀无声,讷讷不再多言。 更何况这一出也确实是班淑娴胡搅蛮缠,少林空智大师和武当五侠与白眉鹰王交过手后,同样都没再和张无忌交手。 照她的话来说,难不成他们这里个个都和这无名小子打过。 如此就太不要脸了…… 既然到此为止,此时众人本该下山离开了。 但今日或许真的注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广场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嘶哑古怪的声音,加持了内力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来告诉你们她为何不出手!” 只见一个全身都裹在古怪黑袍里的男人坐着轮椅缓缓从人群里出现,他佝偻的身形显然消瘦地极不正常,露出来的手像是一层裹着皮的骨架。 这已不像是个人,而是像个鬼。 但他会说话,显然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且是一个显然对方艳青充满恶意的人,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把头上的黑袍摘下。 “方大掌门!玉女剑!方艳青!你还认得我吗?!” 黑袍下露出一张比骷髅好不了多少的惨白干瘪的脸,方艳青清寒的眸光在他脸上扫过并未认出来。 周围人群预感到似乎有大事发生也纷纷好奇看去,却都没人能认出此人,唯有华山派那边掌门人白垣目光有些不确认地犹疑。 而很快那黑袍人就自己揭开了谜底。 “我就是华山派的鲜于通!” 鲜于通是华山派的嫡传弟子,早几十年前也不是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尤其是华山派的长老弟子们。 那时候他还是与如今的华山派白垣争夺掌门的热门人选呢,不过他不是已在明教的蝴蝶谷被害死多年了吗? 其他人是觉惊奇,而听到这个名字的方艳青就是眸光一凌了,坐在明教那一众人里的杨逍苍白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厉色。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1 他们都预感到,恐怕是来者不善了。 果然,本该死了几十年的鲜于通阴冷地嘿然一笑,面容愈发可怖,下垂地嘴角几乎是被拉扯起来,声音嘶哑难听。 “今日我就要向天下昭告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峨眉掌门方艳青和明教左使杨逍这对奸/夫淫/妇,正邪勾结!” 此话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群起哗然。 一个是正道武林三大派里的峨眉掌门,一个是魔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有男女私情勾结在了一起! 众人看看峨眉前方神情冷凝的方艳青,又看看明教那边坐的一众人里面色铁青的杨逍,都深觉不敢置信以及莫名缘由的激动。 方艳青和杨逍的这段往事早已过了三十多年了,那时方艳青还未继任掌门,只是初出江湖中的新秀。 他们二人来往虽未遮掩但自然也不会特意大肆宣扬,多是二人结伴独自行走江湖,加之方艳青常戴帷帽,因此当真是鲜为人知。 不说六大派这边,就是明教众人都是惊奇万分。 知道杨不悔身世的只当杨逍是拐了峨眉弟子,之前在议事厅里说不得说起明教与六大派的仇怨时,还因此嘲讽杨逍奸/淫掳掠。 ……万万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 明教众人只觉对杨逍都刮目相看了,就连从前闹地最不可开交,以至于几十年明教分崩离析的五散人都不禁由衷升起敬佩之意。 再看看那位峨眉掌门仍如二三十丽人,仙姿佚貌的好模样,又有点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杨逍连黛绮丝都看不上! “三十二年前,方艳青和杨逍在蝴蝶谷私会,两人花前月下,恩爱情浓,只因我无意中撞破他们这桩私情就被害成这般模样!” 单纯的乡下少年张无忌已是呆若木鸡。 难怪那时成昆说起他设计方评前辈被谢逊所杀时,杨左使格外在意这件事,还被成昆嘲讽是因为这事让他不得不与爱人分离。 那时张无忌以为说的是纪晓芙纪姑姑,却没想到是方姑姑,而成昆当时还冷笑着说的原本还备下了一份小礼物…… 看来就是这个鲜于通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峨眉掌门的清誉岂容你玷污!” 最先反应过来站出来怒斥鲜于通的是青书,他向来是个宠辱不惊,淡然自若的性子,如今却是难得被气急地满脸通红。 周围是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异样目光,青衣少年单薄挺拔的身影牢牢挡在了神情冷凝如霜雪的方艳青前方,手中剑已然出鞘。 然而被利剑指着胸膛的鲜于通怎么会畏惧呢? 他这般不人不鬼地活了三十二年,心理早已被仇恨浸染地疯魔变态,唯一的执念就是拖着当初害了他的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我胡说?这些都是我当年亲眼所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又知道什么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跳出来……” 说到这里想到什么,鲜于通看了看青书因极度的怒气染上薄红,越发昳丽灼灼的玉面,又看了看方艳青好似恍然大悟。 突然就用力拍着轮椅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而无论他之前说什么神情都无一丝波动的方艳青却突然神色微变,有了不好的预感。 鲜于通一直紧盯着她,他这些年来实在已把仇人的面孔一笔一划在心里记地真比自己的脸还清清楚楚,见此更认定了他的猜测。 “你们看看他!再看看方艳青!这小子分明和她长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定然就是方艳青和杨逍的私生子!” 他以为他是众人还未平息的浪潮里又丢下一个惊天秘闻。 但原本沸反盈天的人群却突然有一瞬间僵硬。 鲜于通不知青书的身份,只是见他如此维护方艳青,又发觉了他与方艳青容貌的几分相似,因此才这般迫不及待地认定。 但知道宋青书身份的众人就觉尴尬了。 人家好好的武当大弟子宋远桥之子,武当第三代首徒,就算真是方艳青和杨逍的私生子,也不可能和武当扯上关系啊…… “一派胡言!” 殷梨亭已从周围拥挤的人群里走到了方艳青和青书身前,同样是拔剑出鞘的姿势对着鲜于通,素来温和的面孔一片冷色。 而在他身后是武当的众人,为首的大师兄宋远桥神情凝重,但说出口的话同样是维护的,他身后的武当师兄弟亦是如此。 “青书是我武当血脉,关明教何事?” 峨眉掌门与武当掌门十几年前结了干亲,从此本就交好的两派更是亲近,这些是江湖中众人人所共知的。 如此想来宋青书和武当众人对方艳青的维护实属正常。 而当鲜于通说的话有了一个漏洞,便会让人不禁怀疑起他其他的话是真是假,毕竟事关一派掌门和魔教左使…… “我看这不知是何处跑来的疯子!” 突然讽笑出声的是个年轻少女的声音,众人看去就见到是一直坐在杨逍身侧的一个貌美少女,她漂亮的脸上满是讥讽。 “明明是我的爹爹,你倒是空口白牙就安到了别人头上,也就你们这群蠢人还在听他说的满口胡言……” 这少女正是杨不悔,但除了明教众人,六大派之人自然不知她的身份,如今听她如此说才知她竟是杨逍的亲生女儿。 鲜于通的确已然疯魔了,他神色阴沉地盯着她看。 “你母亲是谁?是方艳青对不对!” 杨不悔哼笑一声,“我就说你是个疯子,不知这位方掌门和我爹是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要这样污蔑他们清白。” 说完杨不悔神情一变,凛然道,“听好了,我父亲是杨逍,母亲是纪晓芙,与峨眉掌门并无任何关系。” 杨逍也冷然道,“我只与峨眉纪晓芙有一女。” 他们两人的话显然是再强有力不过的证明,眼见周围人群脸上都有动摇之色,鲜于通心下大怒,他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样任由它白白溜走。 “不可能不可能!” 他激动地满脸狰狞,毒哑后又治好的嗓子难听地像是破损的风箱一样嘶哑嘲哳,他伸出曾经被挑断了手筋的手。 颤颤巍巍指着方艳青,布满血丝的眼球像是要突出来瞪着她,“你发誓!你敢发誓你和杨逍毫无关系!没有在蝶谷私会!” 鲜于通做出一副悲愤至极的模样。 “如果没有圆真大师救我,我恐怕早已被这对奸/夫淫/妇害地丧命!如今圆真大师定是被你们勾结着害死的……” 鲜于通正是仗着他们顾忌着将当初那些被他害了清白的女子,尤其是胡青羊,肯定不敢将当初制裁他的原因说出来才如此张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2 但方艳青不愿说,杨逍却无顾忌。 只看这早该死的鲜于通才出现了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引起了这般轩然大波,以成昆对明教的怨恨是决心要挑起武林不合。 再继续下去,还不知他还要说什么…… 但杨逍丹凤眸微睐,刚想开口,方艳青就像猜到他想做什么先一步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指一动直接将鲜于通点了哑穴。 明教有眼尖熟悉杨逍武功的就立刻看出来,方艳青用的分明也是弹指神通,顿时就察觉到端倪了。 果然她丹唇微启,嗓音清泠一开口便是平地惊雷。 “我确实与杨逍曾有一段情,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无事不可对人言,我继任掌门前早已情断更不存在什么勾结一说。” 无论是之前相信了鲜于通说辞,还是没相信或是半信半疑的,甚至是杨逍本人,其实都未曾想到方艳青竟会如此痛快地承认。 但见她面容清丽出尘,神情坦坦荡荡。 挺拔身姿着一袭雪白道袍在烈阳下仙风道骨,意气殊为高洁,并无任何对此的羞耻和慌乱遮掩之意,依然是那般凛然不可侵犯。 一时反倒是方才臆测颇多的众人不禁生出羞愧之意。 世人总是这样的。 你越是遮遮掩掩不想为人所知的,他们越是无端猜测良多想要挖掘更多,而越是坦坦荡荡告诉人们你不在意的,他们反倒没那么好奇了。 鲜于通想要以此要挟她,她却偏要直接承认。 更何况…… 方艳青清冷透彻的目光恍若明镜般扫过众人,所到之处尽皆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是人皆有过去,我早已选择遁入空门,昔日我继承掌门之位时立下的誓言众人皆知,以此朱砂为证。” 雪白无暇的额间一点朱砂殷红,灼灼耀眼。 这是当时方艳青继任掌门时各门派亲自见证点上的,后来峨眉的女弟子们皆追随着学她如此,也成为了峨眉的一个标志。 而与其他女弟子们额间愈发衬得容貌鲜妍的朱砂相比,在方艳青身上却只更似观音般的圣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方艳青未曾做过任何有愧于心之事,更对得起峨眉,对得起匡扶正道之心,如有一丝虚假便叫我立时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这样重的誓言顿时叫周围众人心头一震。 要知道鬼神之说向来都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 然后方艳青看向了少林空智大师。 之前张无忌就曾说过明教与六大派之间的很多仇恨都是成昆挑起的,其中就包括空见神僧和她父亲方评的死。 但化名圆真的成昆已死,可谓死无对证。 少林只当张无忌是想要为明教开脱而给少林泼脏水,但方艳青多年前就曾察觉到成昆的不对劲,因此心里仍存了怀疑。 不过如今鲜于通所言又涉及成昆,自然要给少林交代。 “空智大师,此人实为罪大恶极之徒,我不知涉及到成昆部分是真是假,但鲜于通居心叵测,自交给华山派处理如何?” 峨眉近些年与武当过于亲近,实在让少林有些地位不稳,但好在方艳青对待少林却也一向不失礼,甚至与空性神僧不打不相识。 空智对待她也一向礼待,只是这样的事自无不可。 而最后方艳青才看向华山派的掌门白垣。 方才她所言句句对鲜于通的贬低嫌恶,以及鲜于通所说是她害他至此,不管真相如何,都让华山派颜面尽失。 因此当下华山派众人脸色已然很是难看,然而让方艳青意外的是掌门白垣对她态度却很温和,并且一力压下了其他长老不满。 答应了她等光明顶之事结束后再私下告知鲜于通罪行。 原本六大派对明教比武的场面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鲜于通到最后把整个广场的气氛都变了,如此鲜于通的事便算暂时解决了。 但比武的事却还没解决。 “我倒是想相信方掌门的清白,但除了发誓,方掌门总得拿出点真功夫来吧。”说出这话的依然是昆仑派的班淑娴。 何太冲显然已不想再比了,在旁一直暗暗拉扯着她,但他越劝阻班淑娴反而越要逼方艳青上场比下去。 她自然不是真的仅仅因为嫉妒心才如此针对方艳青。 此次围剿明教是他们昆仑派率先请少林寺牵头的,当初原本是想借着六大派之势一举剿灭明教,从此永绝后患不说。 其他五大派道场远在天边,打完了就回去了,到时整个昆仑甚至是西域的地盘还不都是他们昆仑派说了算。 但巨大的利益同样有着巨大的风险。 比如眼下,明明六大派都顺利地攻上了光明顶,明教高层也尽皆受了重伤,如此大好机会却被一个曾阿牛给搅毁了。 其他门派输了便回去了。 但往后他们昆仑派可是还要与明教在同一块地盘上过日子的,往日就已经足够艰难了,日后岂非更加…… 如此怎么能叫班淑娴甘心轻易松口,左右她也将方艳青得罪狠了,她知道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若是能对付了那小子…… 那于他们昆仑派可是百利无一害之事!这个赌她当然要下! 方艳青也知到如今这种地步,不管是立威也好,还是让他人从此以后再无话可说也好,她是必须要出手了。 因此她先是冷冷瞥了班淑娴一眼,又看向一直呆愣在原地好像还没回神的张无忌,先说了比武的前提。 “曾少侠是小辈,又曾对我峨眉有恩,你也已经与多位前辈轮番对战,我就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如此便约定百招。” “你如能在我手下撑住百招,便算赢了。” 这样的规矩在周围围观诸人看来都没什么问题,纵使班淑娴还觉百招不够保险但也知不能真的惹怒了方艳青。 因此规矩就这般定下了。 她看出面前的少年不知为何眼里对她很有孺慕之情,不愿对她动手,便郑重又分外冷淡不留情面地道, “曾少侠,全力以赴吧,这既是对我的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尊重,我可不是需要你相让的对手。” 如此张无忌才正色起来。 张无忌没有兵刃,方艳青便也没有用兵刃,甚至连袖中金铃索都不打算动用,两人就这般直白地动起拳脚功夫来。 她没有留手,张无忌也全力以赴。 张无忌幼年在冰火岛上是金毛狮王谢逊为他打下的基础,因那时他年小力弱,谢逊又知终将分别,无法伴他长久。 便将自己生平所学的所有武学精要都让张无忌死死记住,幼年的他当然是只知死记硬背。 但如今他自己因奇遇习地一身世间最高深的绝世内功九阳神功,又阴差阳错将明教镇教之宝乾坤大挪移研习到最高深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3 而在与六大派的轮番对战里又积累了经验。 如此便越来越能体会到幼年谢逊所教授的武学精要,一法通则万法通,谢逊一生所学极为广博,因此别看他年少却已是半个武学名家。 而内功上,九阳神功与方艳青的玉女九阴功实为相生相克,两人原本已可做到生生不息的内力,竟在对掌中只能互相消耗。 两人一时在内力上竟是势均力敌。 方艳青与他交上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实是她除义父张三丰外所见江湖上难得能与她痛快一战的高手。 张无忌固然天才,但方艳青惊才绝艳也不逊他。 她虽无奇遇,却有家学渊源,昔年能与天下五绝之首王重阳一较高下的古墓派绝学,以及后来的天下五绝西狂杨过的绝学。 再论及多年对武学的钻研和经验,自然是方艳青这个名副其实的武道宗师更胜一筹。 张无忌虽不愿伤了方姑姑,但知此一战关乎明教存亡,只能拼尽全力。 幼时所学的七伤拳、方才对战少林空性时学会的龙爪手、以及幼时曾在武当从青书师兄那里学的基本拳法,堪称是百宝尽出。 而方艳青始终以一套古墓派的美女拳法应对。 此拳法的每一招都是模拟一位古代美女,将千百年来美女变幻莫测的神韵仪态化入其中。【1】 红玉击鼓、丽华梳妆、西子捧心、绿珠坠楼…… 每一招都是出自一个历史上有名的美人典故,施展出来或步步生莲,或依依如柳,于婀娜妩媚中击敌制胜。 方艳青轻功本就已达到世间卓绝的地步,加之她身姿纤丽,与张无忌的对战中一招一式不仅尽显武学名家的高深风范。 更是衣袂飘渺,尽态极妍。 而这般比起武功更像舞蹈一样美不胜收的拳法,可一点都不无害,如此到最后近百招时,张无忌已是鲜血淋漓仍不肯放弃。 眼看局势似乎又要因这一战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六大派与明教之人皆全神贯注,提心吊胆,但就在方艳青落下最后一招时。 对面已快耗尽内力的张无忌迷糊中竟泪流满面,喃喃唤她,“方姑姑,你杀了我吧……” 自来只有青书唤她姑姑,而唤她方姑姑的其实也只一个。 方艳青在对敌上原本冷然的神情顿时一变,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拳掌进退自如地及时收回,“无忌,你可是无忌?” 张无忌霎时软倒在地,方艳青及时扶住他, 就见这个少年眼眶湿红地倒在她怀里,就像幼时她带他去蝴蝶谷求医的路上用满是依赖地哭腔唤道,“方姑姑,无忌好想你……” 这变故顿时引了众人注意。 而武当众人听到无忌的名字还有什么不清楚,一时全部围将上来,原本以为早已死去的亲人再次重逢,自是好一番喜不自胜。 而百招已过,约定已成。 张无忌又与武当、峨眉两派相认,最终光明顶之事就此结束。 武当众人要留下为张无忌疗伤叙旧。 其他门派都已离开,而方艳青再问清楚了韦一笑殷离的位置后,便打算率领峨眉众人先行下山去了。 青书来与她告别,殷梨亭也过来了,温润秀美的青年少见地再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从前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你别在意旁人的话,世人都是说风就是雨,他们不了解你只是一些小事便妄加揣测……” 他没有问方艳青与杨逍的事,只是笨拙甚至语无伦次地担心她会不会被世人的风言风语所伤,方艳青不禁浅浅一笑。 “放心吧,我不会被影响的。” 殷梨亭这才也稍微放松下来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他们三人站在一处的画面温馨而美好,方艳青仍是那般年轻的模样,殷梨亭因为生活和顺心态平和也并不如何老态。 而本就比方艳青大上五岁的杨逍,因为愁苦的心境和操心明教分崩离析的现状逾见沧桑,本是和她同一辈看起来倒像两代人。 因此这一幕落在杨逍眼里实在有些刺眼了。 更何况思及鲜于通“揭破”宋青书身世时,方才他们三人互相维护站在一起的情形,旁人看不出的他如何会看不出…… “爹爹……” 一旁的杨不悔轻轻提醒道,把他紧握成拳渗出鲜血的手心一点点松开,杨逍心情实在不好,起身就转头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远处的方艳青三人自然不曾在意,一旁的青书见该说的都让六叔说了,无奈又失笑,实在无话的他只能最后叮嘱了一番小心之类的话。 目送峨眉一行人离开后,他转头却和一直看着他的杨不悔对上目光,青书礼貌地向她颔首,没在意地走向了无忌师弟。 鲜六:臣妾要告发青贵妃私通! 青贵妃:(胆战心惊) 鲜六:她私通杨太医! 青贵妃:呼~(松一口气) 殷梨果:呼~(松一口气) 青书:呼~(松一口气) 周围六大派+明教众人:吃瓜人吃瓜魂!吃瓜就是人上人! 【1】【2】出自百度百科 第39章 故人突至39 方艳青没有找到殷离。 据韦一笑说,他把殷离放在了一处密道里。 但当方艳青循着他说的位置寻去的时候,那里却空无一人,韦一笑没有必要到这种地步还欺骗她。 尤其是那处密道确实有打斗的痕迹。 “师父!是殷师妹的白蟒鞭!” 周芷若看向密道的墙上划过的条条带着倒刺的痕迹,她与殷离自小一起习武对练,可以说是最清楚殷离鞭子打出来的痕迹了。 方艳青自然也注意到了,扫了一眼却走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有几根直直扎进墙上的细如牛毛的金针。 古墓派有一门暗器上独门的掷针术。 方艳青身上就会携带豢养的玉蜂以及浸泡了玉蜂尾刺剧毒的玉蜂针,后来殷离拜到她门下后不再修炼千蛛万毒手但仍然豢养着毒蛛。 江湖上向来对暗器,尤其是带毒的暗器视为阴诡偏门,觉得太过狠辣,但在方艳青看来用剑杀人和暗器杀人都无甚区别,又没有故意折磨。 她向来不理会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便传了这门掷针术给殷离。 索性千蛛万毒手攻击的手段本就在于防不胜防的偷袭,倒是与作为暗器攻击的掷针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殷离将之学地极好。 不过因为针上有剧毒,方艳青向来要求她谨慎使用。 殷离也一直很听话,能逼地她用出毒针的要么就是罪大恶极不必容情之人,要么就是实力远远超出她不得不以毒针对抗的强大敌人…… 方艳青眸中沉思闪过。 看着墙上那数根毒针恰好排列成花的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4 状,已然确定了是后者,甚至已经确定了是谁带走了殷离…… 金花婆婆,黛绮丝。 方艳青之前就从殷梨亭那里得知了紫衫龙王也来助阵的消息,但等上了光明顶后却并未见到人,本以为是明教迷惑人的消息…… 但现在看来黛绮丝或许真的来了。 周芷若以及其他弟子们都还在为殷离的失踪而担心焦急,就见她们的师父已经转身玉白面容上的神情凛冽地往外走去。 “走了,殷离已经被人带走了。” 事已至此,在六大派已经从光明顶上撤下去后,黛绮丝既然不想再出现在明教之人面前定然早已带着殷离离开了。 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倒不如先行离开,到时候她再独自去灵蛇岛,方艳青在心中暗暗决定好之后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还未出昆仑又出了意外。 一月后,天气越发燥热。 “你们是什么人?” 但此时此刻昆仑边陲小镇上的一间客栈,看着横七竖八成群倒在桌上、地上的女弟子们,以及包围了整个大堂的数十个大汉。 方艳青的神情与语气皆冷冽如寒霜。 此时峨眉一行人还未走出西域,眼看着要出昆仑时路过一处城镇,因为正午时分实在热地难熬,一行人停驻休息。 随意入住了一间客栈后,方艳青独自在房内休息,弟子们则在楼下用餐,她察觉到有大批人靠近客栈便警惕地匆匆下楼。 谁知就见弟子们已然中招倒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秋水剑已然出鞘执在手中,之所以还没出手不过是顾忌大堂里因为不明缘由疑似中了毒不能动弹的弟子们。 包围客栈的大汉个个五大三粗,看着便是练家子,对于方艳青的质问魁梧粗犷的脸上神情沉闷没有任何波动和回应。 “师父,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地好。” 而就在这时客栈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吟吟含笑的声音,围住整个大堂的大汉们沉默而恭敬地分开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方艳青就看着自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男装的身影。 肤白胜雪,眸如点漆。 相貌俊美异常,身着一袭锦衣白袍披风,乌发簪缨宝饰,脚踏云靴,手里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却和白玉也无分别。 气度清贵天成,好一个翩翩公子世家郎。 “赵敏。” 方艳青眸光清寒地看着她缓缓道出了这个名字。 尽管她换了男装打扮又过了七年,但听着这一句“师父”和那熟悉的眉眼,她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谁。 赵敏从进来后就笑盈盈盯着方艳青,闻言眼里笑意更深。 “师父竟然还记得我,敏敏很高兴。” 她的态度和话语显然是很友善的模样,但只看自己倒地的弟子们和包围了整个客栈的彪形大汉们,方艳青就知她来者不善。 “你有什么目的?” 她直接了当地冷冷问道,赵敏笑容不变,“只是想要请师父和峨眉的师姐妹们去我家里做一做客罢了。” 方艳青手中长剑微动,“若我不肯呢?” 赵敏手中轻敲扇柄,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彪形大汉就像终于得了命令的木偶人上前整齐划一拔刀架在了瘫倒的峨眉弟子脖子上。 方艳青玉面生寒,赵敏却好整以暇地淡淡笑道,“我知道师父武功高绝,但就看是师父的剑快还是我手下的刀快了。” 的确,此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但赵敏身边还有八位武功皆为一流之上的护卫环绕,方艳青要突破他们的防线再如何轻易总需要时间,但她的弟子们的性命…… “噌”地一声,方艳青冷着脸干脆利落地收剑回鞘。 但赵敏仍不满意,她拍拍掌身后的手下立刻递出一个水囊,她接过又笑着递给方艳青,“师父,您应该会需要喝点水。” 不必想方艳青也知那定不是单纯的水,但当下受制于人只能扬起纤长凝白的脖颈将手中接过的水囊里的水喝下。 下一瞬全身气力皆失。 就在方艳青一时受不住软倒时,一直只能远远隔着一段距离与她对话的赵敏直到这时终于敢靠近她及时搂住了她纤柔的腰身。 赵敏着一身男装,精致的眉眼英气十足。 此时也像个风流浪子般搂着她的手在腰间轻挑地摩挲着,雄雌莫辨的面容含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靠近方艳青雪白的颈间轻嗅。 “师父好香,腰也好细。” 方艳青只当她故意折辱,以她的内力之深倒不像其他弟子一样晕倒,但向来清冷的嗓音也不免有气无力,仿佛弱不胜衣。 “你给我吃的什么?” 赵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武功高身量倒是轻盈。 从客栈里走了出去到了停驻的马车上,赵敏俊俏的面容笑地满足又得意像是获得了最好的胜利品的小狐狸。 “十香软筋散,一个能让师父您乖乖待在我身边的好东西,纵使内力再高的大宗师中了它也只能内力尽失,任人摆布。” 到了马车上,外表不显,但里面却装饰地华美又精致舒适,上等的雪白狐裘皮铺地,黄花梨木的美人榻和精巧的镂空铜炉熏香。 一番动作下来,方艳青玉冠微松。 赵敏干脆将其卸下,满头束起的青丝瞬间披散下来。 锦衣矜贵的公子坐在榻上,仙姿佚貌的绝代美人神情冷淡倦怠,浑身无力地被搂着腰半依半靠在怀里,雪肤朱唇,乌发如云。 赵敏还一边闲适地挑起她一缕发丝把玩。 像极了王孙公子携美出游。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方艳青虚弱地竭力抬眸向马车窗外看去,就见客栈里晕倒的峨眉弟子们都被装上了其他马车里。 但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眸色顿时一厉,指尖刚刚微动就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随后她袖中的玉蜂和玉蜂针被取走,头顶传来赵敏轻佻含笑的嗓音。 “我说过师父不必轻举妄动,只是请峨眉的师姐妹们先行一步罢了,和她们一同相伴的还有六大派其他弟子们,不会孤单的。” 她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是在显示自己尽在掌握。 “你把六大派的人都抓了?” 方艳青微微仰头看向赵敏,秋水明眸清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她会还再问一遍就已经说明了她的在意。 “是啊……” 赵敏知道峨眉和武当的关系,猜到她着重在意的应该是武当,想到什么突然又道,“唔,倒也不是,武当还差了一个。” “有一个不在武当队伍里,就是那个外号玉面孟尝的武当第三代首徒宋青书,不过后来路上叫阿二阿三撞上了,重伤后……” 她回答地很随意,但赵敏实在对人心把握极为精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5 准,观察入微,本就一直看着方艳青的她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羽睫一瞬间轻颤。 赵敏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话头。 “师父……” 她伸出纤长的指尖将怀中美人清丽绝俗的玉面轻抬,微微低头,俊美端丽的面庞似笑非笑靠近她,双眸却殊无笑意锐利如鹰隼。 “你好像格外在意这个玉面孟尝?他长的很俊?” 两张风格各异的美人面在她的刻意接近下瞬间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能亲昵地碰到鼻尖,感受到对方莹润丹唇里温热的吐息如兰。 换做平常方艳青本该对这种近距离接触不适。 但她此时心中实在担心青书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六大派人才济济,武当五侠个个不凡,却几乎全部被赵敏擒获。 这是六大派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既然被察觉到了,加之方艳青确实迫切想要得知青书重伤后的情况,她干脆不再掩饰清冽的眸光直直迎上赵敏的目光直接道, “是,青书到底如何了?” 峨眉的弟子和武当六大派全被擒获,甚至她自己中了十香软筋散任人摆布都不见有丝毫变色,唯独却对那个宋青书关心则乱…… “他啊……” 赵敏面上笑意更甚,眼神却更冷。 “被阿二天生神力的大掌打了好几下重伤吐血,还被阿三用大力金刚指拧断了四肢丢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方艳青瞳孔一震,素来就是面对再穷凶极恶之人都无多少杀意的清丽面庞瞬间遍布凌冽如刀割般的冰冷寒霜,冷地心颤。 “不过他倒是好运,被明教的人救了。” 赵敏看出她的确十分在意,知道不能被逗狠了,又慢悠悠地补上了这样一句话,这才眼睁睁看着面前冰冷丽容渐渐淡漠如初。 真正的事实其实并非赵敏所说的那样。 独自脱离了武当队伍的宋青书的确遇上了赵敏口中的阿二、阿三两个非同一般的不世出的高手。 他们名声不显,但武功论单个甚至都比武当几位叔伯里武功最高的俞二叔都更高一筹,因此青书在缠斗中确实不免受了些伤。 叫前者打中了好几掌重伤,右手更是被后者拧断。 但他武功内力虽有不及于轻功却天赋异禀,因此就算无法取胜,逃脱却也不是难事,而待逃脱后也终于再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待青书再次醒转,目光所见就是一张俏丽粉嫩的少女面庞,见他醒来眼眸乍亮灿若星子,甚是激动又欣喜地喊道, “呀!你终于醒了!” 青书认出她是谁,昳丽耀眼的玉面即便染上几分无血色的苍白仍然风姿不减反增令人怜惜地病弱,他半是放松半是警惕虚弱道, “杨姑娘……” 是了,这是明教左使杨逍的女儿杨不悔。 他们曾在光明顶上见过的,尽管六大派和明教最后罢战了,但正邪两派仇恨颇多,他此刻重伤在身自然要警惕些。 直到见到听到杨不悔声音走来的张无忌,青书神情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原本惯常含着几分礼貌淡笑的面庞浮现出更亲近的笑容。 “无忌……” “青书师兄!” 张无忌见到青书醒来也是不胜欣喜,他与这位青书师兄幼时相识,对方在武当山上照顾他颇多,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 此时的张无忌已在明教众人推举下接任了教主之位。 他休整了几日之后便带领明教诸人欲前往冰火岛接义父金毛狮王谢逊,但谁知几人行至路上却见到了昆仑派、崆峒派弟子尸体。 而后又从沙漠中救下了昏迷不醒的宋青书。 “这次真的多谢你救了我,无忌。” 青书听他说起是如何遇到他的过程后,便如此笑着感激道,张无忌自然是理所当然地同样笑着摇头道, “我救师兄当然是应该的,不过你昏迷的这几日里我只做了开药熬药的事,是不悔妹妹她一直在旁细心照顾你的。” 青书受的内伤颇重,已经昏迷了好几日,然而当他醒来唇上湿润口中不觉半点干渴,衣袍和全身肌肤都觉清爽干净。 他本以为是无忌师弟,没想到是…… 青书闻言颇觉愕然,他不禁有些羞赫地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无忌师弟你怎么让杨姑娘照顾我。” 说起这件事,其实张无忌也是惊讶的。 他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又憨厚地道,“可是是不悔妹妹主动要求的,她是个女儿家照顾你也照顾地十分精心。” 张无忌自幼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冰火岛上,直到十岁才回中原,而后的四年又分别在武当和蝴蝶谷度过,他接触的女性除了妈妈就是方姑姑。 再后来在红梅山庄遇上了朱九真,虽觉得她貌美却也不及方姑姑一半风姿绝代,他对男女之事其实一知半解很是懵懂。 再者他身边也有个小昭贴身照顾,因此不觉得不悔妹妹照顾青书师兄有什么不好,女儿家总是轻手轻脚更体贴入微的。 青书看着无忌师弟脸上不知何处有问题的懵懂神情,心下真是无奈又无力极了,他当然没觉得杨不悔照顾地不够精心。 可就是太精心了…… 心下虽有些不好意思,但等杨不悔端着熬好的药回到了马车里,青书面上还是很落落大方又郑重地向她表达了谢意。 “杨姑娘,这些日子真是多谢你的照顾了。” 少年昳丽耀目的玉面即便苍白无血色仍然风姿不减反增令人怜惜地病弱,身姿挺拔地端坐在马车里真如珠玉般满室蓬荜生辉。 “嗯,不用谢……” 坐在马车门边的杨不悔脸霎时就红了。 比起昏迷时脆弱静美宛如琉璃易碎的少年,醒过来的他一双清润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注视过来时像是含着无限温柔扣人心弦。 向来性情直爽的她却觉心跳如雷,不知所措地话都说不清了,只能讷讷地应了一句就默默开始想要像往常一样给他喂药。 “不用麻烦杨姑娘,我自己来就行……” 青书有些尴尬地婉拒着自己接过了药碗,他的右手虽然伤了,但他左手也能使用自如,既然醒了自然能生活自理。 一口气把药喝完后,青书就下了马车。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因此停下在戈壁滩上休息,青书重伤躺了好几日虽然仍觉不舒服但醒了总该依礼去见见其他人。 明教众人正架了篝火三三两两坐着,小昭在煮晚饭的肉汤。 这群人虽然性情恣睢放纵,也向来看不上正道中人。 但青书只是一个小辈与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是他们教主看重的师兄,自然不会有什么为难。 唯独轮到静静独坐在一旁大石上的杨逍时,对于青书的拜会竟理也不理,甚至上下打量他几眼后冷冷地嗤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6 了一声。 青书也不尴尬。 态度淡然地不卑不亢转身在篝火旁坐下,倒是杨不悔颇有些左右为难,在他身旁落座又眼神愧疚地看着他。 明教其他诸人见了,也只以为杨逍是女儿要被拐了不高兴,毕竟这几日杨不悔对宋青书殷勤备至的照顾众人都看在眼里呢。 这时候不由看好戏地在心中暗暗发笑。 张无忌也在青书另一侧坐下,他一坐下就接过了小昭递过来的汤碗,一旁的青书也无奈地从杨不悔手里接了汤碗。 “青书师兄,你怎么会重伤昏迷在沙漠里了?” 这时张无忌才问起这件事,并且尤为关心宋青书是被谁所伤,因为他右手腕上被扭断的伤势分明和俞岱岩当年的伤一模一样。 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所致! 但当年武当就此事问责少林寺却被矢口否认,两派也是因此事和后来张翠山夫妇被逼死之事才关系越发僵硬。 “我是要去找殷离的。”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闭目养神的白眉鹰王睁开了眼。 青书没有隐瞒地将自己重伤的来龙去脉说明,那日他与武当众人一同下了光明顶,但路上他却捡到了一枚眼熟的珠花。 “这是殷离的珠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说着青书放下空了的汤碗,从怀里拿出一枚精巧的玉石珠花,说起这件事篝火的映照下他雪白面容上不禁微微蹙起眉。 “这些年殷离一直把它随身戴着,若是不小心掉了她是定会发现寻回去的,所以如今只可能是她没有办法捡回去……” 而若是殷离在姑姑身边怎么会没有办法,所以青书就猜测殷离可能遭遇了不测,他就脱离了武当的队伍想着去找姑姑确认一下。 结果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 周围明教众人也在默默听青书所说,毕竟从光明顶上下来后他们也发现了昆仑派和崆峒派弟子尸体,怀疑又是有人想栽赃明教。 尤其是在听到青书说为首的两人武功甚至比武当七侠里武功最高的俞莲舟还要高出一筹后,面色更是凝重起来。 但要说是不是和少林有关…… “那些人用的的确是少林的功夫,但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少林寺几位禅师我此次见过,不至于做出此等卑劣行径……” 当年张无忌的父母就是被少林为首的人逼死,他对少林观感并算不上好,闻言不置可否而是不由看向青书的手怀疑道, “可是师兄你的手分明就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所伤?” “就是这样,我才越觉得可疑,少林没有理由对我出手,而若他们真有什么阴谋那就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用少林功夫。” 月夜下鹤骨松姿的少年尤带病容,神采奕奕地侃侃而谈。 明明是他自己受了重伤却半点没有因此愤怒颓丧失去理智,反而冷静清醒地从蛛丝马迹里有理有据,由表及里地分析。 不说正邪立场,只这份坚毅心性与从容风度就让周围明教众人尤其是白眉鹰王在心中高看一眼,倒不愧是武当第三代首徒。 “因此我倒觉得比起阴谋更像是陷害。” 俞岱岩的伤势多年都未痊愈只能瘫痪在床,青书看着自己被扭断的右手自然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最终还是洒脱一笑自嘲道, “幸好姑姑从前教我练剑时务必要我双手都能自如用剑,如今看来正好预见了如今的情况,果然还是姑姑有先见之明。” 正是因为右手被扭断后,他左手还能使剑,所以当时才能趁敌人不备还击找到机会逃脱,不然如今只怕伤地不只是右手…… 如此一想心底倒还真是轻松许多。 青书笑着将珠花放回怀中,因为知道这支珠花对殷离的重要性他的动作很是小心,在外人看来便是他对此格外温柔珍重。 一旁的杨不悔眼神都黯淡无光了。 青书口中的姑姑只有一人,当他提起这个词的时候,独坐在大石上对他始终都表现地冷傲不屑一顾的杨逍终于看了过来。 “小子,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突然这般问道,这个问题来地实在突兀又莫名其妙极了。 周颠不由嘲笑道,“杨逍你这问人家的生辰八字,是急着嫁女儿了?” 五散人性情各异,同气连枝,其中尤以周颠脾性最为暴烈易怒,他也是与杨逍最不对付,从前矛盾最多的那一个。 如今虽然经历了一场大变后几人为明教未来同舟共济,关系和谐许多,但能看杨逍笑话的机会周颠可不会放过。 “周颠,你个老光棍什么时候还做起了保媒拉纤?” 而杨逍能以一己之力得罪四大法王、五散人,让所有人不服气,虽占着光明顶但这几十年来却始终无法把分崩离析的明教整合。 也和他冷傲不肯低头,刻薄嘴毒的性情脱不开关系。 之前想着顾全大局他还能端出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一面,但如今心情委实不好的杨逍不想应付的时候自然懒得圆滑。 如今刺这一句已经算是留了情面,说完又盯着宋青书。 而向来以礼待人,面上总是温和含笑的青书听到杨逍问的这句话也难得冷淡了笑意,如此模样眉眼亦愈发与那人多了几分相似。 “前辈,您管的太宽了。”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出格,但青书回答地并不太客气。 其他人不知杨逍问的是何意,难道他还能不知吗?而在场同样知道的就只有一旁沉默又着急的杨不悔了。 张无忌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身为两边夹在中间的他不由试探地说道, “师兄,我记得是花朝节的生日……” 他幼时在武当山上生活了两年,青书师兄过生辰的时候,六叔和七叔还会带他们俩去山下的镇上看花朝节的灯会。 因为花朝节是女子节日,那时七叔还会开玩笑说青书师兄生在花朝节所以长地也像女孩…… 这些记忆对于张无忌来说都很美好,但闻言得到预想中答案的杨逍本就冷然的脸色却瞬间难看起来,他似自嘲又似悔恨地一笑。 “果然,就是那时候……” 说完他就一个纵身用轻功远去了,仿佛难以面对什么。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了,被怼了的周颠更是愤愤道, “这老小子发什么神经……” 而篝火旁的青书也神情冷淡地起身回到了马车里。 今日份更新~七千奉上!明天努力日万~ 第40章 绿柳山庄40 绿柳山庄内。 花红柳绿、水榭池塘,明明是遍地戈壁和漫天黄沙的甘凉一带,此处却犹如江南水乡一般景色宜人,秀丽湿润。 厅内大摆筵席,美酒佳肴一桌。 明教出行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7 一众人都位列桌旁,他们是受此处主人邀约前来的,而那位山庄主人正是主位上雪白锦衣、头戴簪缨的俊美公子。 这位公子据说姓赵。 明教诸人与对方其实也只有一面之缘,因为眼见对方带手下八人神箭歼灭一队奸/淫掳掠的元兵,敬佩对方侠义为怀。 因此在对方手下前来邀约时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 明教众人细看酒杯、饮食均无异状,又见这姓赵的公子亲自饮了杯酒才开始大吃畅饮。 赵公子妙语连珠,对明教众人多有褒赞,席间也算宾主尽欢。 饮酒过一轮后,这位赵公子突然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一柄宝剑想要请诸位英雄一同品鉴观赏一二。” 在坐的都是江湖中人,对神兵利器都感兴趣,闻言自然大起兴致,赵公子一拍掌就有下人奉上一名贵的镶嵌宝石的红木盒。 赵公子亲自把它拿在手里,将盒子打开一看。 盒中确有一柄长剑,剑鞘却是很平常的乌鞘,甚至没有木盒华丽,赵公子拔剑出鞘一看,剑身凌冽隐隐透着寒冰之气。 剑光映照,宛如一泓冰凉秋水。 这确实是一把好剑!甚至其上还残存着极其纯粹的剑意! 但要说是什么神兵利器却远远及不上,诸人曾在光明顶上看过峨眉派方掌门的倚天剑出鞘时的锋芒夺目,那才是真正的神兵。 明教诸人有些失望,唯独青书和杨逍一见这剑却神情微变。 而赵公子微微一笑道,“此剑是我夫人陪嫁的嫁妆,她对此剑珍视异常,因而虽非众英雄所想的神兵,于我却是无价之宝。” 这话说的眼神和语气都极是深情又痴心,但诸人只觉好笑。 这位赵公子虽然眉宇间英气十足,容貌俊美雄雌莫辨,但观其身形分明是个再实实在在不过的女娇娥,哪里来的夫人? 但她既要如此说,他们也就看破不说破了。 杨逍此时却似饶有兴味道,“能有这样的宝剑陪嫁,想必尊夫人定是位女中豪杰,怎地不请出来一见?” 一旁的宋青书也面带微笑附和,“是啊,我们这儿也有女眷,应当不会不方便,在下对尊夫人也很好奇呢。” 这一路来他们两人可是众所目睹的不合。 杨逍对宋青书横眉冷对,待人温润有礼的青书也唯独对他冷淡不客气,现下两人却突然开始一唱一和起来了。 明教诸人都不是愚笨的,察觉到了不对。 但赵公子却像是丝毫没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内子虽有宝剑陪嫁,却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人。” 想到什么她面上笑意极是温柔,“在下好不容易将之金屋藏娇,可舍不得让外人多看她一眼。” 杨逍和青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微冷。 赵公子以要亲自把宝剑还给夫人以免她担心为由暂时离席了,周颠早就忍笑地不行,人一走他便忍不住喷笑道, “你们听她这小姑娘家一口一个夫人、内子的……” 其他人都忍不住发笑,但杨逍没有反而冷冷道, “教主,此人大有问题。” 张无忌脸上笑意还未收敛,疑惑道,“有何问题?” 其他诸人也都纷纷看来,杨逍的目光还注视着那赵公子离开的方向,向来对任何事都能轻描淡写的脸上神情格外凝重。 “这是青妹的秋水剑。” 他心下实在担忧至极,因此未曾多想便将旧日甚至如今心下都喊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然而明教诸人却更是满头雾水。 这青妹又是谁? 杨逍转头见着他们神情,才反应过来沉默了一瞬。 “峨眉派的方掌门。” 众人这才尴尬恍然,这也怪江湖上一惯是如此尊称人家姓氏,少有人去打听人家的闺名,再说就是知道也反应不过来啊…… 青妹…… 叫的可真亲热…… 明教诸人虽从那日鲜于通口中和方艳青亲口承认,震惊地得知了杨逍和峨眉掌门竟然曾有一段风流韵事。 甚至之后周颠也想过拿此事打趣。 但奈何素来看似风流轻佻的杨逍对此事却讳莫如深,而现在这猛然地一句“青妹”倒是让众人还真觉有点怪怪的。 青书眼神也略怪异地看了杨逍一眼,担忧地补充道,“秋水是姑姑的贴身佩剑,绝不会无缘无故落到旁人手里。” 知道那是峨眉掌门的佩剑后,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 从那日光明顶上方艳青和张无忌的比武,虽然有张无忌已连战数人的前提,但这位峨眉方掌门的武功剑术显然名不虚传。 如今她的佩剑竟落入了他人手中…… 于习剑之人佩剑这等重要之物,可想而知敌人是有多厉害…… 杨逍与方艳青少年相识,他对她这柄秋水剑可谓再熟悉不过,方才正是思及至此因此尽管一眼认出来了才没有当即轻举妄动。 张无忌也想到了其中关键性,眉间深深蹙起,满心忧虑和焦急,“不知方姑姑如何了?到底是佩剑失窃还是……” 落入敌手,或者更糟糕的已然身陨。 “有个地方很奇怪。” 说不得突然开口说道,他脸上有些担心和纳闷,“此人既然能得到方掌门的佩剑,她为何不拿倚天剑而要拿秋水剑呢?”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人也觉奇怪又没有头绪,更何况这女子还一口一个自称方掌门的秋水剑是她所谓夫人的陪嫁…… “呵呵,管她是因为什么呢。” 方艳青对韦一笑有恩,他从前是没有机会报答,甚至之前为了明教还把人家的弟子掳了,不过他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如今恩人有难,他自然义不容辞。 韦蝠王阴冷一笑,“到时候你们把她直接宰了不就是。” 其他人知道他曾因赠火蟾的恩人立下过誓言不再杀人,否则说不得就要自尽赔命,因此对他这话不觉奇怪纷纷点头赞同。 对他们明教之人来说就是如此,不顺眼杀了就是。 青书却摇摇头,“咱们不能鲁莽行动,此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带着秋水剑出现在我们面前,必定是有备而来。” 尽管心下已焦急如焚,但他仍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尚且没有摸清姑姑到底在不在那女子手上,怎能轻举妄动? “不错。” 杨逍难得对青书有了好脸色,赞同点头,“咱们现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古怪的山庄,免得在这儿反而处处受制于人。” 不说其他人,光那位赵公子手下神箭八人武功几乎与五散人不相上下,况且她故布疑阵,他们走了她反而还会追来。 于是一行人当即也不等那位赵公子回来,当下就向外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仆从们竟也没有阻拦,倒让他们越发觉得怪异。 他们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8 知的是,他们一离开方才摆宴的厅内就有仆从进去将角落里摆放的熏香用水泼灭,从厅内端了出去并特意绕过后院花园。 这世上有些东西本是无毒的。 比如前院池塘里栽种的几株花,比如厅内角落的熏香,但两者相加起来却足以形成一味剧毒之物。 明教一行人行出数里外后便个个突觉头晕。 幸好张无忌年少时因蝴蝶谷遇袭,王难姑以为和丈夫终将身陨便把毕生所学的毒经传给了他,此时才能及时想通关窍。 也幸好他修习九阳神功后百毒不侵,便立即让一行人都就地盘膝休息,不得运气调息,而自己忙又折返回山庄内。 此前山庄内还仆婢成群,但现下却已空无一人。 张无忌顾不上那么多,一路径直穿过后院到了池塘边摘取了几株形似水仙花的植物就打算离开,但谁知经过方才的厅内便看见了桌上摆放着一眼熟之物。 正是方才宴上那位赵公子拿出来的剑匣。 张无忌惦记着方姑姑的安全与所在,但还未找到人见此便想先把秋水剑拿回去也好,怕是陷阱他已然小心地用上轻功飞纵过去。 然而一触碰到那木匣就察觉不对。 这木匣竟然是和桌子连接在一块的,而他一拿动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瞬间桌子连带整间屋子的脚下地板都一空。 整个人无处着力,只能向下坠去。 地下整个暗室足有四五丈深,上首已经完全闭合。 张无忌施展轻功跃上去欲推开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铁板,被机括扣地严丝合缝,此种境况仿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竟他虽然身具神功,但整个人身悬半空。 纵使用壁虎游墙功徘徊在上首石板上,但要想发力将其打开却是千难万难,一发力铁板纹丝不动自己身子却已落了下去。 张无忌不免暗自焦急了起来。 山庄外的诸人身上的毒拖不了太久,这里一片黑暗不知时间流逝,难道他们一行人就要就此埋骨于这山庄内外了吗…… “咔嚓”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张无忌警觉抬头,再下一瞬上首原本死死闭拢的铁板竟突然“哐”一声打开了。 张无忌眼里现出惊喜,也不管是不是又是陷阱。 连忙抓住机会蹿了出去。 好在厅外和来时一如既往空无一人。 张无忌不想再停留下去节外生枝,带了采摘好的解药匆匆离开,临走前仿佛有一道戴着雪白帷帽的白衣身影在角落一闪而过。 “果然啊……” 眼看着人已经离开,笼罩在帷帽下的雪白丽影身后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响起,出现的正是莫名消失的明教诸人眼里的赵公子。 “师父就算没有了内力也是不能小觑的。” 她伸出折扇挑起眼前的帷帽,宛如云开雾散般露出其下的辉月美人面,正是秋水剑的主人,峨眉派的掌门方艳青。 被她发现,方艳青也并无任何慌张之色。 霜雪般的面容反而冷艳一笑,“所以?你又待如何呢?赵敏,就算没有了内力但我可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说着还不及赵敏反应,一只温凉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力气越来越大,赵敏原本雪白的脸也渐渐因窒息涨红,甚至逐渐转为青紫之色,但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扬长而去冷冷丢下一句。 “这是你欺骗我的教训。” 赵敏捂着隐隐作痛的喉咙喘息着,却不觉恼怒也不觉后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俊美地雄雌莫辨的面庞反而满意又欣赏地笑了。 就算受制于人她也终究不是那笼中鸟。 赵敏对现下的状况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毕竟当初她潜入峨眉时就曾知道方艳青涉猎之广,能在此种境况不动声色摸清山庄内的机关并摆脱监视的下人对于她来说只怕轻而易举。 当然她对她的杀意也是真的…… 而那厢远去的方艳青在脱离了赵敏和其他人的视线,看似行动如常却无半分内力的她宽大的袍袖里的手五指轻轻握拢。 其中赫然是隐隐流动的无形真气。 十香软筋散是能令内力半分都发挥不出来的毒药,这也算是一种内伤,而玉女九阴功里的九阴真经部分有专门治疗内力之效。 两相消磨,可以将药力化去。 尽管赵敏仍然谨慎地要她每日都饮上一碗掺了十香软筋散的汤药,但方艳青如今消磨药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而她之所以留在这里…… 雪白帷帽下方艳青明眸微睐,思及如今仍不知去向的峨眉和其它六大派弟子,以及方才所见虽平安无事却折了右手的青书。 据赵敏所说只有她手中有黑玉断续膏…… 如今无忌和青书等人已然得知她出事,恐怕很快也会查出其他门派出事的消息,方艳青相信他们最终会找到线索前来寻救。 而她倒不如先留在赵敏身边,到时与他们里应外合…… “师父……” 随着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呼唤,俊美的白衣公子手执折扇又回到了方艳青身边,面上仍是笑吟吟地若无其事。 但口中却不容拒绝道,“我们该离开了。” 绿柳山庄数里外。 青书和明教一行人都由张无忌施救服下了解药,再调息片刻总算安全无事,然后才听他说起自己去山庄取解药时的经过。 听到暗室机关突然被打开,青书便肯定道,“那位赵公子既然设下这等天罗地网必然不会轻易放人,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张无忌绞尽脑汁细想,最终回想起自己临走前隐约一闪而过的在山庄角落里的戴着帷帽的雪白丽影。 “是青妹。” 在场唯有杨逍沉思着肯定道,“她少时继任掌门前常见如此打扮,应当是那位赵公子要求她遮掩形貌她便只好戴上了帷帽。” 最关键的是,以方艳青的武功是不可能受制于人,甚至佩剑都落到了他人手里,而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只有可能是因为…… “峨眉派出事了。” 杨逍和青书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今日份更新~ 九点准时更新就是日常份量啦,晚点了就是超大份量~ 解释下因为真正的主角祂是没有性别的,所以无论现在的马甲是男是女对身边人的吸引力是不分性别的,并且因为祂是欲望化身所以会导致那些人的感情也更极致到扭曲的地步。 再有角色不可能是圣人,或者说都真善美,就像金庸原著里每个角色都有优点有缺点,像赵敏、杨逍、范遥之流的他们的人设就是会不择手段,所以在感情上也不可能像殷梨亭一样做个默默守护的君子,哪怕是殷梨亭也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清冷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9 白月光系的角色我也觉得一直高高在上挺好的,但很无奈地为剧情的跌宕起伏着想这只能是理想状态,就像顶级白月光小龙女都要被拉下神坛。 这也是没办法啦,当然千人有千种口味,不能接受的宝子也不用勉强,之后有争议大的情节我会在章节目录上标注一下,防盗50%宝子们跳过也是可以的。 好啦,就这样!爱你们!(亲亲) 第41章 汝阳王府41 赵敏率领着手下诸人先袭少林,又袭武当。 而方艳青一路虽然被带在身边却是看守严密,并不让她出现在六大派任何人面前,甚至为以防万一还戴上了帷帽遮掩形貌。 赵敏回到渡船上时,去时志得意满的神情变得颇为郁郁。 方艳青坐在房内眉眼冷清地闭眸打坐,听着她进来落座在榻上对面的声响并不理会,但赵敏总能知道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没想到这明教的新教主还真有些本事,竟然能这么及时地赶了过来,还能在张三丰重伤后代替他打败阿大阿二他们。” “果然,应该在绿柳山庄擒住他的。” 赵敏虽笑着但语气里不无遗憾,这个张无忌的出现实在带来太多变数了,先是六大派围剿明教的失败,如今又再次搅乱计划…… 放出张无忌的方艳青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对面撑着脸笑吟吟看她的赵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又恢复了一贯轻佻风流,智珠在握的模样走了出去。 准备安排接下来回大都的事情。 而待她走后,榻上端坐的方艳青终于抬起了低低垂帘的眼眸,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腰间的玉笛。 不一会儿,船内传来了悠扬轻吟的笛声。 当听到笛声响起的瞬间,正在与手下议事吩咐他们行动的赵敏就立刻警觉地起身快步往笛声传来的方向匆匆走去。 打开门后,入目便是窗边长身玉立,横笛吹奏的白衣身影,窗外是涛涛东流逝水,乎乎烈风吹拂她雪白衣袍飘飘然如遗世独立。 真似天仙临世,如诗如画。 赵敏急走到她身边,定睛往窗外仔细看去,却出乎意料的没见到任何可传递消息的飞鸟等物,屋内同样也没有任何异常。 而她这番动作下来,方艳青始终闭眸吹笛。 如往常般对她置若罔闻。 赵敏又走到船舱外问戍卫在甲板上的侍卫们可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但仍然所有人都一致表示期间没有一只鸟从船上飞过。 如此,赵敏只好放下疑心。 只当方艳青是突然来了兴致吹笛,她当然是乐于见到师父终于能放下防备敌意开启放松下来,但等她走回室内笛声已经停了。 白袍玉冠的道姑又恢复了静静打坐的模样。 武当山上。 张无忌和宋青书几人匆匆赶到,及时阻止了冒充明教教主张无忌的赵敏等人的来袭。 众人已去过峨眉除了掌门一行人至今未归尚且安然无恙,但刚刚偷袭张三丰的刚相虽是冒名顶替少林和尚的身份。 却不难知道少林定然也出了事。 而到现在武当前往光明顶的宋远桥一行人还未归来,再结合他们此前遇到的崆峒派、昆仑派弟子的尸体,恐怕整个六大派…… 而这一切显然和赵敏脱不了关系,众人不由猜测起他们来历,以及如今六大派失踪等人的去向。 但千头万绪总没有一个确凿的点。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小道童疾呼,如今武当山上掌门张三丰重伤闭关,武当五侠都不在,俞岱岩瘫痪在床,唯有宋青书这个身为第三代首徒的大师兄主事。 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声响,他立刻走了出去。 却发现门外并没有任何敌袭,而是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大群蜜蜂聚集在殿外不散去,并且像是一直在重复地跳什么动作。 明教诸人也随担心的张无忌一起走了出来。 见到这幅奇景也觉惊异,周颠这个性子最急的当即就乐道,“从来只听过蚂蚁搬家的,这蜜蜂难道也是要搬到武当山上来?” 还是最年长的殷天正觉得不对,捋了捋胡须深沉道,“素来有听闻依靠飞鸟走兽传递消息,依老夫看这些蜜蜂应当就是如此。” 其他人再看,果然觉得像是在跳重复的舞。 周颠一摊手,“可我们这儿都是人,哪看的懂蜜蜂说什么?” “不才也是人,恰好看的懂。” 但他话音刚落地,从这些蜜蜂出现就目不转睛观察的杨逍便淡淡答道,这倒是让其他人都纷纷惊奇侧目。 尤其明教诸人虽然素来知道杨逍为人智谋高绝,涉猎颇多,文武双全,没想到连蜜蜂语言这等奇淫巧技都会…… “这是指北方。” 而杨逍已经指着这些蜜蜂一直头朝太阳,往复旋转的动作,再看看此时正午时分处于的太阳,肯定道。 接着蜜蜂又换了个动作,一直头朝上却不再旋转。 “这是指上方。” 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说会那就是会,其他人也没怀疑是真是假,而知道了蜜蜂传达的意思后张无忌思考着眉心疑惑问道, “北方?上方?又是何意呢?” 说不得念了一句佛,直指重点道,“或者说传递消息的人是谁,想传递给我们的线索又是什么。” “是姑姑。” 青书收回看向杨逍的目光,沉默一瞬道。 杨逍显然没在意他的眼神,儒雅沧桑的面庞淡淡一笑,语气里有怀念有惆怅,“青妹极擅御蜂术,我这点皮毛本就是她教的。” 说实话此时青书的心里很有些复杂,就连他也只知道姑姑身上豢养着玉蜂会使玉蜂针,却并不知她还会这样一门御蜂绝技。 当然他和姑姑每年基本只能短暂见上一面,所有的时间多是放在相处以及姑姑指点他的剑术和武功,并且他对暗器又不感兴趣。 但杨逍对此的了如指掌。 由此也可以看出从前他与她是有多熟悉……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觉有些微妙和戏谑,但如今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因为接下来杨逍就已经成功解释出了方艳青真正想要传递的意思。 “大都,皇室。” 北即北京,如今改名为大都;上自然是天子,元廷皇室。那位赵敏应该是元廷皇室中人,而六大派所在或者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大都。 不得不说尽管两人的本质三观有着巨大的差别,但从前真正倾心相爱过的彼此总能轻易理解对方的一个眼神甚至一个信号。 赵敏收走了方艳青的玉蜂和玉蜂针,只以为那是暗器。 但近些年来几乎没有用到的地方她极少在人前使用,因此甚少人知道方艳青还会一手御蜂之术,而御蜂御使的可不仅仅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0 玉蜂。 那样小小的蜜蜂又怎会像鸟儿一样显眼呢。 大都,汝阳王府。 方艳青待在赵敏身边的这些时日里,早已通过各种不起眼的细节比如一些装饰、饮食习惯和底下人的口音推测出她元廷皇室的身份。 但当来到大都看到汝阳王府的门匾时,还是不免有些讽刺。 赵敏倒是似乎很了解她在想什么,不以为意地笑道,“师父这应该算是第二次来我家里做客了,当然这回可要好好住下了。” 一行人往府里走去。 穿过前院花园时迎面就撞见另一群人往外走来。 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衣蟒袍,作元人贵族打扮的青年男子,身材雄健高大,相貌英武堂堂,行走间虎步龙行颇有军伍之风。 “见过世子。” 赵敏身后的侍从见着此人后纷纷恭敬地行礼,如此此人的身份也显而易见了,正是赵敏的同胞兄长,汝阳王府世子王保保。 “敏敏,你回来了。” 见着妹妹,王保保快步走了过来,面色欣然。 显然对赵敏这个妹妹很是疼爱,兄妹俩寒暄两句后他却是将目光放在了她身后方才唯一没行礼的雪白丽影问道, “这是谁?” 赵敏听他问起,牵起了身后人的手扬起灿烂如花的笑颜,像是向家人介绍自己极为重要的人一般郑重道,“哥,这是我师父。” 显然王保保是听她说起过这样一个人的。 方艳青的形貌皆被帷帽纤薄的云纱遮掩笼罩,他看不清她容貌和神情,但被赵敏牵住手下意识的一瞬间僵硬却尽入眼底。 王保保敏锐察觉到眼前人的危险,他也知道原因。 但当下面对疼爱的妹妹只淡淡道,“既然是你的客人那就好好招待吧,希望她自己能识趣点。” 王保保还有朝中的事务要忙,很快就与赵敏分别,而他一走方艳青便毫不犹豫地挣脱了她的手。 这是在来大都之前她们之间达成的约定,在这段时间方艳青配合她的要求,而赵敏则给她黑玉断续膏。 但下一瞬赵敏就又重新牵上她温凉的手。 “师父,说过了要听我的。” 方艳青微微侧头,没再作无意义的拉扯,否则怕不经意控制不住力道暴露自己内力仍在,但帷帽下流泻出清冷如冰雪的嗓音。 “赵敏,你不要太过分。” 赵敏不仅不害怕,反而十指相扣,风流俊美,雄雌莫辨的白衣贵公子笑容狡黠地轻扬扇面,反而似嗔似娇地抱怨, “是师父你太小气了。” 这就过分了,真正过分的她还没做呢…… 总之方艳青就在这座曾经夜探还杀过不少护卫的汝阳王府里住下了,住的地方当然是赵敏的院子,就在她卧房的隔壁房间。 或许是知道她哪怕是没了内力依旧危险。 一路上甚至到了王府里赵敏虽然白日里与方艳青形影不离,但夜间倒是还没完全无所顾忌地安睡在她卧榻之侧。 但在王府里两人这样的亲密,尤其是赵敏动不动就对方艳青做的一些亲昵调笑的动作和言语,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因而在这日,王府书房里。 王保保坐在书桌主位后,看着对面刚刚完成他吩咐的任务,风尘仆仆归来的人语气不泛器重和尊敬地委托道, “苦大师,麻烦你去将敏敏身边那女人杀了。若是敏敏阻止也不必强行,总之最好是能试探出那女人到底还有没有内力。” 对面无人应声,只是默默颔首应下。 今日份更新~ 老熟人要登场了,大家欢迎~ 第42章 再见故人42 这日,赵敏带着方艳青出门。 大都作为如今元朝的政治中心,比起其他地方的民不聊生,仍然可谓是一片歌舞升平,车水马龙之景。 当然大街上能昂首挺胸,趾高气扬行走的大都是蒙古人、西域人,当然也不是没有女真人、汉人之类的同样身处其间。 方艳青透过帷帽默默看着这一切。 身侧的赵敏已经换回了身为王府郡主的女装打扮,身后又有王府侍卫开道,所过之处周围熙攘的人群尽皆识趣地避让开来。 “师父,其实蒙古人未必就不能和汉人相处好不是吗?” 赵敏雪白端丽的俏脸笑盈盈地看着她,额间点缀着的红璎珞的流苏映照出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眸里闪动着的期待的光芒。 方艳青侧头似乎看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 “是吗……” 赵敏只听到她这样不冷不热地简短应了一声,而在她看不到的帷帽下方艳青清丽的面庞却勾起了一个冷淡又讽刺的弧度。 在赵敏眼里的是看似安居乐业,蒙汉和谐的太平之景。 但事实是元廷将天下人划分为四等人,第一等自然是最尊贵的蒙古人;第二等色目人,最早被蒙古征服的西域人和蒙古高原周边的一些较早归附的部族。 至于这些能生活在大都的汉人其实是元廷划分的第三等人,是指淮河以北原金国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1】 而更多的原南宋地区的各族甚至不被叫做汉人。 他们被元廷称为“南人”,划分为最底层的第四等人,生活在大都之外的其他地方,任上三等的人压迫歧视,视为草芥践踏。 被奸/淫的汉女、被挑在尖刀上嬉笑当球踢的小小汉儿…… 这才是汉人们水深火热的现状。 因此方艳青看着大都的繁华并不会觉国泰民安,只会想到这繁华之下大都之外颠沛流离、挣扎求生的真正汉人们的累累白骨。 而元人就是在他们的血肉之上如此作威作福,醉生梦死。 赵敏看不到她的神情,并不知她的想法。 她们之间也远远不仅仅是相隔的这层纤薄云纱,高高在上的蒙古郡主又怎么可能将心比心体会到元人压迫下汉人的艰难。 蒙汉之别便是天堑,立场不同更没什么好说的。 因此方艳青无心白费气力地去疾言厉色地指责什么,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就赤/裸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难道元人就真的看不到吗? 但她这样敷衍地答了一句话便随之沉默继续看向周围的表现却让一旁的赵敏误会成了她是被大都的热闹有所触动。 况且这些日子她们一同生活在汝阳王府内,周围大多都是元人,方艳青虽然始终态度冷淡,却也并没有特别厌恶排斥的表现。 她们在一起下棋,作画,赏花…… 就像当初在峨眉山上那半年言传身教的时光。 赵敏内心乐意自欺欺人地想,这是师父越来越习以为常的预兆。 这一日赵敏领着方艳青几乎逛遍了大都里有名的酒楼、首饰铺、成衣铺,她带她品尝了蒙古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1 马奶酒、烤全羊。 还有蒙古的牛角雕、银梳,甚至是一身鲜红的蒙古骑服。 吃食方艳青就坐在赵敏对面面不改色地吃了,在她问起味道如何的时候也并不避讳地不偏不倚地说了其优点和缺点。 牛角雕和银梳,方艳青也不吝啬地夸赞了其做工的精巧。 至于那身蒙古骑服,她虽然不置可否但在赵敏吩咐人送回王府她房间内时却也并没有冷言拒绝。 这一日她们就好像是最寻常的要好女伴游逛在大都街头,赵敏脸上的笑意越发明艳灿烂,身上的蒙古袍服火红似骄阳。 方艳青虽始终未曾展颜,但她本就素来淡漠。 赵敏心底虽有失落但还是很快将其压下,让自己尽情沉溺在这或许并不会太长久好似镜花水月的有意中人相伴身侧的快乐。 就像她不是不知道…… 那件蒙古骑服永远不会有被人穿在身上的时候,冷淡也并非是生性如此,不反驳更不是默认而是不在意。 及至傍晚的时候。 赵敏和方艳青刚从郊外的马场里出来,就有汝阳王府的下人来禀告皇宫里皇后娘娘传召赵敏这位邵敏郡主。 皇命不可耽误,赵敏嘱咐了几句便率先骑马离去。 赵敏走后,方艳青骑着马便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往城内走去,毕竟周围留下的侍从可不仅是保护更是起到监视的作用。 她们此时还在郊外,离马场离地并不远。 没过一会儿身后的马场就有人驾着马疾驰赶来,手持着一块令牌说是马场那边急缺人手要方艳青身边的这些侍从前去帮忙。 方艳青想不到马场会有什么忙要王府侍从帮忙。 她也很轻易从这些侍从脸上微妙的表情看出了那块可以调动他们的令牌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在这些人请辞时还是无所谓地让他们走了。 这些日子方艳青被赵敏困在王府里,自从有了上次绿柳山庄她出其不意地摸清机关在关键时候放张无忌离开的教训。 赵敏看管她更严密谨慎,甚至不许周围人和她说话。 因此方艳青到如今也没办法打探出六大派的所在,不能再这样一成不变下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管是什么都来的刚刚好。 或者说本就是她一手促成。 她对待赵敏的态度潜移默化的软化可不是无缘无故,更不是真的渐渐习以为常,如今不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吗…… 天色越来越暗,方艳青驾着马缓缓走在郊外。 周围是道路两边的密林,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隐隐约约从缝隙中透露出一星半点初升的月亮尚且十分黯淡的月光。 寂静地平常,又很不平常。 忽然有悄无声息地几乎被忽略的一点风声自身后袭来。 正当要靠近方艳青后颈时马上她纤细的身影忽地一折身,与此同时一夹马腹突地带着她飞奔出去,身后的身影也随之紧跟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一骏马一轻功。 就这样在黑夜里追逐着,骏马虽快但也比不上上等的轻功,况且方艳青也并不想一味地逃避,但她也并不会轻易暴露内力。 而她的武功可不仅仅是依靠内力…… 在身后的人即将追来时,方艳青手中的马鞭便猝不及防向身后挥去,九阴真经里的白蟒鞭法在她手里第一次被用来对敌。 但她能教授殷离,自己自然也早已用的出神入化。 更何况一法通则万法通。 方艳青虽然平日里多用长剑,但到了她这等境界已然不拘泥于武器,柔软的马鞭在她手里亦灵活自如像软剑般凌厉锋芒。 她明明都未曾回头,马鞭却径直往身后人的眼睛直去。 那人不得不紧急躲避,想要伸手攥住但马鞭又滑不溜秋地飞速收回,而他此时身在半空又不得不停下落地借力才再次追上去。 在此期间,马儿又已飞奔出去。 道路两旁的树木也成了方艳青兜圈的利器。 马儿在密林里不好奔跑,她当然不会傻到自己窜进去,但只借着边缘的树木绕圈却足够给对方的轻功造成一点麻烦。 方艳青的骑艺是杨逍教的,但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缠斗着,方艳青不能暴露武功奈何不了他,但借着马上的功夫和变幻莫测的鞭法对方也没办法抓住她。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拖到如今也差不多了。 身后那人也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终于不再玩闹似地和她猫捉老鼠,动起了真格提气一掌向方艳青拍去的同时终于趁她躲避时成功拽住了马鞭。 并且在她将要放开马鞭又再有动作反抗时终于出了声。 “方大掌门……” 他嘴里叫着尊称,但似笑非笑的语气却像是戏谑,“看来你是真的一点儿也没认出我来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越发明亮的月光恰好从头顶疏漏的枝叶间投射在他们两人身上,也令他们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方艳青的帷帽早已在打斗中掉落,清绝的丽容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冰清玉洁,一袭白衣在夜色里像披着皎洁月光的雪树琼枝。 而站在她对面的人是个作佛陀打扮的魁梧男子。 满面都是横七竖八的深深疤痕,狰狞地已经无法辨清本来面目,一头红棕色的长发披肩看起来便不像是中土人士。 他的模样对方艳青来说自然是极其陌生。 方才在打斗中她也不是没有窥见到他的模样但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西域人,只当是汝阳王府里派出的走狗。 但眼前人的语气,和那双与丑陋的面目截然相反的温柔眼眸却莫名让方艳青感到熟悉,她定睛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最终犹疑道, “……范遥?” 对面面目狰狞,一脸苦相的头陀很温情地一笑。 “是我。” 确定了答案后方艳青虽有惊讶但说实话竟然并不如何意外,事实上方才的缠斗她就觉得对方的招式有些隐约的熟悉了。 “看来方掌门果真说话算话没有忘了我。” 范遥正经了一句话的功夫便又恢复了这般不着调的语气,他这话说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分别时他对她说的话。 而距离那时已经二十六年了…… 隔着二十六年的时光,方艳青隐约还记得那时白衣温雅俊秀,说话却极其不讨喜的青年坐在酒楼上潇洒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 自傲于才貌武功,认为天下女子尽皆庸脂俗粉。 没想到如今却…… 她什么也没有问,但范遥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下定决心毁去容貌为了明教大义潜伏至今他都未有一丝后悔。 但如今唯独迎着她的目光,他竟不禁想要躲闪了。 “你倒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2 一点没变。” 范遥最终如此有些玩笑般地自嘲道,不说毁容的事,只这些年因为潜伏经历的各种风霜和上来的年纪也让他沧桑了许多。 但方艳青看着仍至多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起年轻时候的纯稚更多了几分经由岁月沉淀的沉静成熟的风韵,令人见之意远。 叙旧的话到此为止,毕竟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范遥告知了方艳青是王保保要他来杀她并试探她武功的事,方艳青看出他这些年应是改换形貌卧底在汝阳王府。 也不多费功夫直接问他可知六大派如今在何处,很干脆地从他那里得知了他们如今被关押在万安寺里的消息。 “那你现在想如何?” 范遥当然是不在乎被抓捕的六大派如何,但纵使方艳青武功再高要想安全无虞在元兵包围下救出这么多人也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看着她冒险。 方艳青当然不会没脑子地冒险,否则她也不必潜伏这么久了,凭借她的武功难道她突破不了赵敏的看守逃出去吗? 如今的上上策就是…… “等。” “等到你们明教带人来帮忙。” 当听到这样一句话从方艳青口中说出时,多年来卧底生涯已经锻炼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范遥还真是难得震惊了。 明教救六大派?! 况且他又不是知道因为杨逍和谢逊她对明教…… 方艳青当然看懂了他的神情,事实上她也知道这听起来的确很是讽刺和荒谬,毕竟此前六大派还在围剿明教呢。 但如今六大派的主力基本都被赵敏给俘虏了,唯一能借助的力量还真只有明教了。 而真正能让方艳青这么付诸信任的也不是明教,而是如今已经成为了明教教主的张无忌,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对对方有多重要。 而是六大派里武当的存在…… 当然她心底其实知道或许明教还有另一个人不会丢下她不管。 但比起这样感性地寄托那人她更愿意理智地考虑和依靠张无忌不会放弃武当的可能,更何况赵敏一路所为栽赃明教…… 方艳青把心底思绪按下。 把如今明教的新教主的消息告诉了范遥,而在知道张无忌是武当张翠山之子后他自然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寄希望于武当。 他还以为她是想着…… “正好如今明教新教主已定,不再四分五裂,也到了我这个光明右使该回去的时候了,到时我刚好与他们里应外合传递消息。” 范遥知道方艳青如今不便与人联系的处境,主动揽下了这件事,两人的对话实际不过一炷香时间,而这时已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恢复了此前缠斗的模样。 而在又一次拉近距离时,范遥尤且不放心地低声问道,“你的内力是真的没有了还是掩人耳目?” 他在汝阳王府多年自然知道十香软筋散的厉害。 若是不成他便先去把解药偷来,不然他实在不放心她这般待在汝阳王府内…… 方艳青黛眉微挑,面对赵敏时从来冷若冰雪的玉面淡淡一笑。 “你说呢?” 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是疗伤圣典,百毒不侵,专门克破所有寒性和阴毒内力,九阴真经甚至是融合了玉女心经的玉女九阴功在这一点上虽有不如。 但在多年前她中了玄冥神掌后,又自己摸索着将功法改动,在体内打破的阴阳两气再一次得到平衡后也突破了功法原本的桎梏。 百毒不侵,甚至在内力上如玄冥寒毒对她再无影响。 因此那日在客栈里她会选择不是破门而出而是喝下了那明显加料的水,除了是顾忌他们伤害弟子们的性命也存在赌一把的考虑。 而事实就是她最后赌赢了。 当赵敏匆匆驾马赶到时所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雪白的丽影驾着同色的白马身姿矫健地借着马儿和周边树木,灵活迅敏地躲避着来自身后魁梧高大的苦头陀的追捕。 每每像是要被抓到时,她在马上却总能做出各种出乎意料的敏捷动作躲避开,或折身弯腰或单手勒住缰绳几乎悬挂于白马一侧。 有时甚至还能以马鞭还击。 真是精彩绝伦的骑术和极其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 “苦大师!住手!” 眼看马上的雪白身影动作越来越迟缓,即将被身后袭来的大掌钳住了肩头,赵敏连忙高声阻止。 那苦头陀看了她一眼,倒也令行禁止地停住了。 赵敏急奔到他们之间,又担忧地看向一旁白马上的方艳青。 “师父,你受伤了吗?” 见她月光下越发莹白胜雪的玉面覆上薄红,鸦黑鬓边沁出点点汗珠宛如清晨被雨露沾湿的梨花,微微轻喘一时竟没开口回答。 若她真还有内力在身必不会如此狼狈…… 赵敏眼眸不禁微闪,算是彻底放下了内心最后一点怀疑,她哪里有真那么容易中这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当然她也早就和苦头陀打好了招呼,不会真的伤到师父…… 出了这事,赵敏自然没将苦头陀介绍给方艳青。 而是紧张地带她回了汝阳王府,临走前赵敏还向苦头陀看了一眼得到他的颔首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 她和苦头陀打了个招呼但也让他不用刻意放水以至于让师父察觉到,苦大师是西域人在汝阳王府待了二十年她自然是信任的。 如此没有内力都能在他手下撑这么久,看来师父的武功比她想的还要厉害,果然坚持每日在饭食里下十香软筋散是对的…… 回到汝阳王府后,等方艳青回房休息了。 赵敏便向兄长王保保的书房走去,她这次是临时得到的消息,但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不然如今师父没有内力能躲过一次却可能躲不过第二次…… 但当天晚上赵敏和王保保的谈话注定不欢而散,这对兄妹因为一个外人算是第一次爆发了如此激烈的争吵。 因此方艳青第二日算是毫不意外地再次见到了王保保。 “奸诈狡猾的汉人,哼!” 相貌英武,身材高大穿着蒙古服饰的青年站在纤细高挑的白袍道姑面前简直像是一座小山搬笼罩下一大片阴影,极具压迫感。 方艳青此时正坐在花园的小亭里。 但和站着的王保保相比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她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一眼,闲适地摆弄着桌上的棋盘地同时不客气地淡淡回击。 “残暴无脑的蒙古人,呵……” 她仍然戴着帷帽,这当然是赵敏要求的。因此王保保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这般不咸不淡的语气反倒更让人觉得讽刺。 王保保没有生气,对她这样的表现反而觉得意外。 在他印象里的汉女总是遵循着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3 从四德的女则女训,温婉贤淑,柔柔弱弱,半点不如他们蒙古女儿的英姿豪爽,明艳大方。 就像他房里的几个汉女至今面对他都战战兢兢的,不过到底也是一派掌门甚至曾经悄无声息潜进过他们王府夺回倚天剑…… “女人,你真以为自己迷惑住了敏敏就可以这样嚣张吗?你现在可没有了内力,我一伸手你就要像蝼蚁一样毙命于此。” 王保保好似无意般拔出腰间的弯刀,军伍中人多年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血煞之气就在他漫不经心的话语中笼罩住了方艳青。 他这是威胁但也不是假话,他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原本只以为是个小玩意,敏敏得到了就不会再惦记了,但从昨晚敏敏的态度来看她对敏敏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但面对这样的生死威胁,面前的女人却并未如王保保所想的像以往那些最初铁骨铮铮但在死前却丑态毕现的人一样。 不仅身上连一丝胆怯和恐惧都没有,仍然悠哉悠哉地下着棋,甚至她远比王保保想的要更大胆,因为她接下来就分外平静地道, “世子自己大祸临头了竟还有空闲操心我吗?” 这样一句不知所谓的话顿时让王保保气极反笑,“你这是怕地开始说胡话了?你看看我们究竟是谁要大祸临头了?” 方艳青伸出玉指分别落下黑子和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这也是我想对世子说的话。” 王保保不像一般的蒙古人那样鄙夷汉学,他向来对传承了千年的中原文化深深忌惮的同时也钻研地颇为精深,其中就包括棋艺。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棋盘。 就见如今黑子正占据了大半棋盘如日中天,白子被其围攻艰难求生,显然接下来是黑子要胜了。 王保保本以为眼前的女人又是要像当初敏敏回来时说的那些元廷终将自取灭亡的话,已经开始感觉有些无趣了。 然而接下来帷帽下流泻出的泠泠嗓音却让他彻骨生寒。 “听说汝阳王府权势滔天在朝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道世子和王爷想不想也坐一坐这皇帝宝座呢?” 王保保被这话惊地手中刀都已出鞘,立刻喝道,“放肆!” 笼罩在帷帽下的女人丝毫不惧,甚至依然那般闲适地提醒道,“反应有些过度了,会让我以为是说中了世子的心事。” 王保保看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稍微放心。 而对面的话还在继续。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元成宗继位到如今的皇帝继位的三十九年间已换了十个皇帝,其他人行世子为什么不行呢?” 周公制礼安天下,中原汉民族早在周朝初期就形成了较为固定的宗法制度,嫡长子继承制是中原王朝皇位更替的主流思想。 嫡庶有别,无嫡立长。 这并非是说如此选出来的嫡子、长子就更为贤德,而是因为历史证明了皇位之争的紊乱带给天下的危害远胜于一个平庸的君主。 但蒙古人建立的元朝靠着草原上蛮横的铁骑占领了汉人统治千年的中原大地,却并没有继承汉人这样的继承制度。 他们依然靠着类似草原上部落选举的方式,强者为尊,以至于谁都有资格争夺皇帝的宝座,而天下至尊的位置又有谁不垂涎? 而治理小小的草原部落又怎么能和治理大国一样? 因此最后竟出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三十九年间换了十位皇帝的奇景,如此天下又如何不动荡不安? 管中窥豹,从皇位更迭的紊乱便可见元廷政治乱象。 “敏敏冰雪聪明,我也听说过世子文武双全、精通汉学的名声,纵观史书想必世子也知道何为乱世之象。” “蒙古向来强者为王,天下也应当有能者居之,现在的皇帝实在无能,世子既有能力为何不自己亲自登上最高位以图改变呢?” 这声音明明应当是如春寒料峭时节的山涧般清凌凌涤荡俗尘,但现在透过雪白帷帽传来却像是无孔不入般地钻进王保保心底。 他莫名激动又莫名恐慌,一时用力挥出手中兵刃。 方艳青像是早有预料,在刀尖到来时及时起身避让开来,但头上的帷帽却被掀了开来,王保保也终于窥见了那云纱下的真容。 肌肤若冰雪,丹朱点绛唇。 这的确是一张任何人都惊鸿一瞥再难忘却的绝世容颜,但王保保第一时间被吸引的却是那张冰雪玉容上的那双似秋水的眼眸。 明明是黑亮的颜色,他却莫名看到了瑰丽诡异的七彩瞳孔宛如深邃的漩涡般摄心夺魄…… “世子真的不想做一做唐肃宗硬生生把蒙古将尽的气数再延续百年?或是光武帝刘秀再创造一个全新的蒙古朝廷?” 王保保只觉眼前耳边一片迷离混乱。 “须知如世子这样的能臣良将,最忌功高震主啊……” 好像有双魔魅的七彩瞳孔充满百无聊赖的戏谑隔着时空窥探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一切见不得光的欲望并且轻飘飘地引诱出来。 是啊,不管是草原上还是朝廷里他都是最勇猛的勇士,最能打仗的将军,明明他知道如今朝政上有多少弊端需要改正…… 还有皇帝,他现在对他倚重,但要是有一天受小人挑拨,或是觉得他的功劳太多声望太高要除掉他怎么办? 不如先下手为强…… 王保保已然脸上青筋暴起,布满血丝的眼里出现阴狠和暴戾。 “哥哥!你又要做什么!” 亭外隔着很远的距离赵敏突然这样高声质问道,她突如其来的声音也像一束光让王保保终于从迷雾中挣脱了开来。 甫一清醒,他尚未回神就猛然看向对面的女子。 却见她玉面清冷如寒霜,秋水眼眸冷淡又警惕地注视着他,汉人常见的黑色瞳孔既不是七彩颜色里面也没有任何戏谑的神情。 更何况怎么有七彩瞳孔? 那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吗…… 王保保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后背骤然生出一身冷汗。 以至于等赵敏已经急急走过来想要再度质问他的时候,他竟然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了,看背影甚至有些落荒而逃。 隔着遥远时空距离,世界壁垒外的神域内。 注视着一切的祂眨了眨绮丽的七彩瞳孔,双臂支撑着完美地挑不出一丝缺陷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真正意义上致命吸引力的容颜。 满眼无辜地懒散道,“啊啊,不小心玩过头了。” 没办法,作为七情六欲的化身的祂引诱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使其深陷其中真的是祂的天赋本能,玩着玩着就太顺手了。 系统222小心地安慰祂,“没关系的大人,只是游戏而已。” 但祂看了它一眼却摇头很认真地声明,“不行,进食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4 一件很神圣的事。” 在这点上祂有点完美主义的强迫症。 况且这样又差点越界的事还是尽量不要再发生了。 只有小智障系统222满头雾水,它不是在陪大魔王玩游戏吗?祂什么时候吃东西了? 而在它这样的低级系统尚且触及不到的视角里,面前映照出书中世界的流动的水镜正向祂源源不断地流动着无形的各色/欲望。 “师父,兄长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赵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王保保的背影,又转头向方艳青关心道。 “没什么,只是威胁要杀我罢了。” 方艳青像事不关己一般淡淡道,但这话落在赵敏耳中却让她很是苦恼地眉心一皱,兄长和师父哪边都对她很重要…… 然而方艳青却并未对此表示出任何厌恶排斥,已然若无其事地在石桌前亭亭坐下,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之前的棋局。 赵敏也只能暂时按下这些愁思,扬起笑意。 她也坐下帮忙收拾,就见棋盘上黑子像是被白子后方击破地七零八落,而白子里应外合鲸吞蚕食了原本占据大半优势的黑子。 就像如今气数将尽的元廷已是大势所趋。 王保保虽有能力但还没大到能力挽狂澜,如今朝廷上的争夺变化只会成为加速它土崩瓦解的助力。 赵敏没有在意这小小一盘棋。 而对面方艳青冷淡垂下的眼眸里则闪过一丝讽意。 原九阴真经里的移魂大法因为觉得太过诡异偏门,她虽记下了却还是她第一次使用,如今看来效果倒很是不错。 收拾好棋盘,两人并肩走回院子里。 看着身侧若有所思的赵敏,方艳青知道她故意引起王保保注意的另一个目的也将达到了。 今日份更新~ 八千字就算是两更合一啦!明天继续努力日万!万众瞩目的万安寺剧情要来了! 【1】百度百科,不必考究。 这里其实是祂忍不住出现引诱了一下王保保,然后青妹强行解释为迷魂大法,哈哈哈它其实没有那么强的效果。 第43章 万安宝塔43 谨慎起见赵敏原本是不想方艳青与六大派的人见面的。 她将方艳青放在汝阳王府里,六大派的人关在万安寺里头先熬鹰一样熬着消磨他们的意志,还不打算那么快去见他们。 但现在汝阳王府对师父已经不安全了…… 想着兄长在那日凉亭撞见师父后对她不同以往的分外在意,而赵敏自己还有事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师父的身边。 再思及那日苦头陀试探出她确实没有了内力,赵敏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把方艳青带到了万安寺里,左右现在也该到了去见那些人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张无忌等人也终于来到了大都。 万安寺里,夜晚。 张无忌并杨逍和韦一笑三人从客栈里探听到万安寺被西域番僧占据便觉蹊跷,再一探见此地被重重把守就确定了六大派必在此。 他们靠着轻功潜入,躲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窗外。 而大殿里坐在上首的正是换回女装的赵敏,身边是玄冥二老并好些个西域番僧,先后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崆峒派的唐文亮被压上来。 要他们一个个演示本门武功。 张无忌看了半晌,便明白这位元人郡主原来是想要偷学中原武林的精深武学,他没有出声但接下来被压上来的却是峨眉弟子。 还是个熟人,正是周芷若。 不说她是方姑姑的弟子,只说她之前和殷离一起救了他,张无忌想到之前何太冲和唐文亮因不愿展示武功被砍断手指便打算定要救她一救。 然后接下来殿中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周师姐,好久不见了。” 只见赵敏手里捻着合起的白玉扇骨,笑吟吟看着周芷若,一开口竟是语气十分熟稔地唤周芷若师姐?! 但元人的郡主怎么会和周芷若是师姐妹? 张无忌内心暗自惊奇,他身侧左右负责把风但同样细心关注着殿内动静的杨逍和韦一笑也是如此,但接着周芷若的话便又吸引了他们注意。 “谁是你这鞑子郡主的师姐?” 面对赵敏看似友善的态度,向来性情温婉的周芷若却表现地很是冷酷无情,驳斥了这一句后便急急厉声喝问道, “你抓了我们威胁师父,她又被你带到何处去了?!” 张无忌三人虽早有猜测但听得此言才真正能确认方艳青并未和六大派其他人关押在一处,而是单独被这元人郡主带在身边。 三人方才已见识过这女人心狠手辣,一时不由忧心她如此到底是对方艳青到底有何目的,但很快周芷若和赵敏的对话就揭露了原因。 “什么你师父,她也是我的师父。” 赵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像是被触碰到什么不可言说的逆鳞看着周芷若的目光很冷,如今这样倒比刚才的笑脸更真实。 周芷若的面色也很冷然,更添不屑之意。 “当初若不是你假扮汉女想要潜入峨眉偷师,师父怎么会收你这样的鞑子郡主为徒,当年师父念及你年幼只将你逐出师门。” “如今你倒是又对师父恩将仇报?!” 不怪周芷若情绪如此激动,她们一行人自从在西域客栈被迫与师父分开已被关押了数月之久,她心下对恩师安危实在担忧已极。 “周师姐,我叫你一句师姐已是客气,” 赵敏在一众西域番僧们的簇拥的主位坐着,娇媚的丽容波光流转间更有上位者的矜贵和冷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更何况你别忘了,当初在峨眉山上,我们俩同时入门但更得师父喜爱的分明是我,她把我带在身边单独教导同吃同住。” 说到这里赵敏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得意和炫耀。 “是吗?” 她笑,周芷若的冷面竟也冰雪融化般笑了,她的笑容里是却满是讽刺的意味。 “你确定那不是师父在防备你吗?赵敏,你从小就喜欢黏着师父不喜欢我们靠近她,如今看到我们一直待在师父身边……” 其实她们两人幼时的关系就不好,那时的自己不懂,但现在看着赵敏的神情恐怕并不是要对师父不利…… “你一定很嫉妒吧?” 话音一落,赵敏的神情顿时沉了下来。 而周芷若看出来了,外面窥探的张无忌三人也看出了,原来这曾经潜进峨眉偷师的鞑子郡主竟还对方艳青存着师徒之情。 那看来方姑姑/方掌门应当安然无恙…… 张无忌和韦一笑心下微松,唯独杨逍眉心不禁轻蹙,眼里闪过一丝犹疑,莫名觉得这鞑子郡主好像还有些不对。 而殿内周芷若的态度让赵敏耐心耗尽,不再和她废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5 取了剑要她像之前的何太冲和唐文亮一样演示出峨眉武功,毕竟当初她虽拜入峨眉但只待了半年学了些基础的拳脚。 但周芷若既然知她想要偷师,又怎么会如她的意。 纵使赵敏以要用刀划破她的脸为要挟,她的性情倒也和方艳青师徒俩一脉相承的坚毅,即便有恐惧但仍坚持不低头。 眼看赵敏当真已把刀贴上了周芷若雪白颊边,张无忌正想要出手,但这时候赵敏却又将手里的匕首扔下了,哼笑道, “你该感谢师父,若不是我和她做了约定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就要保不住了……” 说罢就叫人又把周芷若压下去了,而她好像也失了兴致没再叫人继续把别的门派押上来,起身往别处走了出去。 窗外的张无忌三人则对视了一眼,决定兵分三路。 一路跟着赵敏打探方艳青所在,一路跟着周芷若打探六大派被关押的地方,一路则去打探这万安寺里的守卫情况。 作为教主的张无忌选择了第一路。 杨逍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但想到青妹或许并不太愿意见到自己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默认了安排。 张无忌跟着赵敏的确成功见到了想见的人。 富丽堂皇、装饰华贵的大殿内。 外间是摆放了各种精巧珍玩的博古架和一面琳琅满目的巨大书墙,角落里是用素瓷盛着的细叶兰花,华丽中又有书香清雅。 ……但好像又有点不对。 悄无声息跟在赵敏身后的张无忌又摸上了大殿里的房梁,眼看着她一路进门穿过外殿径直往隔着一整面珍珠珠帘的内殿走。 大小几乎颗颗相同的珠帘被掀了起来,碰撞间的声音清脆悦耳,与此同时也露出了里面原本被遮掩的景象。 地上是铺满的大片大片的柔软狐裘,皮毛雪白毫无杂色,但比这雪白狐裘更白上几分的是那蓬松长毛间赤/裸的莹白双足。 冰肌莹彻,踝骨圆润如玉。 一双脚足形精致纤美,雪白地亮眼的脚背上的趾骨端正如玉削,五个莹白的趾尖又有一点点粉意,就像一块嫩生生的红姜。 看着就情不自禁想着将其握入手里把玩的感觉,甚至是轻轻在那莹白胜雪的脚背咬上一口留下红红的印子…… 张无忌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赤/裸的双足,更何况还是这样美的一双裸足。 他躲在房梁上脸一红,不由想入非非。 然而下一瞬张无忌将视线上移瞳孔就顿时一震,只因那双美足的主人清丽出尘的玉面不是他要找的方姑姑又是谁?! 往日里的方姑姑一身白袍玉冠,身负双剑。 容貌虽盛极但因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和出家人的打扮只让张无忌觉得仙风道骨,只可远观仰慕却丝毫不敢亵渎。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她完全不同往日。 没有道袍甚至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长及腰身的乌黑鸦发披散全部下来,裤腿下露出的一截莹白到晃眼的纤纤脚腕和双足。 雪白绸缎下包裹的修长双腿以及纤婀玲珑的身姿都一览无遗,尤其是她因坐姿更显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和其上弧度饱满的圆润。 张无忌又惊又惶恐,脸上更觉红热。 目光一时都不知落在何处,然而要想移开又莫名万分不舍…… 而走进去的赵敏已经径直在方艳青身旁挨着她坐下,并且直接亲昵地将脸在她单薄的脊背上,伸手揽住了她楚楚纤腰。 面上含笑的神情满足又依恋。 方艳青就坐在榻上神情淡淡地垂眸翻着手上的书,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般并不搭理,她的身影倒是被赵敏遮住了大半。 这一幕让张无忌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确认了原本的猜测,果然这元人郡主赵敏对方姑姑还是存着师徒之情的。 但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张无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还是说服自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或许这位元人郡主是把方姑姑当成母亲一般了。 然而接下来所见就打破了他的一切认知。 方艳青不搭理她,赵敏却从来不是安分守己被冷落的人。 雪白的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脊背,搂在她纤腰上的手柔软的指腹隔着单薄的里衣在平坦紧致的小腹缓缓摩挲着。 并且动作越来越往上,越来越放肆。 赵敏的脸庞已经凑到了方艳青裸露的颈窝,朱唇间温热的吐息尽数喷吐在那雪白的肌肤,而腰间的手指也探进了里衣下摆。 房梁上的张无忌神情已经从迷惑到震惊。 他就算再不通男女情/事也知道这样的动作代表着什么,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应地看着这一幕不自觉脸红心跳又口干舌燥。 但下一瞬一直不为所动的方艳青就有了动作。 她微微侧头伸手把手上的书挡在了颈窝和赵敏之间,另一只手把不安分地探进里衣的手直接拿了出来。 “赵敏,适可而止。” 此前寝殿里所有丛生的暧昧被这句冰冷的话语瞬间打破,暗中窥看的张无忌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莫名若有所失。 而被拒绝的赵敏倒是很习惯地笑意盈盈。 “那你理理我啊……” 她仍然靠在方艳青脊背上,一只手也搂着她的腰,只是没了之前的小动作,另一只手则是卷起她身侧垂下的青丝把玩着。 仿佛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打破她的冷漠。 方艳青倒是真开口了,但一开口就是十分直接的一句话。 “黑玉断续膏,你该给我了。” 这就是最开始因方艳青适应了十香软筋散药效过后拒绝赵敏近身后她们定下的约定,只要不过分就配合她听她的话,而她给她治好青书的药并且不伤峨眉弟子。 “我方才见了周芷若。” 但赵敏听她这么说却答非所问,方艳青黛眉微蹙不禁有些担心,赵敏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神情但也感受得到她身体一顿。 “你担心她是不是?你还担心宋青书?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你就偏偏要对我这么无情呢?”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在她的身后,赵敏总是似笑非笑的眼底浮现出落寞。 张无忌在房梁上看的一清二楚,也再不能自欺欺人地确认了这位元人郡主对方姑姑竟然真的是这种感情,可她们都是女子啊…… “赵敏,我们都是女子。” 方艳青看不到赵敏的神情却说出了同样的话语,或者说她就算看到了也是一样的回答,她干脆利落地起身远离了她。 “我比你大了三十岁,我的年纪足以当你的母亲,阴阳调和,若硬要说我更是曾经当过你师父,无论是礼法还是纲常……” 方艳青背对着赵敏,白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6 鸦发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绝情,她一条条平平淡淡地道出赵敏不该喜欢上她的理由。 “够了。” 赵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笑着语气比她更坚定千倍百倍。 “我喜欢你与年纪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老夫少妻的事还少吗?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你这般好看的美人?” “什么男女阴阳,礼法纲常更是笑话,你不是常说我们蒙古人是粗鄙蛮夷吗?我又干什么要去管这些酸文缛节呢?”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算与全天下作对都愿意!” 她也学着她一条条驳斥着她的理由。 背对着她的方艳青不知是何反应,但房梁上的张无忌却听地怔愣不已,就像是一条条被拔去了心底的枷锁释放出强压下的情愫。 “这世上男子皆负心薄幸,三心二意,他们瞧不起女人我也瞧不上他们,论才华、论武功、论人品,明明我们才是最相配的。” 说起这段有些相似的话赵敏便想起峨眉后山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她震惊惶恐,只觉以往所学的观念和见识全部被打破。 但后来回到大都随着她年龄渐长父王也开始考虑她的婚事,但她冷眼旁观着周围的这些献殷勤的男人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这个是为了权势,那个是为了她的美貌…… 他们眼底丑陋的欲望让赵敏几乎作呕,并且男人总是觉得自己三妻四妾才是正理,就连她的父王兄长也是妻妾成群。 赵敏情不自禁想起当初胡青羊所说的话…… 或许这也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等着一个生根发芽的机会。 然后她越来越多的想起师父…… 意识到这点后赵敏不是没有找过其他貌美的女子试试…… “我不是喜欢女子,我只是喜欢你。” “我喜欢在峨眉山上你教我弹琴下棋,写诗作画的才华横溢,你武功高绝看轻须眉的骄傲,你谈论天下大势的意气风发。” “……还有在你怀里的温柔。” 赵敏的这些话是这样情真意切,听地张无忌都不禁被其感染动容,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把重锤敲在他心底产生共鸣。 “但我不喜欢你。” 方艳青转头清绝的玉容没有丝毫动容,冷如冰雪。 “你骗人……” 赵敏在她面前总是骄傲而热烈的,这会儿尽管眼眶微红但仍然仰着头笑地那样明艳动人,可是眼底的晶莹却摇摇欲坠。 “明明一开始你很喜欢我的。” 赵敏离开了,寝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方艳青又坐回了榻上,却没有拿起书而是单手支着头在静静沉思着什么,张无忌以为她定然是在想刚刚赵敏的话。 但接着就见她抬眸目光直直向自己看来,四目相对。 “还不出来吗?” 张无忌顿时全身都僵住了,但反应过来还是很慌张无措地用轻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只是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方艳青顺手扶了他一下,就收回了手。 然而这再平常不过的肢体接触,张无忌却触及那明明较常人都更要温凉的肌肤却像是被火烧火燎一样,并且从手上烧到了脸上。 他就这样红着脸嗫喏道,“……方姑姑。” 方艳青现下其实心情是有些不好的,并没注意他太多。见他如此情状也只以为他是撞见方才情景所以觉得尴尬。 时间不等人。 张无忌的到来是在方艳青预料之内,这次提前见上面是意外之喜,她快速又简洁地和他说了这边六大派如今的情况。 “……他们都中了十香软筋散,没有了内力,在把他们救出来之前必须要先把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偷出来。” 张无忌听她认真说着,态度也越来越郑重。 “那解药在何处?” 他知道方姑姑既然如此说定然是已有了想法,果然接下来方艳青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在玄冥二老里的鹿杖客手中。” 十香软筋散的毒药和解药分别由他们师兄弟其中一个保管,并且经常轮流着来,赵敏这番安排属实是十分谨慎了。 但这两人和方艳青实在是老对手了。 赵敏毕竟不能总跟在她身边,方艳青特意寻到机会与玄冥二老产生交集,这两人在她面前总是无法保持理智。 每每见了她玄冥二老便总是又得意她沦为阶下囚又气恨赵敏对她的看重,偏生她都这般还有些本能的畏惧。 而他们最大的底气就是十香软筋散,轮到毒药在手里的时候总是更多几分得意,轮到解药的时候对她总是多几分忌惮。 只消关注他们的反应,方艳青就能确定毒药解药在谁手里。 张无忌得了她的吩咐自然郑重点头应下,而至于其他的方艳青便没多说了,他们既然来了,那范遥自然会去找他们商量。 而范遥的事也实在不必她多此一举事先提醒。 方艳青这里不能久待,不过一会儿张无忌很快就打算飞身出去,临走前他还有些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寝殿内的婀娜身影。 随即反应过来又像被烫到一般连忙回头。 直到和杨逍韦一笑在万安寺外面会合了心下仍然怦然直跳不歇,三人在黑夜里正要往住下的客栈而去,这时身后又跟来一人。 第二日,夜晚。 前一晚虽然不欢而散,但第二日赵敏依然若无其事地前来找方艳青,并且在她表示在寺里待地闷了想要去马场跑马后欣然应允。 两人在马场待了一天,及至傍晚才骑着马慢慢往城内走。 “给你。” 马头齐并,赵敏突然从一侧向方艳青丢了个盒子,她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外表呈黑色,气息芬芳清凉的药膏。 方艳青有所猜测却有些不敢置信赵敏真的会这么轻易…… “这是黑玉断续膏?” 她向赵敏确认,果然她点了点头,闻言方艳青心下真是如释重负,纵然自己原先就和赵敏定下了约定,但她性子这般狡猾…… 方艳青本以为今晚的行动过后,怕是再得不到这药了,放松和惊喜下她原本冷淡的面容不由柔和许多,真心实意地笑道, “多谢。” 这一句谢方艳青说的真心实意。 青书的伤势固然本就是被赵敏所伤,但他们本就是敌对双方,打杀都是再正常之事,这样有益于对方的事才是不正常。 这两者自然是要区分开来的。 当然这也就是说她的谢意,也并不妨碍她对元人的杀意…… “这还是师父你这次见面以来第一次对我笑!” 想到什么方艳青心下尽管已再坚定不过,尤其是看到身侧的赵敏因她的一个展颜而惊喜的笑容一时不由更为复杂。 心情舒畅之下她要求两个人比马回去,方艳青都默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7 应允。 但欢快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多久,因为远处万安寺的宝塔着火了,冲天的火光在夜色里格外显眼,赵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没有注意到身侧之人早有预料的平静。 当方艳青和赵敏赶到万安寺的时候,王保保已经带着人在塔下。 而塔上范遥已给六大派的人喂了解药,正手里拿着鹿杖客和汝阳王的爱妾韩姬和塔下的人对峙着。 王保保正是为寻韩姬而来,见此情形便在塔下放了火,鹤笔翁和鹿杖客师兄弟感情深厚自然不允,双方正起了争执。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敏敏,你……” 听到赵敏的声音,王保保从眼前紊乱的局势抽出心神回过头来,然而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突然望着她身后瞳孔睁大。 然后就在赵敏的眼前,被自她身后的一道寒光尸首分离。 下一瞬断颈上喷出的血花淋了她满脸。 而那头颅从马上落到了地面,甚至还在地面骨碌碌滚了好几圈,脸上还定格着最后一瞬间他望向她时的神情。 赵敏满面鲜血痴愣,几乎是全身瘫软地从马上跌下来的。 耳边嗡鸣着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慌张又惊恐地把那个已经沾了灰尘的头颅抱在了怀里,满心都是绝望地看向方才剑光闪过的方向。 “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 白袍玉冠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望着她。 手上握着一柄软剑,凌凌的剑身上没有沾染到一星半点的鲜血,身上白衣如雪,仿佛依然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姑射神人。 但赵敏知道不是这样的。 就在刚刚这个看起来美地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用她手上的剑在一瞬间砍下了她兄长的头颅,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 果然是被称为江湖剑道第一人的玉女剑…… 快地甚至剑都不必染血。 王保保的死立刻就引起了巨大骚乱,他带来的人其实不少。 他手下的有号称“十八金刚”的十八个番僧,分为五刀、五剑、四杖、四钹,虽然每个单拿出来并不算十分高强。 但每个阵法联合起来,却足以和鹤笔翁这样的江湖超一流高手对个势均力敌,此时其中的“五刀金刚”就正和他打得火热。 另外“五剑金刚”则和韦一笑正缠斗着。 只剩八人自然和其他人一样戍卫在王保保身侧。 赵敏身为王保保的亲妹妹,她甫一到来其他诸人自然纷纷散开,并不阻拦,连带着跟着赵敏一同前来的方艳青同样如此。 而毫无防备让一个江湖上顶尖的剑道宗师在这般近距离下靠近,会有什么后果如今就显而易见了。 “四杖金刚”“四钹金刚”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和方艳青缠斗起来了,而赵敏则是抱着王保保的头颅被其他侍卫拉着连忙带走。 临走前她仍隔着人山人海和刀光剑影通红的双眼满目惊惶又凄绝地望着方艳青所在的方向,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似质问似恳求。 “骗我的……” “都是骗我的是吗,没有一刻是真的吗……” 方艳青在缠斗中仍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看了她一眼又冷漠地收回了目光,手上的软剑一边干脆利落地又杀了一个番僧。 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其实方艳青的态度一直都摆的很清楚,是赵敏不愿看清,她们之间隔着的是如血海深渊的国仇家恨,是战场上的累累白骨。 蒙汉之别,犹如天堑。 她对她固然没有情爱,但当年峨眉山上的那个聪慧灵秀的女娃娃却也是曾真心当做弟子耐心教导的…… 但一己私情在这样沉重的仇恨与责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怪只怪她们恰好生在两个民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 汝阳王和王保保对于元廷来说自然是多么好的忠臣良将,那他们手下就沾染了多少为光复汉家江山而前赴后继的义士热血。 时机既到,这样的人为何不杀? 擒贼先擒王这招总是十分有效的。 王保保的死让剩下整个万安寺里的番僧都士气大跌,而这时张无忌和宋青书也领着明教的一行人都过来了。 王保保身边的十八金刚为报仇此刻全部围着方艳青,鹤笔翁得了空就向塔上仍然抓着鹿杖客不放的范遥高声大喊道, “苦先生!你放了我师哥吧!” “你看你的老相好方掌门现下好好的!再生龙活虎不过!你和她的私生女儿周姑娘也服了解药,你去救她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当真是让在场所有认识方艳青的人都霎时一愣,正在和人缠斗的都险些被对面的刀剑砍上一刀。 尤其是塔下的宋青书和塔上正和武当其他人关在一起的殷梨亭。 方艳青倒是心静如水,十八个番僧已被她杀的只剩十个。 对付他们的间隙还有空一招弹指神通将对面刺来的剑用内力顺水推舟呼啸着震向鹤笔翁的方向,伴随她比剑光还冷的嗓音。 “再胡说八道,我便先取了你性命!” 鹤笔翁险险避开天外飞来这一剑,自亲眼目睹方艳青一剑将汝阳王世子砍了头他可真是对她发自心底的胆寒。 知道王保保死了他们这群人估计再留下来也没有活路,只想赶紧救了师哥两人立刻跑路。 然而他头脑实在不聪明,当下又急中生乱。 对之前范遥忽悠他时说方艳青是他老相好和周芷若是他们私生女儿的说辞深信不疑,当下擦了擦冒冷汗的额头便恳求道, “方掌门,你帮我劝劝苦先生啊……” “我可没有胡说,你十五岁和他相识一见钟情,十六岁在峨眉山下的共度七夕交换了定情信物,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可都说的清清楚楚啊……” 这些事说的有鼻子有眼,不怪乎鹤笔翁深信不疑,就是周围边打斗边听着的明教诸人和塔上的六大派等人都快忍不住相信了。 “范遥!你要救人就救人!胡编乱造什么!” 方艳青选择不再和鹤笔翁这个糊涂虫掰扯,直接冲塔上的罪魁祸首,然而范遥或许是多年隐忍卧底一朝放飞自我。 也或许是他面对她时总忍不住瞎撩拨,听到方艳青的喝问,他不仅不见好就收还变本加厉,非常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我哪里说错了?” “难道我们没有十五岁一见钟情?还是你十六岁没有亲手绣了白底红梅的香囊做定情信物?还是十八岁没有到蝴蝶谷和我见面?” 还哪里说错了?他这不就是狡猾地偷换了个主语把杨逍和方艳青当年的事换成他自己完完全全照搬过来吗?! 方艳青把剑从面前敌人胸膛拔出的间隙,抽空向不远处正好也向她看来的杨逍不泛暗恼地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8 冷瞪了一眼。 ……这人怎么什么都和范遥说! 杨逍自然也觉尴尬和恼怒,但这是对范遥的,而面对青妹的冷眼就只有摸着鼻子悻悻垂首了。 而其他人听方艳青对此竟然没有反驳,心底都呕吼一声都不由有些激动和微妙。 不是说方掌门和明教左使杨逍有一段吗?怎么又和明教右使范遥扯上关系了?这是一网打尽……? 今日份更新! 今天又是吃瓜名场面哦~ 第44章 彼此相拥44 大都城外,西北山谷。 明教和六大派一行人自万安寺里逃出,驱散了把守城门的官兵出了大都城外便有杨不悔和小昭率人驾着骡马大车来接他们。 一行人向西北行出五十余里后,便在一处隐蔽的山谷歇脚。 诸人经历了这一场大变故也算同甘共苦了一回,纵使从前正邪两派有诸多龌龊,但如今六大派的确承了明教一个天大的人情。 此时谈起脱困的经过,自然对身为明教教主的张无忌感激不尽,其中也少不了作为内应的范遥和方艳青。 对此方艳青既不居功自矜,也不故作谦词,淡然应下后自己也郑重向张无忌道了一声谢。 “无忌,这次真是多谢了你前来搭救。” “不,不用……” 张无忌耗费了大量内力施展乾坤大挪移把六大派诸人从宝塔上救下来,此时原本已有些精疲力尽地靠在一块大石上歇息。 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手足无措地红了脸。 “方姑姑有难,我救您是应该的,” 他这样语气理所应当地说着,目光却有些躲闪着不敢看她,方艳青心知是之前他撞见了她与赵敏在一起的影响,倒不觉有什么。 但暗暗关注着她的几人眸光却不约而同地闪了闪。 “哎?怎么光谢我们教主不谢我呢?”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方艳青身旁落座,只听这语气就知是范遥,相比于自觉不远不近地保持距离的杨逍,他倒是无所顾忌。 方艳青冷淡看他一眼,也不理会。 别说谢了,只他在万安寺里胡编乱造的她和他的谣言,她现在能容忍他坐在旁边不动手已经是看在他之前帮忙的份上了。 尽管经年不见,但只一眼范遥还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同样也像多年前一样她越不搭理他,他越来劲,范遥眼里浮现笑意面上却十分做作地长叹一声道,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这忙里忙外地又是给你准备软剑防身,又是帮你盗宝剑,到头竟然来一句谢也得不到……” 说着范遥就像变戏法一般从他那宽大的番僧袍子里取出了一柄极为眼熟的四尺来长的宝剑,正是那天下闻名的倚天剑。 倚天剑和秋水剑都被赵敏拿走了,方艳青本以为估计是要之后再寻机会去汝阳王府里夺回来了,此时见了自然惊喜。 她伸手接过,范遥倒难得没有刁难直接松了手。 “多谢……” 剑之于剑客相当于半身,更何况倚天剑还有更重要的作用,方艳青将剑出鞘温柔地轻抚着剑身,这一句谢说的诚心诚意。 见她欢喜,范遥自然也觉欢喜。 但看她这般又仍然忍不住嘴贱地撩拨道,“果然啊当初该叫你记住我的脸,没了以前的俊脸你对我连对这剑的耐心都没有。” 方艳青心情好,不与他计较。 秋水明眸里还含着未散的淡淡笑意睨他一眼,“我看你是脸皮越来越厚。”说的好像从前她对他就有耐心一样。 方艳青对范遥的态度并不太客气,但对比和其他人之间以礼相待的相处偏生这样好像还更多几分故人之间的熟稔。 张无忌似随意地明知故问,“方姑姑和范右使从前就认识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之前在万安寺宝塔下的八卦他们可还没忘记呢,那时候是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现下处境安全了自然是好奇心大起。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六大派的人尚且自恃名门正派个个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非礼勿听的模样,而明教的人几乎是明目张胆地两眼放光看着这边。 身处漩涡中心的几人倒是都淡定自若。 范遥挑了挑眉,甚至是兴致大起地开口道,“是啊,我和……” 方艳青见他这般就知道他又要开始胡编乱造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来说,因此范遥话头才刚刚开始就被冷冷淡淡地打断。 “我和杨逍相识时顺带认识的,不熟。” 她倒是并不避讳杨逍的存在,并且着重强调了‘顺带’‘不熟’两个词。 “诶诶诶……” 范遥被她拆穿也不气恼,只是颇为不服气道,“我明明就是和他同时认识你的,要说起来还是我先和你说了第一句话。”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杨逍,玩笑道,“你看杨逍他这老得和我这毁容都差不多了,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对我们俩厚此薄彼呢?” 杨逍虽沧桑但依然儒雅的面容瞬间黑了下去。 “范遥,这么多年当哑巴是把你憋坏了吗?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这还是向来嘴毒刻薄的杨逍第一次说别人不会说话。 方艳青则是淡淡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我长得丑。” 看看这张一经出现就冠绝江湖几十年来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的清绝丽容,要说丑那真是全天下最荒谬的谎言。 其他偷听的人觉得好笑,尤其是明教诸人。 心中都暗笑道难怪范遥既追不上黛绮丝又追不上方掌门,这想要吸引心上注意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反其道而行之啊……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看似挤兑却又像插不进去。 因为这本就是属于他们三人的少年时光。 没有参与过去的人自然只能当一个默默围观的看客,武当的队伍里殷梨亭看着这一幕温润的脸庞上眼底是微不可查地黯然。 他正要垂首,这时方艳青若有所觉地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群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在其他人察觉之前方艳青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但殷梨亭唇边却不再苦涩而是浅浅一笑。 杨不悔和小昭按照杨逍的吩咐早就购齐了干粮酒肉。 这会儿就领着明教和六大派的弟子们煮了分食给大家,杨不悔盛出来一碗肉汤特意亲自端着走到了武当队伍里给宋青书。 青书一路都受她如此照顾,婉拒也无用。 如今见她过来几乎是都有些习以为常地用左手接过,昳丽的玉面温和淡笑着礼貌地向她道谢的同时不忘再次委婉嘱咐道, “杨姑娘,你多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杨不悔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她性子本就率直热烈倒不至于还手足无措到话都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9 不清,虽有害羞但还是冲他爽朗一笑坚持道, “我会的,不妨碍我照顾你。” 青书只能无奈,但一转头就对上几位师伯师叔们齐齐向他投来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含着笑意眼里的神情或欣慰或打趣。 一旁的殷梨亭虽然对杨不悔的身世有些微妙,但还是表示尊重和鼓励的拍了拍青书的肩。 青书明白他们的意思,既窘迫又觉得无奈。 但转头一看,却见峨眉那边姑姑也是冲他淡淡一笑,倒是她身旁的那位唤作周芷若的弟子颇有些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让青书又有些莫名其妙了。 好好用了一顿热汤肉面,被关了几个月的诸人也都像活过来般恢复了体力,才终于有了气力说起了如何为此事复仇。 少林寺的空性禅师在此次事件中被害身亡,方丈空闻大师便号召六大派与明教从此摒除前嫌,同心协力驱除鞑虏。 其余各派也被屠戮许多,自然纷纷响应。 但此事终究是长久之计,一时半会儿定然无法决定,被囚数月的各派掌门都打算先回门派里看看,休息几日再行商议。 此时天色也将明,诸人便在此分别。 因着张无忌的关系,武当难免再停留了一会儿嘱咐几句。 方艳青吩咐了周芷若带着峨眉弟子们往蜀地方向走,自己却并未急着离去。 武当一行人和张无忌说完话便要离开,方艳青正要跟上,这时张无忌却又拉着那位名叫小昭的小姑娘走到了她面前。 “方姑姑,可否请您帮个忙?” 张无忌的神情颇为恳切,方艳青自然停住了脚步,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借她的倚天剑一用把小昭身上的镣铐砍断。 方艳青当然不会不允,剑一出鞘便将之断开。 武当已经上路了,她没有过多寒暄最后道了别便往他们走的方向追去,她没有看见自己身后张无忌殷切地望着她背影的眼神。 “公子……” 还是小昭笑容勉强地唤他,张无忌这才不舍地回了神,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比起已出家的女冠的身份,比起德高望重的峨眉掌门,比起作为长辈的方姑姑,张无忌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是一个女人。 好像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又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些情愫一旦萌芽便再也无法阻挡它的枝繁叶茂。 而这一切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杨逍和范遥。 只是两人显然没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他们晦暗而落寞的目光一致地看向了武当走的方向,也是她方才追去的方向…… 方艳青本以为要花些时间追上武当的队伍。 但不曾想没一会儿就在山间的路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原本沉静的面庞在见到她的一刹那眼眸陡然像落满星辰般亮起。 “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以为你是要见我。” 殷梨亭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下一瞬对面的方艳青清冷的玉面却浮现出了浅浅一笑。 “那你没有猜错。” 殷梨亭白净秀气的面庞红意不减反增,从脸上蔓延到了脖颈。 方艳青看着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深,但以防这个生性腼腆的他真的害羞到紧张的地步没说什么,只从袖中取出东西转移话题道, “这是黑玉断续膏,对大力金刚指造成的伤势有奇效。” 而此时需要这药的不就是被伤了右手的青书和瘫痪多年的俞岱岩,涉及到这两者尤其是后者殷梨亭的态度立刻就认真了起来。 他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也没怀疑什么,而峨眉与武当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什么客套的话,更何况大恩不言谢。 殷梨亭郑重地接过了盒子。 按理说他现在就该道别离开了,但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尤其是这样单独两人相处的时候,他其实很不舍…… 殷梨亭一时竟很难说出道别的话,但总要离开的。 “抱抱我,好吗?” 就在他动了动唇要开口时,对面的方艳青却先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清泠泠的嗓音让殷梨亭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他抬眼看去,却只对上一双静静注视着他的秋水明眸。 明明那张洁若冰雪的玉面寡淡地没有任何情绪,但眉目间却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地脆弱和疲惫。 最终殷梨亭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揽了她入怀。 自所有长辈离世方艳青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放心地让自己依靠着什么汲取温暖,她的性情也一向很坚毅, 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 这几个月来方艳青待在赵敏身边自然是不轻松的,但却并非是这种时刻被人看守近乎囚禁的日子给了她压力。 而是赵敏偏执的爱意…… 或许是她自身强势的性情使然,方艳青其实并不喜欢这样霸道或者说是太过于自我的感情,她也不喜欢被谁以爱之名的占有。 在赵敏身边面对她无孔不入几乎令人窒息的爱意时,方艳青总是会想起殷梨亭。 他很少诉说什么也很少越界插手她的事,但她只要一回头就总能看到他温柔注视她的眼神,她说什么他就去默默做什么。 其实这个黑玉断续膏方才她早就可以给武当,但她还是拖到了现在,而他果然也单独来见了她。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无人的山间温馨相拥。 他们只是拥抱,什么也没做,但胸膛下相贴的两颗心从未有如现在这一刻靠的那样紧密。 直到本就破开鱼肚白的天空逐渐亮起第一道霞光,烟粉色的朝霞照耀在他们身上披上了代表朝阳灿烂和希望的色彩。 今日份更新! 今天比较短小,明天一章结局~ 第45章 屠狮大会45 自那日离开大都,已过了大半年。 然而翻过年来江湖中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失踪了二十年的谢逊近来又出现在了江湖里,并且被少林寺所擒获。 这个消息立时让整个江湖都轰动了起来。 少林寺为此事特地向全江湖宣布在五月初五端阳节时在嵩山召开屠狮大会,邀请了各门各派前来参加。 五月初五,端阳节。 江湖上各门各派都齐聚少林寺,少林将山上原本数百亩菜园压平成了一个广阔的广场,搭起数十座大木棚由知客僧引着入座。 人数多的门派自占一棚,人数少的便合坐一起。 群豪毕至,自然是前所未有的盛会,许多原本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明教的人早几日就到了嵩山。 这会儿彭莹玉一边给不熟悉中原武林的张无忌介绍场上杰出人物,一边细算了算不加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0 教此时场上竟来了四千六百余人。 这么多来在此,其中难免有诸多恩恩怨怨,性急的已经问起了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正吵嚷间就听知客僧朗声报道, “峨眉派方掌门率众弟子到!” 话毕就见入口处已走进一队英姿飒飒的女子,为首的容貌最盛的白袍玉冠,额点朱砂的道姑正是峨眉派掌门方艳青。 大半年前她在大都砍下汝阳王世子王保保的头颅,之后引地朝廷震怒举兵围剿峨眉,而方艳青直接竖旗率领峨眉众人起义。 不但将围剿的元兵尽数击退,如今更是已完全占了蜀地。 此事整个江湖都早已皆知,元廷虽已统治中原百年,但武林中人却无不心念汉室江山,只是终究无明目张胆对抗朝廷的魄力。 但众人无不人所共敬她这等女中豪杰,见她前来纷纷投以注目。 跟在方艳青身后的还有一头戴红巾的年轻男子,随着峨眉的队伍走到了与武当相邻的木棚里后与她说了两句话却向明教走来。 “属下韩林儿见过教主!” 这自称韩林儿的年轻男子一来就恭敬向张无忌行礼,张无忌并不识得他,还是身后的杨逍轻声向他解释道, “这是本教各地起义军中的颍州红巾军首领韩山童之子韩林儿,峨眉在蜀地起义后与红巾军多有联络。” 而韩山童和韩林儿既然是明教中人,见了张无忌这位明教教主自然要前来拜见。 张无忌闻言也不摆架子,自然是兄弟相称。 韩林儿态度却仍恭敬,而拜会过后他憨直地摸了摸头有些为难地道,“教主,我这次是奉了父亲的命要跟在方掌门身边的……” 张无忌会意自然不会阻拦。 甚至嘱咐道,“我明教和峨眉都以驱除鞑虏为己任,如今既然峨眉与红巾军合作自然要同心协力,大力襄助。” 如此,韩林儿自然全无顾虑地笑着应下。 他于是又回到了方艳青身边,张无忌耳尖地听到他唤了她一声“青叶姑姑”,一时眉头不禁蹙起既是疑惑又觉有些抵触。 那头青书见了方艳青到来自然也前来拜见。 听得韩林儿如此称呼便直接疑惑发问,方艳青自然不会隐瞒他,况且到了如今这也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了。 “我早年因父亲的缘故与韩山童大哥相识,那时父亲隐姓埋名,我去见他时顺便也为我伪装了身份,取名杨青叶。” 杨是母姓,青叶是父亲所取,说是假名倒也不算。 后来方艳青在父亲死后再次与韩山童暗中联系上后对方虽然知道了她真实姓名与身份,但仍然如从前唤她“青叶妹子”。 韩林儿随他父亲自然也如此称呼。 方艳青这番话解释是解释了,但好像又更添了许多疑惑,比如她的父亲当年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又是如何与韩山童相识。 但此时人多嘴杂,青书自然不会刨根问底。 武当来了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四人,两个木棚离地不远,方艳青正与他们寒暄,青书就注意到她的身后的身影。 “你可还好,殷离?” 从大都回来后因为起义对付元人,方艳青无法抽身,但她派了大弟子静玄和周芷若两人前去灵蛇岛找殷离。 她安然回到峨眉后如今自然也在队伍里。 被金花婆婆带去灵蛇岛一遭她倒是没吃什么大苦头,仍然是那个活泼娇俏的性子,但方才还笑着的人自进了这广场见了对面明教的木棚里的殷野王却安静好多。 听到青书的关心,对上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你好,好地到处招蜂引蝶……” 殷离回来后听师姐周芷若说起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其中自然包括了杨不悔对青书的照顾有加,这口气她早就憋闷不已了。 青书从前不懂她为何生气,如今虽懂了但只能故作不知。 “你心情不好,我不敢扰你。” 他如往常般温和淡然地一笑,说完便稍稍行了个告辞的礼又和姑姑说了一声就转身回了武当的队伍里。 而身后殷离见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渐渐红了眼…… 今日少林寺中来了众多武林各路人物。 他们有的是与谢逊有血海深仇,来此只为杀谢逊报仇雪恨;有的是觊觎屠龙刀,想要夺得宝刀成为武林至尊,有的相互有私人恩怨,想要借此机会了结。 更多的则是来凑一凑热闹。 但无论如何少林寺若是想私吞屠龙刀,那是无法服众的。 也因此有了这一场屠狮大会,而奇怪的是这样一场盛会少林寺的方丈空闻大师却未曾露面,说是身体不适友空智大师代为主持。 而更奇怪的是频频发言的却是他身后达摩堂一老僧。 但最终还是由武林中的规矩,单打独斗较量武功,艺高者胜,各门各派若有两人败阵就不得派人,而连胜两场也需下场休息。 最后胜出者谢逊和屠龙刀都归其处置。 众人均无异议后,登时就有人出来叫阵,片刻间场中就有六人分成三对在较量,广场上一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武当只出了青书和殷梨亭两人。 他们之所以出现本就是为了张无忌和方艳青,意不在谢逊和屠龙刀,如此就让青书上场这个小辈锻炼下,殷梨亭自是主动请缨。 明教出的则是张无忌和范遥。 贵精不贵多,与其多出几人输了两次没了资格,倒不如让他们两个能有全胜把握的高手上。 而峨眉这边出的则是方艳青自己和周芷若。 选择芷若而没有选择武功更高深的静字一辈的弟子也是为了锻炼她的能力,左右方艳青自己就能保证必胜到最后的把握。 武林中各门各派纷纷比试过,逐渐有输了两场后退出。 最后果然只剩下了方艳青和张无忌。 张无忌极为尊敬又爱…爱重他的这位方姑姑,其实最不愿意和她站在对立面拼个你死我活,刚上场神情就已十分为难。 “方姑姑,我……” “张教主,全力以赴吧。” 他才刚开口方艳青就直接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说的是和当初在光明顶时相同的话但称呼却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因为这次比武和光明顶本就不同。 张无忌是为救谢逊而来,方艳青是为杀他而来,对于这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那他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如此,两人立毕一人执剑一人执圣火令。 同一时间动起了手,毕竟他们都深知对方不是可以轻忽的对手。 张无忌虽年轻但奇遇颇多,仿佛得天眷顾般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武功和地位就已站在了江湖顶尖的位置。 而相比在光明顶时,将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1 一年的时间他对武功显然更为融会贯通,尤其是在灵蛇岛上对战波斯明教来使时学会的圣火令武功。 即便是到了方艳青这等境界都觉颇为棘手。 在光明顶上之时尽管是在张无忌已轮战数人的情况下,她能在百招之内使其重伤无法还手,而如今与张无忌算是真正旗鼓相当。 一人身怀九阳神功,一人身怀玉女九阴功。 都是中原武林的至高武学,甚至一阴一阳恰恰好相生相克,张无忌的圣火令武功招式古怪,摸不清出招的套路。 但方艳青早已达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无剑的境界,早已不再拘泥于招式,更不拘泥于剑形。 她手上的倚天剑是剑,她袖中飞出的金铃索是剑。 她两指双并亦是剑。 张无忌的招式固然古怪捉摸不透,但她周身心随意动不知从何处迸发出的剑气却更为可怕,她本身就是一柄锋锐无匹的宝剑。 张无忌身兼几家之学,武功繁多,方艳青亦是如此,甚至古墓派和峨眉派的武学因是女子所创所以很多都兼具繁复美学。 再兼之他们轻功都极为高绝,如此让周围人只能看到广场中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错时几乎左左右右布满的飘渺余踪。 眼力稍差的根本捕捉不到他们的招式。 但战至最后两人却都化繁为简,越打招式越简单,越打越慢,两人两掌挥出时就像拂动一片落叶一阵微风时那样轻柔。 但周围武林众人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他们都心知在武学上虽然总说招式要多复杂令人看不透才越厉害,但其实当到达最高深境界时其实反而是大道至简。 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可越来越快容易,但快到极点要慢下来却也难,同样的到底当刚强到极点要化刚为柔同样又是一个新的境界。 需知举重若轻。 莫看他们挥出的这一掌是如何平平无奇,但只有真正的高手以及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掌却是已胜过前面所有招式。 两掌相对。 台下人尽皆屏息凝神,知道胜负就在此了。 而最终其实也不出大多数人预料,是张无忌略有不及先脚步微跄向后退了几步,而方艳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漏洞。 她周身白绫与剑光齐齐一动。 不过一瞬间众人只见漫天白绫翩飞着落下,露出那身姿凌凌好似皑皑雪岭之颠的霜华玉树的白衣丽影手执长剑。 剑尖所指正是对面张无忌的胸膛。 玉面清丽生寒,洁若冰雪,冷若冰雪,宛如姑射神人,而被她用白绫缚住双手剑尖所指的张无忌则是神女手下甘愿伏诛的罪人。 “……我认输。” 张无忌望着她怔怔许久低下头如此苦涩地说道。 任谁都看得出她若是想方才大可以把剑刺入他的胸膛里,左右这场比斗本就生死不论。 因此在张无忌认输后原本因紧张的战斗而屏息凝神不敢出而过分寂静的广场周围骤然爆发出一阵心服口服的赞叹喝彩声。 若说在光明顶时,众人就知方艳青武功之高绝。 但如今却才是真正把她的实力列为了一代已完全奠定为了如张三丰这等武林宗师的地位。 “峨眉派方掌门技冠群雄,武功列为天下第一,可还有谁不服?”依然是那位少林达摩堂老僧出言。 方艳青武功高绝共所见之,她性情虽冷但为人向来嫉恶如仇,扶危济困,即便对明教中人也无滥杀无辜之举。 广场周围各门各派自然无人出声表示不服。 如此那老僧便又道,“那么就依英雄大会此前的规定,金毛狮王谢逊和屠龙刀便交由峨眉方掌门处置。” 此时按理本该一锤定音。 经过这一日比武,太阳早已走到了西山,广场上渐渐黑了下去,这时那老僧却又道, “谢逊如今正被囚在后山某处,只要方掌门打败看守他的人,少林便心甘情愿将之交出。天色已晚,明日咱们再见识方掌门天下无双的武功。” 方艳青冷淡地一颔首,没有说话。 张无忌站都有些站不稳由杨逍和范遥扶了下去,杨逍走前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她漠然转身的背影。 峨眉的队伍由知客僧领着去了单独的客院。 周芷若替她开口送的客,而待他一离开,方艳青就再强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被身后的一双手及时扶住。 她唇色微白,从唇边溢出了点点鲜血。 “可有大碍?” 身后扶住她的人担忧又着急地问道,却不是方艳青以为的哪一个弟子的声音,而是殷梨亭温润纯澈的嗓音。 “无事,只是受了些内伤。” 方艳青摇摇头,“我调息一会儿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我抱你过去,好吗?” 殷梨亭却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这样一句话,在得到方艳青点头后就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边,然后才一边走一边回答道, “我见你神色不对就知是受了伤,但你一向要强不肯示弱于人,我方才在外面也不敢上前扶你,只能跟在后面过来看看。” 而见了他来,峨眉弟子们倒是很识趣地放人。 方艳青这时也不再强撑放心地把身体全部力气都倚靠在他看似并不魁梧实则紧实有力的胸膛,直到他把她动作温柔地放在床上。 “明日的比试……不要紧吧?” 少林毕竟是千年传承不断的门派,底蕴深厚,能够用来看守金毛狮王的僧人岂能普通? 而见他没有因为张无忌说什么泯恩仇的话,只是忧心她比试的安危,方艳青既觉满意又觉暖心地微微一笑安抚道, “休息一晚,到明日下午定然养足精神了。” 她笑意又微淡,“……更何况我是一定要胜的。” 殷梨亭自己是个温厚性子,却知她性子坚毅又素来杀伐果断,也知道她为父报仇的决心,闻言并不因担心就劝阻她什么。 只是默默走出去让她调息,又像每一次她到武当山上那样亲手下厨为她煮温补内伤的药膳。 待到夜色完全暗下来,用完药膳方艳青的内伤已是好全。 但没想到刚送走殷梨亭,张无忌就前来找她了。 方艳青原本是不打算见他的,但张无忌却托殷离转告她说有关于看守谢逊的僧人的消息想要告知。 如此方艳青到底还是见了他。 原来早在前几日张无忌就和明教等人来了少林,想要在端阳节武林众人齐聚少林之前先把谢逊给救出来。 但那时以他和杨逍以及殷天正三人斗看守谢逊的渡难、渡厄、渡劫三位老僧却都只斗了个旗鼓相当。 殷天正更是在这场比斗结束后坐化仙逝。 因此当下张无忌便提出建议,“方姑姑,明日不若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2 与你一起二人联手。” 连张无忌和杨逍以及殷天正三人联手都只能和三僧斗个旗鼓相当,而方艳青武功虽略高张无忌一筹却也不能保证自己一人面对他们三人能全身而退。 但她仍冷冷直言道,“我是定要杀了谢逊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张无忌就算帮了她但她也决不会因此放过谢逊,张无忌自然听明白了。 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帮您本来也不是因为……” 张无忌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让方姑姑一人去斗三僧,更何况即便义父留在少林最后也是被处决的结局。 而若是将义父救出后方姑姑仍坚持要杀…… 那便由他代为自刎谢罪吧。 而面对张无忌的好意坚持,方艳青思虑良久终究应了下来。 若只是为父仇她一人去斗即便付出性命又何妨,但此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份更新~ 本来说一章完结的,但是来不及了,先发一半出来,剩下的一半差不多再等一小时就打出来了~ 第46章 少室山下46 第二日下午,众人再次齐聚。 依旧是那达摩院老僧,这次更是问都不问空智大师就直接站了出来领着峨眉打头带着众人去了后山谢逊关押之处。 而众人上得山峰,就见三位高僧分坐在三棵松树之下。 那老僧道,“谢逊就囚于这三棵松树间的地牢下,看守他的是蔽派渡劫、渡难、渡厄三位长老,方掌门胜了他们便可带谢逊和屠龙刀离开。” 杨逍适时出声,“一人对三人,少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那坐东北角,面颊凹陷瘦的全无肌肉的名叫渡难的老僧脸色漆黑,有似生铁,“方掌门若要寻一二帮手自然也可。” 如此张无忌便顺理成章地站了出来。 这倒是让围观的众人颇觉意外,只要稍微了解张无忌和方艳青分别与谢逊的恩怨就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几乎截然相反。 没想到如此倒联起手来了…… 话不多说,方艳青和张无忌面对这三位老前辈亦是严阵以待。 而一交上手后她便知昨晚张无忌所言全然非虚,这三位老僧其实单拿出来莫说比她就是比张无忌都是要稍逊一筹的。 但这三位高僧枯禅数十年坐下来,早已心神相通,一人招数中露出破绽空隙,其余两人便立刻及时补齐。 三人分别双手持铁链长鞭,分坐三角简直是毫无缝隙。 但方艳青和张无忌两人虽是第一次合作,但他们此前曾有两次酣畅淋漓的比斗早已在交战中对对方的武功招式了解甚深。 如今合作起来亦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仍是张无忌双手持一圣火令,方艳青一手持倚天剑,一手飞舞袖中金铃索,都说武器一寸长一寸强,他们两人倒也算长短兼顾。 这对于围观众人无疑又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 张无忌所学武当的武功与方艳青峨眉的武功都重在刚柔并济,此时他们两人的配合便将此一点展现地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张无忌出招强势,方艳青便白绫婉转一旁配合,他若身法虚虚实实,她手中利剑便在此间凌厉而出。 三位老僧纵然年长,但论起内力双方却相差无几。 甚至要说方艳青和张无忌所练的玉女九阴功和九阳神功都有内力生生不息的效果,他们两人昨日对敌时内力相克互相抵消实为天敌。 但如今配合对敌少林三僧却是再好不过。 因此缠斗许久,在内力武功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终究是更为年长的三僧先露出了颓势,尤其是三人里实力稍逊的渡劫。 方艳青和张无忌配合默契,立刻抓住漏洞。 方艳青一手倚天一手白绫独自拖住了渡难、渡厄两人,张无忌则单攻渡劫将之一掌击出后,趁此机会飞快进入地洞后将谢逊带了出来。 比斗时双方各尽全力,光明正大。 都是如此难逢势均力敌的对手,又无旧仇自然不由惺惺相惜,见事已至此渡难、渡厄和方艳青都默契地双双收手。 三人双掌合十,诚意道,“阿弥陀佛,老衲心悦诚服。” 方艳青和张无忌亦诚心道,“大师承让。” 说完双方五人其实都觉内力震荡,口中不约而同溢出鲜血,渡难三僧又坐回松树下调息。 方艳青却是强撑着转身把剑对向了谢逊。 “谢逊……” 张无忌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什么,谢逊却在他之前开口了,“峨眉方掌门,我知道你是谁。” 这些日子谢逊被囚少林,每日听渡难三僧念诵佛经,他的心境从最初的愤怒暴躁竟慢慢静了下来最终大彻大悟。 思及这些年为报仇所做的种种错事,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因此张无忌要带他出来时他甚至是不愿意离开的。 此时谢逊沉沉道,“你要如何报仇都随你,只是在此之前我也有一桩事需要了结。” 话毕便向人群里大声一喝,“成昆!你还不出来吗?!” 他手指的是少林寺僧众的一名老僧,张无忌抬眼看去,他在光明顶上见过成昆因此正要提醒盲了双目的义父这不是成昆。 但谢逊却道,“成昆,你改了相貌,声音却改不了,你一声咳嗽我就知道你是谁!” 那老僧还待不承认,但谁也没想到一条白绫却是宛如白虹般向他脸上飞速打去,出手的正是方艳青,她眸光极冷地看向他, “你从哪里偷来的易容手法!” 别人不认识她还能不认识吗?那手法分明是她父亲方评…… 见避无可避,那老僧也就是伪装的成昆将脸上易容面具一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号令道, “少林僧众听命:魔教滋扰少林!格杀勿论!” “空闻方丈落入叛徒圆真手里,众弟子先擒恶贼!再救方丈!”比圆真号令更响的是一直甚少出声的空智大师。 原来成昆挟持了少林方丈空闻大师,这才令空智大师不得不听其号令,当下见其败露不再隐忍让少林寺众人对付成昆党羽。 而谢逊则上前和成昆恶斗起来。 成昆想要杀了谢逊把一切罪恶栽赃到他身上,死无对证,而谢逊岂会如他意,将当年成昆是如何逼/奸妻子,杀他父母妻儿之事道出。 众人这时才知他们师徒的恩怨原是如此,杀人全家那么谢逊找成昆报仇自然是理所应当了。 论武功谢逊其实是及不上成昆这个师父的,但一时成昆也奈何不了他,而自己党羽远少于少林僧众,拖下去他就是赢了也难逃。 成昆心中记恨方才道破他易容的方艳青,兼之知道她武功比之谢逊义子还高又和谢逊有大仇,不由动起了歪脑筋想要激她动手。 “方掌门!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3 忘了你父亲方评的大仇吗?他只因为想要劝阻我师父空见大师被谢逊所杀,就死在了谢逊的七伤拳之下!” 方艳青方才一人拖住二僧,其实颇受了些伤。 见她在众人面前都吐了血,场面又一下混乱起来了,殷梨亭和青书实在对她担忧不已早已穿过熙攘的人群一左一右扶着她。 方艳青一边暗中调息,一边冷眼旁观。 闻言只冷然道,“我的仇报不报关你何事?或许你这藏头露尾的小人可以先解释下为何会有我父亲的易容?!” 见她拒绝,且对自己颇为不屑的模样,成昆满是恶意地嘿然一笑。 “藏头露尾?那方评当年是在藏什么?只可惜藏了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自己女儿给他生了个这么像他的大外孙子!”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光明顶上鲜于通说宋青书是方艳青和杨逍的私生子太过荒谬,但也不是没人把他和方艳青相像的事在心底留下了点疑虑。 此时就有人不禁将目光投向宋青书,见他面若桃花,昳丽灼灼,和方艳青的清丽绝俗、淡雅出尘的容貌是不一样的美。 况且两人性别不同纵使有那几分相似其实也并不明显,但现在成昆却道宋青书和方艳青父亲方评相像…… 方评早年间为了寻找屠龙刀在风陵师太继任掌门后就选择了易容改装隐姓埋名游历江湖各处,因此在武林中名声十分不显。 如此几十年过去,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但少却不是没有,之前只是没有注意,这会儿就有较为年长的人回忆起少年时方评的模样,对方相貌惹眼倒还真有印象。 如此再和宋青书刻意对比下…… 嘶…… 有人在心底已经悄悄有了定论,而再看此时守在方艳青左右两侧的武当殷梨亭和宋青书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顾忌于峨眉和武当,到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而更多没有见过方评的人只是半信半疑,但终究疑虑更深,而很快谢逊和成昆进一步的战局也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谢逊和成昆的比斗原本是他在下风的。 但最终谢逊以伤换来了把成昆拖进了原本关押他的地牢里,地牢里黑暗地伸手不见五指,却是谢逊这个瞎子最适应的环境。 而对成昆却是有弊无利。 众人走近地牢听着里面的动静紧张地等待结果,最终谢逊带着成昆又从地牢里飞将出来,此时成昆却已经也被戳瞎双目。 成昆武功被废,但令人震惊的是谢逊最终却是选择了没有杀成昆报仇,而后他却突然自散了武功坐于地上对众人道, “我谢逊作恶多端,诸位如今就有仇报仇吧。” 他虽这般说,但他的义子张无忌却还率领着明教众人都虎视眈眈呢,对方的武功虽未列首位但也是有目共睹的高绝。 一时其他人竟都有志一同地看向了方艳青。 而方艳青却没有急着动手,她趁着方才比斗的空暇已调息了完毕,此时没有管废了武功的谢逊而是看向空智大师道, “不知现在少林可能把屠龙刀给我?” 人群一时为屠龙刀的名字骚动起来,也有人心中唏嘘和微妙,这位峨眉方掌门不忙着为父报仇却是先要急着拿到屠龙刀…… 这次的屠狮大会虽然后来完全被成昆掌控,但既然是天下英雄都认可了的规矩,空智大师倒并没有出尔反尔。 当即就令人去把屠龙刀拿了出来。 屠龙刀是由一名大力武僧拿出来的,或许是神物自晦,它刀身黑黝黝毫不起眼,弹指声是非金非木的沉郁,无声无色。 方艳青一入手便觉沉重,足有一百多斤。 她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这刀的细节,确与父亲和师伯口口相传的屠龙刀特点对得上这才放下心来。 在场众人对屠龙刀闻名已久,却并没有几人亲眼得见过,此时见得其真身又想起那个武林至尊的传言目光不由火热了起来, 但再想起如今持刀的峨眉掌门这两日所见的武功之高…… 又不得不按耐下心思。 方艳青一手握着屠龙刀一手倚天剑向谢逊走去,张无忌知道此时就是算账的时候了,自然挺身挡在了义父面前恳求道, “方姑姑,我义父他已没了武功……” “让开!” 方艳青知道他是想要求情,按理说武林中人按照道义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但难道每个人作了恶散去武功就可以弥补人命吗? 她不想听那些毫无用处的话,直接冷声打断道, “张教主,我们的仇与你无关,” “当初张翠山夫妇回到中原我从未逼问过一句他们和你谢逊下落,如今请张教主你也不要管我和谢逊之间的仇恨。” “我尊重张翠山夫妇和你为情义信守承诺,不出卖义兄义父的为人,也请你尊重我身为人女为父报仇的决心。” 提到死去的父母,张无忌顿时愣住了,当年参与过武当山上张三丰百岁寿宴逼死张翠山夫妇的诸人也纷纷沉默了。 就连武当的俞莲舟几人也无话可说。 当初张翠山夫妇一回来,他们知道方艳青与谢逊的仇恨其实是颇为忐忑和为难的,一边是五师弟一家一边是六师弟一家…… 但不曾想方艳青却一句都没问过他们。 甚至在武林各派逼问武当时站在了武当这边帮了许多忙,这般品行实在让人敬佩和感激。 也是因此如今知道谢逊再次回归他们武当一行人除了殷梨亭和青书的其他几人来到少林也是哪边都不打算帮的。 “无忌,你不要管。” 就在这时,谢逊出声了,他向张无忌喝道,“你今日若是阻人报仇,才是对我这个义父大大的不孝!” 最终,张无忌还是十分艰难地让开了路。 此时场中方艳青毫无阻碍地和谢逊对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同样与谢逊有仇的希望她杀了他偿命,也有人暗暗贪婪地看着她手里的屠龙刀和倚天剑。 “谢逊,你可承认是你杀了我父亲方评?” 当着众人的面方艳青先是这般质问谢逊道。 谢逊沉默一瞬,应道,“是,就像成昆说的那样,方评先生是好意为了阻止我杀空见大师被我用七伤拳所杀。” 方艳青握着屠龙刀的手颤抖了一瞬。 即便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在听到杀害父亲的仇人亲口承认时她仍是无法真的平静。 “你可知其实这把屠龙刀当时就在我父亲手里。” 几息过后方艳青稍稍平复情绪才再次开口,却是在众人惊诧下丢出了这样一个令人大出意料的消息。 就连本已平静接受死亡的谢逊都骤然抬起了头。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4 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方艳青清冷至极的声音缓缓道出了这句江湖上流传已久的话,并且在众人被挑起心中火热的贪念时用一句话让群雄哗然。 “这句话真正的秘密其实峨眉一直都知道。” 说实话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有过疑虑,一柄宝刀如何能成为武林至尊呢?只看谢逊他拥有了屠龙刀也没有成为武林至尊啊? 因此众人其实一直猜测屠龙刀有秘密,但没想到峨眉竟然一直都知道,此时不管有没有小心思的都不禁将炯炯目光投向方艳青。 “屠龙刀和倚天剑本是峨眉郭襄祖师的父母,郭靖黄蓉夫妇以我外祖杨过的玄铁重剑融化后所打造成了屠龙刀、倚天剑。” 这些其实是众人都有所耳闻的,之后倚天剑被郭靖夫妇传给了小女儿郭襄,而屠龙刀则是传给了儿子郭破虏。 但郭公破虏在襄阳城破后身亡,屠龙刀也就此流失江湖…… 想起昔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以一生践行此言并率领天下群雄死守襄阳到最后的郭靖夫妇,此时在场诸人无不表示敬意。 而令人没想到反而是方艳青竟是神雕大侠杨过的外孙女,有性急的人便怀疑她这莫不是想要独占这一双刀剑不由焦急问道, “那屠龙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方艳青眸光清寒地看向这不知是存着何意的人,清冷的玉面有些嘲讽地淡淡一笑,“秘密?秘密就是……” 说着在众目睽睽下,她手中左右刀剑陡然相击。 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金石撞击声后,在场众人无不双目圆睁地看着那被武林中人追捧了近百年的屠龙刀和倚天剑纷纷断成了两截。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方艳青慢条斯理地从断裂开来的刀剑中取出了由特殊材质的东西包裹的两样东西,显然是早有预料。 而这时她才拿着这两样东西扫过众人平静而有力地道, “所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靠的并非是这把所谓的刀,而是里面由郭靖郭大侠特意传承下来的武穆遗书!” “武穆遗书里记载的是昔年岳飞将军一生行军打仗的兵法心得,郭靖大侠眼看襄阳城破怕它落入蒙古人手中才如此处心积虑!” “屠龙指的是希望后人能借此驱除鞑虏,屠那高高坐在我汉室江山上作威作福的蒙古皇帝这条伪龙,复兴我汉室江山!” “这才是屠龙刀真正的秘密!” 明明方艳青清泠泠的嗓音并未有多么慷慨激昂的语气,但一字一句却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心上。 场上不知何时变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武林中人这些年追逐屠龙刀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武林至尊,为的是号令天下,总而言之不是名便是利…… 可如今得知了屠龙刀真正的秘密与含义,得知了先贤前辈是如何用心良苦,直到为国殉难之前都在想着为后世人留下推翻蒙古人的希望和火种…… 对比这样的无私无我,只觉这些年为屠龙刀为一己私欲掀起江湖上无数腥风血雨的他们是多么丑陋和渺小。 原来这就是……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又羞愧地默然不语,再想起郭靖郭大侠曾说过的这句话时仿佛又有了更深的体会和感触。 “谢逊。” 依然是方艳青率先打破了这份众人难堪的沉默,她淡淡道,“我父亲方评一生都为武穆遗书奔走,为了不引人瞩目他只能易容乔装隐姓埋名,有门派不能回,有家不能归,妻女不得见。” “为了光复汉家河山他心甘情愿默默无名,从未滥杀过任何无辜之人的性命,却在毕生所愿即将达成时被你所害。” “他的武功本不在你之下,只因在寻回屠龙刀时身受了重伤,屠龙宝刀是多么好的神兵利器,可到死的前一刻他都未曾把身后背着的屠龙刀拿出。” 最后方艳青看向了方才拦在谢逊身前的张无忌,神情与语气一般平淡如水,可眼底却已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你的父亲不该死?难道我的父亲就该死吗?” 张无忌被这句话震地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低头再不敢看她目光,围观众人也默默不语,为父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 谢逊从方艳青叙述起屠龙刀的来历就一言不发了,此时他阖然长叹一声,“该死啊,我的确真的该死……” 话毕不等任何人反应他就忽然拿起断裂后掉在他面前的半截屠龙刀猛地往脖子上直接割下深深的一刀,自刎而死。 用这把他研究了二十年,到头来是一场笑话的刀…… 张无忌手往前伸了伸,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阻拦,就像方姑姑和义父说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仇恨,除了他们没人有资格置喙。 而义父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在谢逊死后方艳青却突然出手一根玉蜂针射向了成昆,武林中近年的纷乱皆由他而起,更是与元人狼狈为奸自然也该死。 屠狮大会就此结束。 各门各派下峰入寺,由少林寺招待用了一餐饭食。 正要离开之际,却有人急急来报山下却有大举元兵前来围剿。 空闻方丈见此不慌不忙地微笑道,“诸位还是此时立刻散去,元兵见寺中只有和尚也无可奈何,就让他们败兴而归。” 他这实是一番好意,屠狮大会是少林召开,本就因成昆而生了不少乱,不愿见到应邀前来的武林豪杰们再因此血溅少室山。 但群雄心知他用意又怎么会肯退缩。 元兵大举前来扑了空绝不会肯败兴而归,定然会滋扰少林寺,按照他们一贯来定是要屠戮和尚们,再放一把火烧了少林寺。 武林中人本就轻生死,重恩义。 尤其是方才听了屠龙刀真正的秘密得知了如郭靖大侠和方评先生这等仁人义士之举,心下早已燃起一腔热血只恨不能效仿先贤。 便都决定留下来与元兵好好斗上一场。 杨逍指挥着五行旗在山下先行抵挡,诸人则齐聚于大雄宝殿中商量对策。 方艳青此次前来少林,韩林儿陪同她一起,其实还带了一队红巾军在山下没上来,她此时神色认真却并不如何凝重。 “方姑姑……” 她正与韩林儿说着红巾军的部署,但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身果然见到了张无忌的身影。 见他仍然这般唤她,没有因谢逊的死而迁怒于她,方艳青与谢逊之间的仇怨也已结束,她到底还是换回了旧日的称呼淡淡道, “无忌,有何事吗?” 张无忌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姑姑,但要他从此与她断绝关系不再往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而张无忌现在来找他为的是修复屠龙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5 和倚天剑。 金毛狮王自刎,但此时的经过明教中人都亲眼见证于情于理都怪不上峨眉掌门,烈火旗的掌旗使庄铮曾受方艳青不杀之恩。 他精通锻造之术,经杨逍提醒后便向张无忌提议帮忙把断掉的倚天剑和屠龙刀重新铸成。 方艳青闻言自然没有拒绝。 她的秋水剑在大都被赵敏拿走,范遥帮她盗回时只找到了被随意丢在宝库里的倚天剑却找不到秋水剑。 如今倚天剑是她唯一相伴多年的武器,而屠龙刀也是先祖的剑融化打造传承下来的,不说其本身是件神兵利器也能作为纪念。 因此她特意亲自去向庄铮道了谢,然后很干脆地把倚天剑和屠龙刀交给了他。 这般自然又让庄铮大添好感,更何况知晓这一刀一剑的含义后他心中对于能够重铸它们也觉颇为与有荣焉。 经过方才的屠狮大会,此时在场各门各派的人物都对武功最高,品性也最为服众的方艳青颇为敬仰,马首是瞻。 方艳青并不托大,与众人同心协力商量对策。 明教与元兵斗争已久,在排兵布阵上尤以杨逍最为擅长,而武当这边其实青书也颇善阵法谋略,当初在光明顶一战时还曾由他出谋划策击败五行旗。 方艳青也不藏私拿出了方才在屠龙刀里取出的武穆遗书,几人商量后最终决定按照其上“兵困牛头山”法子击退元兵。 由武当带着擅长轻功者虚张声势,伪装寺中诸人尽皆逃走的假象,引元兵来追,再有何者埋伏,何者攻坚,何者断后…… 一一安排好,众人于是这般按照计划进行。 其时天色已经入夜,如此靡战了一夜一天前来围剿的元兵无不被他们反过来与外面的红巾军一起里应外合全部斩杀。 尤其令众人惊讶的是红巾军手里配备的火铳和火炮。 这种武器其实在元人手里也有,但技术也掌握在朝廷手里,早就听说峨眉正是研究出了火铳和火炮所以起义才如此顺利。 这次也是用火炮这等利器将元兵都轰炸了震塌在山谷内,经此一役,众人对于方艳青和峨眉派自然更加敬服。 当天晚上少室山下欢声雷动,武林群雄豪情畅饮。 第二日清晨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屠狮大会虽然来时气势汹汹,去时诸人却反而其乐融融,趁兴而归。 方艳青趁此机会在丐帮离开前把刀剑中藏着的降龙十八掌给了丐帮帮主史火龙,他们多年前在她初出江湖时便有交情。 他也是少有的知道古墓派存在的人。 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早已失传了部分,如今能得其完整精要史火龙自然是感激不尽,他也很理解她之前故意隐瞒如今私下告知的举动。 毕竟在江湖中最容易掀起风浪的除了神兵利器就是武功秘籍,反而是如武穆遗书这等兵书没人感兴趣。 若不想后患无穷,还不如将其隐瞒下。 而告别了史火龙后,方艳青回到少林寺门前时明教和武当的人也都还没走,方艳青带着峨眉弟子们与他们一并往山下走。 殷野王刚失了父亲,如今再看到女儿似乎才体会到血脉亲情的可贵,对着她颇为欲言又止,但殷离的心思却飘向了武当那边。 待到了少室山下,该要分开时。 张无忌和对方艳青认真地道了别,范遥也依旧不正经地笑着让她别忘了他,而杨逍一如既往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只静静地看她。 峨眉与武当还可以并行一段路,与明教就此分道扬镳。 此时五月的山间是带着晨间露水的清新草木,抬头是云雾缭绕的青山绵延,万尺悬崖高耸入云,绝壁陡峭。 明教一行人缓缓在其中行着,有说有笑。 杨逍依然是那副白衣书生的儒雅打扮,身处人群中纵然笑着气质总有些不合群地冷傲,眼看着那道白袍的身影缓缓隐没入山间。 他有种预感,此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杨逍这时突然又有些后悔起了方才没能好好和她道别,可从前的他还能在她面前肆无忌惮,但如今却反倒与她说话都有些不敢。 他实在不敢看到她对他无爱无恨的漠然眼神……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原本默默不言的杨逍突然开口朗声高歌一曲,山间行走的明教众人都不由惊讶看来,但他们性情恣睢惯了,笑一笑就不以为意。 尤其是后来范遥搭上杨逍的肩也一起唱了起来。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來兮何所终……” 这首曲子其实并非出自中原,而是杨逍和范遥曾听黛绮丝唱过的波斯小调,那时的他们并不太懂,只是觉得好听记性好随意记下了。 如今不知怎么就突然又想了起来…… 杨逍紧紧握着袖中曾一剑划破又被他小心翼翼缝补好的香囊,摩挲着雪白的缎面上的灼灼红梅早已刻入骨髓的每一道绣纹。 沧桑不复少年的面容笑意越盛,声音也越来越高。 在山间的另一头,武当和峨眉还未曾走远。 那悠悠的歌声也顺着山间缭绕的云雾和清冷的微风传了过来,这歌声明明听着是笑着的其中深深的怀恋与沧桑却莫名荡气回肠让人惆怅。 让人想到岁月的流逝,想到生死无常,想到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年华渐老时的物是人非…… 方艳青听出了这声音是属于谁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一笑,她早已放下了过去,而对他们之间半生的恩怨纠葛也终究在一笑里全部释怀。 武当队伍里张松溪听着这歌声看似不经意地望了她一眼。 他大概是当时在光明顶上对杨逍和方艳青之间的事最不惊讶的人了,因为从后来在武当山上再次见到这位峨眉掌门时他就认出了这位曾在广东的海上见过的姑娘。 到如今他尤记得当时两个少年少女在月下吹笛舞剑,脉脉含情的情景,而后来在光明顶上听到杨逍和她的事也想起了原来这位明教左使就是当初那个少年。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來兮何所终……” 那时张松溪看他们分别处理巨鲸帮之事就觉得他们恐怕无法长久,而到如今听着这段隐隐歌声他内心不禁浮现了另一句话。 一入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完) 呼!完结了完结了~ 下个世界是天龙八部的阿紫,原著里她的性格相当讨厌,不过我的阿紫可以和原著当成两个人。 但是不幸的消息是天龙八部我还没看完,所以会请几天假把原著看完,期间会不定时掉落倚天世界的番外~ 番外评论会有红包掉落,爱你们(亲亲)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6 第47章 逍遥二仙(番外一) 【年少绮梦·殊途不同归】 杨逍生性冷傲孤僻,不与世俗同,年少时更是桀骜不驯,轻狂地谁也不放在眼里,虽读圣贤书却对所谓的礼法教条嗤之以鼻。 师父看他这般模样常常无奈又目露怀念。 据说祖师东邪黄药师便是这样一位离经叛道的奇英怪才,非圣毁贤并从小在家喜欢咒骂皇帝,以至于气得父亲将之逐出家门。 杨逍当真是像极了他,当然…… 也像极了那人。 杨逍知道那人是谁,几十年前闻名天下的神雕大侠杨过,最后一次华山论剑里名列五绝之一的西狂,一位同样疏狂桀骜的奇侠。 亦是他师父念念不忘之人…… 杨逍对这位最常出现在师父口中的前辈很好奇,但对于师父一生未嫁即便到白发苍苍仍然记挂着旧人的一腔情痴却并不理解。 他相貌俊雅,少年英才。 身边从来不缺少女子的爱慕甚至是投怀送抱,但和范遥一样在眼光极高的他们眼里这些不过都是庸脂俗粉。 杨逍看不上庸碌之人也看不上这些千篇一律的女子,刻薄些的说法就是和她们在一起都觉着是自己被占了便宜。 和他志同道合的范遥自然是同样想法。 一经出现就艳惊四座的黛绮丝是第一个让他们眼前一亮的女子,但不知是否因为她异域长相的原因,还是他无意情爱的缘故。 杨逍的惊艳仅仅就是惊艳罢了,过后和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 倒是范遥对黛绮丝穷追猛打。 尽管在杨逍看来,范遥不过是少年心性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觉得能与自己堪配的女子又见追求者众多起了胜负欲。 决心要在明教一众人里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 虽也有几分喜爱,但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基于皮囊的浅薄之欢,更多的还是见到一件珍物觉得好玩和炫耀意味居多。 杨逍自然是做壁上观。 而黛绮丝显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就能随便俘获的女子,本就对范遥无意的她看出他没用几分真心自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还是当着明教所有人的面,刀架在脖子上拒绝。 这对于范遥来说已经不算是拒绝了,而是羞辱,作为好兄弟的杨逍自然是陪着恼羞成怒的范遥暂时离开了光明顶散心。 然后就在蜀地他遇上了自己的惊鸿一瞥。 会注意到她当真是极正常的事。 世事纷杂,红尘浑浊,杨逍向来自诩众人皆醉我独醒,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各人眼底各色的欲望与弱点。 却从没见过这样干净的人…… 明教的教众大都穿白袍,却从没有一人如她般将一袭白衣穿得仿佛自仙山雪域里走出来那般不染半点俗尘凡念。 出尘绝世,鹤立鸡群。 他们仅仅隔着面具对视一眼,却叫他心中莫名一动。 她的不谙世事让他不禁莞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关注一个女子,这点兴趣就像一阵轻风拂过平静已久的心湖泛起浅浅涟漪。 若仅仅只是擦肩而过,那这涟漪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但有些缘分仿佛天注定。 当天晚上他们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相遇,他们并肩作战杀鞑子,因为范遥的缘故他也终于得见了她面具之下的真容。 原以为如黛绮丝那般的艳光四射已是世间绝色,谁知世上竟还有这般仿佛天地钟灵毓秀造就的神仙人物。 仙才卓荤,冷浸溶溶月。 若不是他们白日已见过一次,在这月色与雪色相融的夜里乍然得见恐怕都会忍不住疑心这是吸收了月华化人的冰精雪魄。 那天夜里,他们一起围坐篝火不约而同猜到了对方身份。 在跃动的火光里他们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雷里杨逍仿佛终于明白了师父曾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果然是一见误终身。 杨逍不否认他们这段感情的开始有基于容貌,世人都爱好颜色实在再正常不过,当然只要越走近她便越能发现…… 容貌于她实在是最不值一提的锦上添花。 杨逍不喜欢蠢人,心思深的他同样不喜欢狡狯奸诈的女子,或许这也是他对黛绮丝实在提不起兴趣的原因。 挑剔的他偏偏遇到了方艳青。 自小隐居世外,初出江湖的她纯粹得像一张白纸,如杨逍这般的聪明人根本无法抵抗亲手将之染色的诱惑。 他在峨眉山下等了她三月。 最终得偿所愿再次见到她,从此他带着她看山花烂漫,纵马于荒野之上,体会了一番人间烟火以及……男欢女爱。 她冰雪剔透又不泛聪敏灵动。 杨逍向来自认是天之骄子,文武两道皆不输于人,然而遇到她这般无论是武学天赋亦是文才慧根都兼备的女子才知何为惊才绝艳。 她从不是需要他保护的柔弱女子。 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是并肩作战的友人,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更是彼此倾心的恋人。 她是杨逍所见过的最特别最难忘的女子。 她就像一处被深深埋藏的宝藏,是杨逍最先发现了她,但其他人也迟早被她的熠熠生辉所吸引。 杨逍这般霸道的人自然想要将之占为己有,却终究无法得偿所愿,因为孤鸿子的意外死亡方艳青与他决裂,从此分道扬镳。 两个生性强势的人都太过骄傲,哪里会肯先低头。 倘若在分歧最开始暴露的时候,他肯退一步哪怕他们仍然不能在一起却也不至于走到恩断义绝,形同陌路的地步。 但有过彼此情浓的曾经,杨逍哪里忍受得了一点分离。 甚至是看着她遁入空门…… 因为太过在意反而无法理智地思量,他破罐子破摔地只想用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没办法再那样冷漠地抽身离去。 他本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只是从前她不知而已。 但杨逍太过自大,他高估了情爱在方艳青心中的地位,或者说他低估了她的骄傲和坚持。 他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可以将她哄回来,他以为她是那种交付彼此后为了情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但她显然不是。 那天晚上她刺向他胸口的一剑,尽管最后偏了一寸…… 但他却感受到了切实的杀意。 那时的杨逍明明知道伤口再不处理就会流血而亡却自暴自弃地静静躺在露天的旷野里等死,她想杀他,这条命给她又何妨…… 比起不能与她在一起,死在她手中反倒更合心意。 但最后他被人救了,更荒谬的是救他的人竟然是她的弟子,然而那时的杨逍哪里有心思去管这无关紧要之人呢? 这当胸穿过的一剑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7 他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再无可挽回的余地,也让素来顺风顺水的杨逍无法忍受这份感情上的巨大挫败。 甚至陷入更深的折磨因爱生恨…… 恨她为何就一定要把孤鸿子,要把峨眉看的比他还重,于是他犯了一个错,一念之差造成了他们的半生仇怨。 从此终南山下,他再没了去第二次的机会。 昔年七夕交互定情信物后峨眉山下说的话也终究应了誓言,杨逍此生定会前来迎娶方艳青为妻,如有违背,一生宁做孤家寡人。 从此独坐坐忘峰,怀此遗恨了残生。 【擦肩而过·声声慢】 范遥最初认识方艳青的时候他对她是怀抱着敌意的。 他并不喜欢所谓名门正派,道貌岸然又虚伪的人,那时刚被黛绮丝当众以死相逼拒绝的他自尊心受挫也对其他女子一并迁怒。 所以他对她抱着嘲弄的态度。 尤其明明是他和杨逍一起认识方艳青的,但她却偏偏唯独对杨逍更亲近一些,对他却冷漠以待,这样厚此薄彼的差别对待。 于是他的态度越发恶劣不也是理所当然。 他看着杨逍对她的兴致大起,看着她的面具被他划破却连怒意都懒得对他升起转而却问起杨逍的名字,看着他们在篝火前交流着你知我知的秘密,在相视一笑间情愫暗生。 明明是三个人同行,却只有两个人的故事。 范遥以为自己心底的不适是因为对这个莫名插入他们兄弟间的女人不喜,可分别时他却莫名其妙地悄悄买了一副新面具。 然后冷眼看着她接过杨逍的帷帽,把身后的面具震碎成齑粉。 范遥或许是知道自己是有些不对劲的,却下意识不愿意多想,于是之后明知道杨逍是要去找她,他仍倔强地独自回了光明顶。 只是再见到黛绮丝时却已无了多少波动。 甚至是她不惜叛出明教都要与执意与韩千叶在一起,范遥也只觉得嘲讽以及对她如此轻而易举抛弃明教的愤怒罢了。 直到三年后他才在蝴蝶谷再次见到了方艳青。 当然他也看到了她与杨逍彼此间的浓情蜜意,而她对他虽没了初见时的冷漠但也不过是忽视罢了。 杨逍性情冷傲孤僻,负俗之讥;范遥的傲气不比他少只是比他更为圆滑内敛,表现在众人面前向来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然而在她面前却像颠倒了过来。 毒舌刻薄的杨逍唯独对她收敛了满身的刺,像个翩翩公子,而对其他人都能长袖善舞的范遥唯独总对她口出不逊,阴阳怪气。 这一幕估计让了解他们以往德行的胡青牛惊讶不已,事实上日后再回想起来范遥对自己这幅幼稚地引她注意的模样也哭笑不得。 在初遇她的那天原本他还自诩人情练达,内心暗笑对风月之事的了解远胜于看似风流实则还是个愣头青的杨逍。 然而当遇到真正欢喜之人…… 什么圆滑什么手段却都在她的冷眼里抛之脑后了,情本由心而起,面对她时便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了。 当然这些都是在蝴蝶谷那一架后意识到的。 她和他打了起来。 以她淡漠的性情能被他逼到出剑也是相当不容易,但这本来就是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或许是看着她与杨逍的恩爱实在心情不顺。 想要借此证明什么,或是斩断什么吧…… 范遥能在弱冠之龄坐上明教仅次于教主的光明右使之位,在以武为尊的江湖中他的武功水平显而易见。 五散人不必说不如他,青翼蝠王不过以轻功为最,四大法王里白眉鹰王和金毛狮王因着年长的缘故要更胜一筹。 而四大法王里紫衫龙王虽是排在首位,不过是占了波斯来使和女子的身份大家有意谦让的缘故,实际上武功不过比五散人更胜一些。 可以说范遥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年纪相仿,武功也不相上下的人不过就一个杨逍,也是因此他们两人在明教里关系最好。 也就是说范遥对其他人是带着些居高临下的轻蔑的。 这不是狂妄自大,是恃才傲物,甚至这份骄傲都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轻蔑,而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方艳青。 然而范遥万万没想到事情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输了。 向来自负武功的他在自己最骄傲的一项上被她狠狠打败,然而当被她冷眸执剑抵在胸口时,范遥感受到的却不是愤怒和恼恨。 而是再无法自欺欺人的疯狂心动。 这份心动其实并不是一时而起的,能让杨逍一眼便自人山人海中注意到的女子,脾性相投的他又怎么会真的是讨厌她呢? 所有的冷言讽语都是口是心非的掩饰。 黛绮丝和方艳青最初都只是让范遥眼前一亮的女子,但他这样的男人就像一匹烈马,得能够驾驭他才能让他死心塌地。 而方艳青以绝对的实力折断了他的骄傲,征服了他。 ……可是这已经太晚了。 感情上的事就是如此阴差阳错,或许当年他们三人初见时就隐喻了一步晚,步步晚,终究是有缘无分。 这是逍遥二仙的番外~ 第48章 青衫相伴(番外二) 【爱恨两难·入骨相思知不知】 因为天生心疾的原因,孤鸿子虽能习武却不能情绪过于波动,因此他自小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 温润如玉,长袖善舞。 这也一直是落在孤鸿子身上的标签,作为峨眉派的首徒,下一任的掌门人,他在峨眉弟子们乃至外人眼里向来都是极为合格的。 二十年来他活地循规蹈矩,处理门派事务,统管弟子们习武,在外则代替师父出面与其他门派交流,他也一直以为会这样按部就班下去。 师妹的出现就像在他平静的世界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因为两代掌门都是女子的缘故峨眉有许多女弟子,孤鸿子对这些师妹们向来一视同仁,恰到好处地爱护,从无什么特别。 只有师妹,只有她…… 她美地出尘绝世,意气殊高洁,她有着远远胜过他的天赋,颖悟绝伦,她有着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冰雪纯洁和灵动狡黠。 还有他最为艳羡的逍遥洒脱…… 直到见到她,孤鸿子才知世间竟有这样特别的女子,也才知道他这样自以为死板沉重的山竟也会为她而哗然。 得知她是方评师叔的女儿是自己的师妹时,他夜里竟会情不自禁庆幸幼时师父将他带了回来,他与她才能有这同门一场的缘分。 他们在一起练习峨眉剑法,谈论武功和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高手绝学,明明是从前再平常不过的事仿佛都变地津津有味。 他平淡无波的生活因她变地有趣起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8 她初涉世事,从前在古墓里活地单纯又枯燥,于是春日他会邀她去踏青赏山寺桃花,冬日他与她红炉煮酒,观雪中红梅灼灼。 她是无法被束缚,只想遨游九天的仙鹤。 孤鸿子只能尽力为她打造最舒适的巢穴,以期她能生出眷恋在外倦了时能回到峨眉栖息,况且这里本就也是她的家不是吗…… 她如稚子无邪,不通情爱。 孤鸿子以为这样他就能足够满足了,他是她嫡亲的师兄,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远胜过其他任何人。 然而,然而她这样纯白的人竟也会沾染上情爱吗…… 孤鸿子本以为素来清冷的她在自己面前灵动的一面已足够特别,直到亲眼目睹她与那个白衣少年两人间的脉脉含情。 原来这才是情之所钟…… 孤鸿子看着她与他白衣翩翩,宛如璧玉成双的背影相携而去,作痛的心脏让他明白师妹这一次的离去与以往再不相同。 从小他就习惯于压抑自己的私欲,没有私欲就不会生出嗔念,但生在凡俗里又有哪一个能天生就活的无情无欲呢? 压抑地久了一朝爆发反而易生痴念。 他这一生因为心疾不能大悲大喜,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待和养恩成为合格的掌门和大师兄活着。 几乎所有的私欲都只为师妹一人而生。 她就是他的情,她就是他的欲,他因她喜而喜,他因她悲而悲,体会过七情六欲的滋味再叫他收回无异于剥皮抽骨之痛…… 孤鸿子纠结了许久,自我折磨着。 嫉妒和不甘像毒刺一样在他的心头扎根发芽,让他寝食难安,可要让他伤害师妹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只能卑劣地拦下了师叔的信件,奢望能延迟他们成婚…… 而就在这时他意外得知了那个少年的身份,原来此杨逍就是彼杨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教光明左使…… 这个消息让孤鸿子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的师妹冰清玉洁,善恶分明,怎么能被这等肆意妄为,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人带累了清誉,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适合…… 孤鸿子这样想着仿佛就能说服自己,尽管他再明白不过自己的私心,不过他会赎罪的,他并不是想独占师妹…… 他只是为她铺一条最好的阳关大道。 常年习惯谋定后动,八面玲珑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挑衅就激怒得要与人决斗呢?而杨逍也果然如他所想入了他的套…… 可见这人确非良人。 我行我素,只顾自己恣意却未为师妹考虑。 孤鸿子知道自己不是杨逍的对手,在武学上的天资他确实不如他们这般真正的天之骄子,但只凭匹夫之勇可定不了输赢。 而杨逍他太自大了…… 当看着他傲然离去的背影,孤鸿子感受着心脏传来的犹如碎裂的尖锐疼痛,和眼前渐渐弥漫上来的黑暗却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自己赢了。 师妹的天赋比他好,她比他更适合峨眉派掌门的位置,从此她的前途一片光明,不会再和魔教妖人扯上什么关系…… 至于自己,本就难以活过四十岁…… 他已经过了平淡又无趣至极的二十年,其实也不怎么想活着了,剩下的二十年若要眼睁睁看着师妹与那魔教之人纠缠不休。 倒不如就此长眠于峨眉,如此也算陪伴师妹一生了。 【蓦然回首·守得云开见月明】 华山脚下路旁的茶寮。 简单搭成的草棚里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有做买卖的商人,有行路的百姓,还有几个身着道袍的年轻道人,三三两两地落座。 “噔噔……” 道路尽头忽有马蹄声响起,但茶寮内的众人神态轻松并不复从前的谨慎小心,生怕路旁哪里会出现一队元兵就开始烧杀抢掠。 因为这是大明,洪武十年。 天下初定,蒙古人被赶出了中原,尽管处处百废待兴,但百姓们精神面貌却完全不同以往,因为从今以后这是他们汉人的天下。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茶寮前停下。 有好奇的便抬眸望上一眼,就见道上两匹神骏的黑马,马上是一男一女一青衣一白衣的两道身影。 身姿挺拔,只看气度便颇为不凡。 待那两人走近来,便见男子大约花甲年纪,两鬓霜白,面有皱纹但因神情温润看着只觉上善若水般可亲可近。 而他身侧的女子相貌就较为亮眼多了。 绿鬓淳浓,玉面丹唇。 尤其肤色极为雪白宛如珠玉细腻生辉,只从眼角的细纹和其不同年轻人的沉静淡然的气度可看得出年纪已然不轻。 不过至多四十多岁的年纪吧…… 茶寮中那一桌年轻道人平均只有二十岁的年纪,还是少年人,到底未修成超脱凡尘的心境,乍然见到这等殊色不由多看了几眼。 在心底叹惋美人迟暮的同时悄悄猜测其年纪。 “来一壶茶,多谢。” 两人在角落里坐下,青衣男人向茶寮老板温声道了一句,但他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女子就按住他的手淡淡开口劝道, “你这几日晚间都有些失眠,不宜饮茶。” 她的嗓音也是清泠泠极为动听,如山涧鸣泉,即便有那一二不明显的沙哑也只仿佛珍珠摩擦过沙地般的令人心痒痒。 让人更加确定其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好,都听你的。” 她只是陈述利弊,并未直接阻拦,但对面的男人依然清润的眉眼却顿时泛开深深笑意,捏了捏她手心语气极为温柔地全盘应下。 于是店家最后上的是一壶白开水。 女子陪着男子一起喝白水,而待看着她从袖中取出一瓶蜂蜜倒入两人杯中后,男子眼里的笑意就更为温柔了。 女子梳的是妇人发髻,而从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的小动作和温情脉脉的氛围,不消说他们俩必是一对恩爱眷侣。 两人喝完一壶白水便即上路离开。 一青一白的背影骑着马齐头并进着不急不缓地离开,那几个年轻道人是华山派的弟子,这时候早已上路正好又与他们擦肩而过。 “夫人,你看这花如何……” 几人只远远看到那青衣的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身微折就利落地用马鞭在道旁卷起一朵开地正盛的胭脂花,到手中时花瓣一片未落。 而身侧马上的女子没说什么,只微微侧身。 男子就默契地将花插入她鬓边,期间两人身下的马还保持着完全一致的速度并行着,但他们在马上做这样的动作身姿却极稳当。 绿鬓如云,胭脂花红。 女子侧头回眸对那男子微微一笑,周身的清冷都霎时融化,不仅惊艳了她身侧相伴之人亦惊艳了身后道旁的几个少年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9 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而待他们走过方才男子取鞭采摘胭脂花的地方却惊愕的发现,那片被鞭风扫过理应一片残花败叶的草丛几乎完好无损。 唯有被摘走的那一朵残留着极为齐整的切口。 直到回到华山派里,几个少年仍对山下茶寮下偶然遇见的这对夫妇记忆深刻,一日值守后山思过崖时就情不自禁说起这事。 这时从来以为没人的思过崖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鹤发白须,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男人在他们身后忽地出声问道。 “你们说的这对夫妇具体是何模样……” 值守的两个弟子吓了一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待他们说完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身影,两人更加心下惴惴。 直到后来打听了才知后山思过崖竟不是没人,二十年前便已卸任的上代掌门原来一直在那儿清修。 而回到终南山的方艳青与殷梨亭也没想到,第一个前来古墓拜访的既不是如今已经接任掌门的青书也不是周芷若。 却是华山派的上代掌门,白垣。 方艳青和殷梨亭与他都不算熟悉,顶多只见过几面罢了,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她私下解释鲜于通之事时对方的通情达理。 但在听到来人是谁后,殷梨亭却主动说让她去待客。 方艳青开始时并未在意地去了。 她当初为了有充分的理由主导倚天剑和屠龙刀里的武穆遗书的归属权便特意说了自己神雕大侠后人的身份,其他人或许不知。 但身为华山派掌门的白垣知道古墓派所在却不足为奇。 毕竟华山派创派祖师郝大通是曾经全真教的全真七子之一,而全真教本就是与古墓派比邻而居。 见了面后白垣却只是与方艳青寒暄了几句。 他们并不熟悉,寒暄也只是问及对方的身体安康等问题,毕竟如今他们的年纪都已不小,方艳青和殷梨亭也已打算定居古墓。 聊了几句后,白垣便主动告辞。 只是在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顾盼回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为何是他呢?” 方艳青神情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等反应过来便是微微一笑淡淡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这个问题这些年里他们四处遨游江湖时偶然遇到一次范遥时,他也曾当着殷梨亭的面问过方艳青,她也知道他们的意思。 无非是觉得她与他并不般配。 但什么又是般配呢? 殷梨亭的性情温和稚弱,甚至没有主见,比武功智谋他远不及杨逍和范遥,比地位他也不及赵敏,甚至容貌也并非十分出色。 相比其他人殷梨亭就像那寡淡无味的水。 但方艳青本就不需要她的爱人有多强大的武功,和多高的智谋才华,或者多么厉害的地位,感情本也不是用这些能够比较的。 这些外物能影响一段感情却从不是关键,再者说她凭借自己就能拥有,她从不需要他人的光彩来为自己增光。 感情的关键只有爱,让人觉得舒适的爱。 方艳青是在那个昆仑时的月夜谈话开始真正正视了殷梨亭的感情,然后她也说不清是何时对他开始有了那一点一点积少成多的牵挂。 他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细微之处的关怀总是恰到好处,即便方艳青因为峨眉因为抱负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他仍无怨无悔,只是默默守在她身后。 直到蒙古人被各路起义军打出中原,方艳青抹去朱砂卸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周芷若,终于得以完成年少时遨游江湖时的愿望…… 是那一袭青衫策马追来的身影让她下定了决心。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之所以把孤鸿子和殷梨亭放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俩处在差不多的位置时做出的不同的选择…… 还有一章小辈们的番外,然后就是天龙阿紫了。 第49章 岁月悠悠(番外三) 【身世之迷】 关于自己的身世,青书幼时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武当大弟子宋远桥年近五十才有的独生子,而生他时母亲年纪已大伤了身体因此他还未及周岁她便早早离世。 师祖年事已高,多年前就不再管事。 武当山上的一应事务大多是交给了身为大弟子的父亲掌管,二师叔和四师叔从旁协助,而三师叔瘫痪在床,五师叔失踪。 七叔时常奔波在外寻找五师叔,如此就只剩下六叔,大概也是因此在青书记忆里他是由六叔一手带大的,甚至是亲力亲为。 直到四岁前,他还和六叔住在一个院子里。 青书记事很早,隐约记得那时院子里还养着一头母羊。 六叔每日取了羊奶煮给他喝,因为腥味重他不肯喝又到处求问得了加杏仁熬煮的法子去了膻味,还有种种衣食住行,启蒙习武…… 六叔的性情素来是最为温和细致的,他与父亲师兄弟间情同手足,父亲忙于武当事务,将他托给六叔照顾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那时候的六叔自己都还是个二十出头,稚气未脱的少年,但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青书年幼自然更加不觉。 父亲和其他师叔们对他自然也很好,那时他是武当第三代里唯一的孩子,哪怕是生性最为严肃的二师叔见了他也不禁笑意慈爱。 但比起其他人他难免就更为亲近依赖六叔,感情之深厚比之父亲还甚,然而不管是父亲还是其他师叔们都对此仿佛理所当然。 那时不觉,后来再细想其实处处都早有端倪。 每年花朝节也就是青书的生辰,六叔总会单独抱他下山去逛灯会,小孩子觉多睡地早,往往还没逛完他就在六叔怀里睡着了。 这时六叔并不会带他回山上,而是会在一客栈住下。 更年幼时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不知这习惯是否从他周岁时就开始,只记得幼时生辰第二天总是睡眼朦胧地被六叔抱着从山下走回去。 四岁那年的生辰,那日白天他喝了一碗酒糟汤圆有些醉了已经睡了一觉,因此到了晚间虽然到点仍然困地闭眼却睡地没那么沉。 夜里迷迷糊糊间便觉有人在身侧抱住了他,是不同于六叔那样宽厚坚实的怀抱,这怀抱不仅无比柔软充满好闻的淡淡香气。 他小小的身子被小心翼翼抱着,额间落下了轻柔的吻。 青书并不是特别亲人的性子,这样如水般将他满满包围的温柔怀抱分明是那时年幼时的他从未体会过的,却让他半点不觉抵触。 只有仿佛发自心底地天然亲近和眷恋。 并且心中莫名就下意识想到了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陌生的词。 妈妈…… 武当山上没有女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0 但每每下山看到其他孩子身边有父母陪伴的青书自然知道这世上除了父亲和师叔,他还应该有个妈妈。 但他问六叔,六叔只沉默。 问父亲和其它师叔他们便告诉他早已去世了。 青书不知道有妈妈的孩子到底是何种感受,但这天晚上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怀抱和亲吻却让他莫名其妙将之对应上了。 然而那时候他很快又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客栈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六叔,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六叔昨晚有人来了吗?但六叔默了默道没有。 青书只好想着难道那是个梦吗? 是他太想有个妈妈,所以妈妈就到梦里来看他了吗? 或许别的孩子这样一来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但或许年幼时的他真的对这份来自妈妈的温柔太过渴求眷恋的缘故,竟牢牢记着。 然后等到第二年的花朝节时,故意强忍着没有睡。 就在他快忍不住时深夜里房门被轻轻敲响,原本半坐在他身侧一直没有睡的六叔立即轻手轻脚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却依旧只听得到他一人的脚步声。 青书正疑惑着,就感受到久违的淡淡冷香靠近他。 温凉的手指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亲了亲他额头,幸好那时的青书本就有了几分睡意算是正在浅眠中才没有被发现。 “他最近怎么样?” 响起的陌生声音果然是属于女子的,她坐在他身侧手还隔着虚空一点点描绘他的模样,压低了的嗓音仿佛怀着无限地温柔爱怜。 “很好,又长高了一些,爱吃甜食……” 回应的是六叔的声音,同样压低地轻不可闻,他们就这样絮絮地说着话,话里虽没指明但青书越听越觉得耳熟,也越来越困。 但还是顽强地伸出小手抓住了身侧的衣角。 梦呓般喊了一句,“妈妈……” 再后来他又睡了过去,但第二日醒来时身边除了六叔外还多了一个人,她陪着他和六叔一起上了武当山。 然后从这一天起,青书多了一个姑姑。 也是从这天后,虽然在生辰时六叔仍然会带他下山去看花朝节灯会,但再也没有在山下的客栈留过宿了。 而虽然不是妈妈有些失望,但姑姑待他的温柔待他的好却像极了他想象中的妈妈,这四五岁时的事过了几年后也就渐渐遗忘了。 是什么时候又再次想起来的呢? 大概是在无忌师弟到来后,因为五叔五婶的双双身亡,因为他的寒毒在身,师祖和父亲师叔们的注意力不免转移到了无忌身上。 青书那时也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当然会失落没有安全感。 因此看着就连向来都最关心自己,也只会对自己温柔展颜的姑姑对无忌师弟的关心,难免一时慌了神。 但姑姑却告诉他,从他生下来他的妈妈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爱他,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姑姑还说…… “姑姑会像妈妈一样爱他。” 青书是个聪慧的孩子,因而尽管姑姑否认了她是妈妈但这个晚上他也很敏锐地捕捉到心底直觉的不对劲。 并且随着他年纪渐长,懂地越多就越得到印证。 这世上性格可以隐藏,奸恶之徒可以把自己伪装地道貌岸然,但是爱是藏不住的,哪怕尽力隐藏了在相处里心也是能感受到的。 六叔和姑姑对他的好是与其他人都远远不同的。 青书心中猜测越来越深,只是不敢确定,因为他会想如果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那为什么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认他们呢? 姑姑是峨眉掌门,她已经出家了…… 是这个原因吗? 青书对这两位长辈心中也极敬爱,哪怕有怀疑也不愿往坏处想,只觉他们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因此他也不敢冒冒然直接揭破…… 而后来大概是在遇到殷离时他才真正想通了吧。 这世上有殷离父亲那样恨不能杀她而后快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尽管不能相认但对他却已是极尽疼爱,又何必再勉强贪心呢? 再后来光明顶上,少林寺里…… 若说因为男女之别他与姑姑相貌上的几分相似还不如何明显,那么他和应该是他外祖的方评前辈相貌上的神似是无可辩驳的。 其他人的怀疑只能是怀疑,而青书则是尘埃落定地确认。 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蒙古人被赶出中原,各路起义军开始互相为皇位争斗,姑姑不想参与其中传位给周芷若自己云游去了。 六叔听闻消息辞别了师祖和师伯师叔们就立即追去了。 直到数年后天下初定,朱姓为皇。 青书从没当掌门几年就急匆匆退位给他的大师伯手里接过武当掌门之位,才在仪式上再次见到了相携而来的姑姑和六叔。 江湖辈有人才出,这时候认识他们的已没多少人了。 他们本也有意低调,参加完仪式在武当没待多久又匆匆离去,直到青书前去送别他们时,在他们面前下跪才第一次唤了那一声。 “爹爹,妈妈……” 【峨眉山上】 大明洪武二十年时,峨眉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国教。 身为掌门的周芷若仍然长居于蜀地峨眉山上,主持完又一年的国教祭典仪式又考察了慕名前来拜师的弟子们。 如此一天忙转下来,晚间才得以歇一口气。 还未进寝殿就已察觉到殿内有人存在,周芷若并不慌张,不疾不徐地走进去就看到了里面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的殷离。 “后山的事忙完了?” 周芷若在她对面落座,轻驾就熟地给她们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峨眉派的后山在几十年前还是禁地,因为那里是上代掌门搜罗了门派内外人才秘密研制火枪火炮的基地。 当年正是仰赖于它,峨眉才能那么顺利起义。 而后来峨眉本是与“明王”韩山童合作,但在最后起义军里胜出的是朱皇之后仍能被奉为国教的缘故。 除了当初师父出人意料地公布给各个起义军首领的武穆遗书,以及把元廷驱逐后峨眉并不参与势力争夺,也和峨眉掌握了这份研制火炮的技术有关。 当然明教太势大,洪武皇帝想借峨眉打压明教也是原因。 后山的基地以前是峨眉静字一辈弟子里最擅长此道的静迦师姐负责,如今她被召到都城南京去了,而峨眉这边的也没有废弃。 如今就由殷离这位长老负责,当然还有朝廷派来的军队看守。 “后山哪有一日是能停下忙碌的?” 听周芷若问起,殷离才像回过神从窗外收回了眼神,撇了撇嘴很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那位可天天催着呢。” 她倒还是当初娇蛮的脾气,但几十年过去随着岁月爬上俏丽玉容的除了那无可遮掩的眼角细纹还有眉目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1 散不去的一丝郁色。 “怎么?还没能忘得了他?” 周芷若和殷离是年少就在一起同门修炼的嫡亲师姐妹,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必顾忌着什么便无奈地笑着直白问道, “那今日祭典怎么匆匆就离开了?不和他多说说话?” 峨眉如今是国教,中原武林各门派自然以峨眉为尊,它的祭典其他门派的掌门自然都前来亲自参加观礼。 殷离又将目光落向窗外,有些黯然地悠悠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我爹去世时我在葬礼上见到了杨不悔,她到现在也没嫁人,如今是张无忌座下的五散人之一。” “我原本以为他不肯回应我是心里有了别的姑娘,没想到杨不悔竟也以为他心里是有我……” 说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一声,“师姐,是我明白地太晚了,一个人的心里要是同时爱着两个人就会像我爹那样遭到报应的。” 殷离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周芷若自然明白。 少时的殷离对那个咬了她一口的少年念念不忘,又对那个在她绝望之际从冰冷湖水里救出来的少年忍不住动心生出了情意。 那时的殷离太年少,分不清前者和后者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欢喜,又因为张无忌身死的消息将之永远定格在记忆里。 想着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也不必特意去烦恼想清了。 直到在灵蛇岛时殷离终于得知了原来那个名叫曾阿牛的少年就是幼时一面之缘便念念不忘的张无忌,她才终于明了真正的欢喜…… 可这时候却已经迟了。 “其实,我看他原本就是无心情爱的,不一定是因为……”周芷若知道殷离的心结所在,只能尽力劝慰师妹想开。 但若能想开,哪里会惦记这么多年。 烛光下殷离的眼里泪光闪烁,“我只是想,只是想,若是我当初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感情上的事周芷若自己也分不清,她和父亲得师父荫蔽才能平安于世,从小她就只想着要报答师父和师门的教养之恩。 在师父耳濡目染的教导下也以师门兴盛和天下百姓为己任,因此最后周芷若还是没有给出回应,再者其实殷离也不需要回应。 再后来殷离也离开了峨眉,学着师父四处云游。 甚至还到了蒙古人的草原上,自明朝建立后蒙古人虽时时想着再打回中原,但比起从前到底要衰弱许多,气焰也不再那般嚣张。 殷离彼时武功已极高,即便深入草原也不惧什么,而无意间救下了一个落入陷阱中的蒙古少年时却见到了一件旧物。 是师父昔年失落的秋水剑。 那柄秋水剑被那蒙古少年佩在腰间,被殷离不由分说用白蟒鞭卷来一观究竟时他也不恼,显然非常聪慧看的清形势。 并且出人意料的他还会汉话,彬彬有礼对她解释说这是他姑祖母传下来的一件宝剑,原本是要殉葬的。 但临去前又叫他们送去中原,至于送去哪里她还未说完便已逝世,这蒙古少年见殷离神色便问她是否认识这剑。 然而他说的话,殷离却一概没有理会,只是抽出剑身确认了这就是她少时常见师父佩在身后的秋水剑,便扬长而去。 此后待殷离再次回到峨眉,把秋水剑给了已经掌门师姐周芷若,才再次由她抽开剑身并看到另一面上刻的一行小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好了,最后一章番外! 差不多都交代了一下各人的结局,另外没说的胡青羊的结局要么是留守在青妹曾经守护过的峨眉,要么就是回到蝴蝶谷啦,从大都回来青妹其实就从赵敏那里知道了她的感情,但青妹当然不会接受啦。 而关于杨不悔的,她会喜欢上青书的心路历程其实和原著喜欢上殷梨亭一样一样的,总之脑回路很迷(哭笑不得),而这里青书的外貌还加了分,少女心动沦陷更深。 那接下来就开始天龙八部里的阿紫篇了。 每个世界祂的马甲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阿紫和青妹的性格人设肯定也不一样啦,青妹这个故事是比较现实向的结局,有错过有爱恨最后归于平淡又温馨的相守,总体来说是爽文女主。 而阿紫的故事首先来个预警! 很虐!这篇很虐! 明天最后整理下大纲,请假一天,我们后天开始看阿紫! 第50章 西域少女1 遮掩天机的渺茫云雾散开。 绵延陡峭的青山围绕着碧蓝广阔的海水,山与海的交接处宛如精心雕琢的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绝美人鱼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祂坐在海岸裸/露的岩石上。 因为刚刚享受了一餐美味双眸餍足地微微眯起,身下巨大的银蓝鱼尾闲适在海水里轻轻拍打着一阵阵浪花。 似乎感受到了祂愉快的心情。 山间的麋鹿,海底的鲸鱼,天空的飞鸟乃至于岸上看似普通的野草这片空间里所有被祂允许存在的生灵都发出不同的清鸣声。 明明没有太阳却透过云雾洒在祂身上的阳光让那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银白色长卷发每一根发丝都更加闪闪发光。 祂一抬手就把漂浮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系统抓到了手里,222以为大魔王是要翻脸不认人正害怕地瑟瑟发抖。 但祂只是轻轻抬起霜白的羽睫,露出那双诡异又绮丽的七彩瞳孔专注地翻看起了它程序里收录的其他小世界。 海面上的巨大水镜缓缓流动着,书中世界还在运转。 因为祂早已把那一缕神识分割了出去,已经不需要祂的操控那缕细微的神识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成为了独立的个体。 但祂没有兴趣再关注了,因为该收割的情绪已经收割完了。 水镜里显现出的画面终南山的古墓里方艳青已经走到了寿命尽头,在那之后殷梨亭也自绝了经脉淡淡笑着与她相拥长眠。 故事走到了尾声。 就像全息游戏玩到了最后通关,这个还未成型的书中世界本身只是一段刻板的程序,按理说在走到书中世界的结局时就会重启。 一直运转到了现在,显然是因为祂神识的存在。 222看着那缕神识从死亡的身体里飞出穿过书中世界回到了大魔王的本体,那么这个世界总算应该要重启了。 被大魔王捏在手里把玩的222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又任劳任怨地准备把这段程序回收,但下一瞬事情的变化出乎了它的意料。 “怎,怎么回事?!” 因为太过惊慌失措222一时都想不起来大魔王是何等可怕下意识向祂救助。 “嗯?” 祂倒是很好脾气地抬眸看过来,脸上却是纯然地疑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2 “这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有实体的话222都要目瞪口呆了,原本是进化不完全的小世界本该重启的程序不但重启不了还自己接下往下运转。 对于系统来说无异于诈尸啊! 这哪里正常了?! 而看着系统吓了一跳的反应祂疑惑的神情却变为了笑意。 “原来真的是个小智障啊……” 神明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都足以影响到整个世界。 尤其作为七情六欲化身的祂。 一旦真身降临整个世界的生灵都会陷入受到祂无意识的精神感染陷入各种爱恨嗔痴的极端情绪里,轻则神智疯癫重则灵魂崩溃。 而他们的种种七情六欲对祂来说就是各种美味的食物。 这样的进食方式很方便又快捷。 尽管每次当祂离开时那方世界已经完全沦为了人间炼狱,甚至很多年后磁场都会受到祂精神力的影响。 但人类的生命力和繁衍能力很顽强,死了一批又会孕育出新的一批,只要耐心地再等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祂只在乎自己能否顺利进食不饿肚子,其他都不在乎。 但显然主神在乎。 因此安排了系统前来,并且规定了“游戏”的方式。 不言而喻,这是祂新的进食方式。 而祂以神识进入书中世界吸取气运之子们的七情六欲为食,在此期间无意识逸散的能量就足够使其开始进化为真正的现实世界。 这当然也在主神的安排之内。 原本以为前来宣布新的“游戏”规则并监督祂的系统至少是知道这点的,但现在看来竟然是货真价实的小智障啊……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祂看着手里捏着的小光团精致完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孔笑意越深,但就在222以为祂会解答它时却恶趣味地一笑道, “不过我不想告诉你,为什么不问下你的主系统02呢?你不是一直很害怕我这个大魔王都在和它联系寻求安慰吗?” 祂脸上的笑意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狡黠,神情看起来灵动又活泼,但那双魔魅又冰冷无机质的七彩瞳孔却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 这样的反差产生了极为割裂的诡异非人感。 尽管222自己也不是人,但还是不免在对上那双深邃如漩涡的七彩瞳孔时吓了一跳,不过它胆战心惊的是…… 大魔王怎么知道它一直在和主系统02联系?还知道它偷偷叫祂大魔王?明明它从来没有提过啊?! 而222再蠢萌也意识到了大魔王的不简单,毕竟只是一点无意识逸散出来的能量就能够支持一个小世界完成进化。 它正胡思乱想着该怎么回答大魔王的“刑讯逼问”…… 而早在系统到来就能够清清楚楚读取它所有记忆以及情绪波动的祂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知道222被惊吓到祂也不在乎。 而眼看着大魔王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翻看收录的书中世界,222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又悄摸摸给直属上级主系统02发送消息。 这位大魔王到底是什么存在?! 祂当然察觉到了系统的小动作,但祂刚吃了一餐美味心情很好,无所谓地切断了已经进化成为现实世界的联系。 并挑选出新的小世界。 第一个世界因为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所以祂特意挑选了很多人作为储备粮,现在已经垫了垫肚子就可以悠闲一点了。 “就这个身份吧。” 听见祂吩咐,222立刻按照第一个世界时那样把祂挑选出的人物模板调出来让祂捏脸,就像祂给自己本体捏的每一具身体一样。 水幕上出现的依旧是道少女的身影。 雪白的瓜子脸蛋,秀眉星目,相貌纤弱姣好,眉眼间盈盈着活泼天真的笑意,但眸光流转间又可见几分精乖邪气。 这具身体和上具身体的原本模样在凡人中都算地甚美,但不出222的意料果然依旧被祂嫌弃不够美。 在祂的神识进入前,这方书中世界就是一段死板的程序,对祂来说就是一个大型的全息游戏。 捏脸就相当于后台改变游戏数据一样轻而易举。 从四肢、五官、肌肤甚至到每一根头发丝,祂耐心又细致地一点点捏好,作为欲望化身的祂自然很懂得何为至美之物。 即使小世界里的身体局限于凡胎肉/体,但也被祂把容貌拉到了规则内的极点,并且是和上个世界完全不同风格的美人。 222尽管意识到了一点不对,还是把这当成了游戏。 而从上个世界的游戏过程来看,大魔王玩游戏的方式就是让很多人都喜欢上祂,不过凡人穷极想象的至美容貌自然容易让人喜欢吧…… 222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两句。 “是吗?” 但眼看着新的马甲已经捏好,正满意地欣赏的祂眸光却骤然看向漂浮在一边的系统,等它吓得一跳后又转回了头。 然后歪头想了想突然一笑,随手一挥。 于是222就见水幕上那本来已经捏好的绝色少女被蒙上了一层面纱,尽管它直觉大魔王不会这么简单但依然看不出什么。 而祂只是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喃喃自语。 “既然都这样了,眼睛就要出彩一些了。” 说完祂笑容不变的脸上倒映不出任何情感的七彩瞳孔突然缓缓流下两颗晶莹的泪珠,祂伸手接住就成为了两颗流光溢彩的鲛珠。 祂放到唇边轻轻一吹。 那两颗胜过天上人间一切珍宝奇石的剔透鲛珠就飞向了水幕上蒙了面纱的少女融入了她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眸里。 祂神秘一笑,“这次我们换个方式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这里是大理的边境,静谧的林间身穿黄色僧袍面如冠玉,隐隐有宝光流动的大和尚已经闭眼打坐。 而一旁的大树上被皮带绑在树干上的段誉却是叫苦连天。 他身上被鸠摩智这恶僧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只给他解了左手小臂的穴道让他取食,他倒是想过运气用少泽剑法伤他逃命。 但真气受阻,一点内劲也提不起来。 眼看着就快要离开大理境内了,段誉悄悄又戳戳点点地试了几次依旧不得法后也只能放弃了,自暴自弃地拿着干巴巴的饼子啃着。 他也试着和鸠摩智搭话,但对方定力颇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如此下来段誉看着这大和尚就一肚子怨气。 那日被木婉清掳去,她虽然动辄就又打又骂给他吃的苦头更多,但终究是个貌美的姑娘,香泽微闻,即便打骂也觉娇叱时聆。 总好过跟着这个臭和尚如此气闷无聊。 饼子实在干燥,又没有水,段誉磨着这饼子细嚼慢咽至极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3 当打发这难熬的时间,一边脑子里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 但不知是否观音菩萨真的听到了他的抱怨,就算金身高坐莲台不能来救他也总算给他送来了一点乐趣解闷。 原本在一旁静坐打禅的鸠摩智突然睁开了眼。 极为平静地开口道,“出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段誉说的,但段誉向四周环顾却只有丛丛幽暗的树影以及林间稀疏落下的月光。 安静地只听得见虫鸣……?! 段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原本林间此起彼伏的各种昆虫鸣声不知何时突然悄无声息了,四周安静到有些诡异了。 段誉信佛自然也信鬼怪存在,心下不禁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期待有鸠摩智的敌人出现整治这恶僧那他就好借机逃之夭夭。 就是哪怕没有这从天而降,拔刀相助的英雄,能出现个人打破这一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郁闷也是极好的…… 鸠摩智话音落下,却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就在段誉都疑心是不是这大和尚疑神疑鬼感觉错了的时候,就见鸠摩智转了转手上的佛珠稍微沉了沉声。 “女檀越,莫要玩笑了。” 听见这话,段誉下意识就想,你怎知是位女檀越?万一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呢? 下一瞬安静到鸦雀无声的林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在夜风中还有清脆地铃声响起,和这清吟吟的笑声混在一起动听极了。 “大师,你还是这样无趣。” 段誉生于大理皇室,曾听过一颗颗最上等的润泽玉石相击声,也曾听过林间清晨的竹叶露珠一滴滴落石上清泉的叮咚声。 这两者一为工匠二为自然都是世间难得的乐声,但与这少女的嗓音相比,只觉前者多了一分厚重,后者又多了一分尖锐。 远远没有她天成的恰到好处。 段誉被掳来这些时日行走在荒郊野岭里只有这闷不吭声的臭和尚相伴,又累又饿,此时听着少女声音当真如闻仙乐般晕乎乎了。 原来世上竟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循着这声娇俏活泼的笑语仰头看过去,听音辨人他已料到这定是位世间难得的殊色,但当眼前一幕映入眼帘时仍然霎时就愣住了。 天边皎洁的明月清辉下,在那高高的大树上。 穿着一袭西域风情的紫色裙装的少女,披着头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极美的含笑凝眸,手腕和脚腕戴着一串串金灿灿的小铃铛。 长裙翩翩,青丝伴着紫色的衣裙飞扬。 居高临下,遗世独立。 整个人飘飘乎轻盈地好似没有半点属于凡尘俗世的气息,纵使只是一个夜色里模糊不清的剪影都散发着令人见之意远地神秘与美。 大理尚佛,段誉往日在天龙寺和皇宫等处的壁画中,都见过不少在天上飞翔歌舞的天竺天女像,这些天女丰姿冶丽,衣带飘扬。 他少年心情,常常流连忘返。 却从没想过有这样一个夜晚看到这坐在月光下大树上的少女,仿佛像是真正看到了那从西域壁画里活生生走出来的天竺天女。 清灵至极,又诡魅至极。 阿紫和原著的形象当然不一样啦,就和上个世界的方艳青一样,不过身世没有魔改,现在是西域少女风的阿紫。 星宿派在青海境内,这个时候是属于西夏的,所以西域女子打扮也很正常啦,当然蒙面也是有原因的。 和青妹不一样,阿紫是爱笑的女孩哦~ 第51章 阿紫阿紫2 紫衣的少女从大树上飘然落下。 她纤细的身影轻盈地像只翩迁的蝶,直到落地没有半点声响,衣裙上绣着的金线花纹和点缀的珠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缓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随着她的脚步纤白的脚腕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叮铃铃”,在静谧的夜里伴着微风拂过枝叶的簌簌轻响莫名有种特殊的韵律。 走一步,响一阵。 用步摇固定在乌发上的紫色头纱在夜色里随风飞扬。 一步一响像是绝世的舞姬恰到好处踩在人心上的鼓点,仿佛有种魔性的魅力让人无端心慌意乱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将目光都投注于她一身。 尤其随着她越走越近…… 可见整张面孔唯一露出的额间肤白如雪,乌眉似青黛,其下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的眼尾四周泛着薄薄红晕。 美地妖异,诡艳魅惑。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蕴含着难以言喻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即使不见真容但只要看着这双极美的凝眸就没有人能拒绝她。 鸠摩智默默闭上了眼,段誉却已看得痴痴然了。 他少年时曾幻想过的敦煌壁画里的天竺天女原来就该是这样的,一举一动一个眸光流转都带着非凡的魅力才能引着六根不净的信徒心甘情愿沉沦于情/欲孽海。 “看来我们之间果然很有缘分。” 少女说官话时带着点异域的口音,年岁应该不大。 嗓音很是清甜娇嫩,洋洋盈耳,她比金铃乐声还要清灵动听的笑语就是这场以她为主角的步步生莲的舞蹈最完美的伴奏。 “所以一次见面不够,佛祖又安排我们再见面了。” 看她莲步轻移的身姿,听她言笑晏晏的清音,实在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段誉甚至都无心去分辨她说了什么。 耳中捕捉到“缘分”一词便下意识想道他们的确有缘,不过不是佛祖,是观音菩萨特意送她这天竺天女来到他身边的…… 但下一瞬鸠摩智平静的声音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看来女檀越的劫难还没有渡过。” 原来她说话的对象是鸠摩智这大和尚,然而只回了一句鸠摩智就又重新开始了坐禅,摆出一副显然不想再言语的模样。 紫衣少女也不在意,颇为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 而对于绑在树干上目光十分热切地望着她的段誉目光,却从始至终都并未向他投来一个眼神。 段誉虽觉失落,但转念一想她从有月光的树上来到黑暗的树下,一时不适应光线看不到他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天女本就是观音菩萨大发慈悲送来陪伴他的,她从九天上好不容易下凡尘已是迁就,自然应当由他小小段誉主动搭话。 “天女姊姊,凡夫俗子段誉可有幸知道你的芳名?” 紫衣少女果然不是故意不理会他,闻言侧首看向他,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的眸光有些冷淡,直到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了什么才笑吟吟回道, “你要问天女的名字应当去天上或者梦里问问,我可不知道,这里大概只有一个凡妇俗女的名字可以告诉你,你还想知道吗?” 她这是在用段誉自己的话来堵他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4 段誉不恼反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 “好吧,阿紫,她说她叫阿紫。” 紫纱蒙面的异域少女用她那极为清脆悦耳的嗓音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夜色中这样对绑在树上有些狼狈不失文雅的少年说道。 阿紫,阿紫…… “紫,自古以来都是代表尊贵亦是很神秘的色彩。” 段誉喃喃念叨着这个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又奇怪地没有姓氏的名字,但天女当然不需要凡人庸俗的姓氏,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这个名字当真是与天女姊姊再相称不过了……” 阿紫看着他这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再反驳他天女姊姊的称呼,想到什么她面纱下习惯性弯起的唇角的弧度淡了淡。 “你的姓氏也很好,大理段氏。” 大概是因为段誉此时心神都被这神秘的天女所吸引,又或许一时都未加思考只下意识惊讶地问道, “天女姊姊怎么知道我是大理段氏?” 而见到他这呆头呆脑的反应,原本因“段”姓而起的些微不郁倒是一扫而空,难得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 牢牢遮掩住大半张脸的面纱上露出的眉眼俱弯。 “这里是大理,你姓段,不是大理段氏又是什么?”更何况段虽是大理国姓,但就像唐时的李姓一样何其繁多。 然而听着她的回答,段誉却并未有回应。 因为他正目不转睛地愣愣看着阿紫。 日有东升西落,夜晚的月亮当然也是会有偏移的,就在刚才就有那么一缕明月的清辉透过头顶繁茂的枝叶有幸洒在了阿紫姑娘的脸上。 自方才她一出现,段誉就注意到了她唯一露出来的那双极美的眼眸。 但现在更近的距离里四目相对,他才发现远不止如此。 段誉此前生平所见最美的一双眼睛是无量玉/洞里的玉像,那对眼珠乃以黑宝石雕成,只觉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 正是因眼光灵动至极,那玉像才像极了活人。 似怨似愁,似是喜悦无限,又似有所盼望期待,眼光中的神色难以捉摸。【1】 然而面前的这双眼睛比玉像还要更美。 淡紫色面纱绣纹繁复,额间雪肤点缀着一副蓝宝石璎珞。 那一双清透凝眸明明是黑亮的瞳孔在皎洁的月光下映衬着她额间的蓝宝石仿佛都流动着碧蓝海洋的波光粼粼。 自阿紫出现嗓音里总是含着笑意,但段誉却莫名觉得她的眼眸里淡淡的笑意就像初春明媚阳光下的湖面上一层凝结的薄薄的冰。 浅薄又脆弱地一戳就会碎。 而在那冰层之下其下藏着无限怅惘又哀愁的心事,她似在看着他看着这世间又好像什么也没能映入她眼底。 就像她的面纱一样神秘,又令人情不自禁想要一探究竟。 段誉看着看着不禁更痴了。 他直直地看进她宛如深邃汪洋的凝眸中只想看看她内心到底是在笑还是在流泪是喜悦还是在哀伤,种种心绪无法自拔。 段誉的目光实在直白又热烈,阿紫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妩媚的桃花眼里浮现出淡地几近于无笑意似戏谑地轻轻道, “我猜你一定在想……这双眼睛真美,她面纱下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真想一睹芳容。” 段誉诚实地呆呆点头道,“……是。” 阿紫面纱下传出一声轻笑,眼底的笑意却仍然浅淡不达眼底,好似一阵微风就能将之拂去。 “我猜对了,但你却猜错了。” “这张面纱下没有什么绝色美人,只有一个丑八怪,一个丑陋得惨绝人寰的丑八怪。” 说完她便像失了逗弄他的兴趣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虚空处又是那样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映入她眸中的神情。 但段誉总算能回过了神。 他不意自己心中的想法被天女姊姊准确地道出,不禁有些窘迫脸热,当然他也听到了阿紫所说的丑八怪的话,但他当然不相信。 尽管他还没有见到她面纱下的真容,但之前遮地严严实实的木婉清也说她是满脸麻皮,然而面幕揭下后分明是个秀丽无暇的大美人。 而阿紫姑娘只单露出的眉眼便已极美…… 阿紫不必看他神情就知他不信,却也无心去理会他了。 见此段誉知她不想多说自然也识趣地不再刨根问底,他手里的饼子还没有吃完,尽管不想吃但实在腹中饥饿只能又啃了起来。 而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神秘的阿紫姑娘身上。 饼子仍然是那个干巴巴的饼子,但现在身旁多了一位阿紫姑娘相伴好像这饼子也变得香甜了几分。 阿紫也取出袖中路上摘的野果吃了起来,但即使在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有把面纱摘下,面纱本身与头纱是一体的很宽大。 在面纱下吃这小小的野果并无什么不便。 倒是让一直关注着她的段誉不禁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一点了,饼子实在干燥,他们今日又没有找到水源。 段誉差点被饼噎到,呛咳了好几声才平复。 然后就忍不住看向阿紫手里水灵灵的野果,口干舌燥地问道,“天女姊姊,可以给我一个果子解解渴吗?” 这本来应当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闻言阿紫看向他,仿佛是面对一件很陌生又很不敢置信的事神情颇为惊讶甚至是惊奇地问道, “你要吃我的果子,不怕我下毒?” 段誉不解她为何这样问,想了想很诚实地答道,“鸠摩智这恶僧本就是要把我抓来杀了的,那我宁愿死在天女姊姊你的手里。” 况且相由心生,他不觉得天女姊姊会害他。 回答这话时段誉的眼神清澈毫无亵/玩虚伪之意,就像他从最开始对阿紫说的每一句看似轻浮或傻气的话都只是出自本心。 阿紫自然看的出,因此她对他不算讨厌。 她起身向他走了过去,段誉眼里立刻亮起期待的光芒,但等阿紫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只有一只手能动,手里还拿着干粮。 恐怕是腾不出手来接果子了。 尽管段誉有一瞬间大胆地想过天女姊姊喂他,但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紫衣少女面纱上似笑非笑的眼眸就知道这肯定是痴心妄想。 况且天女姊姊那般金枝玉体,他段誉怎么配她伺候…… 为了腾出手来段誉忙把剩下的饼全吃了,动作虽快但因他自小天潢贵胄的仪态以及想着不在天女姊姊面前失礼,倒并不算狼狈。 只是期间又差点被饼子噎到。 而阿紫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并没有任何体贴地帮他拍背等动作,倒是被他不知是呛咳还是不好意思地满脸通红的模样逗笑。 凝眸里的笑意真实了不少。 终于吃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5 段誉眼巴巴伸出手看向她,明明只是一个野外再普通不过的小野果,如今倒真像是天竺天女向她虔诚的信徒赐福。 阿紫伸出手把果子放到了他手里。 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她面纱上的眉眼情不自禁蹙了蹙,但看了一眼面前的段誉仍是那般傻呆呆看着她的手似乎毫无所觉。 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问什么。 而是很注意地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把果子放到了段誉的手里,然而他此时的心神哪里还在什么果子上。 阿紫很注意不碰到他的手,但段誉的目光却完全追着她的手。 腕白肤红玉笋芽,纤纤软玉削春葱。 段誉自小在皇宫在王府里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是相貌姣好的,而不说其他人只说他认识的木婉清和钟灵更是少有的美人。 但容貌美却不代表其他亦完美。 他也见过木婉清和钟灵的手,前者因常年习武尤其练习箭驽的缘故手其实是有些粗糙的,后者的手倒是稚嫩却是圆软软的可爱。 但阿紫的手却不同。 从白腻光滑的雪肤到纤长的五指每个指节骨相都堪称完美没有一点瑕疵,这当真是段誉生平所见最精雕细琢的一双手。 莹白透着淡粉的指尖嫩生生地仿佛在诱惑着轻轻咬上一口,纤纤玉指形态优美像是最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让人想握在手里根根把玩。 段誉本以为阿紫姑娘的眼睛已是人间难得…… “天女姊姊,果然是天女姊姊……倾天地所有钟灵毓秀的造化于一身才能生出一个全身上下都完美无缺的天女姊姊。” 眼看段誉又喃喃望着她说些痴言痴语,阿紫无奈笑了笑。 “小傻子。” 她似笑似嗔地道了这样一句便不再理会他,飞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所在的这棵大树的高处。 而树下段誉拿着那果子一时都不舍得吃了。 正要塞到怀里好好珍藏起来,头顶就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笑语,“你若是不吃,我便要收回它给树上的鸟儿吃。” 这怎么可以! 天女姊姊的果子给鸟儿吃倒是还不如自己吃了…… 段誉连忙把小小的果子塞到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他白净的脸立刻皱成了一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酸的果子! 嘶…… 段誉捂着腮帮子觉得简直要被酸倒了牙,险些就下意识想要把只嚼了一口的果子给吐出来。 但这时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笑声。 原来这是天女姊姊故意戏弄他的呢,段誉苦着脸到底还是把果子囫囵着吞了下去,却是再也不敢嚼一下了。 不知是因他渴了太久以至于有久旱逢甘霖之感还是心理作用,听着天女姊姊的笑声这枚酸倒牙的果子嘴里倒还真像品出一点回甘。 在他们说话期间,鸠摩智始终闭眼打坐置若罔闻。 现下阿紫到了树上休息,就连金铃都不再发出清脆的响声,段誉也再次没了说话的对象却一点都没了之前的满腹怨气。 他仰头能看到头顶上树干上垂下的重重叠叠的紫色衣裙,以及裙摆下是一双穿着鞋头点缀着珍珠的绣履。 在静谧的夜色里双足有时会随着紫藤色的裙摆轻轻荡起,却没有再响起任何她之前走动时“叮铃铃”的清音。 即使仍然被绑在树干上想到天女姊姊和他待在同一棵树上段誉都不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艰难了。 绣履与裙摆间露出的那一小截纤细脚腕在夜色里莹白地晃眼,被串着小铃铛的细细金线缠丝圈着越发显得盈盈一握。 正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段誉就这般迷迷糊糊地入睡,并在睡梦中情不自禁再次肯定了天女姊姊定然是在骗他。 这样展示出的身体每个部位都至臻至美的玉人儿只会是个恐怕穷极人毕生想象都无法具现出的美人。 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丑八怪呢? 他想,她定然比无量玉/洞里的玉像还美…… 段誉早在初次见到那尊玉像时就将她奉为神仙姊姊般发自内心尊敬仰慕,心向往之,认为那是不存在人间的绝色。 但今晚好像总忍不住拿阿紫姑娘和玉像比较, 而且在他心里甚至已经隐隐认为玉像终究是死的,那么活生生像从敦煌壁画里走出的会笑会动的阿紫姑娘应当更胜一筹。 这似乎是对神仙姊姊很不敬的,但阿紫姑娘是天女姊姊,他想如此应当也不算什么了。 段誉好像写的有点痴汉,但绝对没有ooc!因为他原著就是这样一个死颜控+痴汉! 因为新世界开始有点卡,所以这几天更新都比较晚,请宝子们见谅,不过写了多少我都会在十二点前发出来。 【1】出自原著。 第52章 惊鸿掠影3 第二日,清晨。 当段誉醒来时,天边已经大亮,他所在的大树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身着紫衣的异域少女,周围也不见了她的身影。 难道,难道昨夜所见竟然是一场梦吗…… 段誉环顾四周,因为一夜被绑在树上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整个人更是完全灰暗下去,任由鸠摩智动作粗鲁地将他从树上放下去。 “大和尚,你昨晚有看到一位天女姊姊吗?” 想到什么,段誉目光希冀地看向正像提麻袋一样提着不能动弹的他的鸠摩智,然而对方一如既往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于是段誉更加失魂落魄了。 但就在鸠摩智即将提着他继续上路之时,周围原本还能听见稀稀疏疏虫鸣渐渐又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然后突然传来属于韶龄少女的熟悉的清甜嗓音。 “大师……” 段誉立刻就循声望去,就见那开着星星点点或淡白色或淡黄色的茂密花树掩映间乍然钻出了一道颜色浓烈的紫衣身影。 眉如鸦羽,眸若秋水。 浓密卷翘的长睫和淳浓的云鬓还沾着滴滴晶莹的水珠,在破晓穿透云雾的晨曦照耀下反射出金灿灿的辉光。 面纱上唯一露出的眉目越发显得肌肤白腻清新娇美,整个人像一朵被晨露沾湿了的娇滴滴又秾丽美艳的紫罗兰。 原来她是去洗漱了。 段誉立刻认出了这就是昨夜的那位天女姊姊,白日的她没有了晦暗夜色里的朦胧之感,但紫纱蒙面仍是那般神秘又诡艳的独特气质。 当然还有那双叫人一见难忘的极美的黝黑凝眸。 清眸流盼,顾盼生姿。 他正惊喜着要唤她天女姊姊,却见她在绿丛繁花间看也不看他,明亮的眼眸含着盈盈如水的笑意径直看向了身侧的鸠摩智。 “大师能顺便再把我带上吗?我用烤鱼给你做报酬?” 说着她挥挥手,又带起一阵清脆的叮叮铃声。 原来她白嫩嫩的手里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6 还握着一支烤的金黄流油的鱼,这油腻腻烤鱼和她这样满身清灵的少女实在不配,却又好像奇异地和谐。 鸠摩智一路几乎都不搭理段誉,这会儿倒是开口了。 尽管神情仍然漠然得很。 “女檀越说笑了,佛门中人忌食荤腥。” “为什么啊?” 阿紫好似第一次得知这条规矩般,眉眼间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鸠摩智默了默,没有回答,倒是段誉积极地为她解答, “天女姊姊,佛家以慈悲为怀,不得杀生。” “哦哦,原来如此。” 阿紫乖巧地点点头,但下一瞬就听她又笑道,“可是大师你都要杀人了,那杀鱼就更不用忌讳了,刚好可以尝尝荤腥的滋味。” 这话其实说的颇有些讽刺意味。 因为不杀生所以不沾荤腥,却可以杀人害命,倒也真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然而说这话时阿紫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又似纯然懵懂和恍然大悟,哪怕眼底那淡地几近于无的笑意似有些若有若无的嘲讽。 但由少女清甜娇俏的嗓音笑吟吟说出来也很难让人生气。 比如鸠摩智,不知他心下是否恼怒,但面上他只淡淡看了那花木掩映间亭亭玉立的紫衣少女一眼便转头不再理会她。 显然这鱼他是不会吃了,阿紫也不在意。 “天女姊姊……” 她正要转身离开,就被这一声呼唤叫住回眸看去,果然就对上了昨夜那个傻里傻气的少年期期艾艾又热切异常的目光。 阿紫知道这个呆子估计又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等他再次开口便故意曲解他的眼神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又想吃我的鱼了?” 段誉其实只是下意识想要挽留天女姊姊,要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闻言才注意到那条烤的金黄又外焦里嫩的烤鱼。 段誉这一路吃的都是干粮饼子,连点肉味都没能闻到过,他倒也并不是挑剔吃穿的人,但到底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还不能习惯粗茶淡饭。 鼻尖闻到烤鱼的喷香肉味,立时便本能咽了咽喉,昨晚吃的一个饼子经过一夜也早已消化,饥肠辘辘的腹中正应景地咕咕直叫。 因此他果断地点了点。 “那你就接稳了。” 阿紫倒没有难为他,笑着提醒了一句当下就将手里的鱼扔了过来,没有像昨夜那样亲自走近过来给他。 不过她扔的方向倒极准,就在段誉唯一能动弹的左手边。 一握就握到了插着鱼的树枝。 烤鱼的确烤得色香味俱全,虽然是在野外但被抹上了阿紫随身携带的西域独有的烤牛羊肉的辛香料,拿到手里香味更是浓郁。 让人食指大动。 但这会儿段誉想起昨夜的那颗酸倒牙的果子又有些犹豫,尤其是抬眼就见阿紫面纱上的双眸正笑盈盈似看好戏般期待地看着他。 段誉便知这鱼定然不“简单”了。 但或许是因为实在腹中饥饿,又或许是不想看到天女姊姊眼里的期待落空,明知有问题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下去。 果子是酸的,但鱼总不能是酸的…… 这样想着的段誉一口咬下去却惊讶地发现口中的鱼肉竟是极为香甜的,就和它的卖相一样鱼肉的鲜嫩美味极为可口。 段誉是真的饿了,于是又惊喜地咬了一大口下去。 然后如同昨夜的情景再现,下一瞬他白嫩的脸便像包子一样完全皱了起来,这鱼肉的确不是酸的,但却可以是又苦又辣的。 活像把这鱼肉里里外外浸透了胆汁。 倒也真是难为了她这份将几乎整条鱼都做苦只留一块正常味道的巧思,或者说她像料准了他第一口会先咬最肥美的鱼肚肉。 而对面不远处果然又传来阿紫恶作剧得逞后幸灾乐祸的轻笑声,面纱上的一双桃花眼笑地波光潋滟,泛红的眼尾艳色灼灼。 “食肉之人,众生闻气,悉皆惊怖,逃走远离。”【1】 她笑吟吟这样念道,眉眼间满是灵动。 无论是鸠摩智这个真正的出家人,还是自小生活在尚佛的大理对佛经颇有研究的段誉都听出来了这是出自《楞严经》的佛语,一字不差。 “傻小子你还不快快多吃些鱼肉,说不定抓了你的佛门高僧就被吓得逃走远离,你就能侥幸从他手下保住小命了。”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不知佛门不杀生不食荤腥的规矩,而佛经里的偈语再配上她的话可以说真是又促狭又讽刺极了。 鸠摩智不愧是佛门高僧,养气功夫极高,并不为这点言语动怒,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她这般辛辣直白又一针见血的话语。 而见她笑,段誉皱巴巴的脸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随之又想到她应该是预料到了鸠摩智不会接受这烤鱼,而她自己是肯定不会吃这样一条“特意”烤的鱼,所以这鱼最后只会到自己手里…… 这么说,天女姊姊是专门为他烤的鱼! 得出这个结论的段誉不仅没有被戏弄的恼怒,甚至很是惊喜,最后不仅口中的那块鱼肉没吐出来,手里的鱼肉他也一口口吃了。 他想,能博天女姊姊一笑这份苦吃着也是甜的。 然而段誉越吃越开心,阿紫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紫衣的身影又消失在了繁盛的花树间。 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去时也如惊鸿掠影。 莫说她手腕脚腕上的金铃和衣裙上点缀的珠饰,就是她穿过的树丛间的枝叶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和周围微风吹拂过的簌簌声混合在一起毫无差别。 哪怕是如段誉这等对武功并不如果了解的人也看得出这应当是极为高明的轻功了,难怪昨夜就连鸠摩智也没能及时察觉她到来。 这个念头是段誉后来在赶路的途中思及天女姊姊,将她出现后的每一点细节掰碎了回忆得出的结论,而现下的他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因为他的目光正依依凝望着天女姊姊背影离开的方向,所有的心神都在想着她为何突然离开,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 天女姊姊又会不会再出现呢…… 今日更新~ 这段时间生病了精神不太好,实在没有空码字,所以休息了几天,现在恢复更新,第一天复更有点短~ 另外前面两章修了一下文,多了几百字的内容,有些情节也改动了一下,可以重新看看~ 第53章 天女山鬼4 日出日落,月升月降。 如此又是数日过去,段誉一路上依旧是受制于人的处境,全身不能动弹地任由被鸠摩智提在手里走。 唯一能带给他慰藉的大概就只有天女姊姊的出现了。 尽管那日鸠摩智并没有回答是否同行,但阿紫好像也不需要他的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7 应,就像她离开后就无影无踪,每次她来时也都悄无声息。 神出鬼没,捉摸不定。 当幽暗地深不见底的密林里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消失,微风拂过茂密的枝叶的簌簌伴着金铃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 抬眼望去,紫衣的少女已坐在了那高高的树干上。 长裙翩翩,轻纱飞扬。 对于她的出现鸠摩智只当做看不见,他向来都是不言不语的,而阿紫看着活泼爱笑但话好似也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只独自静静在高处坐着。 她也并不主动搭理段誉,反倒是段誉总耐不住寂寞地与她搭话。 他家学渊源,幼承庭训,也算是博闻强识,文采斐然,以往和人相处时无论是谈古论今,总是能够相谈甚欢的。 然而这次却偏偏遇了挫。 任段誉如何绞尽脑汁地想各种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阿紫的回应总是寥寥可数,他若话多了她甚至只当做听不见。 段誉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不说从前他在大理身为镇南王世子,周围人都对他的众星捧月,就是后来离开王府遇到的钟灵和木婉清二女。 钟灵稚气可爱,与他一见如故,婉妹即便一开始对他非打即骂,但她们的注意力却都是同样在他身上。 甚至把他掳来的大和尚鸠摩智,虽是恶意。 但不得不说他们待他的态度总是非同一般的,是把他当做与普通旁人区分开来的特殊的存在对待的。 可唯独在阿紫这里,不说他段誉与普通人有什么特殊,恐怕他在她眼里还没有树上的一只鸟儿,路旁的一朵野花来得有趣。 她不在乎他是谁,不在乎他为什么被鸠摩智掳来。 对他可以说冷淡地爱答不理。 段誉问她来自哪里,是从何处学到的高明轻功,喜欢吃什么,她身上的小金铃为什么能任她收放自如地时灵时不灵。 这些她一概不答。 于是相处了几日段誉除了知道她的名字阿紫,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她到底有没有姓氏都不知道。 而更挫败的莫过于他知道她的爱答不理并不是生性高傲。 只是她不在乎他罢了。 所以她对他这个人,对他说的话都漠不关心。 段誉唯一能得到的反馈大概只有每每从阿紫手里讨来几颗五颜六色的小野果或是一串烤地金黄流油又香喷喷的烤鱼烤鸡。 这些东西阿紫倒是从不吝啬。 尽管段誉吃到嘴里的东西要么是酸得倒牙,要么苦得像胆汁,甚至有的果子吃了以后浑身发痒或者舌头发麻说不出话。 而在段誉心有余悸的时候,十次里又有一次什么事也没有。 是吃起来格外可口的果子野味。 这般折腾人的手段真真是叫人心里七上八下,担惊受怕的时候又偏偏乍逢欢喜,而且都是不会对人真正伤人的无伤大雅的把戏。 恰到好处地踩在底线上,叫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真正生气。 更何况段誉本就未有丝毫恼怒。 每每他因那些稀奇古怪的口味而不得不作出各种搞怪的神情反应时便能听到她恶作剧得逞后有些得意又有些愉悦的笑声。 清脆又灵动,洋洋盈耳。 段誉只觉这荒郊野岭里枯燥无味的日子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看着平常对他满不在乎的少女因他难得开怀一笑又有些暗暗欣喜。 因此即便明知会被戏弄仍然乐此不疲地主动去招惹阿紫。 就这般过了十余天。 鸠摩智带着段誉一路向北已然出了大理境内,只是他仍然特意避开大路,专门往那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岭。 这日是个阴天,及至入夜漆黑的天幕也无星无月。 倒是风刮地厉害。 鸠摩智一如既往地闭着眼睛盘坐打禅,段誉被他绑在了一旁的树干上,两人都没有兴趣和对方说话,于是只有一片静谧。 这可当真是百无聊赖。 段誉就仰头看着头顶的大树,满心期待地等着阿紫的到来,然而等了不知有多久头顶除了纷乱枝叶的满目苍翠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脖子都仰地酸了,低下头来歇歇时。 眼角的余光才瞥到对面的大树上繁密的树丛上一抹飘扬的紫纱,定睛一看那正依靠着树干侧坐对着他的纤婀身影不正是阿紫。 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又已经坐了多久。 在今晚黯淡无光的夜色里越发朦胧不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烈烈的夜风将她的衣裙吹拂,飘渺又虚幻地不真实。 段誉眼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惊喜,但或许是直觉让他感受到了这一刻那道朦胧的身影散发出的一丝孤寂,这喜意又渐渐淡了下去。 “天女姊姊,你为何喜欢坐在高处呢?” 他突然开口这般问道。 这或许是他习惯性主动挑起的话头,又或许是他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真心疑惑,但总之这句话打破了这片深林里只余风声的沉默。 但好一会儿,对面仍然没有回应。 段誉本以为阿紫一如既往置若罔闻并不搭理他,他习惯了倒也不以为意,仍然仰着头开始想着接下来又要说些什么呢。 是说志怪故事还是山水游记呢? 段誉向来很能自得其乐,这段时间阿紫不搭理他的时候,他虽觉失落却不气馁,自顾自将她当做倾诉对象。 整天叽里咕噜地把肚子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对她说。 有时是说故事,有时就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说八道,胆子大了点的时候还会抱怨几句鸠摩智这大和尚。 他这完全是发泄心里的郁闷,当然若是天女姊姊对他说的感兴趣能回应他就更好了,尽管她从没回应过一句。 都不知有没有将他的唠叨听进去一个字。 但也许是今日阴沉的天气让人无端压抑,没有明月为伴的夜色分外黯淡,冷冷的夜风又甚是喧嚣。 常常独自静坐的人难得回应了他。 “高处不好吗?” 阿紫清灵脆耳的嗓音伴随着“叮铃铃”的金铃声响起,如往常般含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或许是被夜风掩盖住了。 那笑意浅淡地好似近乎于无。 “有句话不是叫做登高望远,站地高了想必就可以看到更多离了很远,很远无法抵达之处的风景吧。” “什么黑的白的,好的坏的,也都一览无遗了。” 说着这些话时,她的目光仍然是投注在远处的虚空中的,哪怕在这样的夜里坐在她所在的位置看的只会是黑压压的密林。 但或许她眺望的从来不是远方的风景。 段誉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甚至在没有月光的昏暗夜色里他都无法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她侧脸隐隐约约勾勒出的一道模糊剪影。 但这一刻他心中莫名触动。 段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8 誉一直觉得阿紫的身体里像是流淌着西域的风沙,就像她脸上蒙着的面纱一样带着捉摸不透的神秘,明明含笑却寂寥。 有着让人情不自禁为她着迷的魔力。 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的故事等待人挖掘倾听,段誉不知她的过去与经历,但至少这一刻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由和孤独。 情不自禁轻轻道,“可是,高处不胜寒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但段誉看不到在夜色遮掩下在他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高高坐在树上的阿紫面纱上纤长浓密的羽睫微微颤动。 他只看到她好似微微侧过了头。 明明应该看不清的,但好像隔着从树下到树上的距离,隔着浓郁的黑暗虚空和他们之间呼啸而过的阵阵夜风对上了目光。 那双像盛满了波光粼粼的汪洋的凝眸。 明亮又深邃地像是能叫人陷进去,他生平所见最美的眼眸。 段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胸膛下的心跳疏忽间漏了一拍,一时不知所措之际连忙有些口不择言地补充道, “今夜风大,在高处,在高处自然会觉得冷了……” “哼~” 回应他的是阿紫的一声轻笑,不知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嘲讽,因为接下来她就用这娇俏含笑又好听的嗓音颇为不客气地问道, “冷的话你又能如何呢?凭你自身难保又做得了什么呢?” 这话并不中听但确实是实话。 段誉也不觉恼怒,哪怕知道她看不见仍然满脸认真地道,“天女姊姊如果真觉得冷,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的衣裳都拿去取暖。” 他其实明白她口中的冷不是真的冷,于是又道, “不管天女姊姊有什么吩咐只要段誉能做到都可以做的,能在临死之前的这段时间让天女姊姊满意的话也算死而无憾了。” 或许是他的话听起来太过轻浮,实在像言过其实的假话。 这次换来的是一声殊无笑意的冷哼。 “天生冷血从不知温情为何物的人你又如何能温暖得了?你既然如此自信那就不如先试试暖暖这小东西吧。” 说罢,一道暗影从对面的树上飞速袭来。 冷冰冰又软趴趴的东西准确地落在了他脖子上,并且还在细密的鳞片还在紧贴着他肌肤缓缓蠕动缠绕,段誉微微低头。 就和一个正吐着蛇信子的蛇头对上了眼神。 瞬间瞳孔一震,满脸惊惧。 甚至差点就惊叫出声,不过他哪怕忍住了没叫出声,对面树上的紫衣少女也仿佛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又冷冷讽笑了一声。 等段誉再抬头看去,想说什么时。 那树干上的身影已然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谁也不知阿紫离开时是去了哪里,所以也不知她到底何时归来,她就像来无影去无踪无论是谁都无法束缚住的风。 以往她离开最多不超过两日,但这次直到三日后才再次出现。 然而令阿紫没想到的是她一出现便巴巴地被段誉捧在手里的蛇,这三日里他竟然真的把这蛇放在自己怀里用身体温暖着。 见到她时,他还颇为颓丧愧疚。 “天女姊姊,我没能把这蛇给暖热,不过它吃饼子要吃腻了,你还是把它放了让它自己赶紧去捕猎吃点肉吧。” 阿紫注意到他熟练地捏着蛇七寸的手被蛇咬了好几个牙印,手上青青紫紫地一片,不知是被咬了多少次才能这般熟练。 更何况这蛇是三角头,明显是毒蛇。 他为何不把它扔了,宁愿被咬也偏偏要三天三夜将它捂在怀里呢? 阿紫不懂甚至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她像是看着什么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之物般骤然飞身落在段誉身前凑地极近般看着他,这是他们从认识以来第二次离地这么近。 从初见亲手递给他果子后,之后的每次见面阿紫几乎都高高坐在树上,就算要再给他果子或是吃食也是直接遥遥扔过来。 因此段誉一时惊讶极了。 因为他们这时近得几乎鼻尖都贴在了一起,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地温热吐息,而今夜的月光实在皎洁明亮极了。 段誉能清楚看到她纤毫毕现的羽睫,以及羽睫下的凝眸。 比那白皙无瑕的额间的蓝宝石璎珞还要耀眼生辉,四目相对间这双魔魅的眼眸也比他想象地还要来地摄心夺魄。 段誉白净的脸庞逐渐涨红,神情恍惚。 可眼里诚挚又热烈的情意仍然那么干净纯澈到一眼可以望到底,不参杂丝毫杂质。 “……傻子。” 就这样半晌,阿紫面纱下传来一声如此轻不可闻地喃喃。 没有惯常的笑意,也没有嘲讽。 不等段誉反应,她便又像一阵微风一团紫云般抽身离去,他手里的蛇也没有了踪影,甚至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药粉。 “别再叫我天女姊姊了,天女可不会让毒蛇咬你。” 明月慷慨地像黑暗笼罩的世间挥洒它如霜的清辉,郁郁葱葱的林间只传来阿紫似乎恢复了往常模样的似笑非笑的嗓音。 段誉看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神情还有些怔怔。 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1】 他心中默默念道,这般诡艳绮丽又魔魅神秘的女子,又能在林间如山中精灵穿梭自如,再加上那好似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脾性。 不是天女,便是山鬼了。 今日份更新~ 你们猜阿紫是天女还是山鬼呢? 【1】出自屈原的《山鬼》。 最近小羊人越来越多,宝子们注意防护哦~ 第54章 蛊蝶翩迁5 自那日后,阿紫再没戏弄过段誉。 但这并不代表她待他就亲近和善起来了,相反她好似已经对他失去了逗弄的兴趣,更加冷淡不爱搭理他了。 段誉仰头看着那已经空荡荡不见丝毫人影的树干。 就在刚才阿紫出现后遥遥扔给他果子后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他现下吃着这味道完全正常的野果,明明是甜滋滋的。 但段誉心里仿佛也跟着变得空荡荡了。 难得的甜味却味同嚼蜡,他这时反倒更怀念起了之前那些各种酸甜苦辣混杂,折腾得他哭笑不得的古怪口味了。 明明那天她离开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还给他的伤口上了药,怎么转头就又变了呢?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果真是像那山鬼了。 段誉又是落寞又是满心地疑惑不解,想问个清楚但阿紫却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就匆匆来匆匆去。 而从那日后,之后的日子皆是如此。 鸠摩智领着段誉一路向北,已出了大理国许久,脚下的地势也越来越平坦,周围山渐少而水渐多,一日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9 内,往往要过渡数次。 没了陪他说话的人,段誉又恢复了独自和鸠摩智作伴一言不发的日子,但整个人比起阿紫来之前还要郁郁寡欢了。 这日,终于出了山林到了一处平原。 离了有些距离就隐约听到马蹄声和马儿嘶鸣声,段誉被鸠摩智提在手里颠三倒四,头昏脑涨的,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越近,声音就越清晰。 他从鸠摩智手里抬起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一袭浓烈的紫衣身影骑在一匹通体纯白的高头骏马之上正扬鞭疾驰而来。 马速越来越快,离他们越来越近。 在黄昏西垂的落日下带起阵阵黄沙,紫藤色的裙纱飘扬起舞,间或伴着“叮铃铃”作响的金铃声。 一人一马英姿飒飒。 这实在是极美的一幕,但随着只有十步之遥但飞奔的骏马却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就开始逐渐让人觉得惊恐了。 “吁……” 一声从面纱下的檀口和玉指间发出的清脆悠扬的胡哨声。 原本狂奔不歇的马儿在离鸠摩智和段誉只有一寸之距几乎是与马头脸贴着脸,和铜铃大的马眼四目相对才险之又险停住了马蹄。 鸠摩智面不改色,段誉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大师不愧是大师。” 面对着鸠摩智淡淡看来的目光,马上的阿紫毫不躲闪,面纱上的凝眸含着盈盈如波的笑意俏皮地微眨,迎着落日金光潋滟。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阿紫实在佩服佩服~” 她扬了扬手,原来身后竟然还跟着两匹马。 “如今出了山里,我想着给大师找匹马代步就不会劳累到大师的尊足了,没想到骑艺不精,但堂堂大轮明王大人有大量……” 这样溜须拍马的话由她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笑语吟吟说来,半点不让人觉得谄媚,只觉得少女伶牙俐齿,虽顽皮又娇俏讨喜。 况且于情于理都被她先占了,鸠摩智还能再说什么。 淡淡收回了目光翻身上了马,而白马上的阿紫微微挑了挑细眉,对于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段誉被鸠摩智扔在了另一匹马上。 阿紫似乎是觉得有趣,又像是讨好鸠摩智般,“大师整日看着这傻小子实在是屈尊,不如让我为大师效劳牵着这傻小子吧。” 说着她还兴味大起地扬鞭抽了一下段誉身下的马。 段誉被点了穴位,全身都不能动弹,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被鸠摩智解开右手的穴位,这会儿自然是连右手都动不了。 全身僵硬地坐在马上,本来就不牢固。 这马儿一被抽打就要跑动起来,几乎就要把他给甩下马去了,但就在这马要带着他跑出去前一只宽厚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缰绳。 马儿立刻就被强制停在了原地。 沿着这有力的大手看去就见到了鸠摩智那张宝相庄严的脸,他在不涉及重要之事时向来都是看起来很彬彬有礼的。 “不劳烦女檀越了,女檀越为贫僧准备马匹便感激不尽了。”他嗓音亲切谦和,听着绝非强凶霸横之人。 但在场的阿紫和段誉都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 缰绳被鸠摩智不容抗拒地攥在了手里,不仅如此他还谨慎地将段誉身上的穴位又重新点了几指,力图段誉决不能逃脱。 显而易见说明了鸠摩智对这猎物的势在必得。 他既然拒绝了,阿紫也没有缠磨。 笑笑便就不在意了,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看着鸠摩智骑着马一前一后拉着段誉走开后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甚至面纱上两道细长黛眉有些烦恼地轻蹙。 段誉若有所觉地回头向她看来。 却只见阿紫凝眸没好气地轻轻瞪了他一眼,头纱下还蜿蜒着爬出来一只三角状的蛇头伏在她肩上冲他冷冷吐着信子。 段誉被吓了一跳。 但等认出那赫然是在他怀里朝夕相伴了三天三夜的蛇兄又觉没什么好怕的,反而觉得少女和蛇兄一起耀武扬威的样子颇为可爱。 况且这可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好不容易搭理他了呢。 段誉眼里不禁弥漫起笑意。 而看着他这幅样子,阿紫面纱下丹唇轻启又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傻子,这般骂着唇角却又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自离开山林,步入平原,人烟就越来越多。 三人来到一座小城,便在一间客栈里落脚,是阿紫付账定的房间,她原本是定了三间的,但鸠摩智一看就退了一间。 说是他和段誉同住一间就可以了。 这显然是要寸步不离看守段誉的意思,阿紫对此不置可否。 一到客栈里鸠摩智既不忙着沐浴更衣,也不忙着好好饱食一顿,反而要求小二给他取来笔墨纸砚送去房间。 阿紫这一路听着段誉念叨已知鸠摩智掳他的前因。 见此眼珠微转,便猜到了什么。 于是当鸠摩智带着段誉进了他们的房间后,阿紫不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跟在他们身后滑不溜秋地钻了进来。 “大师,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万一这是家黑店半夜里想要偷偷卖了我这个柔弱的小丫头可怎么办啊~” 面对鸠摩智看过来的目光,她眼眸微弯笑地卖乖又无赖。 “我真的好怕啊,需要有大师你这样的大宗师庇护才可以安心,阿紫绝对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吵到你的?” 带着异域口音的少女嗓音刻意拉长,听着越发娇软。 她边说着不等鸠摩智回答,已经悄摸摸先一步在房间里桌旁的椅子上反坐了下来,椅背上的双手撑着脸一双眼亮晶晶忽闪忽闪。 鸠摩智定定看了小姑娘一眼。 不知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把她赶出去,然后就径直把注意力放在了段誉的身上。 “段公子……” 鸠摩智一开口就是给段誉道歉,又是说劳他屈尊,多有得罪,很是过意不去,听起来倒是一派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他好言好语阐述了他是因昔年与故友慕容博有约,因此即便对方已然亡故,仍然想要践行承诺。 如今六脉神剑原剑谱已毁,修炼剑谱成功的唯有段誉一人。 鸠摩智言明只要段誉把剑谱默下,他绝不看一眼,立即将其固封,送到慕容博墓前焚烧,便将段誉完好无损送归大理。 这一番话既说明了他掳走段誉是情有可原,又表现出了他自己守约践诺的君子品行,可谓是入情入理。 但段誉自然不会被表象蒙蔽。 当他看到那笔墨纸砚就已猜到了鸠摩智意欲何为,这大和尚日前造访大理挑衅天龙寺诸位大师为的就是得到六脉神剑。 鸠摩智掳来他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但当初前辈枯荣大师为了不让六脉神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0 落入宁愿将之毁去,段誉如今自然也不会乖乖供出。 从鸠摩智那日先是在天龙寺偷袭他大伯保定帝,又是在掳走他后毫不顾惜下属性命让他们引开踪迹,躲避时的诡计百出。 他早已认清此人法相端严下的狠戾无情,不择手段。 鸠摩智说是为了践诺,不会多看一眼,但他的话段誉又如何能信过来?只怕得到剑谱后必定要抄录一份再去焚烧。 果然听他拒绝,又或许是被说中了心中想法,鸠摩智盯着段誉的目光立时变得恶狠狠,但只一瞬间又转为慈和。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说话期间,阿紫就在一旁撑着脸看着。 果然如她所说的一言不发。 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王,佛法高深,每隔五年便会在大雪山大轮寺开坛讲经说法,深受西域一带百姓爱戴,声名远播。 阿紫从前当然也听过他这位有道高僧的名声。 只看外表这位身穿黄色僧袍,已过不惑之年的大和尚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的确是一派高人风范。 但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少吗? 阿紫就笑吟吟看着鸠摩智温言善语哄骗段誉不成,又改为用武力威逼,眼看他一掌含了劲力拍在段誉檀中大穴。 即便预估鸠摩智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杀了他,她笑意仍然不由凝住了一瞬,撑在颊边的玉指指尖微不可查地轻轻动了动。 而段誉自己虽然拒绝地果断但这时自然也免不了畏惧。 但接下来的事却大出人意料。 只见鸠摩智掌心触及段誉檀中穴的一瞬间,脸色就忽而大变,似乎颇有些惊惧地转而拍在段誉肩上把他重重推了开去。 然后竟然眼神很是慑人看向一旁好似在安静看戏的阿紫。 “你和他早就认识?!” 阿紫见鸠摩智一副觉得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像是随时要再给自己一掌的样子,素来最善察言观色的她自然知道此时大大的不妙。 “我与大师你是一同离开西域的,何时与这傻小子认识,与他相处都在大师你的眼皮子底下,阿紫可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好在她的确真的不明所以,这辩解倒也难得真诚。 至于小动作…… 还没来得及做的自然不算。 鸠摩智依然审视地微睐着眸子盯了阿紫好一会儿,虽知这小丫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但见她方才下意识地惊讶和现下镇定自若的模样的确不像假话。 更何况她们一举一动此前确实都在他眼下,再者不说阿紫,只段誉的性子若是真和她早就认识,能瞒过他这大半月也不太可能。 鸠摩智神情微微缓和,阿紫立刻就捕捉到了心下微松,但等听到他问的下一句话又几乎是刻入骨髓般条件反射地生出惊惧之意。 只因他问的是,“那这小子为何会化功大法?” 原来方才鸠摩智一掌含着火焰刀内劲打在段誉檀中穴上原本料定这娇生惯养的小子承受不住周身如万蚁咬啮的苦楚,必然屈服。 但谁知劲力一发出立时便去得无影无踪,他一惊之下又催内劲,这次内力消失得更快,跟着体中内力汹涌奔泻而出。 这不是星宿老怪臭名昭著的化功大法又是什么?! “鸠摩智,你有什么冲我来……” 被一掌拍出去的段誉摔在了床上,后脑重重撞上墙壁,鸠摩智这点倒没看错,他的确是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此时正眼冒金星。 但耳中迷迷糊糊听到鸠摩智这恶僧竟然转而又去逼问阿紫姑娘,仍然强撑着哼哼唧唧出声,想着能将他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段誉刚坐起身,视野里就见阿紫起身向他走来。 他以为她这是害怕了,正想开口安慰她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却见阿紫面纱上的露出来的一双常含笑意的凝眸此时冰冷地可怕。 直觉让段誉下意识不敢说话。 而阿紫理也不理会他,指尖含了一点内劲同样往他檀中穴上点去。 内劲如泥牛入海,一触即离。 虽然面上不显,但阿紫心下却是下意识如释重负,不说鸠摩智,便是她当听见化功大法时险些都怀疑起了自己是否被愚弄。 但好在并非如此…… 阿紫转头看向鸠摩智,眉眼已乖巧含笑,语气认真。 “这绝不是化功大法。” 若说这里有谁对化功大法最为了解非阿紫莫属,鸠摩智自己也只听过其能化去人内力名声罢了,并没真正见识过。 此时对阿紫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段誉此刻只比之前的阿紫更加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到底还是听明白了鸠摩智是在怀疑他练化功大法。 不过看着眼底又恢复了温度的阿紫总算敢开口了。 “化功大法,暴殄天物,犹日弃千金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门左道,卑鄙无耻,可笑,可笑!”【1】 段誉摇摇头,竟不自觉地引述了北冥神功秘籍上所写的字句,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阿紫先是眼眸圆睁,似乎极为惊讶。 “哈哈哈哈……” 但随即却是忍俊不禁地畅笑出声,笑地身姿微颤,她抚掌称赞,手腕上一串串的金铃也跟着少女清脆的笑声叮铃铃响了起来。 “骂的好,骂的好!的确卑鄙的确无耻,可笑,可笑!” 段誉见她开怀,也不禁笑了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似乎又捕捉到了阿紫眼中的一点水润晶莹,他一顿再待去看她已低低垂敛了眸子,但眉梢眼角仍是含着笑意的。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因段誉身上的大穴又被鸠摩智为保险给封上了,他心中怀疑这若不是化功大法那必定是段氏武学的古怪之处,更加心驰神往。 于是手掌一抬,凌空一招火焰刀就削去了段誉头上布巾。 再度出言威逼起来了。 然而无论是威胁要杀他,还是要直接把他这个活剑谱烧死在慕容博墓前,段誉都坚持不举手投降。 甚至言明鸠摩智便是再强逼,大不了他将六脉神剑胡乱默出来,颠七倒八的,谅鸠摩智也看不出来,反正也是要烧的,错了也无妨。 但鸠摩智嘴上说着不看一眼,直接烧了,内心却觊觎这一门连他平生最佩服的慕容博都向往赞叹不已的大理段氏的绝学,自是不能容许他如此敷衍。 阿紫从方才走过来便直接忍着不适坐在了段誉身旁,好方便见机行事,眼见鸠摩智被他挤兑地快要怒发冲冠又无可奈何,面纱下的唇角正暗暗弯起。 不想鸠摩智竟又转而看向了她。 “女檀越,把你的小玩意拿出来,和这位段公子打个招呼吧。” 或许是已经暴露出了真面目,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1 没有之前一路上的斯文有礼,更偏向于直接的命令。 阿紫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倒是因他的话微微一愣。 “那可能要让大师失望了。” 鸠摩智眼神一厉,“女檀越口口声声说要报答贫僧的恩情,如今就是时候了,莫非是要食言了?” 阿紫笑了,很明显地幸灾乐祸。 她摊摊手好似无奈道,“阿紫哪里敢欺骗大师呢?可是这小子百毒不侵啊,我的小可爱们对他可没什么用处的~” 然而鸠摩智不信,仍盯着她,“有用无用,一试便知。” “好吧好吧。” 阿紫挑挑眉,说真话竟然还没人信了。 她忽而转头对坐在身侧听他们俩又打起哑谜满头雾水的段誉一笑,面纱上纤长浓密的羽睫轻轻抬起露出一双乌黑幽深的如水凝眸。 狭长的眼尾上挑,带起一抹如血的殷红。 完全不同于平常少女的娇俏明媚,在这一瞬间眉眼间原本藏起的诡魅妖异展现地淋漓尽致,让人骇然的同时又情不自禁被吸引。 段誉正神情恍惚沉溺在她这一笑中。 就见她抬起了右手,宽大的紫纱衣袖缓缓滑落,露出了一截凝白皓腕,被一圈圈细细的金缠丝箍着,串着一个个小铃铛。 显得极为纤细白腻,在灿灿的金色映衬下莹润生辉。 “叮铃铃……” 皓腕轻轻摇摆带起金铃颤动起来,明明往日她有时行动时这些小金铃不是没有响动的时候,但这时的响声却与以往都截然不同。 “叮铃铃……” 金铃的声音带着怪异又莫名和谐的特殊韵律,让人迷乱,而掩盖在金铃的声音下的是周围逐渐聚集的窸窸窣窣的爬动声。 “啊!” 正莫名被阿紫幽暗的凝眸和手腕颤动的金铃吸引的段誉突觉腿上一痛顿时清醒过来,他低头看去就见脚上不知何时爬着一只黝黑发亮的大蝎子,尾刺狠狠扎在他腿上, 而更恐怖的是此时房间里竟密密麻麻布满了蜈蚣、蟾蜍、壁虎、蝎子和毒蛇等五毒虫蚁,并且还源源不断地正从窗外爬进来。 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心生反胃。 段誉吓地一抬头又骤然对上一只正冷冷吐着信子的蛇头,即便下一瞬认出这是和他相伴三日的蛇兄,但情此景下还是不禁生出惊吓。 偏偏他被封了穴道,此时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这些蝎子和毒蛇蜿蜒着在控制下精准地往他身上爬,然后一口口咬下。 段誉此时只觉得自己要活生生被这些东西咬死。 惊惧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但凡咬了他的蛇虫们都一个个死地悄无声息从他身上滑落,但阿紫和鸠摩智自然注意到了。 阿紫眼里闪过笑意,鸠摩智却沉下了神情。 “女檀越就只能驭使这点没用的东西吗?只怕还未尽力吧。” “那大师就好好看着吧。” 阿紫就知道鸠摩智不会满意,她像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无奈地摇摇头,金铃的响声一变,自她袖中竟飞出一只只紫蝶。 这些紫色的蝴蝶,羽翼轻薄,姿态轻盈又优美。 看起来实在无害。 但当看到它们的一瞬间,方才面对那么多密密麻麻爬进屋内的蛇虫鼠蚁都面不改色的鸠摩智都不禁面色凝重地往后退了几步。 蛊蝶全身都是剧毒。 沾染上一点羽翼上的粉末其剧毒就远胜这一屋子的毒物,面对这在西域令人闻风丧胆的蛊蝶即便是鸠摩智也不敢托大。 然而眼看着这些蛊蝶飞到段誉身侧扑翅扑翅飞了好几圈,粉末都不知掉了多少却只让他被刺激地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为了让鸠摩智死心,阿紫还让其中一只落在了段誉的脸上,而它的下场就和其它叮咬了段誉的蛇虫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滑落了下来。 鸠摩智这才真正相信,看着段誉的神情晦暗难言。 今日更新!六千字算是两更合一了! 【1】天龙八部原著。 第55章 月夜出逃6 客栈的房间里光线昏暗,一灯如豆。 鸠摩智终于承认了段誉的好运气暂时奈何他不得,阴沉着脸独自坐在了房间内唯一的桌旁,摇曳的烛光打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床上的段誉脸上则是明晃晃的惊魂未定。 阿紫皓腕轻摆,金铃摇动,房间里密密麻麻的蛇虫如黑潮般有序从窗户退去,翩翩起舞的蛊蝶们也纷纷飞回了她宽大的衣袖下。 见此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紫身姿亭亭玉立靠在一旁的床柱上,转头见到他这般神情面纱上露出的眉眼不禁带笑,诡艳绮丽。 “怎么?害怕了?” 段誉下意识点点头,见她笑意瞬间沉下去又赶紧摇了摇头,鸠摩智的威逼利诱早在他预料之内,今晚最令他出乎意料的其实是阿紫。 这个不知来历,不知相貌的西域少女。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段誉心下当然早就明白她并非他想象中观音菩萨送来他身边陪伴的天竺天女,她可一点也不慈悲为怀…… 相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倒是真真的。 不像天女,像是山鬼。 但就算如此段誉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虽然爱捉弄人,但顶多算是古灵精怪的韶年少女竟然会和这些令人恶心的毒虫联系在一起。 蜈蚣、蟾蜍、壁虎、蝎子、毒蛇…… 都是五毒之物,但在她腕上小小的金铃舞动下却像是执掌了帅令的主帅手下的百万兵卒一样令行禁止,指挥若定。 好吧,现在想想那晚的蛇兄好像也早就有了端倪。 阿紫,这个来自西域的神秘少女,除了她脸上的面纱好像又多了一层如云如雾般看不清的诡谲和神秘,或许她本就一直是这样的。 段誉觑着阿紫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倒是见过养蛇的,你怎么,怎么还养虫啊……” 他口中说的养蛇的人便是之前认识的钟灵,她养了一只闪电貂,专门以毒蛇为食,因此随身会带着一个装蛇的蛇袋。 之前本以为养着那冰凉凉,软趴趴蠕动的蛇已经是少见,但现在想起方才那黑乎乎的蝎子一路从地上爬到自己腿上,身上。 段誉都还有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那是你少见多怪。” 阿紫哼笑了一声,狭长上挑的眼眸波光流转,惑人心神。“我告诉你啊,我不仅能驭使毒虫……就连我的身体里,血肉里都是虫子在爬啊爬呢。” 说着她猛然靠近段誉,果不其然看到这个文弱书生般的少年吓了好大一大跳,要不是这会儿又被鸠摩智点了穴道,肯定还要急急后退的。 阿紫对他害怕的神情习以为常,或者说是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他的反应有趣,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2 “傻小子,既然知道害怕以后就该聪明地离我远点。” 她嘴上说着要段誉远离她,但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倒是先主动退开了,身姿缥缈如紫烟转眼便已远远坐到了那窗棂上。 穿着紫色绣鞋的双足垂下来,晃啊晃的。 鞋头上缀的两颗珍珠也跟着在烛光下一闪一闪,带起脚腕上的圈着的金铃“叮叮叮”的清脆响声。 阿紫似乎不再想和段誉说话,转头推开窗户看向了窗外。 她向来都对他爱搭不理的,来了兴致就回应两句,没了兴趣就理也不理,如此善变也不稀奇,而主动接着与她搭话的总是段誉。 “不,我怕虫子,却不是怕你。” 段誉只是一时被阿紫的话和她突然的动作惊到,再加上之前那些出现的五毒虫蛇实在太过密集,确实让人心有余悸。 但要说因此害怕阿紫远离她,那还远远不至于。 “你是你,虫子是虫子,就像是伤人的刀剑和手执刀剑的人,二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他这话说的发自真心,当阿紫转头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自然也满是诚挚,明明烛光昏暗,但他白净的脸上亮晶晶的眼眸却过分闪耀了。 窗外种了一颗甚是高大的香樟树,结满了青色的香樟子。 阿紫坐在窗棂上,她回头时手上还扯着一枝探到窗外的香樟树的枝叶,听到这话攥着那青翠树枝的力道不自觉有些紧。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 紫色的面纱遮掩了阿紫的真容也让人辨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到她的嗓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露出的一双凝眸是漫不经心的戏谑。 “你该庆幸自己百毒不侵,不然别说是刚刚在你脸上玩耍的蛊蝶,就凭你吃的我的这些个果子,烤鱼就够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原来不仅是刚刚被召唤出的虫蛇和蝴蝶有毒,甚至之前一路上她之前笑吟吟像逗弄般给他投喂的也都是些剧毒之物。 按理来说段誉是该感到毛骨悚然的。 但要说害怕…… 或许是因为她所说的百毒不侵的体质,他并没有受到伤害的实感。 段誉看着面前吓唬他的少女分外狡黠明亮的眉眼,再想起之前吃的那些据说有毒,但只是酸甜苦辣,口味古怪的果子和烤鱼。 只感觉看到一只皮毛可爱,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可能是看出了他眼里依然无所畏惧,紫纱蒙面的少女感到了被挑衅有些恼羞成怒,轻哼一声手腕一转手里的香樟树轻轻一颤。 几颗青色的香樟子疾射而来,一颗颗打在了段誉额头。 像挨了好几下爆炒栗子。 段誉被鸠摩智重新点了穴道双手不能动弹不能揉一揉额头,但他保证额头一定已经有了红印子,而再等他看去窗棂上哪还有什么人。 “傻子……” 只还隐约能听到少女的一声轻嗔从窗外传进耳朵里。 虽然在来到客栈前阿紫有一段时间不搭理段誉更不捉弄他,但她这样突然的作弄对于段誉和旁观的鸠摩智都不算是稀奇。 段誉不会记仇,只会觉得高兴。 而鸠摩智是向来对他们小儿女之间的官司置若罔闻的,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正事,更何况他今日在段誉身上屡屡受挫就更加眼不见为净了。 左右不管阿紫怎么折腾,鸠摩智绝不相信她会救段誉。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及至三更天,是连客栈马棚里的马都已入睡的深夜。 段誉当然也睡得死死的,他这人向来都是心极大的,就算被人绑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也不因此而长吁短叹,殚精竭虑。 这些日子里他跟着鸠摩智穿行在荒郊野岭,晚上大多数时候都是被绑在树上过夜,如今久违地接触到床板自然要好好休息。 但就在他好梦正酣时,鼻尖和脸上感受到一阵痒意。 这个触感实在像极了睡前那些毒虫和毒蝶在脸上爬的经历,以至于段誉睡梦中又重温了这样一幕,生生激起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然后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乌亮的凝眸。 段誉瞳孔瞬间一缩,一惊之下下意识就想要叫出声,但下一瞬他的嘴就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捂住了。 皎洁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少女的一双眼眸忽闪忽闪的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在眼下低垂时的淡淡阴影都清晰可见。 直到这时看清是阿紫,段誉才又放松下来。 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一缕乌发,想必就是这样叫醒的他,见他醒来她纤白的食指抵在被面纱覆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段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对上她透亮的黑眸和其中未散的笑意直觉她不会害自己,便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阿紫这才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她伸手在段誉身上的穴道点了点,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自己内力被他吸走的事故格外谨慎小心。 不过这次内力倒是没被吸,但是事情也并不顺利。 鸠摩智这个吐蕃第一高手,名震西域的大轮明王果然不是虚的,以他点穴的深厚功力和特殊手法根本不是阿紫这样一个小丫头可以解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确定没办法后,她干脆不再纠结,眼珠微转,把一旁床上的青纱床幔扯下来在段誉和自己身上饶了两圈。 就这样把他背了起来。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即使一开始有些惊讶和不明所以,但段誉既非蠢人自然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想干什么。 全身僵硬地趴在少女单薄的背上,不敢开口出一点声响。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照进来能大致看清房间里的情形,鸠摩智还维持着睡前盘坐在桌旁打禅的姿势。 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但即便他们的动静再怎么轻微,以他的内力之深厚和敏锐的程度也不可能还一点也没有察觉,尤其是他们两人路过他的时候。 他的无动于衷肯定是不正常的,但段誉现在也不敢问。 阿紫是翻窗进来的,这会儿她当然不会选择带着段誉从房间出去,然后走楼梯离开,这客栈里可不是只有他们三人住。 若是没惊动鸠摩智,反而惊动了其他人那就可笑了。 段誉一直都知道阿紫的轻功极好,要不然这段时间也不能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但直到自己趴在她背上由她带着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 身姿轻盈,落地无声。 亲身体会一遭才知道是他仍没想到的高明。 阿紫就这样带着段誉在夜色里和月光下疾速穿行,从客栈里到了客栈外,直到她运着轻功一路奔出了三里路的一棵树下才停下来。 而这里已经有两匹马被绑在树干上。 一看就是阿紫提前准备好的,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今日带着马来找他和鸠摩智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3 前就买好的,还是今晚从他们房间离开后…… 这些段誉一概不知,不过这会儿他终于能出声了。 “阿紫姑娘,你是要救我吗?” 阿紫正把段誉从背上放下来,想把他放到马背上去,但他现在穴道解不开全身不能动弹,只靠着阿紫把他扶上去似乎有些艰难。 于是她凑到马儿耳朵上,似乎小声说了什么密语。 神奇的是接着这马儿就像和她达成了什么合作乖乖地将前蹄弯曲,身子伏了下来,这下阿紫要扶着段誉上马就简单多了。 “你说呢?你这傻小子难不成是还舍不得那大和尚?” 她扶着他上马后,手里扯下来的青纱也没浪费,继续绑在段誉身上和马肚子上固定他的位置,紫色的面纱下透出的嗓音不像以往总是含着笑意。 平平淡淡地反而听起来有些冷嘲。 但段誉一点不觉反而傻呵呵地笑起来,他之前一直觉得阿紫姑娘神秘诡谲地让人看不透,而且还有些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但现在他已经发现了…… “我还以为阿紫姑娘你很讨厌我?” 从初遇开始阿紫看起来就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是段誉剃头担子一头热地凑上去和她搭话讨好,尽管如此阿紫对他态度始终不太热忱,更多的只有戏弄。 更不必说她之前还说给他下了无数次的毒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没有了需要她伪装的人,阿紫也难得吐露出了真心话,“你这样的傻小子真的能有人讨厌得起来吗?” 段誉脸上的笑顿时更灿烂了,阿紫轻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讨厌不代表就喜欢你。” 她似乎是不想让他太得意,但瞪着他的凝眸里分明有着无奈地笑意,而接下在月夜下那笑意渐渐淡下去神情似乎较为郑重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这样死去罢了。” 她并没有具体描述,也不知道段誉在她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印象,不过大抵就是她嘴里最常出现的小傻子吧…… 段誉仿佛懂,又仿佛不懂。 他望着阿紫在黑夜里依旧明亮的凝眸,此时只有满心欢喜。 接着他们俩一人一匹马,阿紫在前,段誉在后,由她的马领着他的马行走在皎洁的月夜下那广阔无垠的平原上。 前方月夜下她带领他出逃的身影像是在闪闪发光。 “我的毒最多只能药倒大和尚三天,以他的武功可能更短,咱们要趁着他恢复过来尽量走远一些,不过往哪边走也有讲究。” 以段誉的想法肯定是要赶紧回大理的,但阿紫却否定了。 “大和尚一醒来只怕就会立刻往南追,咱们向西走,他一定觉得我不敢回西域,那咱们偏偏往西边走,他肯定想不到。” 段誉在蒙难之时受阿紫搭救,这会儿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 更何况他再细想后也觉得阿紫说的极对,他这会儿动弹不了,以他们的脚程哪怕提前了一两天恐怕还没进入大理就要被鸠摩智追上。 不过阿紫为何会不敢回西域呢? 段誉想要了解关于阿紫的过去,阿紫的一切,但一方面怕会戳中她的伤疤一方面直觉她并不会告诉他,犹豫着到底没有开口。 阿紫和段誉的计划很顺利。 两人一路向西,从深夜走到天光破晓,身后始终没有人追来,而他们也很谨慎并不在有人烟的城镇里落脚。 按计划至少两天内本该一直这么顺利的。 但就在第一天天亮没多久,两人因为路上迎面遇见的一队人马就彻底被搅乱了计划。 鸠摩智:打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前段时间阳了,到现在咳嗽都还没好,大家都保重身体,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了~ 第56章 情愫渐生7 天光破晓,晨阳熹微。 林间草叶上是未散的露水,空气里是清冷的湿气。阿紫谨慎为上没打算在有人烟的城镇里落脚休息,若是可以一路不停歇最好。 但人尚且精神,马也是需要休息饱腹的。 她勒马在一处较为隐蔽的位置停下,身后段誉骑着的马也随之停蹄,他全身不能动弹,是由一条青纱捆着固定在马上的。 这会儿子被绑的全身都僵了,又麻又痒。 阿紫给段誉解开后就直接拽着青纱把他从马上扯下来。 动作算不上粗鲁,但也着实说不上温柔小心,一落地段誉就脚软无力地摔了个屁股墩,他神情不由有些尴尬,又觉郁闷和失望。 阿紫目光瞥到便问,“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正在走神的段誉闻声立即有些慌忙无措地答道,神情不太自然,但他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心底那点隐秘的小心思。 “一路对他爱搭不理,多番戏弄的阿紫姑娘出人意料救他逃出了鸠摩智的魔掌,但要想她变地温柔小意还是不可能啊……” 段誉清朗的少年声音在静谧的林间带着点愁闷低低响起。 “是啊,是——” 段誉下意识点头再赞同不过了,应到一半才发觉不对,这嗓音虽然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所说的话也和他内心所想分毫不差。 但他分明没张口啊! 段誉抬头,果然对上一双面纱上含着淡淡戏谑的笑眼。 “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问话问得磕磕巴巴,最后这话还是没好意思问出来,但阿紫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忍俊不禁地一笑,一双凝眸微微弯起。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傻小子果然是傻小子,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呢,心里在想什么啊我全都知道。” “我,我心里想什么你真都知道…啊…” 段誉讪讪带笑的声音呐呐如蚊吟,低不可闻。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阿紫和他距离靠地实在极近,几乎鼻尖可以碰到鼻尖。 繁复精美的面纱下仿佛都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定是唇如渥丹,吐气如兰。 也不知段誉是联想到了什么,少年俊秀的白面突然涨地通红,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惊慌羞怯和波光粼粼的荡漾情意。 阿紫看到了,也明白了,但只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她直起腰去取了马背上的干粮和水囊,这些东西是开始就绑在马背上的,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好的。 马儿在吃草,他们也趁着这个时间啃些干粮果腹。 段誉不能动弹靠坐在树下,他之前到了用食的时候鸠摩智总是会给他松开一条小臂的穴位,但现在阿紫解不开他身上的穴位。 要想吃东西的话就只能靠一张嘴叼着了。 阿紫到底没有看笑话让他这么狼狈地叼着饼啃,迎着段誉小心翼翼又暗含期待的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4 神拿了饼子一块块掰开亲自喂给他吃了。 于是少年的脸上和眼底便霎时绽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 倒也算的上一腔赤诚可爱。 郊外清晨的小树林里是清新而静谧的,只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和一旁两匹马低头吃草的细细咀嚼声,越发显得宁和。 两个少年和少女相对席地坐在树下。 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饼,一时谁也没说话,他们认识也有大半个月了,但因为阿紫总是神出鬼没又对段誉爱搭不理的。 而一出现段誉就叽叽喳喳缠着她说话。 纵使有安静相伴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阿紫独自遥遥地高坐在大树上,鲜少有距离这样近的时候,即便沉默仿佛都流淌着脉脉的温情。 段誉边吃边傻傻地盯着阿紫看。 看她那双极美的凝眸勾勒出狭长妩媚的弧度,看她眼尾天生的一抹晕开的胭脂红意,看她纤长浓密的羽睫淡淡垂敛如轻罗小扇。 额间肌肤映衬着蓝宝石璎珞越显肤光胜雪。 段誉出身南国大理,大理多美人,尤其是他母妃出身的摆夷族,因为南方气候温暖湿润,这里的女子肌肤也较他处白皙细腻。 但阿紫却较以往所见女子都还要雪白几分,真可谓肤若凝脂,也不知西域那边漫天黄沙的粗犷之地是如何养得出她这样一身冰肌雪肤。 没有一点瑕疵莹白生辉得像是玉璧雕作的玉人。 但好像是有些太白了,白得没有血色,似乎就有些不正常了。 段誉没有将这个偶然闪过的念头细想,此时他见阿紫只会觉得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哪里舍得将任何一点不好的想法套到她身上。 阿紫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抬眸。 “怎么?这饼子吃的不可口你要拿我下饭吗?” 她一双本就风流妩媚的桃花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种仿若似醉非醉的朦胧,清澈的眸光映着额间的蓝宝石更加波光粼粼。 本就盯着她看的段誉更觉心意魂牵。 见少年一脸痴相,傻乎乎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回话,阿紫也不在意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囊微微转身把面纱抬起一些仰头喝水。 她这一动作,目光本就落在她身上的段誉才稍稍回神。 就见她仰头喝水的侧脸,微微从下方抬起的面纱下露出了一截纤细凝白的脖颈,在仰头的动作下微折的弧度更显优美脆弱。 但再往上的面容,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不管是方才吃干粮还是现下喝水,阿紫都很谨慎地没有露出一点面容,这一路来皆是如此,不过这就更令人心痒痒想一窥究竟了。 “阿紫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呢……” 段誉痴痴然看着阿紫,不自觉就喃喃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此话一出他先是一惊但随即对上阿紫转头看来的眸光又不禁期待起来。 然而注定要叫他失望了。 即便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逃亡的路上,有了同甘共苦的情谊,神秘的阿紫姑娘依然不打算对他段誉揭开她的真面目。 “我不是说过了,我很丑,很丑。” 阿紫没有因他提出的冒昧请求而生气,眉眼间的神情淡淡,语气也风轻云淡的,还将很丑二字重复了两遍,话音很轻又像很重。 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怕我一摘下面纱就丑得叫你立时倒尽了胃口,到了夜里还要做噩梦呢,你可别浪费了我的好饼子……” 说着她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还轻轻笑了起来。 但段誉看她这般神情语气,自然依旧不肯信她的这番说辞。 况且那面纱虽然将她大半的面容都遮地严严实实,但通过那面纱隐约透出的鼻骨和双颊的弧度看出她分明流畅完美的骨相。 就像他那日想的,能有这般嗓音这般眉眼,这般身姿手足无一处不美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偏偏生了张丑脸,那老天也太不长眼了。 段誉只觉得是她的推辞之言。 心下悻悻地想恐怕是阿紫姑娘根本就不在意他这小小段誉呢,毕竟她虽救了他,也说不讨厌他,可也不代表她就喜欢他了…… 段誉顿时极是伤心失落。 但哪怕知道那是她的推辞玩笑之言,他也实在不喜欢她这样贬低自己,便边委屈着边不禁不服气地信誓旦旦地反驳。 “我知道的,你一定长得很美。” “比我平生所见的任何女子都美,就算你真的不那么完美,可只要在我心里认为是最美的那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是如此!” 段誉自在无量山山洞中见到神仙姊姊的玉像,乍见仙女,便是如痴如狂,及后邂逅木婉清,石屋中肌肤相接,两情如火。 若非强自克制,几及于乱,自此日夕思念,颇难不涉男女情思,因而被鸠摩智掳走后日日对着他这个臭和尚枯燥无味至极。 才会在欣喜激动下,将那天晚上将阿紫这个乍然出现的诡魅又神秘的西域少女视为他心中认为观音菩萨派来陪伴他的天竺天女。 况且…… 紫裙翩翩,青丝飘扬。 那晚夜里皎洁月光下西域少女出现的一幕确实美地惊人。 段誉被鸠摩智掳走后他心下并不是不惶恐害怕的,只是他自小的教养不愿意让他在鸠摩智面前低头求饶失了尊严和气度。 阿紫的出现无疑改变了他独自面对鸠摩智的窘状。 哪怕她就是像木婉清一样对他非打即骂都好,起码让他可以转移注意力心神不再处于日日忐忑地担忧自己的死期将至的焦虑。 更何况阿紫看着喜怒无常,但她其实也没做什么。 至于下毒…… “你是何时准备的吃食啊?又是何时给大和尚下的毒?”段誉突然想到这件事有些好奇地问道,亦有些惊奇。 明明他全程都和大和尚待在一起,若说前者可能是阿紫在她有时消失不见的时候准备的,只是不知她是多早之前有了这个念头。 看她之前在鸠摩智面前戏弄他的态度…… 瞒的真好,一点看不出来她心里竟在想着如何救他。 而下毒应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段誉却什么也没察觉到,不过大和尚应该也没察觉到,不然也不会中毒了,如此想想倒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对阿紫的机敏巧变又多了一层体会。 段誉眼里是单纯直白地好奇还有一点佩服,但他方才那一番关于美丑的言论明明是一片诚挚心意却似乎并没让阿紫开心。 相反她眼里原本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说了你这傻小子也不懂。” 阿紫明显敷衍地冷淡道。 这个傻小子满眼清澈地愚蠢的模样,这种阴谋算计的事做什么叫他知道,光明里的人就一辈子傻乎乎地待在光明里好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5 明明方才还笑着,现下突然又不高兴了,段誉不明所以却也有些习惯她这样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好吧。” 段誉不问这个了,转而问别的,“那我呢?你是真的给我下毒了吗?为什么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听到你和大和尚说我百毒不侵。” 这个疑惑是他早就有了的,段誉满头雾水,“可我明明记得我小时候被毒蜂叮了,起了好大的一个包,好多日才好。” 阿紫的心情似乎依旧很不好,闻言冷冷道,“我当然下毒了,是你这傻小子幸运后天吃了什么圣品奇物,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她说的冰冷又不耐,段誉却恍然大悟地笑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百毒不侵,所以才能那么放心地在鸠摩智面前给我下毒,让他放松警惕,阿紫姑娘你可真是聪敏机灵!” 她说给他下了毒,他却反倒夸奖起她来了。 阿紫霎时就怔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实在是对这傻小子服气了,这世上怎么就能有他这样的人呢? 面纱上那双总是笑盈盈戏谑的凝眸极快地闪过一丝不知所措,消失地快速不被任何人察觉,随即又覆盖上了一层更冷的寒霜。 “所以……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阿紫清甜的嗓音带着些微嘲讽的戏谑笑意响起,这笑却没有温度,方才还弥漫着淡淡温情的树林也随着她的话音骤然冷了下去。 空气中似乎都染上了肃杀之气。 就连一旁原本都在悠闲吃草的两匹马似乎都感受到了威胁而发生不安焦躁的嘶鸣声,但阿紫分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她依然还是席地而坐的姿势。 但那一瞬间两人原本平静宁和的气氛霎时就变了,古灵精怪的少女的气质也变成了万种风情的诱惑又夹杂着冰冷诡魅的杀意。 是的,就是杀意。 阿紫深邃地凝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誉,一动不动。 “你可真是单纯,这世上的人可不是非黑即白的,我说过你最好离我远远的,指不哪天我就练成了天下最毒的毒药……” 她说着白得晃眼的纤纤玉指轻轻落在他有些干燥的唇上,然后一边说着那玉指就轻飘飘地一路轻而缓地滑落到了他胸膛上。 “破了你的百毒不侵,叫你死在我手下。” 这句话阿紫的语气说着很轻很淡,但每说着一个字,她淡粉的指尖就轻轻在他胸膛上点一下,段誉只觉心脏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愣愣的一动不敢动。 她没有像之前突然放出一条蛇来吓他一吓,但她此时的眼神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极度冰冷危险的被蛇盯上的错觉。 段誉才初出江湖不久,但他已经见过很多人了。 与阿紫四目相对在身体下意识僵直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了她这明明轻飘飘却让人遍体生凉的眼神是什么。 那是杀过人才能有的眼神,很多人。 周围一时安静地鸦雀无声。 阿紫看着骤然沉默一声不吭的段誉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危险之处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显将她当做自己人放松自在地叽叽喳喳。 她眼眸没什么温度地弯了弯,似乎很满意的模样。 阿紫又再次侧过了身,不再看段誉,举起手里的水囊又喝了一大口,她的动作并不如何优雅,但充了江湖中人的豪迈洒脱。 她的动作喝得似乎有点急了。 有晶莹的水珠从滑落,但她丝毫不曾在意,高高仰起的脖颈纤长凝白,像是一只生在淤泥烂沼泽里只想引颈就死的天鹅。 “哈哈哈哈……” 突然打破这份死寂的是一阵少年清朗的笑声。 是段誉,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感到可笑,并且这笑并不是阴阳怪气地嘲讽,而是真正笑地十分欢畅开怀。 就在一旁的阿紫疑心这傻小子莫不是真被她几句话刺激傻了的时候,段誉终于停了笑声,但还是用含笑地声音开口道, “我愿意死在阿紫姑娘的手上。” 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当阿紫陡然转头看向他时,能清楚地看到那少年张傻乎乎的脸上的确是一副极为认真地神情。 “不用那么麻烦地去练什么最毒的毒药,只要阿紫姑娘想要我的命,无论何时何地,段誉随时都可以奉上。” 段誉就这样看着阿紫认认真真地对她道,眼神不闪不避。 明明木婉清开始也是戴着面纱的,但从阿紫出现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好像都带着一层独属于她的诡秘莫测,如云似雾的色彩。 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这次她突然带他出逃好像让段誉看到了她真实的一角,但现在想想好像依旧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谁又知道她表现出来的是真是假呢? 但是真是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被她身上的神秘吸引,少年在孤助无援的不安困境不自觉对陪伴在身旁的少女寄托了遐思,排遣心中孤苦。 少年慕艾,真挚热烈也如空中楼阁。 但一切在阿紫救他逃出来后的那一刻好像就不同了。 段誉自小性情和善,又有一副赤诚的柔软心肠,对府里的婢女们也是多怜香惜玉,后来出门对遇到的钟灵和木婉清也是如此。 在她们遇到困境时,哪怕素不相识他总是不畏艰险去救她们。 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段誉遇到如此性命倏关的时候,第一次有个素昧平生的少女能这样不畏艰险,奋不顾身地救他。 段誉看得出,阿紫虽然对鸠摩智嬉皮笑脸。 但她应当是畏惧着他的,然而她仍然选择救了他。 段誉觉得自己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她面纱上的这一双似笑非笑的凝眸和她背着他月夜出逃时身体紧紧相依的温度。 提心吊胆,却互相依靠。 真是恍若梦中幻想才能有的如此刺激又难忘的经历。 段誉清亮得能一眼望到底的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阿紫,但阿紫迎着他目光却情不自禁生出深深的惧意,甚至身体都害怕地颤抖。 这世上…… 怎么能,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阿紫是在数不尽的阴谋诡计,谎言背叛里长大的,正是因此她才能一眼就看出面前的少年眼里不掺一丝虚假的真诚。 而见她一动不动,神情冰冷似乎不为所动。 段誉以为阿紫姑娘不肯相信,又继续用亮晶晶的眼眸看她道。 “我一直感觉阿紫姑娘好像什么都不喜欢,虽然笑着也并不开心,如果段誉的死能博得阿紫姑娘欢心一笑,那应当也算值了。” 说完,段誉还主动闭上了眼睛等她来杀他。 他不再说话,阿紫也不开口,这一刻周围又再次静了下来,和之前流淌着温情的静谧还有暗藏着杀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6 的死寂都不相同。 但这份平静之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暗潮汹涌。 阿紫看着面前已经闭上了眼只等她来杀他的少年眼神逐渐冰冷,迟疑着缓缓伸出了手向着他在她眼里一折就断的脖颈伸去。 在此之前她对他释放的所有杀意都只是吓唬他而已。 但在这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竟然让她感觉到了本能的惧意,在这一刻阿紫恍惚间仿佛已预见了未来的悲剧…… 她应该杀了他的。 段誉闭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也许出于直觉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睫微微颤抖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坚定从容地神情。 他并不畏惧死亡本身,只是有些害怕死亡的痛苦。 这是人之常情罢了。 那只曾被段誉暗暗认为是生平所见最精雕细琢的纤纤玉手已经距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了,阿紫的手很稳,她杀过很多人。 就在手与脖颈即将肌肤相触时…… “唔!” 段誉突然睁大了眼睛满是震惊,因为就在刚才他的下巴被一只温热而柔软滑嫩的手掐住强迫性地打开嘴巴,被塞进了一大块饼子。 饼子堵得段誉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咽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的异域少女,她紫色的裙纱在风中飘飘。 “我才不要你的命,你的小命或许对大理段氏来说金贵得很,但对我一文不值,我是无聊地神智错乱才救你一次。” “要了你的命岂非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精力。” 清淡淡的嗓音也是缥缈的,没有笑意也没有冷然的杀意。 “放心吧。” “我一开始给你下的就只是一点点会让人痒痒的毒想捉弄你,在鸠摩智面前放出的蛊蝶也根本是没什么毒性的普通蝴蝶。” 她默了默又有点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的蛊蝶珍贵得很,可不会浪费在你这个傻小子身上。” 阿紫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看都不愿意看段誉了。 段誉极力仰着头也只能看到她的小半个侧脸,更何况她还戴着面纱本就不容易看清神情,头顶的日光越来越盛越来越明亮。 段誉看到她极美的眉眼疏淡,什么神情也没有。 但又好像这才是真实的她,叮铃铃清脆的金铃声随风响起,这一晚上的逃亡阿紫身上那一串串的金铃从来没有响起过。 但现在它却又响了。 或许是因为它的主人一时忘记了控制它。 早晨的太阳渐渐高升偏移,璀璨耀眼的金色阳光越来越多照到了树下的两人身上,明明是置身于温暖明亮的日光中。 但这一刻,段誉仰头看着阿紫的身影。 却仿佛和这大半月来每每凄清的夜晚独自高高坐在那大树上的紫衣身影重合,吹动的衣裙像是西域大漠里的风沙那般寂寥,孤独。 天地之大,迷茫不知归处。 之前一直是阿紫轻而易举就能看透段誉在想什么,但段誉现在好像也看出了一点什么,至少他看出此时的阿紫应当是有点慌乱的。 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 段誉看着阿紫只觉自己心底的一块悄然地融化了,静默中他突然故作自鸣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 阿紫还是没有转头看他,但捧场地配合问了一句。 “知道什么?” 段誉斩钉截铁地道,“我就知道阿紫姑娘是个好人。” 他知道她是面冷心善,她对他百般捉弄不仅仅只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如今细细想来那些没有毒的吃食不正是她在鸠摩智的监视下对他不着痕迹的照顾。 他知道她其实是心地很善良很温柔的人。 阿紫闻言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就笑了,是嗤之以鼻的嘲笑,她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段誉,眉眼间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才不屑当个好人呢,这天底下人善被人欺,祸害遗千年,我要做就要做这天下最恶的大恶人。” “不行,不行。” 段誉含着笑意温柔地仰头看她,摇着头这般道,阿紫以为这傻小子肯定是要说些什么善恶有报的话来劝她改邪归正。 谁知下一句段誉就道,“你再坏也没有我坏,我可是四大恶人里“凶神恶煞”南海神鳄的师父,你是天下第二大恶人,我就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他说这话时还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模样。 “噗嗤……” 阿紫看着他实在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笑得乐不可支,花枝乱颤,身上一串串点缀的灿灿金铃响个不停,洋洋盈耳,好听极了。 就像段誉之前说的,自阿紫出现以来见到的她总是笑着的,捉弄他时有些得意戏谑的笑,哪怕是不高兴了也是讽刺的冷笑。 但段誉总觉得她笑意并不达眼底。 就像初春明媚阳光下的湖面凝结的一层薄薄的冰,浅薄又脆弱地一戳就会碎,而在那冰层下藏着什么哀惘的心事,段誉不知道。 但现在看着切切实实的灿烂又温暖的日光照耀在阿紫的眼眸,看她第一次眉梢眼角都发自真心地舒展开来欢愉的笑意。 甚至眼角笑出了泪花,像是闪烁着璀璨的珍珠。 他觉得,那层冰仿佛渐渐融化了。 段誉看着她也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笑了,但胸腔里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哪里来的酸涩滞闷的感觉却渐渐油然而生。 他自然是失落不能见她面纱下真容的,但就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待在一处只这样看着她内心好像也是觉得快活满足的。 恢复更新的第一天~超肥的7200字一章奉上~ 过年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乱了,先是阳了后身体一直有些提不起精神,年前忙着打扫卫生,购置年货,年后又天天到处拜年走亲戚,一天甚至一餐都在不同地方吃饭,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码字。 现在过年的气氛才差不多渐渐散去,我争取这个月完结天龙八部阿紫的世界,下个世界写射雕英雄传杨康,切换一下男主视角写写。 第57章 背道而驰8 旭日东升,风和日丽。 密密重重的绿林间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身姿明丽,清吟的笑声伴着身上清脆的铃铛声,坐在地上的少年仰头看着她满目温柔。 “咳咳……” 刚刚才发表了一番豪言壮志,转眼段誉就咳得满脸通红,方才阿紫给他塞的一大块饼子是被他强行咽下去才能开口说话的。 这会儿说话说的太多,可不就被噎着了。 “水,我要水,阿紫姑娘……” 段誉咳得眼圈通红,眼泪汪汪地仰头看着阿紫,看着像只可怜巴巴又软萌萌的小狗,阿紫眼里闪过笑意倒也没为难他。 干脆地把手里的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7 囊递了过去。 “喏,自己接着。” 段誉手脚不能动弹,连吃干粮都得阿紫一口一口喂,就更不必说能自己拿着水囊喝了,只能仰起头张开嘴让阿紫倒给他。 清澈细长的液体从水囊口潺潺流出。 段誉下意识就喝了一大口,倒是解了他被噎着的窘境,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喝下去的水像是喉咙里像滚进了一颗烧的红红的碳。 从喉咙到胃里一路往下都是火烧火燎的。 “咳咳咳……” 段誉咳得更厉害了,这会儿不仅是满脸通红,这红晕一路往下都蔓延到了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只煮熟的虾。 阿紫看着觉得可怜又好笑,边帮他拍着背边幸灾乐祸地取笑道,“看来你这个天下第一大恶人实在是不行啊~” “这不是水,这是酒!” 不仅是酒,还是很烈的烈酒,段誉咳得抬不起头,低着头原本清朗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阿紫姑娘……” 他以为这又是阿紫对他的捉弄,有些委屈又无奈。 “这可不怪我。” 阿紫看出他意思冷哼了一声,“我们西域昼夜温差极大,不喝酒暖身夜里冻死也不稀奇,就连几岁的小孩都能喝上一大碗。” “我平常就把酒当水喝,本以为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千杯不醉,喝上几口肯定无妨的,谁知你一口都受不了。” 说到这里她面纱下有些幼稚地做了个鬼脸。 “略~” 不客气地拉长声音打趣笑道,“真没用啊,天下第一大恶人~” 阿紫虽然经常捉弄段誉,但都是引他自己上钩,算来是从没骗过他的,她也不屑在这种小把戏上骗他,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 段誉信了她的解释,但一张脸反而臊地更红了。 正当他又羞又窘都有些无地自容的时候,阿紫看着已经完全升起的日头也正想开口催促他别磨蹭了,快些再次启程赶路。 她的毒最少也能让鸠摩智昏迷两天。 他们已经跑了一晚上,这才第一天早晨呢,因此说急也不是太急,但能尽量跑的远些自然是更好,更何况…… 阿紫举目眺望着西域的方向,平静的眼波泛着一丝寒凉。 她虽说决定了要救这傻小子一命,如今以他们的情况往西边跑也的确是最安全最不容易被鸠摩智猜到的法子。 但她可不打算真的踏入西域。 段誉是只需要躲着鸠摩智这一方,她现在可是腹背受敌。 过几日看看这傻小子身上的穴位能不能找到什么人解开,或者让他联系上大理段氏的人吧,再之后她也没法送佛送到西了。 救他一命可不能搭上她自己。 想到即将越来越靠近从小长大的西域,阿紫不仅没有丝毫眷恋思念之意,只觉心底不受控制地生出抵触厌恶,以及……恐惧。 “噔噔噔……” “阿紫姑娘,我……” 段誉平复了咳嗽后刚开了个口,就被突然弯腰蹲下的阿紫给捂住了嘴,他诧异地看过去就见她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段誉联想到昨晚的情形,以为是鸠摩智追上来了。 顿时乖觉地点头,阿紫这才放心地松开手,面纱上的一双波光潋滟的凝眸没了笑意暗含着警惕地看向了小树林外的道路上。 段誉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小树林陷入诡异的安静。 阿紫能注意到不对是因为她自小生活在极危险的环境,时时刻刻下意识紧绷着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因此才有了这份超乎常人的敏锐。 而段誉如今虽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也用不了内力,但他本身因之前用北冥神功无意间吸取了多人内力,论内功修为实为武林之最。 周围的动静其实他应当才是最早听到的。 方才不过是因为心神都被阿紫吸引了去,哪怕听到了也不曾留意,这会警惕心一起他也注意到了那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声。 不过…… 好像也有些不对。 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是他们逃离的客栈那边,而是他们原本打算去的西域方向,并且马蹄声重而杂,来的恐怕不止一人。 段誉虽总被阿紫叫做傻小子,但不过是心性纯良,他可不是真的憨傻,相反他其实聪明机灵得很,想到这点他不禁转头看阿紫。 他能想到的,阿紫当然也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贸然开口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默契地继续一动不动打算静观其变,左右他们之前准备停下休息时阿紫就有备无患地挑了道路上看不到的隐蔽之地。 甚至连一旁的两匹马都被她随手下了毒。 这会儿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虽然警惕仍在,但知道这大概率不是鸠摩智追上来了,还是让两人不禁放松许多,没一会儿耳边传来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近。 一行足有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远方道路上。 个个马肥体壮,身材魁梧,透着一股彪悍的气息,随身还带着大刀铁棍等武器,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过路人。 难道是哪个江湖门派的弟子? 段誉看着这群人的形貌心中暗暗想道,但一侧的阿紫冷冽地盯着他们的眸光里却闪过几分若有所思,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就好。 队伍离两人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已经隐隐能听见他们说话,那些大汉作着汉人打扮,但嘴里叽里咕噜的段誉根本听不懂。 不过南方有些地方十里不同音。 或许是哪里没听过的方言也说不定,段誉听不懂,但阿紫听在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于是就在段誉还在认真地正观察的时候。 身侧的阿紫突然拉过他的手。 段誉先是一惊,待感受到手里那纤弱滑嫩的柔荑温热的触感又不禁心下一喜,一双眼霎时间亮了起来向一侧的紫衣少女看过去。 但阿紫却仍盯着树林外的方向。 只是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手抓着段誉一手伸出纤白的食指轻轻在他掌心比比划划,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带起心底阵阵痒意。 段誉心湖也不禁随之荡漾。 阿紫写完了想传递的消息转头看了段誉一眼,就见到他目光呆愣愣满脸通红的模样,顿时明白只怕他根本没明白她的意思。 想入非非到别的地方去了。 若换做之前阿紫定是会好好叫他吃番苦头,不如说她之前会那样百般屡屡捉弄这傻小子就是因为他不断向她献殷勤。 而她向来最厌恶男人的讨好。 但现在再段誉秉性不过的阿紫只是没好气地轻瞪了他一眼,但即便瞪人那双极美的凝眸也眼波潋滟地动人,顾盼生辉。 段誉看着她目光不禁更痴,但这时手上猛然剧痛。 “嘶……” 段誉下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8 识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要呼痛就又被阿紫捂住了嘴,她眼眸微睐暗含警告然后再次重重地在他掌心写了一遍。 段誉只是痴,并不是傻。 这会儿也明白是自己想歪了,再次被臊地脸热,只能集中注意力去看阿紫到底写了什么,而随着明白过来他眼眸不禁越睁越大。 因为阿紫写的是两个字。 吐蕃。 原来道上的这一行人竟然是吐蕃人,吐蕃人并不稀奇,段誉也不是没见过西域各国的走商。 但他们这一群看着就身怀武艺的队伍,特意做汉人打扮遮遮掩掩出现在大理和大宋交界的地方是想要做什么? 段誉到底是被当做大理国皇储长大的,立刻就意识到了关键点,想起才不久前被鸠摩智这位吐蕃国师挑战过的天龙寺。 他脸上不禁显现出焦急忧虑之色。 生怕这是鸠摩智和吐蕃人的阴谋,意图在大理作乱。 那些人的队伍即将经过两人藏身的地方,段誉更加不敢出声,他们一行人嘴里有着交谈,想必能从中得到一些信息。 但吐蕃话段誉根本听不懂。 他只能将希冀的目光看向身侧的西域少女。 虽然阿紫从没主动提过自己来历,段誉也不知她到底是西域哪国人,但她既和鸠摩智认识又能认出这些人。 肯定是听得懂吐蕃语的。 ‘……应该是这个方向?’ ‘早就打探过国师这次是要去江南,他离开大理时虽然把我们安插的随从都派出去了,但我们早就在大理往江南的各个路上安插了眼线。’ ‘二王子果然有先见之明。’ ‘是啊,只要我们杀了国师,推支持二王子的明王法师上位,就能把大王子挤下去让二王子成为储君。’ ‘哼哼,谁让国师是站在大王子那边呢。’ 阿紫的确听得懂,而越听她两弯黛眉便不禁蹙地越深,眼里是不断闪烁的思虑和纠结,见她这般神情段誉就知事情恐怕真的不简单了。 脸上的神情也随着变来变去,越发焦虑。 阿紫这一路躲藏的手段是早就练出来了的,他们两人躲藏在树林里果然丝毫没有被这路过的吐蕃一行人给察觉。 眼见他们直接掠过,马蹄声又由近及远。 直到彻底看不到影子了段誉才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了?他们说了什么?是要去做什么的?可是去找那鸠摩智的?” 正蹙着眉思考的阿紫闻言看了他一眼。 “是去找他的。” 一听她这话,段誉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越发担心,嘴里不停念叨,“伯父和天龙寺的大师们刚被鸠摩智伤了,这会儿鸠摩智见我逃走了,肯定是要纠集人马再去大理找麻烦了……” 一时段誉都后悔起自己逃跑了。 鸠摩智这恶僧的武功奇高,之前集结了天龙寺几位武功最高的前辈也奈何不得他,只能被逼无奈毁去了六脉神剑的剑谱。 现在他若是再带人去大理,要是伯父和父亲他们被伤了甚至是……那段誉宁可以他自己一人性命代替直接死在鸠摩智手里。 这一焦急激动下,原本被点的穴道也有些酥痒。 这是段誉在心神激荡下无意识调用体内的内力冲击,但他此时急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都是大理和伯父他们的安危。 以至于根本不注意到身体的这点微小变化。 阿紫自己现在也满脑子纷乱的思绪,重重叠叠的裙摆下精致的绣履不自觉在脚下磨蹭出了浅浅的坑,显示出她内心理不清的纠结。 但看到段誉急的满头大汗的模样,还是解释了一句。 “他们和鸠摩智不是一伙,反而是来杀他的。” 这些吐蕃人的确是来找鸠摩智的,却不是为了和他会合,而是为了取他性命来的。 阿紫不是吐蕃人,对吐蕃国的内政并不了解,但听刚才那些人的谈话也知是涉及到了吐蕃国的储位问题。 鸠摩智是大雪山大轮寺释子,吐蕃国的护国法王,因此号称“大轮法王”,吐蕃和大理一样极其崇信佛教。 并且还把佛教奉为国教。 而和大宋以及大理都不同的是,佛教国师在吐蕃的地位极其重要,据说甚至可以影响到下一任继承人的选择。 如此想来,那些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阿紫在想什么段誉不知道,那些吐蕃人到底说了什么他到现在仍旧不甚清楚,但听到这些人和鸠摩智不是一伙顿时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纠集人手对大理不利就好…… 心神一紧一松下段誉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阿紫说的后半句话,按理来说鸠摩智这恶僧先是来者不善挑衅于大理天龙寺。 伤了他伯父和诸位大师,抢夺六脉神剑不成又强掳走了他自己,虽无什么虐待但一路威逼拷问也不少,还随时有性命之忧。 知道有人要去杀鸠摩智,段誉不拍手叫好也该为大仇得报感到高兴的,左右是这恶僧自己恶人有恶报,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但是…… 若会这么想,段誉就不是段誉了。 少年眼里再次浮现出忧虑,这次却不是为大理和亲人,而是为那个将他掳走大半月,点了他穴道到现在都不能动弹的仇人。 他纠结着,满脸的欲言又止。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犹豫着看向阿紫时,那自吐蕃人出现后不知不觉就已沉默了许久的紫衣少女也刚好转头看向了他。 总是含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凝眸很平静。 平静之下又像已暗暗艰难地做下了什么决定,但段誉不是极善察言观色的阿紫,他看不出她复杂的心绪只看到她淡淡对他道, “你该上路了。” 段誉没有意识到阿紫说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们两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迅速地被阿紫扶上了马背。 段誉还在纠结着开口,就听边为他再次缠上青纱固定好身体的紫衣蒙面的西域少女仰头一双凝眸目光极冷淡地看着他道, “我原本就打算和你同行个几天就把你随便找个地方丢下的,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善心消失得这么快。” “我现在就已经没耐心带着你了。”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欢声笑语,段誉还隐隐觉得看着活泼爱笑实则待人极为疏离防备的阿紫姑娘对他的态度似乎更亲近了一些。 但现在转眼她又突然变了。 段誉这次没觉得是阿紫喜怒不定,他瞪大眼睛低头看向她,一个明明听起来极其荒谬的念头猛然闪过他脑海里并迅速扎根。 “你,你是想回去救鸠摩智,是吗?” 段誉问出这话时语气是非常不敢置信的,但看着马下的紫衣少女的目光却很坚定,“那我和你一起去!” 阿紫面纱上唯一露出的精致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9 眼闻言眉梢微挑,她不闪不避地仰头回看他,眼里却是比他还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的冷讽。 “他要杀你,你还想去救他?” “你傻,我可不傻,我说过我已经没耐心带着你了,你要是还想赖着我不走,我就只能把你这个没用的累赘给杀了。” “要么走,要么死。” 马上的少年和马下的西域少女一低头一仰头对视着,在青翠的林间迎着和煦的金色晨阳,微风不燥,本该是极美好的一幕。 但阿紫那双波光潋滟的凝眸又再次染上森寒的杀意,段誉本能地一颤,但仍然和她对视着不肯退让,他坚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和你一起去。” 他完全不被阿紫方才尖锐的话语影响到分毫。 阿紫定定看了段誉好一会儿,突然抬起了手,就在段誉以为她终于妥协了眼里不禁染上了欣喜的笑意时,突然脸上一阵剧痛。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林间响起,甚至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鸟雀,段誉猝不及防脸上挨了这重重一下头都被打歪了。 阿紫一直捉弄他,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说是下了毒其实也是假的,根本就是像和他闹着玩一般,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他,段誉一时都愣住了脸色怔怔。 还不及他反应,身下的马儿突然传来一阵嘶鸣声。 然后就抬起马蹄跑了起来,是往他们原定的西域的方向跑,段誉下意识回头只见到阿紫避开他目光冷漠地转身的一幕。 不知是不想看他,还是不敢看他。 身下的马应该是被阿紫动了什么手脚,还在继续跑。 段誉口中急忙发出吁声想要叫停这马却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离站在马下的紫衣少女越来越远。 即将完全错开时有一缕青丝从阿紫头纱下飘出拂过他手里,他能感受到手心里那轻柔的触感想要握住却全身僵硬无能为力。 段誉极力回头看,看到阿紫也翻身上了马。 然后策马扬鞭,往与他截然相反,他们一刻钟前还避之不及的鸠摩智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段誉口中极力呼唤阿紫的名字。 她却越骑越快,并不回头。 那一抹极为鲜亮浓烈的紫色就这样渐渐离开他的视野。 今日更新~ 这章的标题名叫“背道而驰”,不仅仅是明面上阿紫与段誉背道而驰,也是阿紫开始与过去的自己还有星宿派的人背道而驰。 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阿紫就是要去救鸠摩智。 她不是圣母,前文埋过伏笔鸠摩智是帮过她对她有恩的,对生活在有爱单纯环境里的段誉来说救人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 但对阿紫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是很艰难的,你们应该都知道她待的星宿派是什么鬼地方,从这里她和那些人也和原著的阿紫有了彻底的不同。 她的本性是良善的,哪怕是生长在再险恶的环境里。 第58章 庐山面目9 小镇,客栈。 为了救段誉阿紫早些时候就趁一个人的时候摸清了周围的地形了,以防那些吐蕃人发现,她没追在他们后面,而是选择另外抄了近路。 但还是被那些人赶在了前面。 此时日头已经过了正午,客栈前面大门被吐蕃人团团围住了,阿紫勒马在客栈后院门口停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趁机溜了进去。 大堂里因为冲进来这样一伙彪悍的大汉,早就习惯了江湖人打打杀杀的客人们都很有眼力见地往外跑了,伙计们也躲起来了。 客栈里一片忙乱。 阿紫没从大堂里上楼,直接从外面用轻功落到房顶上去找鸠摩智所在的房间,要是能赶在这些人发现把鸠摩智带走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又让阿紫失望了。 等她落在那间厢房窗外的大樟树上,就已经听到了里面语气很是激动又惊喜的吐蕃语。 ‘在这儿,国师在这儿,果然昏迷不醒。’ 这些吐蕃人一来到这儿通过眼线的情报得知鸠摩智在这间客栈落脚,原本还是很谨慎和小心翼翼的。 但却意外得知他已经一天没出过房门,似乎是出了什么意外,而现在进了房间后试探一番见鸠摩智始终没有反应也终于确定了。 其他人见此也很是惊喜,兴奋地催促。 ‘真是天助我也,别等了直接杀了他去向二王子请功!’ 他们倒也真干脆利落,或者是怕好不容易赶上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迟则生变。 说完就直接抬起手持刀要向坐在凳子上看似入定实则昏迷的鸠摩智脖子砍去,雪白的刀身在挥舞下去的瞬间反射出森冷的光, 映照在了鸠摩智阖眸平静的脸上。 他武功再高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这样一刀砍下去,尸首分离必死无疑,持刀之人想着这昔日位高权重的国师就要这样死在他手里。 不禁又是惧怕又是兴奋地呼吸急促,然而就在长刀砍下之际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响起,这魁梧高大的汉子瞳孔骤然睁大。 还没反应过来就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他的倒下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但因为这暗器发射的手法极为高明在发出时半点没有察觉,现下当然也找不到来处。 这些吐蕃人环顾四周没发现其他人后,就迟疑又畏惧地将目光投向了那桌旁闭眸端坐着,看起来宝相庄严的大和尚。 ‘这是陷阱?!’ ‘国师难道早就察觉了我们的计划,故意引我们上钩?’ 原本围着鸠摩智的一群人又惊又疑地窃窃私语,一边下意识脚步向后退了几步,要知道国师可是他们吐蕃第一高手。 虽从没真正见识过,但到底是畏惧的。 窗外阿紫躲过窗口查探的人视线从藏身处又恍如轻盈飞燕般到了可以看到屋内情形的大樟树上,期间只有树叶极细微的簌簌声。 像是偶尔吹过的一阵轻风,没引起任何注意。 厢房内的对话落在了阿紫耳里,面纱上那双顾盼生辉的凝眸波光流转间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有了一个还不错的好主意。 ‘哼!’ 正当房内的吐蕃人们惊疑不定之时,屋内突然响起一阵重重的冷哼声,这声音夹杂了内力听起来像响彻在四面八方。 而这里除了他们一行人只有面前坐着的国师鸠摩智。 ‘是谁派你们来的?’ 若说一开始还只是有些怀疑,但等那浑厚的男声再次响起并用吐蕃语质问他们时,那群杀手们几乎已经确定了原先的猜测。 看着面前闭眼盘坐的黄袍僧人,瞳孔下意识一缩。 ‘真的是你,你是故意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面前的国师既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0 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起身迎战,但声音仍然响起了。 ‘你们盯梢的人实在破绽百出。’ ‘我倒是想当做看不到。’ 这两句刻薄的话无疑充满了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但这也符合鸠摩智高傲自负的性格,领头的吐蕃人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不说话,鸠摩智却还在继续嘲讽道,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指使的,二王子野心勃勃,觊觎王位,殊不知这是我和大王子故意设计的引蛇出洞之计。’ ‘现在二王子大概已经被大王子拿下成为阶下囚了,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强弩之末,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是现在赶紧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不然若是等我神功彻底练成,你们便是祭品。’ 原来国师一直坐在那里不动是在练神功,这些吐蕃人对他口中二王子事情败露被关押的事半信半疑,但又听他说的信誓旦旦。 一时握着刀站在原地踌躇不定。 若是二王子事败了他们就算真的杀了国师,也要受到大王子的报复,倒还不如趁此逃匿在大宋境内,更何况国师即将练成神功。 但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呢…… ‘小人惶恐。’ 领头的吐蕃人率先低下了头,做出了降服的姿态,‘小人不过一时被二王子威逼才不得不如此,非是有意冒犯国师。’ ‘小人这就退下,请国师宽宏大量。’ 边说着,他躬下身子悄悄向身后的同伴们使了个狠厉的眼色,在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原本似乎要向后的脚步突然一变。 手中长刀就要再次向面前老神在在的国师砍去。 但眼看长刀已经举起,他全身突然觉四肢无力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长刀也随之松开落下,不仅没砍向国师倒是险些砍到自己。 而屋子里他身后的同伴也是如此瘫软在地。 在即将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他有些模糊的视野看到从窗外掠进来了一抹极为鲜亮浓烈的紫衣身影,把依然端坐在桌旁的国师带走了。 ‘原来,是你在搞鬼……’ 可惜这声昏迷前最后含恨的喃喃已经没人在乎了。 方才用鸠摩智声音说话吓唬这些吐蕃人的正是阿紫,她并不了解吐蕃那里内政的情况,还是这些人之前的谈话给她提供了消息。 不过她可没指望就看着连哄带骗就能把这些人吓走。 和他们的对话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罢了,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她不可能用暗器一个个全部解决,不然恐怕很快就被看出藏身之处。 而要同时对付这么多人,自然是毒了。 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老实,果然派上了用场。 这毒还是和鸠摩智中的毒是同一种呢,只不过被她加重了量,药效也发作的更快一些,不像鸠摩智那次发作地无知无觉。 趁着屋子里的人都倒下了,阿紫连忙闪身进了屋内去把鸠摩智给背了出来,她没走门口依然是翻的窗。 “嘶……” 阿紫被背上的鸠摩智压地一沉,不禁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真重啊,可比那傻小子重多了。” 毕竟段誉看着就像个文弱书生,胳膊上没有二两肉,而鸠摩智就不同了,体格高大看着就像金刚罗汉似的,结实地很。 昨天晚上阿紫还能背着段誉用轻功跑路,这会儿背着鸠摩智从二楼窗台翻下来幸好有外面的大樟树缓冲了下不然都怕摔了。 这也就算了,但情况好像更不妙了啊…… 方才那些吐蕃人还算谨慎,他们一来到客栈逼问了小二借宿的吐蕃和尚所在的房间后,并没有全部一股脑冲上去。 还留了近十个人守在下面。 这会儿见楼上久久没动静,上去查看就看到倒了一地的人,也很快就发现了窗台下正背着吐蕃和尚打扮的一身紫衣的西域少女。 于是阿紫背着鸠摩智还没跑出客栈多远,身后就追上来了那些吐蕃人,更糟糕的是他们竟然还有同伴正好从别处赶过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 阿紫看看前方明显同样是吐蕃人的一队正飞骑而来足有三十余的人马,又看看后面已经持刀追上来的客栈里剩下的近十人。 一时眉心紧蹙,也觉处境为难起来了。 不过虽出乎意料但想来也合理,鸠摩智号称吐蕃第一高手,那个所谓的二王子若要杀他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只派二三十人。 只怕是担心引人瞩目,才分成小队。 一波又一波打算和鸠摩智打车轮战耗死他呢,阿紫看着街道上前后逐渐向自己包围来的两队人马,眸中染上了越发浓郁的墨色。 “你是什么人?” 他们的人只一会儿功夫就一下折进去了二十个人,吐蕃人那边也很忌惮于眼前这个做西域女子打扮,紫纱蒙面的少女。 一时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不确定她是哪国人,便用蹩脚的中原官话质问道。 弱质纤纤的少女背着体格健壮的大和尚看着实在是违和又辛苦,阿紫想着恐怕没法轻易逃出去了目光瞥向了路边卖菜的板车。 “我是什么人?” 阿紫面上则一边笑吟吟地应付对面的吐蕃人,一边以不会引起警惕地动作把鸠摩智放在了身后的板车上,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她嗓音清甜又脆耳,像身上清脆的金铃声。 即便知道她肯定不是无害的,但看着灿烂阳光下明媚又娇俏的紫衣少女也很难有什么恶感,就见这少女眸光微转一派天真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这瘫痪不能动的大和尚一人,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我可不得出手管管公道。” 她没有回答自己是谁,但这幅模样看着就像是哪个门派里跑出来初出江湖,想要行侠仗义的愣头青,娇小姐。 对面的吐蕃人见状没全信,但到底稍微放松了些。 “小姑娘,你身后那个可是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邪僧,我们才是替天行道,你可不要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阿紫面纱下唇角忍俊不禁地勾起,凝眸里却还是天真姿态。 “啊?他是坏人啊?” “那,是我好心办坏事帮错了人?你,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小姑娘虽然蒙着面看不到脸上表情,但露出来的一双眼清澈见底里面慌乱的情绪一览无余,看着就涉世未深,也就是好骗。 新来的一方领头的吐蕃人看了眼她身后昏迷的鸠摩智,眼眸微睐,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虽然不知道国师为什么昏迷不醒。 但能在他醒来前尽快解决他就尽快吧。 他已经没什么耐性再应付这么一个女娃娃了,只道自己当然有证据让她上前查看就是,那女娃娃也果真好骗直接走了过来。 领头的使了个眼色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1 给对面,让他们趁机过去把昏迷的国师杀了,一边打算等这女娃娃过来就先把她绑起来再盘问来历。 却没注意到他眼里好骗的女娃娃眼底闪过的笑意。 此时大街上见到这前后两方马肥体壮的队伍,百姓们早就知趣地四处逃窜躲开了,大街上只剩下他们这些人一片空旷。 阿紫和鸠摩智自然被他们前后包围在中间。 阿紫走向前方那一队人马,行至一半,她身后那一队人也派出了几人靠近了躺在板车上的鸠摩智的时候,距离已经足够近了。 在这一瞬间,数道微不可查地破空声突然响起。 从阿紫手里向她前后两方人同时射出了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暗器,宛如天女散花般猝不及防下根本无法躲开。 霎时靠近鸠摩智的几人纷纷倒下,新来的那一行三十余人的队伍因为骑在马上前前后后遮挡住了只有前排的数人中了招。 但如此这一下也又折进去了近十人。 其他人没料到这等变故大惊失色地纷纷退开,就见那方才还看起来好骗又天真的紫衣少女足尖轻点一跃又回到了鸠摩智所在的板车上。 语笑嫣然,眼波流转间却尽是狡黠诡谲。 “没办法啊,虽然这和尚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个邪僧,但谁让我刚好也是个大恶人呢,所以当然还是要拔刀相助啊~” 暴露了真面目的阿紫看起来可谓是嚣张极了。 但她此时心下其实并不轻松,她擅长毒蛊,轻功也还算上乘,但其它内功武学就平平常常了,对付几个人还能自如。 但这里还有二三十个人呢。 阿紫是不想和这些人正面对上的,但这会儿被她三番两次下了黑手后这些吐蕃人就是再蠢也不会给她机会了。 如此,要战就战吧。 看着虽有警惕但并不打算放弃的两侧的吐蕃人,阿紫也缓缓从她宽大的紫色衣裙下的暗袋里取出了她陪伴多年的小伙伴。 她不想再让它染上鲜血了,但前提是他们别逼她。 原本熙熙攘攘,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此时一片空旷,行人逃窜而去,两侧的房屋内的人也老老实实地躲着根本不敢冒头。 只有格外大胆的敢从窗缝里偶尔偷窥两眼。 就能见到一群二三十数的魁梧大汉正举着刀剑围攻着一身姿纤弱的紫衣少女,少女手里则是持着一把没有伞面的铁骨伞做武器。 以一敌众,抵抗得颇有些艰难。 毕竟,可是原本用来杀鸠摩智的人手,个个看起来都是武功不弱的练家子,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更何况他们是豺狼,她却非象。 阿紫手上的一把足有二十四骨的伞,每根伞骨都是用上好的精铁支撑,锋利无比,而看似透明的伞面实则是以雪蚕丝织就。 看似轻薄实则坚韧无比,水火刀剑不侵。 以往这把伞上的每根铁骨都沾有剧毒,只要被它伤到必死无疑,再配合阿紫身上防不胜防的蛊毒,足以对付江湖上一流高手。 但现在这把伞上的毒被洗去了,只是作为一把干干净净的武器,而阿紫在打斗中虽会趁机放出迷药使其昏昏倒地。 但倒下去几个后对面也有了防备,捂住了口鼻。 如此阿紫又要护住板车上的鸠摩智,可不就越来越左支右绌,尤其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内力和体力渐渐被消耗。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现状…… 阿紫看了一眼身后板车上还在昏迷不醒的鸠摩智,眸底闪过一丝纠结和挣扎,她体力本就有些不支,动作也因此迟缓下来。 吐蕃这边却人多势众,个个还尚有余力,攻势愈猛。 阿紫这一纠结的瞬间,他们就抓住机会一边几人向鸠摩智攻去,一边其他人向她身体数个要害部位围攻而来。 根本来不及犹豫,她手中铁伞就向鸠摩智撑开。 鸠摩智那边的攻击被坚韧的伞面成功抵挡住了,瞬间一个旋转锋利如刀刃剑尖的伞骨又刺伤了数人,淋漓的鲜血泼在伞面上。 但她自己这边齐齐刺来的刀剑要再回身抵挡就来不及了。 阿紫已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左右更重的伤她也不是没经受过,在激烈的厮杀声和刀剑齐鸣声中无人注意到大街上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少年焦急的催促。 “快点!再快点啊……” 就在即将刀剑加身的千钧一发之际,不管是阿紫还是吐蕃人这边谁也没想到会有一匹马突然狂奔过来横冲直撞地加入战局。 健壮硕大的马身抵挡住了刺来的大部分刀剑,还有剩下的也全部落在了把阿紫扑在地上以身为她抵挡的少年身上。 是段誉,当然是段誉。 除了他,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不知道被点了穴道明明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的他是怎么过来的,阿紫本来是用床幔给他绑了固定在马上的。 但他刚才却不是坐在马上来的。 他是被这马生生一路拖行在地上拖过来的,以至于出现在阿紫面前的少年是满头满脸的灰,全身上下到处是摩擦导致的血淋淋伤口。 狼狈地不成样子。 但就是这般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后背上刀剑加身,甚至脸上还残留着被她早上打的那一巴掌还红肿得老高的印子。 但此时段誉清澈明亮的眼里没有任何埋怨,没有任何恼怒。 见到阿紫的第一时间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只是绽开了极为灿烂的笑容用虚弱地语气对她道,“你看,我帮得上忙的。” 原来他知道她是怕他没有武功跟过来会拖后腿甚至会送死,他知道她打他是为了让他恨她,埋怨她就不会自责。 原来,他都明白她。 被段誉护着躺在地上的阿紫一动不动地怔怔看着他。 那双极美的凝眸此时瞳孔都是涣散的,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离她远去,这具她厌烦疲倦的躯体里灵魂仿佛也神游天外。 只有面前少年狼狈又灿烂的笑脸映在她眸海里。 “……疼吗?” 不知过了多久,阿紫仿佛肢体不受控制地伸手很轻很轻地抚上了面前少年高高肿起的侧脸,她的嗓音和语气亦是轻不可闻的。 反倒是身上金铃清脆的声音震响不停。 段誉越来越苍白没血色的脸色依然是笑着的,点了点头。 他说,“我好疼啊,阿紫。” 阿紫这才像醒过了神,慌忙地轻轻把他推开一些起身。 她已经看到了,有两柄刀穿过他的身体透出了刀尖,一处在肋骨,伤了肺腑,一处在胸口,伤了心脏。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阿紫试探着想要去捂住他身上两个还在不断渗出鲜血的刀口时双手都是无意识颤抖着的。 但她有办法的,她能够救他的。 她可是蛊女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2 有什么东西如活物一般从她的心脏处在血管里蠕动,然后一路到了她割开的手心,顺着她捂着他的伤口处到了他的身体里。 拜托,一定要成功啊…… 阿紫平生第一次这般慌乱,以至于第一次没有注意到脸上时刻小心戴着的面纱被少年倒在她怀里的身体不小心压到了一角。 于是她坐起身的一瞬间,脸上的面纱也随之掉落。 “嘶……” 周围传来了齐齐倒吸凉气的声音。 是刚刚那些马冲过来怕被马蹄踩到慌忙退开这会儿正想再次围攻的吐蕃人,他们看着她瞳孔大震,甚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躺倒在阿紫膝上原本仰头笑看着她的段誉也是瞳孔紧缩。 笑意没了,原本虚弱的脸色似乎也更苍白了。 这不是惊艳的神情,这是受到了惊吓之后才会有的反应。 因为阿紫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地上经过厮杀后鲜血形成的水坑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那脸上有横七竖八的刀剑划痕,划地很深,皮肉外翻以至于愈合后留下很厚的疤痕,像一条条肉粉色的蜈蚣。 而在那刀剑划痕之上还有大片烫伤的疤痕和不知被什么毒物腐蚀的痕迹,愈合后疤痕带着一片片青黑的斑驳。 瘢痕满面,丑陋无比。就像阿紫曾经亲口对段誉说的,很丑,很丑,丑地惨绝人寰,丑地惨不忍睹,她没有骗他。 只是他不信,不信。 好了,阿紫的真容终于揭开了。 不过其实这一卷的标题就是“毁容妹妹”,前面也明里暗里提示过阿紫的真容并不美好。 这一卷主要是和上一卷形成对比,带大家看看并不美的玛丽苏如何变成万人迷哈哈哈哈 第59章 情起情断10 “哈哈哈……” 因为阿紫面纱的突然掉落,大街上被她真容惊吓到的一众人都莫名静了一瞬,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围困着他们的吐蕃一行人。 “我说呢,遮遮掩掩的还以为是个什么美人。” “原来是个丑八怪啊!” 阿紫与他们酣战许久,她武功不算太高,但凭借一把可攻可防的铁骨伞和防不胜防的迷药暗器,自己没受什么伤,却伤了对方不少人。 这会领头的人自然不客气地讥讽,其余人也随之嘲笑。 “真是的,长地这么丑是得遮一下。” “我隔夜饭都要反胃吐出来了……” “哈哈哈……” 空旷的大街上只有他们这些人,魁梧如山的大汉们持刀围着跪倒在地的纤弱的紫衣少女和躺在她膝上的少年,遍地是淋漓鲜血。 大汉们粗犷的嗓门极大,像传遍了整条长街。 这些尖锐的嘲笑声和刻薄地挖苦是阿紫自十四岁那年那件事以后就早已习惯了的,但此时她此时看着面前段誉苍白震惊的神情。 却觉得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落下来。 围着她,让她窒息。 阿紫抬头不想再看段誉的反应,眸光里的神情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淡淡扫过周围那一圈圈牛鬼蛇神,宽袖中的手莹白指尖微动。 她最擅长的是蛊毒。 但今日她和这些人缠斗的过程中所用的迷药可既说不上是蛊,也说不上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但就在有些事即将无可挽回时,有人无意中阻止了它,一只还带着灰尘和摩擦地伤口的手微颤着伸了过来,握住了面纱一角。 阿紫低头看去。 就见段誉手里正捏着她掉落的面纱一角,努力向上扯想要为她再次戴上,那满是尘土,狼狈不堪的脸上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阿紫姑娘,戴上吧。” 段誉清澈明亮的双眼不闪不避也在看着她。 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瘢痕满面,丑陋无比的脸容,他的眼神仍残留着本能的畏惧,但丝毫没有周围其他男人眼里的嫌弃厌恶。 而是尽力向她展现温柔和善意的怜惜。 只是除此之外,眸底也没有了以往那柔软却又莫名炽热滚烫,那种让人一眼望过去仿佛能被直直灼伤到心底的热烈情愫。 他一直都是这样表里如一的。 单纯直白地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写在脸上,清澈地能一眼望到底。 段誉之前是被鸠摩智点了穴道全身不能动弹的,但在被阿紫绑在马背上送走后为了能回来找她,他情急之下冲破了右手的穴道。 这才迫使马改了道。 只是自己也在这过程里被马甩下了背,只能被一路拖行在地上,期间他是可以弄断绑着他和马的床幔的,但他没有。 而现在段誉就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拼尽全力举起来为阿紫再次戴上了那张曾经在他眼里神秘美丽极了的淡紫色的面纱。 “你们,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帮阿紫戴上面纱后,段誉右手撑在地上勉力让自己坐起来,然后用尚且不能动弹的瘦弱身躯挡在她面前。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以欺负一个弱女子为乐,难道不觉得羞耻吗?你们这般模样才是要叫人耻笑掉大牙……” 他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定地维护她。 阿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宛如一尊僵硬的石像,绣着西域独有花纹的精致繁复的面纱牢牢地掩盖住了那一脸让人不敢直视地丑陋瘢痕。 只露出一双极美的凝眸和额间的蓝宝石交相辉映。 一直像什么都无法入眼的眸底此时完完全全地倒映着段誉的身影,涌起极为深重又复杂的情绪,一面生起欢喜,一面又是悲哀。 一切和以往一样,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鸠摩智醒了。 他能醒当然是阿紫解了他身上的迷药,她原本还在犹豫,但现在段誉出现了,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她本就已经快要力竭了。 再执拗下去,只怕他们三个都要死在这儿了。 刚刚醒来的鸠摩智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毕竟他闭上眼睛之前还在客栈的房间里只是打算坐禅一晚上,结果不知不觉就陷入深眠。 等再醒来时所见到的就是身处在满地鲜血和“横尸”的大街,周围还有虎视眈眈围着他们三人,刀剑相向的魁梧大汉。 “大师!这些人说他们是二王子派来杀你的!” 不像阿紫还需要靠语言确定,鸠摩智一看这些宋人打扮的大汉一眼就从口音和一些动作习惯就认出了他们是吐蕃人。 而阿紫这时也及时为他提供了消息。 身为吐蕃国师,对储位之争了如指掌的鸠摩智一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而那些吐蕃人本就是冲着他性命来的。 鸠摩智昏迷了,自然是幸运是好事。 但现在他醒了,这些人虽有畏惧,但念及上面主子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3 命令,还是互相对视一眼狠下心持刀一拥而上。 但这些吐蕃人与阿紫的一番本就倒下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受了伤的也不少,而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再醒来的鸠摩智却是精力充沛。 如此以逸待劳,他武功本又胜过这些人多矣。 大半个月之前鸠摩智在大理天龙寺为了得到六脉神剑的剑谱以一敌多面对天龙寺数位高僧都能掳走段誉全身而退。 如今这些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乌合之众。 不消片刻功夫要么被折断了四肢躺在地上再起不能,要么直接被他用内力震伤没有还手之力,不过细看便知他未伤一人性命。 亲眼目睹了鸠摩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那些险些将他们置于死地的吐蕃人,他身后一跪一坐在地上的阿紫和段誉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眼前的危险解决了,而忧的…… 鸠摩智转身看向身后两个都各自有伤,很是狼狈的少年少女,先是走过来给段誉重新点了一遍穴道,然后森冷的目光投向了阿紫。 他可一点都不愚蠢,相反精明地很。 已经猜到了自己定然是着了道,而能让他吃这个亏的定然不是段誉那小子,而是这个就连他都捉摸不透,十分警惕的紫衣少女。 “大师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 阿紫当然注意到了鸠摩智的眼神,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却并无一丝心虚或是畏惧的躲闪之色,相反面纱上的凝眸笑意吟吟。 “那位二王子可是相当重视您呢,这里已经是两批人马,只怕还有第三批第四批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她话音刚落,三人耳边已隐约能听到附近有马蹄声往这条长街传来,鸠摩智定定看了镇定自若的紫衣少女一眼到底还是打算先离开这里为妙。 他一把抓住地上的段誉,把他甩到了一匹马上,自己也找了一匹马翻身骑上,手里拿着段誉那匹马的缰绳带着他一起策马离去。 却没管阿紫,仿佛她跟不跟上都不在意。 阿紫站在原地眸光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两马离去,她知道段誉对鸠摩智还有用处,至少目前他是不会伤他性命的。 但换成她,可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宁愿尝试自己先对付这些人也不愿意给鸠摩智解毒让他醒过来的原因。 然而看着前方被鸠摩智强迫着带着离开,坐在马上不能动弹却还在努力想回头看她,却又忍住不呼唤她想让她能就此离开的少年。 阿紫定了定神,还是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不知策马骑了多久,从热闹的城镇逐渐到稀稀落落的村落,最后直到没有了人烟的郊外,此时早已是日落西垂,暮色四合。 阿紫一下马,就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落在她颈侧。 “你还敢跟上来?” 昏暗的天色里身后响起了鸠摩智带着寒意的声音,他和她隔着好一段距离并把段誉挡在他们之间,一手合指作掌刃状对着阿紫。 这是火焰刀,乃密教绝学,将功力灌注凝聚掌缘之后,运用内力发出,以虚无的寸劲伤人,不需要近距离接触对付的敌人。 尤其是在鸠摩智已经着过她一次道之后。 这也是方才鸠摩智为何不像对待段誉一样点了她穴道的原因,定她的身容易,但这满身是毒的蛊女可不是谁都能近得了身的。 只是没想到她还真的跟上来了…… 阿紫在追上来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的后果,此时并不惊慌,站在原地也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挑衅鸠摩智敏感的神经。 “我当然要跟上来了。” 阿紫这句话说的镇定自若,理所当然,清吟吟如金铃的嗓音里一如既往含着若有若无地笑意,明明脖子上架着刀他却放松极了。 “大师可是我救苦救难的真佛祖呢,没有大师阿紫哪里能从西域出来,还没有报大师的大恩大德,阿紫可是寸步不敢离呢~” 她一口一个大师,一口一个报恩,语气像个活泼俏皮的小女孩在冲自己极为信任依赖的人撒娇,带着若有若无地亲昵之态。 但鸠摩智心冷如铁,半点不为所动。 “报恩?” 他冷哼一声,“你就是用下药来报答我的?我鸠摩智聪明一世,竟看走了眼,枉我一路上已经自认足够对你防备……” 他没入口她给的任何食物,也不让她近身分毫。 “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现在想来以她的本事,那天晚上若要对段誉下毒下蛊,何须大费周章地召唤那么多五毒虫蛇,现在想来那也不是多此一举。 不过是她的障眼法罢了。 而事实上也的确就是这样,鸠摩智防备着阿紫近身,也不吃她准备的吃食,但他不知有些毒也根本不必入口不必近身。 那天晚上窗外的樟木气息,还有混在那些五毒虫里不起眼的几种带有微微臭气的毒虫,临时配点毒对她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当然这过程就不必详细地解释了,面对鸠摩智的质问阿紫不但若无其事甚至还能轻轻巧巧地颠倒黑白,她语笑嫣然地狡辩道, “大师,我可是在帮你。” “佛家不是都说一切病苦皆因杀生而得,这造了杀业别说成佛了可是还要受地狱之报的,阿紫当然不能看您一错再错啦~” 明明是她为了救段誉这个俘虏给鸠摩智悄无声息下了药,结果现在三言两语间反倒变成了她是为了他好才这样做的。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紫做的可是好事!” 尤其其实这两句话,她不仅半点没有心虚,还说的颇为骄傲,好像鸠摩智不仅不应该责怪她,反倒应该好好赞扬她一番才对呢。 被鸠摩智挟持在身前,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甚至连嘴都被堵上了不能说话的段誉看不见鸠摩智是什么反应,但他眼里却满是笑意。 “好事?哼!” 鸠摩智为人向来高傲自负,被下药这件事其实是让他颇为恼羞成怒的,尤其是在他自认为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 没想到还是着了这样一个小丫头的道! “我倒不知道星宿派里名震西域,令人闻风丧胆的紫衣蛊女竟然也会有做好事的时候?大发善心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鸠摩智是真的没想到阿紫会出手救段誉,甚至开始时见段誉敢吃阿紫手上递过来的东西都怕他被她给一时兴起毒死了。 从来只听过星宿派恶名昭彰,可还没听过他们行善救人,倒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异类!怪道她要叛逃出西域了! 此时落日已经完全隐没在了西山之下,带走了最后一缕挣扎的余晖,黑暗中鸠摩智看着阿紫背影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一开始能容忍她跟着是看她还算老实,再者就是武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4 高如他也不想随便得罪一个浑身剧毒,手段诡秘莫测的蛊女。 但现在她既对他下了手…… 鸠摩智是不可能再让她这样跟着了,她若是方才就此离开就算了,可偏偏她又跟上来了,鸠摩智瞥了眼身前文文弱弱的少年。 猜到她大抵就是为了这小子,真是没想到…… 本就开始生出寒意的夜晚在鸠摩智沉默下来的这一瞬间莫名更加让人遍体生凉,不管是段誉还是阿紫都意识到了这和尚的杀意。 “唔唔唔……” 段誉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被鸠摩智随手抓来终堵住他嘴的床幔经过这一路上他的努力终于被他推着吐了出去。 “呼……” 段誉来不及好好呼吸一下,急急忙忙开口道,“你这和尚怎么能对女孩儿这么凶恶,阿紫姑娘可是特意为了救你才跑回去的!” “不然你早就被那些吐蕃人给杀了!” “你自己不好好守清规戒律为了心中恶念强行绑了我来,还不准别的人做好事来救我?你难不成你还想造杀孽……” 段誉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希冀能说服鸠摩智这恶僧放弃对阿紫的杀念,方才还对着鸠摩智诡辩的阿紫这会儿却并不出言居功。 她会返回来救鸠摩智可不是因为什么善心,仅仅,仅仅只是因为至少她不想他是因她给他下的药才没了性命罢了…… 再者,她虽觉得他虚伪,但他也的确帮过她。 鸠摩智之前只猜到大概,直到现在听段誉所言才知道事情详细的来龙去脉,当听到他说他们本可以逃之夭夭却为了救他回来时黑暗中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下。 “哼!” 鸠摩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重重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她给我下了毒,就那些杂碎又怎么杀得了我,何需你们不自量力来救?”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但说是这么说,他手中掌刃上凝聚发出落在阿紫脖颈处的内劲却悄然散去了,到底没再想杀她了。 “再敢轻举妄动,我就拿这小子开刀!” 鸠摩智松开手一把把段誉丢在了地上,他看出阿紫在意的是这小子,如今她既然不肯离去也只能用他来威胁她了。 说完,鸠摩智就在一旁的树下盘坐,闭上眼睛。 一副不想再搭理他们的样子。 阿紫虽看着天不怕地不怕,镇定自若地样子,但见此心下到底是悄悄松了口气的,果然,她赌赢了…… 她转身把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段誉扶了起来,也在离鸠摩智不算太远不算太近的地方坐下,他身上的伤可比她还要重得多。 阿紫是蛊女,但蛊能害人其实也能救人。 之前她已经喂了可以止血疗伤的蛊给他,但现在段誉这一身被马拖行的擦伤和之前砍在背上的刀伤到底还是需要上金疮药包扎的。 段誉不能动弹,她干脆地解了他腰带扒了他衣服,因为着急所以连说一声都没,猝不及防下段誉就光溜溜地袒胸露背了。 白皙的脸唰地一下通红。 甚至这红晕还有蔓延着往下遍布整个身躯的迹象,阿紫抬头就对上段誉惊慌失措,又羞又怯,水光潋滟的眼眸。 他涨红着脸期期艾艾道,“倒,倒也不用脱这么干净吧……” 阿紫看着他这幅仿佛是被非礼的良家妇女的模样,面纱上唯一露出的凝眸闪过忍俊不禁地笑意,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多吗?这还没全脱呢。” 段誉顿时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道,“还,还要……”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下一秒他就因为背上瞬间传来的仿佛被火烧的剧痛给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原来阿紫趁着他转移了注意力,把酒倒在了他背上伤口上,这会儿面对少年更加惨白的面容,她还毫无歉意地笑吟吟道, “忍一忍,这样好的快一些。” 不止是背上的刀伤,还有段誉身上因被拖行在地上造成的很多细微擦伤都被阿紫取了她自己的帕子浸了酒一点点把灰尘沙砾擦拭干净。 一开始的确痛地段誉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但等这阵痛劲过后,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面前的阿紫身上。 她正在为他身前的擦伤上药。 神情很是认真专心,面纱上的一双凝眸微微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羽睫,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因为夜色黯淡她难免靠的近了些。 她给他用酒洗伤口时不留情,这会儿上药时动作却很轻,很温柔,柔软的指腹会带着点温凉偶尔会轻盈地落在他裸露的身体上。 肌肤相触的地方,有种莫名的灼烫感。 明明她是带着面纱的,但是隔着那重重叠叠厚实的面纱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近距离下她那如兰的吐息轻轻挥洒的温热。 这会没人说话,夜深人静。 静悄悄的如墨夜色里在这棵大树下,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段誉只觉脸上灼烫的热意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砰砰砰……” 胸膛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响起,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声音大地好像震响的惊雷,段誉低头看着面前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 眸光里情不自禁流露出温柔和欢喜。 看着她总是对一切漫不经心的精致眉眼里如今的专心致志,看着,少年炽热的目光一顿,落在了那面纱下鼻沟的一角。 阿紫五官生地高鼻深目。 鼻骨很挺,两侧鼻沟自然也深,或许是他们离的太近了,或许是今日被扯下的面纱没有戴好,借着从头顶枝叶洒下的皎白月华。 段誉窥见了被面纱遮盖住的下半张脸上的瘢痕。 和她面纱上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美地近乎邪异的精致眉眼可以说格格不入,心地良善又柔软的少年对此并没有任何嫌恶之意。 只是眸底的灼烫不自觉消散了,化成了一片善意地怜惜,而距离极近像是互相拥抱的少年与少女原本黑暗里滋生的无言暧昧也悄然隐没。 阿紫始终垂着眸,看不清她神情。 她好似没有察觉到面前距离她极近的少年心跳和气息的变化,对一切都毫无所觉,认真为他上好药重新穿好衣服。 就平静地与他拉开了恰当的距离。 “咕噜……” 段誉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他神情顿时颇为窘迫,说来他们从早上吃了那一顿干粮后可什么都没吃,会饥肠辘辘也很正常。 而他们现在骑的马和之前的不是同一匹。 也就是说准备的干粮也没了,阿紫轻笑了下,见少年头埋地更低没再取笑什么,而是道,“等着,我去看看马上有没有吃的。” 说完,她起身往马吃草的地方走去。 而在转身的一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5 间,少女总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的笑意尽皆化为了黯然。 好在吐蕃人的马上也准备了干粮,阿紫只拿了她和段誉的那匹马上的,没去动鸠摩智的那匹马,也没分干粮给他。 按理说睡了一天一夜的他应该是比他们更饿的,但经过她手里的干粮,只怕他估计宁愿饿着也不会吃的。 既如此,随他自己拿不拿,吃不吃吧。 刚刚才被鸠摩智威胁了一通,这会儿阿紫也没开口让他给段誉松一条手臂吃东西,而是像早上一样掰开了一口口亲手喂段誉。 吃饱了干粮,又喝了一口酒。 这酒是阿紫自己随身带在腰间的,段誉开始有些习惯这烈酒的味道了,但还是被辣地直脸红吐气。 阿紫笑了笑,然后很是自然地抬手摘下了面纱。 神情自若地开始自己啃干粮,一口一口很是认真,直到她抬眸看着段誉直愣愣看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还能轻轻一笑反问道, “怎么了?” 她戴上面纱时凝眸微弯一笑,只觉有一种神秘诡魅地美,而在这黑暗的夜色里顶着那张条条刀疤,处处瘢痕的脸只觉得恐怖。 段誉瞳孔下意识地一缩,头本能地向后仰去。 若不是被点了穴道身体不能动弹,只怕他还会往后退好几步远离,这是人受到惊骇时的本能反应。 “我早就说过了,我很丑。” “左右你已经看过了,那我就不必丑人多作怪地遮遮掩掩了。” 阿紫就像看不到段誉的反应一般,依然淡淡笑着这样道,只是眸光却转开了不再看着他,而是随意地投注在了虚空的黑暗里。 似乎是吃干粮吃得渴了,她仰头抬起酒囊喝了一大口,动作明明还像段誉早上时见她那样洒脱又豪迈,带着略微地急促。 又有了说不出的不同。 段誉看着阿紫一时沉默着,甚至喉咙里像是被刚才的烈酒给烫伤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可他明知道酒不可能烫伤人的。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在一片鸦雀无声,莫名让人窘迫难捱的静默中,谁也没想到开口的会是一旁坐在树下几乎从不插入他们交流的鸠摩智。 他睁开眼,目光如冷电看过来。 因他那宝相庄严的外表看起来颇有怒目金刚之态,鸠摩智目光扫过阿紫那张可怖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然后冷厉地落在段誉身上。 “素来听闻大理段氏精深佛法,怎么连这点都参不透?” 这句话说的颇有训诫之意,若换做之前被这个掳走他的恶僧这样教训还扯到大理段氏,段誉是定要不服气地和他好好辩驳一番的。 但这会儿他却是乖巧地低下了头,自责道, “是我愚钝。” 鸠摩智也没有回应他,说完那两句话他又重新闭上了眼打坐,一副看也不看,理也不想理他们的模样。 但明明之前对阿紫要喊打喊杀的是他,刚才出言责问段誉,维护阿紫的也是他。 阿紫倒是对此并不那么意外,只是微微一笑。 毕竟其实鸠摩智早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见过她的真容了,在他的随从现出惊骇嫌恶之色时就是这样教训他们的。 至于段誉…… 看着已经深深羞愧地低下头去的少年,阿紫其实并没什么介意,面对这样一张脸她自己都怕了看,其他人又怎么不怕呢? 7200字的更新奉上! 这章的标题是:情起情断。在阿紫对段誉情起的同时,段誉对她的情却断了。 第60章 紫衣蛊女11 鸠摩智依旧带着段誉向北行。 阿紫也依然跟着他们二人,从前是无所谓,但现在鸠摩智自然是不想再带着她这么一个随时会造成变故的隐患。 但奈何她非要跟上来,鸠摩智又不想枉造杀孽,而要像对待段誉一样点了她穴道让她不能轻举妄动又实在警惕她身上的蛊毒。 因此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只是比起之前更加防备,莫说不吃不用她经手过的东西,一路上就是距离都至少要隔着十尺,每每总是挟持着段誉在他们之间。 阿紫明白他这是以段誉作人质之意。 倘若自己再有妄动,鸠摩智纵使防备不了以他的武功也足够让他在死之前先杀了段誉,阿紫对此只故作若无所觉。 坦坦荡荡地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并不像之前一样神出鬼没,虽然不像段誉一样被点了穴但无疑也有了阶下囚的自觉。 如此三人就这样和谐又诡异地继续同行。 那日离开那座被人围追堵截的城镇后,他们终究还是又遇上了第三波吐蕃人的刺杀。 照之前阿紫偷听到的谈话他们是早知道鸠摩智的目的地,在大理往江南路上都有眼线,但阿紫可不会特意把这点告知鸠摩智。 因此当他们三人在官道上再次被人前后围上时。 阿紫并不如何意外。 甚至还能骑在马上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嘻嘻道,“别的和尚行走在外不说奉为佛祖也是人人尊敬,大师你倒是很招人恨呐。” 鸠摩智其实脾气并不算得好,但也不会轻易动怒,况且少女清吟吟如金铃脆响的嗓音含着笑意虽知她是挖苦但听来也不觉刻薄。 他不气不恼,只是越过他们间的段誉平静看了她一眼。 “你负责前方,我去后方。” 这些敌人对于鸠摩智来说要解决其实不难,但他这话的意思竟是要阿紫也出手了,不过想来他是不放心放她和段誉单独在一边。 不然只怕他一时被缠住时她就会趁机带段誉跑了。 “好吧。” 阿紫微挑了挑眉,似无奈又似纵容。 “大师有命,阿紫岂敢不从?” 她一副拿他没办法又乖巧听话的模样,只看了一眼脸带担忧的段誉面纱上那双盈盈若秋水的凝眸弯起冲他一笑让他放心。 阿紫扬鞭驱马上前,马蹄声踏响,同时从重重叠叠如花铺散在马背上的裙摆下取出了一柄折叠起来不过她小臂粗细的铁管状物。 “啪嗒。” 指尖在机关上叩动,那铁管状物霎时就绽开成了伞状,二十四根精铁所制的伞骨黝黑发亮,伞面透明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见她听话上前,鸠摩智也调转马头向后方。 这次来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他们应该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再加上知道被发现只能强弩之末做最后一击。 如此段誉身处在道路中央。 前后两方都是战场,前方的阿紫手持铁骨伞骑在马上穿行在吐蕃人的人马队伍里,后方的鸠摩智一双肉掌运用火焰刀虎虎生威。 两人都只是伤而不杀。 但相比于鸠摩智干脆利落,轻而易举地一掌一个地用强大的内劲震伤,阿紫这方的战斗就看起来要更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6 花缭乱也更血腥许多了。 她无论是内力还是身手都只是平平。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所能凭借地只有更为灵活的轻功和手上那柄可攻可防的铁骨伞之利,再有就是她最近新配的迷药。 足尖轻点,阿紫冲进队伍里后直接站在了马背上。 手中铁伞轻轻转动宛如天女散花,伞面上的迷药也随之混入空气中围着她最近的几人的马匹都纷纷倒了下去,霎时人仰马翻。 真笨,他们人捂住了口鼻但马可没有。 阿紫面纱上的凝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而那些吐蕃人见状脸上虽有恼怒之色但还是在领头人的命令下直接舍弃了身下的马。 而这正好合了阿紫的心意了。 他们舍弃了的马,正好借她来用一用,繁复精致的紫色衣裙上那点缀的一串串充满异域风情的金铃心随意动地叮泠泠作响。 明明金铃声清脆,但密密麻麻重合在一起莫名诡异。 听在耳里让人不禁心神恍惚。 以人的意志力稍微坚定些的最多几瞬就能清醒,但阿紫想要影响的可不是人,而是此时低低不安地嘶鸣着向她奔来的马儿们。 这些马儿们就在铃声下异常乖巧地围绕着她。 像摆成了一个严密的阵法,而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就身处中央,这些吐蕃人骑的马个个膘肥体壮,这马蹄是真的能踩踏死人的。 围着阿紫的吐蕃人隔着马群一时不知如何攻击她。 但阿紫却借助着马阵足尖轻盈地穿梭在马背上,时不时以铁骨伞上锋利的伞缘攻击马阵围成圈被分散的吐蕃人。 再辅以浸了迷药的暗器,逐个击破。 不需要像上次一样有昏迷的鸠摩智掣肘着,阿紫的身手显然更灵活自在许多,哪怕是一人对上比上次还多的人数都能从容应对。 并且她实在聪敏机灵。 能利用周围一切能利用之物作为便利,补足了她内力和身手上的不足,至少让身处两边战场中心又置身事外的段誉看的叹为观止。 他暗想换作自己来应对,只怕不知该有多狼狈。 鸠摩智那头的战斗比阿紫要结束地快许多,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手腕都被折断不能以防暗器偷袭,但还留着活口。 他骑马回到段誉身边,看着对面那道穿行在马群和人群里缥缈如惊鸿掠影令人眼花缭乱实则动作多余累赘的紫衣身影。 却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星宿派的紫衣蛊女能名震西域,甚至是让鸠摩智这位吐蕃第一高手都心生忌惮连近身都警惕不已,自然不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只因她舍弃了自己本该最擅长的优势。 但到底阿紫还是胜出了。 她的战斗经验显然极为丰富,像是在沙漠干燥的瓦砾石缝里挣扎着顽强生长的青草,会抓住一切微小的机会千方百计地让自己活下来。 待结束时,地面到处时鲜血淋漓的血人。 但到底他们还活着。 阿紫练的招数本就是杀招,在以弱胜强的情况下还能够克制住分寸留他们一口气已经是她尽力了。 而阿紫自己一人一马也是都成了血人血马。 手里握着的铁骨伞上透明的伞面已完全被/干透又层层覆盖的鲜血给遮掩住了本来模样,时不时从伞骨边缘落下几滴粘稠血液。 她明知道鸠摩智就在那儿看着,这些也本就是他引来的敌人,但她却并未开口向他求援,或许是因为她想借此回报他的恩情。 或许是她早已习惯了没有任何人帮忙的独自战斗。 阿紫骑着马带着满身鲜血的铁锈味向他们这个方向缓缓走来,面纱上总是似笑非笑的凝眸平静地可怕,气质更是变得冷厉幽魅。 宛如一柄开了鞘的利刃。 “阿紫姑娘……” 段誉眼里含着担忧看着阿紫轻轻唤了她一声,那马上的轻纱覆面的紫衣少女顿了顿抬眸看向他,平静或者说空洞的眼眸动了动。 微微恍惚映入少年的身影,才漾开点点光亮。 “傻小子。” 她笑着轻不可闻地呢喃着唤他,因为有他的存在才确定了自己已不在过去的噩梦里,原本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了下来。 鸠摩智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说的话又吞了下去。 “走吧。” 他沉声催促了一声,随意地挑了地上的领头一个吐蕃人带走,段誉的马也被他拽着缰绳跟上去,阿紫自然也驱马向北行。 直到又行了许久,至少确定离方才战场足够远。 三匹马才在鸠摩智的带领下停了下来,行了大半月后已近江南,人烟越来越密,此时日头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他们在一处村落外缘已经废弃了的草屋落脚。 来的路上阿紫已经听到了附近有水声,闻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也觉有些恶心,和鸠摩智说了一声给他找水喝她就出门去了。 鸠摩智也没多问。 这一找水就是小半个时辰,生活在西域沙漠里的人找水是本能,阿紫花费的时间自然是用在好好沐浴了一番。 等她终于神清气爽地再回到草屋里时。 不出意外地看到地上身体蜷缩的吐蕃人,身上到处是被他自己抓破的血痕,脸色苍白,显然在这期间已经受过极大的痛苦。 上一次太过匆忙,这次鸠摩智特意带他回来自然是为了审讯,不过看这和尚的脸色黑沉显然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阿紫并不在意,径直走向段誉。 这一看就从小生活无忧无虑,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公子看了一场审讯逼供的戏码后脸色比那被审讯的人还要难看。 阿紫在他身旁坐下,塞了颗红彤彤的果子在他嘴里。 段誉下意识一咬甜滋滋的汁水在口腔里弥漫,恍惚的眼神才渐渐明晰,待看到身旁熟悉的紫衣少女眼底是不自觉地惊喜和安心。 “阿紫姑娘,你回来了!” 阿紫笑着点点头,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和不忍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说鸠摩智审讯那吐蕃人的事,及时地又塞了个果子给他轻声道, “我们吃我们的,别管。” 这是他们吐蕃内部自己的争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什么好同情的,更何况这和尚并不会轻易犯杀戒。 段誉还是想说什么,但阿紫霸道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一颗颗果子塞进他嘴里,没有从前她故意捉弄他时千奇百怪地或酸倒牙或苦地像胆汁的古怪口味,个个都是极水灵甜津津的。 白嫩嫩的少年两颊被塞的鼓鼓囊囊,像只松鼠。 段誉吃得开不开心不知道,阿紫投喂倒是投喂地挺开心的,面纱上弯弯的凝眸看着少年都是忍俊不禁地笑意。 她不想搭理,但那边偏偏提到了她。 “你倒是条真正的汉子,对你的主子忠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7 耿耿,火焰刀内劲入体犹如万蚁噬心的痛苦都忍得下来,哼!” “就不知你忍不忍得了真正的万蚁噬心地折磨。” 草屋里有遗留下来的柴火,在阿紫回来时就已搭好了一丛篝火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火光映照得对面鸠摩智背影格外阴森高大。 “女檀越,到你该报恩的时候了。” “据说蛊虫是世间最能折磨人的利器,也让贫僧见识下星宿派的紫衣蛊女是否真的名不虚传。” 鸠摩智没有转身,但这屋里的女子就只有一个。 阿紫正要继续投喂段誉的手顿了下,被她晶莹如玉的指尖捻在手里的果实薄薄的皮被掐破,红红的汁水沾湿了白皙的玉指。 阿紫缓缓转身,眸光意味不明地看向对面。 却并没有言语动作。 草屋里一时陷入了莫名的寂静里,只有中央的地上篝火燃烧的哔啵声以及对面狼狈地躺在地上的人……战战兢兢地牙齿颤动声。 明明是一个身高七尺的魁梧大汉,此时望着对面模糊的光影里身姿纤纤,几乎可以说弱不胜衣的少女瞳孔放大,恍惚不定。 肉眼可见的满是惊惧之色。 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额间是大颗大颗渗出的冷汗津津,紫衣蛊女,这个名号他显然是听过的…… 他从前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所以一开始并没想到这和鸠摩智同行的紫衣少女竟然会是那位星宿派的紫衣蛊女,而现在知晓了脑海里立刻将之与从前听过的种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对应上了。 更何况…… 这人其实是见过死在紫衣蛊女手中蛊毒的尸体是如何惨状,完全活生生由表及里被蛊虫啃食干净了内脏血肉,只剩一张人皮…… 万蚁噬心,毫不作伪。 至今回想起,依旧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大师,蛊虫的确够折磨人。” 阿紫洋洋盈耳的清甜嗓音带着轻轻淡淡地笑意终于在简陋的草屋里的一片越来越令人紧张不安地寂静里响起。 “不过一旦种下了,这人可就活不了了。”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既没答应鸠摩智,也没拒绝,话中更没有对地上那人的性命的丝毫在意或不忍,仿佛一切交由鸠摩智决定。 因此地上的人闻言不觉放松,反而越发心惊肉跳。 “那又如何。” 鸠摩智的回答同样是冷漠不近人情的,“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他的主子卖命,想必过程如何都是心甘情愿的。” 阿紫沉默了下来,却并没有起身的动作。 段誉左看看对面的鸠摩智,右看看身侧的阿紫,眼里和脸上都写满了更多的欲言又止,但还没开口又被阿紫眼疾手快地塞了颗果子堵住了嘴。 好在地上那人本已被鸠摩智折磨了一遍,正是身心俱伤最脆弱时候,此时没用阿紫出手就因她的存在和从前曾亲眼目睹的蛊虫噬身的惨状自己吓自己竟一五一十向鸠摩智交代了。 说实话阿紫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自从离开星宿派不管期间遇到什么事除了给段誉种的治伤的蛊她再没动用过,当然她身上那些本可以见血封喉的剧毒同样如此。 鸠摩智和地上那人说的是吐蕃语。 段誉听不懂,阿紫听懂了也对吐蕃国内的权谋斗争不在乎,只一心一意给段誉投喂,终于他吃饱了也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阿紫姑娘……” 段誉犹犹豫豫地唤她,他却没再提之前想说的关于地上那吐蕃人的话,而是有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眼色问道, “紫衣蛊女……是你江湖上的名号吗?” 这个名号他好像从鸠摩智口中听过两次了,好像在西域很有名的样子,在此之前段誉是没听过的,但星宿派的名号他倒是知道。 在江湖上也算鼎鼎有名的门派。 虽然……出的是恶名。 先前段誉对星宿派和紫衣蛊女还没什么实感。 但亲眼见到那吐蕃汉子在鸠摩智以火焰刀内劲入檀中穴承受犹如万蚁噬心的痛苦折磨得在地上翻来滚去,把全身抓得像血淋淋。 依然不屈不挠,刚强地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但仅仅是听到紫衣蛊女的名号就吓得丢盔卸甲,什么不屈不挠,什么刚强,对主子的忠心耿耿都瞬间丢到了脑后。 段誉也该知道鸠摩智口中曾说过的“名震西域,闻风丧胆”的评价应该是丝毫没有夸大其词了…… 阿紫闻言眼睫微不可查地一顿,抬眸笑盈盈看他。 “是我,怎么了?” 她眼底笑意若有若无,似乎还是一如既往,但定定看着对面少年俊秀温文的面容不欲错过他神情分毫变化的举动分明写着在意。 “……没什么。” 段誉在她这样的目光里下意识绷直了背。 尽管已经看到了阿紫的真容,但阿紫身上那份虚无缥缈,诡秘莫测的神秘感依旧不减,尤其在经过今日之事后好像还更添许多。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尤其是近几日的朝夕相处,他大概知道阿紫应当是不太想提到自己的过去的。 因此虽然心中好奇得百爪挠心,但最后段誉只是讪讪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号听起来……可真威风,不过蛊女又是什么?” 这个应当可以问吧? 提起蛊好像总是和苗疆女子有关,段誉生在大理,大理也有苗寨,他虽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过苗寨里的蛊的传闻。 总之知道的人都对此很讳莫如深。 段誉想蛊虫大概就是像那些传闻里能培育出各种用途千奇百怪又危险莫测的蛊虫的苗疆女子吧,不过阿紫姑娘不是西域人吗? “蛊,从虫,从皿。” “皿是一种器物,饭碗或者盛装其他食物或者液体的器物都是,取各种毒虫在其中互相争斗厮杀,活下来的就是蛊。” 阿紫单手支着下颌看着草屋中央的篝火笑吟吟叙述着和段誉从前在有关奇闻异录的书里看过的苗疆蛊虫大差不离的内容。 “蛊女,自然是以人作皿。” 但下一刻就听阿紫继续用这种笑语如此风轻云淡,满不在乎道,但她说的轻易,段誉却是骤然间如坠冰窟,从脚底窜出一阵寒气。 他突然想起来,阿紫曾对他说过的。 “我告诉你啊,我不仅能驭使毒虫……就连我的身体里,血肉里都是虫子在爬啊爬呢。” 那天晚上在客栈里,阿紫在鸠摩智的命令下驱使毒虫吓唬他时就是这样说的,但那时段誉只以为这话也是她夸大其词故意吓唬自己。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但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残忍之事?段誉又不禁想到阿紫那张满是刀剑伤痕、烫伤、毒物腐蚀的面容,那绝非天生,而是人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8 段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面色惨白。 阿紫的眸光依然专注地投放在对面的篝火之上,她眉眼间的神情分明是极为平静的,她总是可以轻易看出少年的所有情绪想法。 但这会儿她却不想看,也不敢看。 她不会向他隐瞒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只要他问,她就对他知无不尽,而知晓关于她的一切不堪后他会做出什么选择都随他去。 尽管是这样想的…… 但在感受到身侧传来的轻微颤抖后,阿紫那双极美的桃花凝眸上低低垂敛的纤长卷翘的羽睫还是不禁也随之轻微颤动。 “你害怕了吗……” “一定很疼吧……” 两句同样很轻很轻,轻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自己极为珍视之物的问话同时从笼罩在篝火明灭的阴影里的草屋角落里轻轻响起。 阿紫忽地转头看去,凝眸里还带着不敢置信,然后就对上了身侧少年已经湿红了的眼眶,她先是一怔,继而是哭笑不得。 “……你哭什么?” 段誉定定地看着阿紫,通红的眼眶里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我只是想到你曾经经历过的事,便觉得心痛难忍,泪不自禁,但我仅仅只是凭空想想就这般痛苦了……” “你亲身经历时又该有多痛呢?” 阿紫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知道他是真的心地纯善,赤子之心,所以对于他人的痛苦也能够也愿意感同身受地与之共情。 他和她,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也和她从前见过,并且往后再见到的人注定都不同了。 甚至阿紫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在面前的少年为她落泪的一瞬间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七情六欲都化作一根根丝线密密麻麻系于他一身了。 光影间,面纱上。 那双凝眸里笑意越灿烂,眼前少年的模样却在水雾里越发朦胧,终于化作一滴喜悦又悲哀的泪珠悄然落下了。 “不痛了,再也不痛了。” 少女笑中带泪看着面前同样落泪的少年轻声道,无论她从前遇到过多少痛苦,多少不堪,日日夜夜活在黑暗里,烂泥中。 她心知甚至往后的痛苦也只会多不会少。 但因为有他,从今往后哪怕是再如何痛苦不堪她也甘之如饴,起码她已经感受过这一点光的温暖,尝过了这一点甜的滋味。 草屋对面被审讯的吐蕃大汉早已晕了过去,而鸠摩智则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对面的地上闭眼打坐,对周遭的一切置之不理。 而少年少女情至深处,不也是如此忘却一切吗? 等起伏不定的心潮终于稍稍平复,两人看着对方同样哭得通红像兔子的眼睛却是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都觉有些丢脸。 眸光想要躲闪又不舍移开。 看着对方残留着泪光点点又流露出盈盈欢喜的眼眸,双颊不知是窘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爬上灼热的红晕。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但在这简陋无比,甚至还四处漏风的草屋内却觉对面的少年/少女两颗心从未有如这样的一刻与自己亲密无间。 “说起来……” 段誉率先低低开口打破了这温情脉脉的静谧,这样的氛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你上次给我吃的不会就是蛊吧?” 段誉说的上次是他被吐蕃人砍了几刀在背上,血流不止,阿紫咬破指尖喂给他喝了自己的一滴血,那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他身体里。 现在想想……不会就是蛊虫吧? 段誉对于阿紫说过的她身体里,血肉里都是蛊虫一事并不因此嫌弃她,甚至连些微本能的恐惧也尽数被更多的心疼所覆盖。 但想想有蛊虫在自己身体里,总归还是会觉不适的,不过,段誉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间吞过的一只古怪的朱蛤一样的东西, 只能说也不得不习惯了…… 阿紫看着段誉无奈沮丧又有些欲哭无泪的神情就知他在想什么,真是又气又无奈地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似嗔似笑道, “那可是好东西,你可别不知好歹。” 这点段誉当然知道了,他原本受了那么重的伤,刀伤深可见骨,但现在不过几日就已经基本痊愈,当然是极好的好东西了。 况且他是打心底相信阿紫不会害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蛊虫,段誉只不适却没半点恐惧,见阿紫有些恼了忙不再说什么了,只抿唇不好意思一笑道, “阿紫姑娘,世上最好的阿紫姑娘。” “是段誉不该,要打要骂都只管惩罚我吧,只请你千万千万别生不识好歹的段誉的气,他是糊涂虫,是大笨蛋……” 阿紫听得越发脸热,看了一眼对面一昏迷一打坐的两人实在听不下去地伸手捂住了段誉的嘴,凝眸里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瞪他。 “你再说,我就真生气了。” “天很晚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不等他点头,阿紫就收回了手,她淡淡一笑似无奈又似平静地接受了从今往后的一切无论欢喜还是悲哀的命运低低叹了一声。 “再威风,还不是遇到了你这个克星。” 说完这最后一句有些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她就转身去了远些的地方休息了。 在寂静如水的夜色里习以为常地忍受着体内的蛊虫们在每每与眼前这个少年靠近甚至是肌肤相触时的躁动慢慢平复。 而在另一侧的段誉还在为阿紫那一双似醉非醉似多情又似无情的桃花凝眸临走前的那秋波一瞪兀自呆头呆脑地满脸通红呢。 直到未来再回想起今日,才知她果真从未骗他。 他当真是她的克星。 早就预警过了哦,这篇很虐~ 第61章 江南旖旎12 阿紫是第一次出西域。 段誉也是第一次离开大理,两人一路只由着鸠摩智带着走,他为了躲避大理的寻找和吐蕃那边的刺杀又往往很少在城镇里落脚。 几乎日日都在赶路和风餐露宿中渡过。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何处,只知道大概已经离西域、离大理已经过了很远很远了,而看周围越来越多的水乡之景。 大抵还是在江南之地吧。 而他们如今也越来越少骑马,更多是坐船渡河,坐在船舱里感受着身下悠悠荡荡的水流缓缓,看四周广湖大泽上烟波渺茫。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倒是比起骑马时舒服悠闲许多,没有那么奔波劳累了,在船上的日子里他们也不用再顿顿啃那干巴巴的饼子了。 船上最多的自然是鱼。 在河上讨生活的船夫都是捕鱼的好手,也会很多做鱼的吃法,不过负责做的却是阿紫,谁都没想到她其实是善羹汤的一把妙手。 酿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9 、清蒸鲈鱼、旋切鱼脍…… 还有鱼糕、鱼面、鱼肉小馄饨,总之他们待在船上的这段时日阿紫当真是把鱼的各种做法都做了个遍,而且日日都有新鲜吃法。 即便吃鱼吃了小半月,都不让人觉得腻味。 段誉自被鸠摩智掳来的这段时间里,阿紫来之前只能啃啃干粮,阿紫来之后还能从她这里偶尔吃到些果子和烤鱼、烤兔子。 但风餐露宿的,自然憔悴消瘦不少。 如今在船上待地这小半月来,被阿紫用各种鱼羹鱼汤滋补着,段誉原本瘦削的两颊肉眼可见地丰盈许多,脸色白嫩红润。 他依然不能动弹,甚至从上次他们险些跑走时段誉自己冲破了一只手的穴道后,鸠摩智如今是连他吃东西时都不肯松懈半分了。 好在有阿紫照顾他。 反正自上次她出乎意料带段誉出逃以后,如今也没必要在鸠摩智面前掩饰什么了,她也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戏弄他。 她为他素手作羹汤,一口一口亲自喂他饮食,原本少年一张风尘仆仆的脸被她照顾地白白净净,有了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模样。 段誉虽然没到过江南,但他看过许多书。 于是在船上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他就和阿紫说他曾在书上看过的江南风景,白墙黛瓦,青石小巷,温柔水乡几多情。 滕王阁序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洞庭湖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还有可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 段誉饱读诗书,家学渊源。 他言辞清丽又不失通俗风趣地娓娓道来,伴着船舱外随处可间江南的绿水青山,可谓是把江南烟雨的旖旎风情描绘地淋漓尽致。 阿紫就坐在一旁支着头含笑看着他。 从前虽总是淡淡笑着却像是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的凝眸里如今却专注地映入了那侃侃而谈,谈笑风生的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孔。 阿紫聪敏慧黠,她总能恰到好处地回应他几句。 有时她也会挑挑拣拣地和他说些西域里长河落日圆的大漠风光和有趣的传闻故事。 少女娇俏明媚,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和少年清润雀跃,妙语连珠的嗓音在船舱里有来有回伴着水流声嘻嘻哈哈响起,热闹极了。 当然也有极为安宁静谧的时候。 这个时候正是三月天气,但江南的天气时有绵绵细雨,午后倦怠时他们便在船舱里听着雨点洋洋洒洒落在湖面上渐渐睡去。 说是阶下囚,但他们俩却像春日出游般舒服自在。 为他们撑船的老船夫不知前因,只见到段誉不能动弹,阿紫无微不至地照顾,再见他们少年少女日日无比快活欢欣的模样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笑呵呵慈爱地对他们打趣道,“小公子好福气咧,遇到这么好的女娃娃还不赶紧娶回家去,那就一辈子都有口福喽!” 船上的这段时间,老船夫跟着喝了不少阿紫做的鱼汤,味道真是鲜美极了,只有鸠摩智不管是吃素还是警惕都一直啃干粮。 而这会儿,不意听到这句带着善意打趣。 段誉和阿紫俱是羞赧地闹了个大红脸,面面相觑地对上对方俱是宛如潋滟春波,荡漾含情的眼眸又不禁心跳怦然地惊慌移开。 尤其是段誉想的就更多了…… 他是知道鸠摩智要去的目的地是姑苏慕容家,鸠摩智也曾威胁过他要把他这个活剑谱放到慕容博的墓前烧了祭典。 随着离姑苏越来越近,他的死期当然也越近。 但段誉天性活泼乐观,虽有些微本能求生欲地恐惧和依依不舍但并不忧心忡忡,反而更加认真地享受每一天的时光。 而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光里,他想能遇上阿紫姑娘蒙她体贴照顾与她无忧无虑地同游江南,畅所欲言地谈天说地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过在面临死期前,先要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这日船再次靠岸,三人又从水路换成陆路,到了岸上人人说的都是吴侬软语,从半懂半不懂的人群谈话里知道了这里是姑苏。 这晚他们是在客栈里落脚的,而鸠摩智也再次威逼段誉一番要他默写六脉神剑,哪怕鸠摩智道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等他们到了姑苏慕容家就是段誉的死期。 但段誉自然依旧是宁死不从。 不说鸠摩智到底会不会如他所说只是把剑谱烧给慕容博并不窥看,只说他大理天龙寺里众位前辈宁愿将原剑谱毁去都不肯屈服。 他又如何能做这个不肖子孙? 鸠摩智见段誉始终油盐不进,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冷哼一声像是放弃了又像是另有图谋般转过身落座打禅。 “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在安静下来的厢房内嗓音低低说道,方才鸠摩智逼问他时阿紫就坐在段誉身侧作为他无形的底气。 起码让鸠摩智不敢用刑伤害他。 这一路上阿紫当然没有放弃救段誉逃出生天,但鸠摩智也心知肚明这点对她真可谓防备到了极点,心思缜密地不给一点漏洞。 鸠摩智这人虽然崇信佛法,愿意遵循清规戒律,比如不妄造杀孽,但他其实本质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说要杀段誉不是吓唬。 “活着最重要,凭他什么六脉神剑,武功秘籍能有你的命重要吗?你若是担心他会不信守承诺,我有办法能说服他的。” 当然,这个“说服”当然是指一些非常手段了。 阿紫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然知道同在一个房间里的鸠摩智能听得到,所以这也可以说是他们一种互换条件无声达成的协定。 但段誉对着她依然摇头了。 少年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总是过分文弱,没有什么脾气棱角的眉眼间是一片坚毅之色,那是藏在他温润外表下的铮铮傲骨。 “有些事做了,宁肯死了。” 说这话时段誉的语气并不重,但眼眸里是坚定而明亮的光芒,若是能活着自然没人想死,但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于阿紫这种自小就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哪怕苟延残喘都要活下去的人来说,段誉的选择于她而言应当是难以理解的。 但她一愣后竟是情不自禁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对。” 她没有再说别的,但只这一句话段誉看着她含笑地凝眸莫名就明白她其实是非常能理解他能与他感同身受的。 因为她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她嘴上说活着最重要,可她要真这样想她就不会救他,不会回去救鸠摩智,不会让自己也和他一样沦为阶下囚了。 “阿紫姑娘,你总说我是傻小子。” 段誉清澈见底的眼眸看着阿紫突然极为灿烂地咧唇一笑,很温柔地对面前这个陪伴了他近两个月带给他许多快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0 欢愉的少女道, “但我觉得,你也是个傻姑娘。” 段誉虽然初入江湖没多久,但已经遇到过了不少人,无量剑宗、万劫谷、四大恶人,但总的来说他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是他杀他,他又杀他,仗着武力胡作非为,想杀谁就杀谁,人人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轮到自己就明哲保身,贪生怕死。 段誉无法理解他们。 于是只做好自己觉得正确但在别人眼里傻透了的事,比如他可以不顾性命地救钟灵,连面都没见过就可以在危难之际给木婉清报信。 她们感激他,甚至喜欢他,但就连她们也是不理解他的。 段誉以为自己是江湖中的异类。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另一个异类,面前这个看似喜怒无常像山鬼,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要做大恶人的阿紫姑娘。 却会救下他,会去救鸠摩智。 段誉知道星宿派和星宿老怪在江湖里臭名昭著的名声,他虽没有耳闻但从鸠摩智的话和那个吐蕃人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到紫衣蛊女的名号并不美好。 但他知道,阿紫姑娘和他一样不喜欢杀人。 这样想法段誉同样没有诉诸于口,但同样只那一句话定定看着他阿紫就已在四目相对间深刻地领会到了他这话里想说的涵义。 “好啊。” 阿紫感觉昏暗的烛火里面纱下两颊生热,有些不自然地想移开目光心中涌动的情感又让她不舍,于是明明听懂了却故意曲解道, “你不满我叫你傻小子,所以故意编排我是傻姑娘,是不是?” 段誉知道她想转移话题,便故作被拆穿了小心思赧然一笑,于是阿紫顺势惩罚般在他额上敲了一下,面纱上精致的眉眼却弯弯。 “那这样……” “我不再叫你傻小子,只叫段誉,你也别叫我姑娘了,直接叫我阿紫就是了。” 她敲在他额间这一下并不重,很轻很轻。 面纱上那双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和额间的蓝宝石映衬下熠熠生辉的凝眸注视着他也分外温柔地比他们一路所见的江南春水还柔。 “好。” “阿紫,阿紫……” 迎着少女这样亲昵的举动和温柔地眸光,段誉只会下意识对她点头了,哪里还说的出一个不字,只是看着她温柔地念她的名字。 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人非草木之心,段誉当然能切身体会到自那次失败的出逃以后阿紫待他一日胜过一日的温柔体贴。 段誉大概是懂她改变,以及她坚持留下陪他的原因。 只是她没有说,他就不愿懂。 第二日从客栈离开。 三人又开始骑马行了半日进了苏州城,由鸠摩智领着去找所谓的姑苏慕容氏所在的参合庄。 姑苏慕容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但没想到这一打听,苏州城里几乎人人都说没听过什么慕容氏,更不必说什么参合庄了。 找不到地方是鸠摩智自己的事,阿紫和段誉可不管,他们俩巴不得他一辈子找不到那什么参合庄呢。 于是鸠摩智到处向过路人打听时,他们俩就事不关己,优哉游哉地骑在马上眺望着附近苏州城里的好风景。 此时正值三月,风和日丽。 道路两侧杏花夹径,附近是一处碧波绿湖,岸边杨柳依依,暖洋洋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夹杂着纷纷扬扬的粉白杏花拂面而来。 当真是清香扑鼻,让人不禁为这春色醺醺然陶醉,段誉看着这大好的春光不禁胸怀大畅,骑在马上脱口而出吟道,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这是寇准的《江南春·波渺渺》,骑在他身侧的马上的阿紫闻言一笑,清脆如金铃脆耳的嗓音响起与之应和道, “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她念完转头看向正惊喜地看过来的段誉相视一笑轻声道,“你念的上半阙倒是合适,我念的这下半阙就不太应景了。” 阿紫自然不如段誉学富五车。 不如说她这样生在西域的女子会汉字和汉话已然难得,就更不必说偶尔还能接上段誉的话与他吟两句诗词了。 不过她也就只能死记硬背,真要她作诗写文章那可是难如登天了。 他们两个在这悠闲地吟诗赏景,鸠摩智一个人在那儿如无头苍蝇般问来问去没有结果,自然忍不住不满地转头冷笑道, “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段誉既已决意不将六脉神剑的剑谱交出,无论说什么这和尚都不过放过他,自然也没必要怕他,何况事到临头更该肆意了。 便反过来用佛语笑道:“佛曰:‘色身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没有不死之人,最多你不过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开心了?” “欸,你这话却是不知大师深意了。” 阿紫在旁笑嘻嘻应和道,“佛家说佛陀入涅槃而不生不灭,大师当然是自知成不了不生不灭的佛陀,所以想靠着武功不死呢。” 鸠摩智冷冷看看一眼他们一唱一和的二人,不想再搭理他们,转头又去向路人打听了,没想到打听是打听不到结果的。 这时却有人主动送上了线索,更没想到这一去从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便一去不复返了。 要进入曼陀山庄剧情了,从这里节奏就会加快了~ 第62章 阿朱阿碧13 鸠摩智正找慕容家找得如无头苍蝇。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遇上了同样寻找慕容家的崔百泉和过彦之,这对师叔侄是河南伏牛派的。 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不算大,来自西域的鸠摩智和阿紫自然是不识的,但巧合的是段誉是认识的,尤其与前者很是相熟。 “霍先生,霍先生,你也来了?” 段誉连声冲他们唤道,那中年汉子就是段誉口中的霍先生回头见到马上那雪白俊秀的少年也立时惊讶道, “小王爷!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原来崔百泉曾改名换姓藏身在大理镇南王府做账房,借此避难,他棋艺颇好,期间段誉这位世子常常找他下棋做对手。 两人也算忘年之交了,再者镇南王府于崔百泉也有恩,因此此时注意到段誉虽未被绳索束缚,但全身僵直,双手无力垂在两侧。 马上的缰绳在一旁的吐蕃和尚手里握着。 一见便知他这是被点了穴道受制于人,崔百泉有意相救段誉,师叔侄两人便和鸠摩智打了起来,但他们显然并非他对手。 段誉顿时担忧极了,生怕他们二人被他连累丧命。 “放心吧。” 眼看着那边三人打得热闹,骑在他身侧另一匹马上的阿紫态度却很是淡然,她手里漫不经心地扬着马鞭去卷面前吹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1 的杏花。 “大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准确来说无关他利害之人他可不愿徒增杀孽脏了自己的手,只是想叫他们带路罢了。” 说这话时阿紫的眸光完全追着空中的杏花,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甜脆耳,又于吟吟笑语中一针见血。 正和人缠斗的鸠摩智闻言向她投来一瞥。 素来冷沉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情绪,但又因为很快回过了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像是错觉。 段誉听得阿紫这话也想起这一路鸠摩智虽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但吐蕃来的几次针对于他的刺杀,他都始终没有伤一人性命。 只能半信半疑地放下焦虑。 鸠摩智本就没把崔百泉和过彦之两人放在眼里,解决他们对他并不费功夫,甚至他们两人能缠住他的功夫还不如之前的吐蕃人。 这也是为什么,阿紫丝毫未曾想趁机带段誉跑的原因。 因为没一会儿,崔百泉和过彦之在江湖上成名的武器金算盘和追魂鞭就被鸠摩智轻而易举地夺到了手里一把丢到了湖里。 好在他丢时用的劲极巧,那鞭子缠着金算盘,湖边垂下的杨柳枝又缠住了鞭子,刚刚好没让它们沉到湖里去。 “要劳烦二位引路了。” “倘若二位不愿意引路,只需指明前往燕子坞参合庄的路径,小僧自行觅路前去,也是无妨的。” 而鸠摩智的态度又是谦和有礼至极的,但这会儿崔百泉和过彦之见他露了这一手自然知道他武功之高强,是他们二人远不及的。 一时翻脸也不是,不翻脸也不是,不由面面相觑。 正这时忽而传来歌声。 “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随声望去,就见那湖面碧波之上有一小舟缓缓向岸边驶来,小舟上是一碧绿衫子的少女,这悠扬的曲子便是由她口中唱来。 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这少女更是生地满脸都是秀气,满身都是温柔,见到她便觉江南女子如水的温柔婉约都在她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 自听见那清丽歌声,再到那碧衣少女出现,段誉目光就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的身上,更是情不自禁感慨地喃喃自语出声。 其实少女也非甚美,至少比之他曾见过容貌最好的木婉清颇有不如,但八分相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段誉看着她,阿紫则看着他。 此时身侧马上的少年怔怔看着那满身温柔秀气的碧衣少女,极尽专注的目光,原来和当初他初见她时好像也没甚分别…… 划船而来的少女名叫阿碧。 巧合的是她正是鸠摩智要找的慕容家的婢女,听他说要去参合庄慕容博的墓前拜会便爽快地说由她划船带他们前去。 阿碧生性温柔,且颇通乐理,鸠摩智丢到湖边的金算盘和追魂鞭被她拾了起来,本是两件斗过大江南北、黑道白道英豪的兵刃。 她手指拨弄算盘,勒勒软鞭。 发出叮、玲、咚、珑几下清亮不同的声音,轻重疾徐,自成节奏,居然是两句清脆灵动的‘采桑子’,居然成了她手里的乐器。 段誉看地叹为观止,眼里满是欣赏。 阿紫独自坐在船尾,面纱上的凝眸淡淡低垂并不去看,只投注于那被小舟荡开阵阵涟漪的湖面,但耳边仍传来少年欢欣的声音。 “妙极!妙极!姑娘你就再弹上一曲吧!” 但阿碧知道了这是崔百泉和过彦之的兵器,不愿再随意使用,不过他们二人因为对慕容氏不怀好意,所以以己度人。 见阿碧虽温柔和雅,但以为她是要收缴了武器才肯带他们前去,反倒是一个劲地主动把武器递到了手里让她弹。 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好生热闹。 唯独鸠摩智和阿紫各自安静沉默,但谁知阿碧却偏生看向了这条船上除她以外唯一的一个女子。 “我弹的好白相,又算啥绝技啦,听仔们这些男人惯会说好话哄地笑煞快哉,这位妹妹说好听,说想听才算咧。” 阿碧一口官话夹杂着吴侬软语,半懂不懂,娇柔无限。 阿紫闻声向她看去,见她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温柔纯粹地善意,面纱上的一双晕红桃花眼也染上似笑非笑,似醉非醉的笑意。 “阿碧姊姊的歌声和曲子都很动人心弦,我没听过江南的歌曲,但想来往后就算听地再多都比不上阿碧姊姊啦~” 从几个人见面,这还是阿紫第一次开口。 少女坐在船尾,一袭异域风情的紫衣,有着精美繁复的刺绣的紫色裙摆如盛开的花般迤逦铺开,点缀着串串精致小巧的金铃铛。 紫纱覆面,额坠宝石。 乌黑云鬓藏在如烟的紫色头纱下,湖面上的微风拂过,青丝伴着紫纱翩翩飞扬,给身姿纤丽的少女更添如风般的缥缈。 哪怕安安静静坐在船尾,仿佛置身事外也半点不会叫人忽略,那通身神秘的异域风情反而时时引人情不自禁瞩目。 阿碧的嗓音原以为已是极清极甜了,如奏管弦。 但这有些西域口音的少女一出声真叫人恍惚觉清泠泠如珠玉落盘,若有若无含着的盈盈笑意又似极清澈甘甜的山涧泉流潺潺。 阿碧的语音天真娇柔,阿紫的嗓音则像她那双极美的凝眸。 纯然清甜中总有着说不出的慵懒媚惑。 但偏偏分明无意使然,只是漫不经心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天然带着像细小勾子般的撩起人深处那些想入非非的暧昧欲望。 明明听在耳中,心头却也跟着似痒似酥地一动。 唯独段誉是已听惯了的,只忙又连声催促道,“阿碧姑娘,你看阿紫都这么说了,你就再弹一曲吧!” 如此阿碧当然不再推辞。 便一手拨弄算盘,一手弹抹软鞭,软鞭虽无琵琶的繁复清亮,爽朗却有过之,算盘珠的铮铮声夹在软鞭玎玎声中,更增清韵。 同时她口中再次清唱。 “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 “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段誉自是听地欣然沉醉,崔百泉得偿所愿能代替阿碧划船,以免她这个慕容氏的家婢发现他们是来寻仇把他们沉到湖底。 鸠摩智始终面色慈和平静,不辨喜怒。 至于阿紫,她听着这分明欢欣轻快的江南曼歌不知是心境使然还是歌声中本有此意,只觉那欢欣中藏着一腔少女的情思愁绪。 想靠近,靠近不得,想远离,又实在不舍。 阿紫不自觉又看向段誉。 却见他目光始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2 不离那温柔貌美的阿碧姑娘,三月里温暖的日光照在少年满是笑意的俊秀面孔上却莫名让她有种发冷的感觉。 阿紫不想再看,欲要转开目光。 眸光流转间却对上了另一双似无意般瞥向她的眼眸,是那个名叫过彦之的青年汉子,四目相对间她似察觉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她眼眸黑白分明,眼神似醉非醉。 若是无意时的眸光都本就有种令人有点朦胧而奇妙的感觉,这一笑更是波光潋滟,眼尾的一抹晕红宛如灼灼盛开的桃花。 阿紫没在意他,只是纯粹觉得有些好笑。 很快又将目光投向那船尾层层涟漪不肯平静的湖水,像倒映着自己的心湖。 那边气宇轩昂,一本正经的青年也慌忙移开了眼神。 看着身上的孝服,想着师父的大仇未报,不由自责惭愧,暗暗在心中勒令自己不准再想这与报仇无关的虚无缥缈之事,可想是这么想。 耳根灼热的红意,却久久不曾褪去。 一条船上人人心思都各异,大概就只有认真弹唱的阿碧和专注倾听的段誉最为纯粹了。 一曲终了,段誉十分捧场地叫好。 阿碧都被他这过分的热情搞得很是不好意思,她交还了金算盘和软鞭给崔百泉和过彦之,也总算叫他们两人稍微放下了心。 此时小舟正游在太湖里面。 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1】 阿碧指点着撑船的崔百泉方向。 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紧紧盯着她,有心从她眼中看出通往燕子坞的曲曲直直的复杂水路,却始终不可得。 阿碧毫无所觉,还在随意地和他们谈笑,说自己本来是要去城里买玫瑰粽子糖的,想不到会遇到他们,这也是刚好凑巧了。 “的确是凑巧了。” 一直较为沉默的阿紫突然笑语吟吟地开口了,纤白的素手自宽大的衣袖探出拿着一袋油纸包的什么在面前晃了晃。 “阿碧姊姊,你瞧瞧这是什么?” 这里面自然是阿碧方才说的玫瑰粽子糖了,阿紫也嗜甜,这一路来每到一个地方她除了要买酒买的最好的就是各种甜食了。 但此时谁还看得到那糖呢。 雪肤莹白的柔荑和笑意盈盈的凝眸在阳光下晃眼地厉害,说着坐在船尾的她笑着把糖丢在了阿碧怀里,笑声清脆似金铃。 “请乃吃糖吖~” 说这句话时她还有些促狭地学着阿碧那吴侬软语的调子,原本以为不爱说话有些沉闷的紫衣少女竟是这般娇俏又活泼的性子。 阿碧接了糖十分惊喜,并不推辞。 她想了想伸手从船边的湖水里捞出几颗粉红的棱角,亲手从里面剥出了白嫩的果肉同样轻轻扔给阿紫,被她准确地接下。 “你请我吃糖,我请乃吃菱角吖~” 两个少女,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一个拿着糖吃,一个拿着菱角吃,吃完相视一笑,你来我往俱是欢声笑语。 段誉看着也想凑热闹,他仰头看向就坐在他身后的阿紫。 “阿紫,给我也吃颗你的糖,吃个菱角吧。” 其实这在江南的一路上,他也不是没吃过阿紫的糖,还有阿紫亲手给剥的菱角,但这时阿紫却似笑非笑轻轻睨了他一眼。 “我的糖是阿碧姊姊用菱角换的,你给我拿什么换?” 说起来段誉都有些习惯阿紫近来越发温柔体贴的模样了,她这突然像刚开始认识时喜怒不定起来,他还没察觉到危险。 只是下意识习惯性地向她讨好撒娇。 “好阿紫,世上最好的阿紫,就给我吃一颗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段誉有什么只要阿紫想要什么都是你的……” 阿紫轻轻哼笑一声,眼波狡黠地流转。 “好啊,这可是你说想吃的。” 说完还不等段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她就猝不及防地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他想吃的玫瑰粽子糖,喂完还笑意盈盈地问他。 “怎么样?苏州的粽子糖好吃吗?” 段誉此时哪里还说的出什么话,那听名字就知应是带着玫瑰香气的粽子味的糖到了他嘴里只有一股火烧火燎的辣味。 白嫩的脸迅速涨红,眼里沁出水意。 偏偏阿紫还在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段誉眼里闪烁着泪花对上少女那明晃晃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笑意的凝眸。 呐呐说不出话。 他就是再笨也知肯定是刚才自己哪里让阿紫不高兴了,可是原因呢,他好像是知道的,又好像是不知道的。 就像阿紫问的到底是苏州的糖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两个相处数月,早就已经玩玩闹闹习惯了,鸠摩智更是见怪不怪,看也不看眼不见为净。 唯独阿碧和崔百泉、过彦之师叔侄看着这对少年少女不自觉亲昵地举止和言语,一说起话来之间的氛围就像谁也插不进去。 这分明就是一对暧昧的欢喜冤家嘛。 阿碧看地眼含笑意,过彦之不自觉黯然,崔百泉当初在镇南王府里知晓段誉与钟灵、木婉清二女之事,此时再见他和阿紫。 只能感慨地叹一句,小王爷艳福不浅啊。 坐船坐了半日,终于还是靠岸了。 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都不自觉态度郑重起来,前者是为多年所求即将实现的兴奋,后者两人则是面对强敌的警惕紧张。 但谁知阿碧一句话就将之打破了。 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他们想去的慕容家所在的燕子坞参合庄,仅仅是慕容复专门建了给阿碧自己住的琴韵小筑罢了。 鸠摩智一听,心头有气,脸色微微一沉。 他是吐番国护国法王,身分尊崇,别说在吐番大受国主礼敬,即是来到其他国家,各国君主也然必待以贵宾之礼。 但现在他自恃是慕容博的故友,前来亲自祭奠,听阿碧说慕容复出门去没法亲自接待就算了,现在还要到一小婢住处落脚。 可不是自认屈尊了。 这里一行数人,要说阿紫最关注的除了段誉,自然是鸠摩智了,他脸色这微微一变,阿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只一看她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面纱下低不可闻地似打趣又似提醒地传出一句笑语,“大师呀,小不忍则乱大谋哦~花了这么多功夫可不能前功尽弃……” 鸠摩智看她一眼,面色随即恢复平静。 好歹没对阿碧为难作色。 他都没说什么,崔百泉和过彦之伺机前来慕容氏报仇尽管怀疑阿碧这是有诈,但未免打草惊蛇自然更是将计就计,什么也不说。 一行人就这般随阿碧前去花厅里落座。 刚坐下有仆人上了茶和四色点心,阿碧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3 在热情地叫阿紫也尝尝她这里的酥糖呢,那边过彦之就已先坐不住地发难了。 厉声质问到底是谁杀了他师父柯百岁。 原来数月之前伏牛派的掌门柯百岁死在了自己最拿手的绝学一招“千灵千裂”下,这赫然只有姑苏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能做到。 过彦之既发难,他师叔崔百泉自然也不再忍。 阿碧应对着他们正有些不及,没想到帮忙的倒是自恃为慕容家友人的鸠摩智,兵器再被夺走一次崔百泉叔侄好歹按耐下来。 他们按耐下来了,鸠摩智自己也急着找能做主的人。 说是要去慕容博坟前祭拜。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老仆,老仆交谈了几句又说要去请管家来,管家来了又说请老夫人做主,于是等官家出去了。 又一位环佩叮当的老夫人走进来。 这位老夫人似乎有耳背,无论鸠摩智说什么她都能听岔再不着四六地颠倒一遍,他们几人交流时阿紫和段誉就坐在一边看着。 阿紫含笑瞧着那位老太太已察觉到了什么。 段誉也是,他转头看她小声道,“阿紫,你有没有闻到……” 阿紫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那老太太身上淡淡地属于少女幽香,但这里几个男子却独独叫他闻出来了。 她不由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鼻子倒是灵得很嘛。” 段誉迎着她含笑地凝眸,莫名有些心虚。 这同样的幽香在先前出现的老仆、管家身上都有,两人此时都已猜到恐怕那两位和面前这位慕容老夫人都是同一人扮的。 还是位妙龄的少女。 不过阿紫是通过她的神态举止的细节上确定的,可不是像段誉一样靠着闻女子的体香,这时阿紫只是当做看热闹般。 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热闹呢。 那位慕容老夫人故意戏弄鸠摩智,道他是她侄儿慕容博的朋友,那么也是她的晚辈,要让他给她磕头。 鸠摩智这般高傲自负之人,竟也忍了下来。 虽未真的磕头,却也深深一鞠躬,双手发劲,砖头上登时发出咚咚之声,便像是磕头了一般。 阿紫冷眼瞧着,心下更确定鸠摩智所图甚大。 然而鸠摩智这般就算了,段誉明明已知道这位老夫人实是一位年轻少女假扮,在险些被他戳穿身份的老夫人要他磕头时。 他竟真的跪下,磕头了。 段誉只想着当初他已经在无量山山洞里对着玉像磕了几千几百个头,如今再对这样一位美人磕三个头又算得了什么。 段誉不在乎这种虚礼,阿紫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他说的那句话,“……对美人儿磕几个头,倒也是心甘情愿的。” 阿紫几乎是霍然起身。 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恍惚间将之与那天晚上少年把她恼怒发脾气随手丢下的毒蛇放在怀里暖了三天三夜的一幕重合。 因为是美人,所以心甘情愿吗? 她突然起身的动作厅内其他人自然注意到了,但这时阿紫什么也无心注意,恍惚间她也没听到那位老夫人慈爱地对她说什么。 这个小姑娘合她眼缘,不用磕头也很喜欢…… 阿紫只是这样明明身在其中又仿佛格格不入地独自立在那花厅里,她在想什么也无人知道,直到一阵打斗声才将她惊醒。 原来是鸠摩智解开了段誉穴道,要他施展六脉神剑给那位“老夫人”证明他就是要烧到慕容博墓前的活剑谱。 但段誉并不如他所愿,不肯出手。 鸠摩智竟凶性大发,要杀了阿碧,等阿紫回过神来阿朱情急之下出手保护阿碧,已被鸠摩智看出了身份端倪。 阿紫心知鸠摩智看似凶恶实则真正目的是逼段誉出手,他连要来刺杀他的吐蕃人都不杀,怎么会杀这样两个无冤无仇的少女。 她想要冷眼旁观,但眼瞧着那“老夫人”在鸠摩智掌风下躲避不及,苍老的脸上一双清灵的眼眸惊惧失色,竟不自觉心中一紧。 竟是想也未曾想,就飞掠上前伸手回挡了这一掌。 她的内力比之鸠摩智远远不及,自知自己接下这掌定是要受重伤,于是多年来生死间的游走让她下意识逼出体内的毒汇于掌心。 如此,双掌相接。 阿紫是必定要受重伤的,但鸠摩智也必中了她的毒。 早在那道紫衣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那位“老夫人”的面前,鸠摩智眼瞳就下意识一缩,再瞧见她玉掌中一片殷红血色。 更是觉大大地不妙。 在双掌即将挥出之际已来不及收回,只能移开方向。 “阿紫——!!!” 那边眼看着阿紫竟突然现身在了鸠摩智的大掌下的段誉,以为她即将丧命的瞬间脑子一空,一时无比情急下也终于用出了他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 恰好与鸠摩智发出的那一掌火焰刀对上。 两人就这般斗了起来,阿紫也扶着那位“老夫人”到了一边,她心知段誉很大可能不是这和尚的对手,不然也不会被他抓来。 便想要上前帮忙,手却被人拉了一下。 她回眸就对上“老夫人”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含着担忧。 “别去,你不是这和尚的对手。” 阿紫与这位“老夫人”或者说应该是阿碧口中的阿朱姑娘应当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她一见到她莫名就觉极为可亲可近。 其实阿朱又何尝不是呢,方才眼见她为了救自己挡在鸠摩智掌下一瞬间竟觉心如刀绞之痛,眼下实在是不愿意再让她冒险。 也不再和鸠摩智缠磨。 直接出声答应了他要求,说明日就带他去慕容博墓前。 阿朱和阿碧退入内堂了。 整个花厅就只剩下他们一行造访燕子坞的五人,一结束和鸠摩智的战斗段誉就急急找到阿紫的身影。 然后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把抱住她。 口中更是直念叨,“阿紫,阿紫,你吓坏我了,我以为,以为你就要……怎么样?那和尚可伤到你了……” 阿紫摇头,“没有。” 被他抱着实在是让她难受,忍不住伸手将他推开,但段誉却抱地更紧了,埋在她肩上的少年声音还有些闷闷地低哑。 “阿紫,你就让我再抱抱吧。” “就一会儿,让我缓缓,不抱着你实在让我不放心,你听听我的心脏到现在还跳得像惊雷一般呢。” 阿紫闻言才注意到这点,一听果然如此。 “砰、砰、砰……” 两具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她能清楚地听到来自他胸膛下那沉闷又急促地像是要蹦出来的心跳声,让她不禁神色一怔。 心底原本刚生出的迷茫和心伤还未来得及发酵,就在少年这再真实不过的心跳声里全部悄然散去了,只余一片温柔地暖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4 。 缓缓自心脏相贴处流经四肢百骸。 连身体躁动不安的蛊虫带来的如粉身碎骨的痛好像也不值一提了。 少年少女在花厅里旁若无人地相拥,在这一刻他们的两颗心也是紧紧相贴在一起的,他们的世界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可惜,一切又会再变的。 鸠摩智本该已经习惯了,但这时眼底却生出些嘲讽。 今日更新~ 这章七千字,答应好了万字,说到做到,还有一章在凌晨。 另外再强调一遍哦,段誉不是花心,他真的就是单纯地颜控,原著里尤其是在和木婉清认识这点更是体现地淋漓尽致。 因为木婉清的性格真的很蛇精病,以前因为电视剧我对她滤镜挺厚的,觉得她敢爱敢恨,但原著里她就是个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杀人的神经病+暴力狂。 脑回路也很奇怪,被秦红棉教坏了。 段誉和她认识,是听说有人要杀他,给她报信,是一片好心,结果她把段誉拖在马后面折磨,动不动就打骂。 段誉说要去救钟灵,她因为喜欢上了段誉,就暗自吃醋又打他一顿,动不动就打巴掌已经是轻地了。 就感觉有暴力倾向。 而这个时候段誉其实挺不喜欢她的,直到段誉看到木婉清的真容,发现她好美,于是什么打什么骂都忘了。 连木婉清逼着他娶她,不娶就杀了他也都答应。 他真的就是死颜控! 第63章 机智脱困14 过得半个时辰有男仆来花厅请他们前去用膳,说是阿朱阿碧已设好了宴席款待他们,诸人随这引路的男仆前去听雨居。 又是坐了一小段水路的船。 到得一处临水而建的阁楼,几人踏着松木拾阶而上,就见门前一候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着碧绿衣衫,秀雅温柔的自然是阿碧。 另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少女,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眉宇间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她自然是阿朱了。 比之阿碧,也是个丝毫不逊色的灵动美人。 一见他们一行人前来,阿朱就率先到了阿紫面前拉住她的手,“好妹妹,我听阿碧说你叫阿紫是不是?” “我叫阿朱,你是阿紫,还有一个阿碧,你瞧我们的名字多相像,可见我们很有缘分,难怪我一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 阿朱此时去了易容,眉目间的活泼灵气更为生动,阿紫瞧着这样的她,也更觉一见如故想要亲近了,自然而然地欢喜一笑。 “我也很喜欢阿朱姊姊。” 她们三个姑娘只见了一次面就这般亲密无间,倒是看地方才还亦步亦趋地跟在阿紫身后的段誉有些羡慕和酸涩了。 但他没去想这是因为谁。 “我本以为老天爷挖空心思造出阿碧姊姊这样一位美人,已经用尽了江南的灵气了,实在没想到还能另外选出一位阿朱姊姊。” 这话是段誉发自真心,对世间美好之物的欣赏。 但没想到阿朱此前见到他和阿紫之间的情态,这会儿再听他这般对她和阿碧甜言蜜语却并不欢喜,反而似笑非笑道, “你身边已有一位美人相伴,还是莫要贪心的好。” 阿朱这话只是为她喜欢的阿紫妹妹打抱不平,而段誉闻言先是下意识心虚窘迫,而后想到什么才觉他方才那话实在不妥。 但已经晚了。 因为阿紫已经主动揭下了她的面纱。 那样一张瘢痕满面,丑陋无比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但她只是用那张可怖的脸勾起一个平静地微笑道, “阿朱姊姊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美人。” “实是这天底下最丑的丑八怪。” 这张脸一出现立时引来数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崔百泉和过彦之眼底满是惊骇嫌恶,后者原本若有若无地心思立时消失无踪。 阿朱和阿碧震惊过后,眼里却无丝毫鄙夷。 唯有不忍,尤其是阿朱见她这张明显是人为所致面目全非的脸和她如此平静地微笑不知为何只觉莫名感同身受般心疼怜惜。 “阿紫……” 段誉亦是惊讶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明明之前刚认识时阿紫对于段誉该严防死守不让他看见自己真容,如今却为何又在众人面前主动摘下面纱示人伤疤…… 阿紫转头看向段誉,当然看得出他眼底的情绪。 “左右待会儿一同用饭总是要摘下面纱的,难道遮遮掩掩我就不是个丑八怪了?早些摘让人做好准备倒以免被我吓到。” 阿紫的态度很落落大方,注视着段誉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反而有某种慑人的压迫感,清澈地眸光又像是锐利地能看清一切。 “还是说面对着这样一张脸……” “你只想藏着?” 段誉当然是摇头,他不闪不避地注视着她那张脸,数月的相处让他眼里已不会再有丝毫惊骇之色。 但同时不可避免,在这数月相处里滋生的某种他或许自知或许不自知地特殊情感也无可奈何在人人皆爱美好之物的天性下如潮水般褪去。 眸光里只余温柔清澈地善意。 善识人心如阿紫,当然不会发现不了,但她只是很平静地垂了垂那双极美的凝眸,在扑闪的羽睫遮挡下掩起了眼底的破碎。 果然,他只想藏…… 阿朱和阿碧的确已准备了一桌好菜。 有四碟素菜是专门为鸠摩智特备的,还有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挑火腿,龙井菜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 阿朱十分喜爱阿紫,叫她坐到自己身旁,每样都亲自用公筷夹了一些到她碗里,撑着脸颊笑盈盈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 “好吃吗?你最喜欢哪样?” 阿紫很捧场地一一都尝了尝,认真地品味了番才回答。 “都很好吃,樱桃火腿和梅花糟鸭味厚醇浓,荷叶冬笋汤和翡翠鱼圆清汤爽口,不过以口味而言……” 说到这里阿紫故意顿了顿,瞧见阿朱眼里越发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了然一笑才干脆地给出了自己的喜好。 “还是阿朱姊姊做的前者更合我心意。” 一听她这话,阿朱果然又惊又喜。 “呀!阿紫好聪敏啊,我还没说要你猜呢,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而且还猜对了,你说我这个做姊姊的该给你什么奖赏好?” 就如阿朱所说,阿紫实在聪慧又敏锐。 恰如此时她已察觉到面前的阿朱神色的确是真心喜悦,但话中却隐隐有故意引导话题之意,再观她和阿碧的眼神举止…… 虽有掩饰,但她们无疑很在意一个方向。 阿紫目光状似无意般瞥向那屏风后,透过屏风好似有个琴架的影子,于是她便故作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5 索一番,看了一眼段誉笑道, “阿朱姊姊和阿碧姊姊亲如姐妹。” “我很喜欢阿碧姊姊在船上演奏的那一曲,不如就由阿碧姊姊代替为我们用真正的乐器演奏一次吧?” 闻言阿朱看着阿紫的眼眸越亮,阿碧则温柔嗔道, “好呀,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亲姐妹咧,才见了一面阿紫就学会阿朱用好话来哄我做事的那套哩?” 说是这么说,她人却已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果然从那后面抱了一架瑶琴出来,坐在了一旁空地上的锦凳上,将瑶琴放在身前的小几上,便招手唤段誉过去。 “段公子,那位崔百泉老先生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请过来看看,我这琴叫什么名字?” 段誉不疑有他,自然而然走过去。 此时他们七人身处在这阁楼之上,房间再大终究有限,鸠摩智早在进门落座时就故意选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自然不怕人跑出去。 他本就是有求于慕容氏,今日已伤了阿朱阿碧两位侍婢,并不想再得罪了她们以致于和慕容氏交恶达不到他的目的。 因此抬眸看了看,到底没有出声阻止。 或者说今日一番交手他已探知了阿朱和阿碧底细,并不把她们两个武功低微的小婢放在眼里。 阿紫就坐在鸠摩智侧对面,她没特意去看他神色。 却已大致能猜到他想法。 阿碧和段誉在那儿讨论那架有些特别的九弦琴,毕竟自来瑶琴只有五弦或是七弦的,阿碧只笑笑道, “这琴的音色必不会让段公子失望的,不过阿朱嘞,我本来就是代你做事的,你怎好意思在那儿坐着做看客?” 阿朱坐地自在,似不愿起身,调皮一笑。 “好阿碧,这琴你弹地最好,我笨手笨脚又不爱这个,况且段公子和阿紫妹妹都是想听你弹呀。” 阿碧却似和她玩闹上了,阿朱越不愿起身,她越要她动起来,说阿朱不擅弹琴那就来给她伴舞,不然她一个人可不好意思。 而要说到跳舞,阿朱眼眸亮晶晶看向身侧的阿紫。 “要说起舞,不都说西域女子最善舞吗?我还没看过西域的舞蹈咧,小阿紫教教阿朱姊姊也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闻言,阿紫眉心轻蹙似乎有些迟疑。 毕竟她看起来活泼爱笑,但骨子里并不是爱热闹爱出风头的性子,然而对面段誉却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对啊,我竟忘了西域女子是最能歌善舞的,如此阿碧姑娘抚琴,阿朱姑娘和阿紫伴舞,今日的晚宴真是大饱耳福和眼福!” 见他很期待地样子,阿紫微微犹豫还是起了身。 阿朱高兴地挽着她的臂弯过去。 直到他们四人都站在了那放着瑶琴的小几旁,还坐在摆放着宴席的桌旁的三人目光虽关注着他们,却始终没半点怀疑。 于是还不等阿紫和阿朱起舞,那边阿碧在瑶琴的琴弦上一拨,只听镗的一声,声音甚是洪亮,原来这条弦是金属所制。 显然这并非能够用以奏乐的琴。 段誉一听便不由疑问道,“姊姊这琴……” 但话还未说完,便突觉脚底一空,原来是脚下的地板竟突然就空了,如此整个人自然顿时往下坠落,直到落到一软绵绵的所在。 同时耳中又有“哎呦”“叮咚”的叫唤声和落水声。 等段誉再回过神来,他已坐在了一座小船中央,阿紫就坐在他旁边,阿朱和阿碧则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各持木桨急划。 至于鸠摩智和崔百泉、过彦之三人则纷纷跌落水中。 鸠摩智刚从水面探出头来,而这边厢阿朱和阿碧就已带着这小船离那听雨居越出去数丈之远了,他骤然旋身从水里脱身。 随手折了一根听雨居的木柱子就向她们四人掷来,企图把小船打翻,但阿朱和阿碧生长在江南多年,水性和划船的功夫都极佳。 尽管后来鸠摩智又不断投掷了许多东西。 都叫他们一一躲了开来,听雨居那里他们来时坐的小船倒还在,幸运的是这位生长在吐蕃的国师他不会划船。 便是想追也追不上来,只能看着他们四人远去。 事到临头,马失前蹄,可不让鸠摩智恼羞成怒至极,他倒真不愧是吐蕃第一高手,一计不成又有一计,只声音远远传来。 “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将船划回来,快回来啊,和尚是你们公子的朋友,决不难为你们。” 浑厚亲和的声音施加着内力,竟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让阿朱和阿碧不自觉迷惑差点就真的要把船驾驶回去了。 好在阿紫因体内蛊毒的原因不受影响,段誉因为内力高于鸠摩智也不受影响,及时给阿朱和阿碧堵上耳朵不让她们受影响。 而那边鸠摩智的声音还在传来。 阿紫凝眸滴溜溜微微转动,满是狡黠地笑意,忽而将两手做喇叭状也施加上她那点内力冲鸠摩智那边大声喊道, “大师吖!” “你该长长记性了,这可是被女子骗了第二回 了!再不改改瞧不起女人的脾性,下次就是要被骗身骗心啦!” 其实鸠摩智也不是瞧不起女性,他是瞧不起弱者,而武功不高的女子自然也被他划分在弱者的行列里。 阿紫如此说只为取笑他罢了。 不知鸠摩智本人觉不觉得好笑,他们的船已离开很远看不到他的反应了,但阿朱和阿碧还有段誉却是已差点笑地直不起腰来了。 见此,阿紫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在重重叠叠掩映地荷叶莲塘间穿行的小船上欢欣快活的大笑声才渐渐低下来。 “这么说,你们三人是商量好的?”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段誉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三个姑娘之前在宴席上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引导着现在的结果。 “但明明我和阿紫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为何不……啊!” 一句不知还未说完,段誉就捂着头吃痛出声,毫无疑问这里会这么一点不客气地敲他脑袋的只有一个人。 段誉有些委屈地抬眸,果然就对上阿紫已经重新戴上的紫色面纱上那双似笑非笑地秋水凝眸,面纱下透出她轻轻哼笑地一声。 “你还知什么?” “除了听歌看舞,只怕你连自己小命攥在旁人手里都忘了!” 阿朱也帮着阿紫不客气地取笑道,“我们可没告诉阿紫,是她自己一下就看出了我和阿碧想做什么,很默契地配合我们。” 她眼眸微转,神态间的狡黠和阿紫很是相像。 “所以啊……” “是段公子自己太笨,没有我们小阿紫那么机灵!” 阿碧生性温柔,不会说取笑人的话,但此时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6 在一旁默然微笑就说明她也是这么想的了,段誉见她们三人都笑他,也不恼。 反而也很是干脆地认下,笑道,“是是是!三位姊姊妹妹都是女中诸葛,段誉这个臭皮匠幸亏有你们相救才能平安脱困!” 见他如此,三女又是欢欣而笑。 答应的万字完成了! 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更正常更新,稍等~ 第64章 神仙姊姊15 与燕子坞相邻的,原来还有一座曼陀山庄。 山茶花又名玉茗,别名又叫作曼陀罗花,这座山庄既以曼陀为名自然遍植了各色茶花,一眼望将出去,都是红白缤纷的茶花。 重重掩映几乎不见房屋,此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山茶花以云南所产者最为有名,世间称之为“滇茶”,段誉出身云南大理段氏,他对山茶花自然是十分了解,可谓知之甚详。 此时阿紫和段誉随阿朱阿碧坐船到了曼陀山庄,据说这里是慕容公子的舅家,阿朱阿碧有事去了里面,阿紫和段誉等在庄外。 但段誉实在对这些茶花心喜,情不自禁信步花海一观。 但却有些失望了。 “这里所植的山茶只能看一个数量繁多,但实则平平无奇,只勉强有那么一两本还不错,但栽种的方法也不对。” 段誉摇头晃脑地对阿紫感慨道,“这庄子枉自以‘曼陀’为名,却把佳种山茶给糟蹋了。” 阿紫对山茶并不了解,只看它们开地繁花似锦,倒是烂漫极了,听他这一副暴殄天物的语气便轻轻一笑配合问道, “那什么才是好茶花呢?” 一说起这个,段誉脸上的神采都亮了起来。 “那可就多了,如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 这些是称呼的雅名,段誉又细细和阿紫说了这取名的缘由就看这同一株上能开几色花,不过这几色里的花色又有讲究。 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 而这些茶花里,最好的自然是十八学士了。 “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朵朵形状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那是天下闻名的极品!” 说到这里,段誉转头兴高采烈对阿紫道,“十八学士极难培育,不过我家中正好有一株,等往后我定要带你去看看。” “阿紫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阿紫来到曼陀山庄后才是第一次见到茶花。 她早已看惯了西域漫天黄沙的戈壁滩,看到这遍植山庄的茶花除了觉得色彩鲜艳也不觉特别。 但听面前少年说起茶花时如数家珍,头头是道,雪白俊秀的面容眉飞色舞,精神焕发挡不住地满心喜爱的模样。 竟也觉这茶花有趣极了。 尤其是见他说到兴起处还不忘了她,眼里满是那种想要将心爱之物分享给她,让她也喜爱地期待,阿紫便也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说到十八学士却还有一件趣事。 原来段誉自小便容易对喜爱之物痴痴迷迷,他七岁那年,就迷上了‘十八学士’的茶花,于是从天亮看到看到天黑。 半夜里也偷偷起床对着它发呆,吃饭时想着它,读书时想着它,直瞧到它谢了,又接连哭了几天。 “不止是茶花,后来我学下棋,又是废寝忘食,日日夜夜,心中想着的便是一副棋枰,别的什么也不理。” “这一次爹爹叫我开始练武,恰好我正在研读《易经》,连吃饭筷子伸出去夹菜,也想着这一筷的方位是大有还是同人。” 这些幼年的趣事段誉还从未对外人说过,但不知为何看着身侧的紫衣少女听他说起茶花时凝眸含笑注视着他,认真倾听地模样。 便情不自禁越说越多,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了。 等一股脑说完段誉才反应过来,还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自嘲地笑道,“所以阿紫你说我是傻子,也没算说错。” 但阿紫却并不像之前不客气地取笑他。 听完他所说的这些自认呆傻的趣事她反倒并不如此认为,喜爱一件事物便心无旁骛地钻研,对外界干扰能做到全然置之不理。 这又何尝不是他心性太过纯澈的缘故。 当真是赤子之心。 少女紫色的面纱和额间的蓝宝石之间的凝眸只是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她伸出纤白玉指温热的指腹轻轻点在他额间轻笑道, “如今我倒不觉得你是傻子了,你是……” “痴儿,这才对了。” 傻子和痴儿好像也无甚区别,段誉在心里嘀嘀咕咕想道。 但看着阿紫皆是笑意的眉眼,总算是比起在琴韵小筑时更开心了的模样也不自觉高兴起来,便也没有反驳什么。 只要她高兴,是傻子是痴儿又有什么关系? 曼陀山庄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茶花开地正是最盛的时候,千朵万朵压枝低,随风摇曳地烂漫花海包围两个青春正好地少年少女。 段誉此时的念头确实全然出自一片真情。 阿紫自然看的出,但此时她看着这个纯如稚子的少年不知为何有了一些不好地预感以致于并不是全然满心地欢欣愉快。 因为在这般原本应当是温情脉脉的时候,她却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甚至可以说有些杞人忧天的念头。 他是这样的痴儿,天性里便存着一份痴心。 一旦喜欢上便完全痴痴然一心钻研,别的什么都不想理会,从前能让他痴痴迷迷地是茶花,是棋艺,是易经,那么有一天…… 他又会不会遇上让他完全痴心的人呢? 阿紫拥有的从来太少,甚至可以说几乎一无所有,因此从来什么事都习惯在最开始就设想好了最悲观最糟糕的结局,尤其是…… 一切喜爱之物亦是最易失去。 但此时这个念头不过突然而然在阿紫脑海里冒出,她自己都有些自嘲自己的杞人忧天,自然不会将这荒谬的隐忧说给段誉。 然而有时,却偏偏一语成籤。 曼陀山庄里千千万万朵的茶花,白地像雪,粉地像霞,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可它们在段誉的眼里却都是不能入眼的俗品。 但这里却有一位犹如玉像化身的神仙姊姊。 一切地一切,在遇见那个少女后原本寻常的曼陀山庄在段誉眼里恐怕也成了世外仙境,犹如浮花浪蕊的茶花也成了阆苑仙葩。 仅仅是她的一声叹息,就叫段誉沉醉。 而当亲眼见到那位语笑嫣然,端庄娴雅的少女后,他更是如遭雷劈般怔愣在原地后便是双膝跪地,宛如虔诚的信徒朝拜信徒。 痴痴然口称她为“神仙姊姊……” 从头至尾段誉与这位王姑娘的相识,阿紫都在一旁亲身见证,但自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7 一幕他后来再说了什么她却已全然都听不到了。 因为她已看到了他的眼神。 段誉自来欣赏美人,这一点他也从未掩饰过,但此时他看着那位王姑娘的眼神是与见到阿朱阿碧时完全不同的纯然欣赏。 痴痴迷迷,全无理智。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已全然被那貌若天仙的少女吸引,倾倒备至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哪里还看得到茶花,看得到一旁的阿紫呢。 原来…… 这就是他完全痴心于一人的模样吗? 阿紫明明就站在一旁,但此时却好似已神魂出窍完全置身事外了,看着这一幕她心中明明痛极竟又似无比平静,不生半分波澜。 不想失去地终究注定会失去。 这不是她早已明白的道理吗?上天从来不肯宽容于她,总是设下了一重又一重地劫难在她的路上,跨过了一劫后面又还有一劫。 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痛地近乎麻木地想…… 阿紫啊阿紫,你既遇到了这个男人,而他又心属她人,你这一生注定是要受尽煎熬、苦不堪言的了。 神仙姐姐出场~ 另外我要说明一点哦,王语嫣的确非常貌美,尤其影视剧里经过李若彤和天仙姐姐的演绎更觉得好像惊为天人。 但其实原著王语嫣美则美矣,但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这个时候其实是段誉给她加上了一层玉像带来地想象中的神仙姊姊的超级厚的滤镜。 甚至他还觉得王语嫣没有玉像美。 原著片段—— 【他目光一直瞪视着那少女,这时看得更加清楚了些,终于发觉,眼前少女与那洞中玉像毕竟略有不同:玉像冶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眼前少女却端庄中带有稚气,相形之下,倒是玉像比之眼前这少女更加活些。】 而玉像说是和李秋水一模一样,但在无崖子眼里她同样是比不上玉像的,在我的理解里这个玉像更像是一种凝聚了一个人贪嗔痴里的痴念化身。 在新修版里,段誉最后也是破除了这种痴念,然后就发现原先觉得好似神仙姊姊的王姑娘也并非他想象地美。 这里提这个,主要是想表达段誉对王语嫣并不是真正地喜爱,而是一种因痴念而陷入了魔障的感觉。 而他对阿紫是怎样,这里就先不说啦~ 第65章 小船夜话16 从听香水榭离开时,段誉满腹地郁愤。 阿朱和阿碧前来送他和阿紫,见他如此还觉不明所以,出口挽留再住上一晚段誉却坚持要离开,到了码头率先就踏上了小船。 阿紫却还站在岸上,因阿朱实在舍不得她。 拉着她的手殷殷切切,原本素来活泼开朗,满脸顽皮的姑娘此时清丽娇的鹅蛋脸上难得没有了嘻嘻哈哈的笑意,依依不舍道, “好妹妹,我真喜欢你。” “我一见了你就觉得亲近极了,若是可以真想成天成夜地和你在一块顽儿,再也不要分开才好,可现在才一天你就要走了……” 江湖何其大,有时一分别兴许就再也没了音信。 一面就成了永别了。 阿紫此时亦是一腔沉重地心绪,但在阿朱面前还是淡淡笑着,她自然也是同样不舍的,她们之间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天时间。 但就像阿朱说的,就是莫名觉得欢喜亲近。 在遇到阿朱之前,就是阿紫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这样天然地亲近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她拉着阿朱的手温声安慰她, “阿朱姊姊放心,有机会我定会来看你的。” 阿朱闻言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好,说她现下要随包不同去找他们家公子,等公子的事忙完她就日日在燕子坞等她。 两人依依不舍地话别,那边阿碧也在和段誉说话。 她本是欣赏段誉赤诚便道他若是和他们公子见了面定能结为好朋友,但谁知段誉听她提起慕容复更为郁卒,更想要离开了。 “阿紫,阿紫!” “你若是不走,那我便自己一个人走了!” 听到段誉有些气闷地连声催促,阿紫还没什么反应呢,阿朱便先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想起他自见到王姑娘后的殷勤备至恼道, “别理他,让他一人走又如何!” 阿紫知道阿朱是为自己抱不平,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平呢?于是只能最后笑吟吟和阿朱道了别,转身走向湖边的小船。 阿碧尚且还不放心他们不认识湖上的水路,就这么出去会撞上鸠摩智,想要亲自送他们一程,段誉却气愤愤道, “你们还是尽快去和慕容公子相会吧。” “我再撞上那和尚,左不过被他烧了就是,我又不是你们的表哥表弟、公子少爷,何需关心?” 阿碧被他这话说的语塞,阿朱倒是想反驳他一句,她关心的可不是他而是她的阿紫妹子,但阿紫却已率先冲她们摇摇头笑道, “无事的,我有认路的法子。” “王姑娘和包三先生还在等阿朱姊姊和阿碧姊姊呢,你们也还要为慕容公子准备些东西,明日出发的话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笑吟吟俏声道,“我可是心疼两位姊姊呢。” 原先还有些微妙的气氛在阿紫三言两语里无形化解,阿朱和阿碧俱是为她这份体贴心意而温暖开怀,她们今晚的确是要忙碌的。 于是也不再絮语什么,就此分别了。 阿朱和阿碧离开了,小船也在阿紫轻轻划动的木桨下悠悠驶离了听香水榭,也离那位如梦似幻的神仙姊姊越来越远。 此时尚且是深夜,月色黯淡。 湖面上的密密种植地莲花荷叶在夜色里轻轻摇曳,只能听到底下暗色的湖水流动时的汩汩声以及小船撞开阵阵涟漪地潺潺。 小船上的两人没人说话。 坐在阿紫对面的段誉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 既是低落又是愤懑,又是气恼又是妒羡,此前一路他受制于鸠摩智手中,性命危在旦夕,他都泰然处之不见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而现在这一切只因一个王姑娘。 身为大理段氏镇南王府的世子,段誉从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备受瞩目,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所有人都当他是心肝宝贝。 就算离开家后遇上了敌人。 南海鳄神一心一意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不辞辛劳的从大理掳他来到江南,自也对他颇为重视,还有钟灵、木婉清这些少女更是一见他便即倾心。 段誉一生中从未受过这般冷落轻视。 在燕子坞里王语嫣等人虽对他有礼,却是漠不关心的有礼,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慕容公子,仿佛能为他生为他死。 最令他失落的自然是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段誉的半点影子,全心全意,满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8 满眼都是她的表哥。 这些种种心事段誉没说出口,但他的情绪一向好懂。 阿紫便是想不知也猜得到大致。 “唉……”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誉垂头丧气地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胸膛里郁闷难当,委屈愤懑地甚至让他险些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这声叹息其实并不重,但在寂静的夜色里就格外明显了。 或者说即使这声叹息再轻微落在有心人耳里也如一颗巨石,砸在本就不平静地心湖里搅起惊涛骇浪。 “你当真如此喜欢那位王姑娘吗?” 阿紫清泠泠地嗓音也随之在沉沉的夜色里响起,声音里没有她一贯若有若无地淡淡笑意,但也并没有什么疾言厉色的语气。 她只是很平静地问,“明明你们只认识了一日,不是吗?” 段誉尚且沉浸在自己的一腔心事里,闻言下意识便道,“与王姑娘一面胜过旁人千面万面,与她认识一天胜过旁人十年百年。” “这如何能比?” 他这话说的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却不知这样赤诚又痴情的一句话落在那被归为旁人的耳里真似利刃扎在胸膛是如何痛彻心扉。 阿紫默了默才能再次平静地开口,她甚至是轻笑着问道, “因为王姑娘貌美,是不是?” 她分明是笑着的,但段誉却直觉不妙地立时抬头看向她。 却只见坐在对面的阿紫面纱上一双极美的凝眸静静地看着他,在深邃的夜色里沉沉得辨不出颜色,眸光仿佛是很平静的。 又仿佛在平静下藏着无数暗潮汹涌。 阿紫并没一直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淡淡垂下了眼帘,纤长浓密地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桃花眼上挑的眼尾迤逦的湿红深深。 绿鬓如云,雪肤生辉。 其实只这般单看眉眼便知阿紫是极美的,尤其是她身上那种神秘莫测,虚无缥缈的诡魅气质更是让她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那张精美繁复的淡紫面纱在遮掩了那张丑陋到可怖的面容的同时也阻挡了他人用浅薄的目光来窥视她内里无数的深沉心事。 “我……” 段誉知道阿紫如今应是不高兴的,他大抵也是明白她不快的原因是什么,他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好一会儿。 毫无疑问,他是曾对阿紫动过心的。 不说一开始地被她身上神秘地美吸引,就是后来她冒险救他从鸠摩智手中逃脱时那个在月下出逃的夜晚,他也对她动心了无数次。 但更无可否认的是…… 在见到阿紫面纱下真容后,自此他虽怜惜她,不以异样眼光待她,但心下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男女之情确实是霎时成空了。 更何况……他已经找到了他的神仙姊姊。 段誉此时心中已对王语嫣神魂颠倒,付诸一腔痴心。 但他与阿紫这数月同甘共苦的相伴,毫无疑问她对他亦是极为重要的,甚至让他想想阿紫会自此离他而去便觉无法忍受之心痛。 可如今他既无法回应…… 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段誉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回答,阿紫也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问下去,小船又恢复了寂寂。 从来到燕子坞他们遇到了颇多事。 先是从琴韵小筑到了曼陀山庄逃脱了鸠摩智的魔掌,又从王夫人的手里逃离到了听香水榭,在那里又遇上了来慕容家寻仇的青城派和秦家寨两拨人。 简直一波接着又一波。 一开始是相对无言的沉默,后来在这样安静地夜色和汩汩地水流声里段誉就渐渐抵不住疲累的心神睡了过去。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晃并不颠簸,倒是格外安眠。 阿紫的身体异于常人,便是几日几夜不睡都是可以的,她倒没什么疲累更没什么睡意,按照蛊蝶的引路继续划动着船桨。 就这样看着月亮渐渐西沉。 段誉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寻找着阿紫的方向,小船的位置本就不大,他顺利靠过来躺在了阿紫腿上才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下深眠。 阿紫蹙着眉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也没做。 由他去了。 段誉是在朝阳已经升起时醒过来的,熹微的日光照在他脸上有些刺眼,他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头顶阿紫含笑看过来的凝眸。 “醒了?” 她嗓音里也是一如既往带着若有若无地笑意,不像是昨晚那版拼命压抑着什么的平静,好像一切又恢复了从前。 这让段誉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 胸口闷闷的,并不如何开心。 阿紫撑了一晚上的船,段誉醒来后就连忙想从她手里接过去,他从前没撑过船,但他向来机灵,只学了一会儿牛很快就上手了。 阿紫让他跟着蛊蝶引的路走。 那蝴蝶是紫色的,静静落在船头时像是一朵紫色的鸢尾花,翩翩飞舞时姿态轻盈又美丽,让段誉看着想起阿紫运起轻功时的样子。 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碰一碰。 “这次是真的。” 但这时身后却响起阿紫轻吟吟的笑语,段誉还不及反应这话的意思,就听她继续用这种轻飘飘含笑地嗓音补充道, “不过若是你自信你的百毒不侵能挡的住它的毒……” “那你就尽管试试吧,正好我也想知道答案。” 段誉在想起当初阿紫放出这些蛊蝶时鸠摩智那大和尚如临大的模样时就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讪讪笑着再也不敢去碰了。 阿紫说过上次她放的是假的,那这次真的蛊蝶会有什么威力……段誉虽然好奇但还不想亲自去试一试。 拿什么试?拿命试啊! 看着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容上一脸的心有余悸,阿紫面纱上精致地眉眼忍俊不禁地弯弯,不用撑船后她倒也没趁此睡一会儿。 估摸着时间,应该要靠岸了。 便只是单手支着头闭眸假寐,紫色的裙摆在异域少女纤丽的身姿重重叠叠铺散,点缀的金铃随风晃动却一点不发出声响。 另一只手闲适地拨弄着湖水。 点点水珠落在她纤细凝白的玉手上慢慢滑落,滴滴落在水面上带起一小圈又一小圈的涟漪和细微的叮咚声。 恰是玉湖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那清透的水珠映着她的手更显肤色白腻发光,雪白莹润的光泽甚至觉得有些惑人了,甚至令人想握在手中把玩。 段誉本是撑船撑得无聊,没人陪他说话,周围的景色来时又已经看过,便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了对面一袭紫衣的异域少女身上。 然后看着看着……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怎么了?” 他的目光停留太久又过于灼热,阿紫面纱上的凝眸轻轻抬起羽睫看向段誉轻笑着问道,眼眸在额间宝石映衬下像是荡漾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9 着层层波光。 段誉莫名心慌意乱,又窘迫地脸热。 直到看到什么眸光一定,立刻有些磕磕绊绊又掩饰着什么道,“我,我是看到阿紫你双手俱是反关脉,要知道反关脉左手得之主贵,右手得之主富,左右俱反,大富大贵。” 阿紫便顺着他的说法,抬起手在金色的晨阳下看了看,纤白的玉手在日光下肌肤如透明,仿佛是精雕细琢般,的确是极美的一双手。 也的确是双手俱是反关脉。 这个阿紫自然早就知道,至于那个什么大富大贵的说法她是不信的,她的人生可与这个词沾不上一点边,天煞孤星,七劫八苦还差不多。 她虽没说出来,但段誉见她神色就知她不信,或许是出于自己心中那莫名地心慌意乱,又或许是不想看到她眼里的自嘲。 段誉为了证明,都把自己的手也伸了出来,“你看我也是双手俱是反关脉,这样的手像很少见,从小我只见我们大理段氏的人有,可见我和阿紫你是很有缘分的。” 大理段氏的小王爷,自然是大富大贵了,阿紫看了看少年手上和她相似的手像,对前者依旧不以为然,对后一个说法倒是更欢喜些。 今日更新! 第66章 宁为玉碎17 旭日完全东升时,船也终于靠岸了。 阿紫率先起身运起轻功,足尖在船舷上轻点,轻飘飘没有带起一点涟漪,纤丽的身姿宛如周身翩翩伴她飞舞的紫色蛊蝶。 随着她轻盈地一落地。 旋转地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紫色鸢尾花的裙摆落下,那紫色的蛊蝶也扑闪着轻薄美丽却带着剧毒的羽翼悄然飞回了她衣袖里。 但从始至终身上的金铃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而这金铃其实并非是什么机关控制的,仅仅是靠她自身随时保持的体态动作来让身上点缀的每一颗金铃铛都不会产生晃动。 段誉一直都知道阿紫轻功高明。 但自从知道这点后,每每看到这一幕他还是不禁震惊不已。 本以为神仙姊姊传授的凌波微步已是绝妙,但见了阿紫这一身堪称神妙的轻功才知果然江湖广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阿紫一回眸,就对上船上的段誉惊叹的目光,宽大的紫色头纱下凝眸微眨轻轻抬起纤长的羽睫,眸海中是弥漫开地笑意涟漪。 “怎么了?” 段誉也随之运起凌波微步到了岸上,眼里依然异彩连连,口中还不住赞叹她这一身轻功实已达到了高绝地境界。 他问她,“这样一门好轻功叫什么名字?” 其实哪有什么名字,她的师父星宿老怪对他们这些弟子都防备地很,教什么都留着一手,阿紫原本学的轻功只有最基础的。 但她从小就想着从星宿派逃离。 于是除了一身蛊毒几乎把心思全部花在了轻功上面。 只想着速度能更快,动作能更轻盈,这样就能够在逃跑的时候不被那么快察觉不被人给轻易追上抓回去,更何况…… 她逃跑的机会就只有一次啊。 阿紫身上日日夜夜戴着这许多的金铃,但这金铃最开始其实是丁春秋防备她对他下毒给她戴上的,她自己并不能擅自取下。 于是只能戴着这些金铃练习轻功,从最开始地完全无法控制地走到哪响到哪儿,到一年又一年过去能够完全控制地得心应手。 旁人练习轻功是为了有朝一日保命,但她若是再不逃可是真的就要活不下去了,死亡的威胁日日悬挂在头顶怎么能不用功呢? 但这些就没必要对他人说了。 “没有。” 于是面对段誉的询问,阿紫只是轻轻摇头并玩笑道,“不如你给我取一个?大理段氏的小王爷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妩媚的桃花眼微挑,里面是有些促狭地笑意。 说来阿紫之前虽然早就知道他是大理段氏的人,也从他的谈吐和气质里看出他出身不凡,但还真的没想到他会是个小王爷。 毕竟段誉也并非那种会时时把皇帝皇后、王爷王妃这些身份挂在嘴上的性子,提到家里人时自然是称呼伯父伯母,爹爹娘亲的。 明明并非有意,但段誉还是不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讪笑了一下,随即便边跟着阿紫从码头往热闹的人群方向走一边倒也认真地为阿紫的轻功想名字,阿紫却已没放在心上了。 江南为鱼米之乡,自来比其他地方繁华。 这会儿集市上大街小巷都是各种各样的摊贩,有卖热腾腾的包子、米糕、馄饨的,还有卖各种鲜亮的布匹绸缎,鲜花钗子的。 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阿紫自离开西域就又遇上了鸠摩智,原本是觉得既然有缘遇上了就再借这和尚的势躲上一阵,后来却是因为段誉而继续跟着。 但一路从大理到姑苏,还真没怎么好好逛过。 阿紫看着周围那些很大一部分从前根本没看过的货品颇有些眼花缭乱之感,面纱上总是被如雾般笑意笼罩的凝眸清澈明亮。 比额间宝石还要澄净,只有最直白地新奇。 再加上她那副西域女子的打扮,浑身遮都遮不住地诡秘莫测又邪魅妖异的气质,那一抹极为浓烈艳丽的紫色穿行在人山人海里。 像是林间生活的山鬼第一次来到了人间红尘中。 这里看看,那里碰碰。 直到这时她身上独属于少女的明媚天真才从那满是新奇明亮的眸光里显露出来,跟在她身后正埋头想什么的段誉没看到。 倒是正坐在楼上喝酒的青年汉子尽收眼底,会心一笑。 “我想到了!” 阿紫正在好奇地看着一个老爷爷捏糖人,她身后的段誉突然灵光一现猛然抬起头喊道,倒是差点把阿紫吓了一跳无奈转头问他, “你想到什么了?” “蝶步!就叫蝶步怎么样?” 段誉眼神亮晶晶期待地看着阿紫,原来他还惦记着给她轻功取名的事呢,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样认真到有些憨傻的性情。 “我想了很多名字,比如流云飞仙、踏云逐浪……但想来想去这些名字虽看着唯美雅致却总觉得与阿紫你并不相衬。” “如此还是蝶步最符合你的气质!” 说起来阿紫当初练习轻功时的确是经常观察她豢养的蛊蝶,因此身法上有些微地类似,如此取名为蝶步倒也是相得益彰。 “好啊,那就叫做蝶步挺好的。” 阿紫对此其实不太在意,只是段誉乐意取就随他去了,她这会儿对糖人兴趣更大一些,因此随口应了下就又转头看着那糖人了。 “蝶步,蝶步……” 倒是段誉还在为自己取的这个相衬的好名字高兴呢,他喃喃念叨着,“阿紫的轻功身法就像那翩翩起舞的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0 蝶轻盈优美……” 想到什么他声音一顿,又兴高采烈起来道, “阿朱姊姊说的极对!” “若是阿紫你起舞,手足纤美,身姿柔丽,蛊蝶翩翩飞舞环绕在周身,金铃声伴着你每次抬手每次旋身阵阵清脆,定然更加美不胜收!” 段誉素来想法天马行空,话也多,这会儿联想起来又兀自高兴地叽叽喳喳个不停,但听到他这话阿紫却是回眸轻轻瞪了他一眼。 “想叫我跳舞?“ “你就想去吧,我的舞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从前是性命受制于人身不由己,但从她逃离星宿派以后,此生再能叫她心甘情愿起舞的她发誓唯有她爱着,也爱着她的人。 至于段誉…… 阿紫凝眸再次微微恼怒地瞪了面前的少年一眼,她自然爱他,但他可是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神仙姊姊他的王姑娘…… 想着这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再次被搅乱。 阿紫干脆转身去看她的糖人,可比身后那个看着就生气的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开心多了,任段誉再如何和她说话都不搭理了。 明明之前还笑吟吟的,现下又横眉冷对了。 段誉心下懊恼又不解自己又如何惹阿紫生气了,总感觉自从到了燕子坞以后阿紫比起刚认识的时候还要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了。 “阿紫,好阿紫……” 可是要叫段誉也不理阿紫,他是绝对做不到的,看着她生气不高兴他比她还要难受,只能可怜巴巴地跟在阿紫身后一声声叫她。 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阿紫温柔的时候是很温柔,但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见阿紫聚精会神看着糖人,段誉眼睛一亮忙道,“阿紫你喜欢糖人是不是?那我给你买!叫老爷爷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他话还没说完呢,阿紫就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你给我买?小王爷你有银子吗?” 段誉的神情顿时一僵,他忘记自己这会儿可不是在大理了。 自从被鸠摩智掳来他可谓是身无分文,一路上他们三人的住宿、吃食、马匹、船费其实都是阿紫出的银子呢。 见他羞愧地讪讪低头,阿紫冷冷地哼笑一声。 不过等听见阿紫转身还是对那个老爷爷说了照他们俩人捏两个糖人后,段誉的神情又立刻转悲为喜,高兴地抬起头凑过来。 熟练地和老爷爷搭话说着哪里哪里更像一点,哪怕阿紫还是对他爱答不理的,他还是一个劲讨好地笑着殷勤小意地问她意见。 于是阿紫到底还是被他磨着开口回应了。 一对少年少女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闹别扭生闷气,一会又眉开眼笑起来,叫人看着倒是有趣地很。 糖人做好了以后,阿紫两个都拿在手里。 欣喜地看了又看,就是不舍得吃,不过这糖的甘甜香气确实引得人肠胃大动,听着段誉肚子里传来的响声,阿紫笑看了他一眼。 到底还是大发慈悲地带着他去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他们这次出时自然和来时走的不是同一条水路,到得岸上阿紫就从路人口中得知了这里并不是他们来时到的苏州城。 而是一个叫做无锡的城镇。 两人并没特意去寻,眼前就有一家老大的酒楼当街而立。 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被烟熏地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可见是多年的老字号了,酒肉香气扑面而来。 楼下大堂几乎坐满了食客,两人就上了二楼。 但一从台阶上来,踏进二楼大堂两人就感受到一道如冷电的目光,抬眸看去就正好与西首一个方脸大汉炯炯虎目对上。 这大汉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 穿一身灰色旧布袍,已微有些破烂,很是朴素,生地一张四方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颇有风霜沧桑之色。 相貌说不上俊朗但英武赫赫,顾盼之际,更是极有威势。 真是好一条大汉! 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总之看着就不是常人! 阿紫心下先是一凌下意识有些警惕,她就是在她师父丁春秋和鸠摩智身上都未曾感受到这等气势压迫,此人必是个绝顶高手。 但一对上目光对方眼里颇有善意地向她点点头。 如此阿紫虽莫名但到底还是稍微放下了防备,而相比于她,那大汉的目光在段誉身上倒是停留地更久一点,且颇有审视之态。 但终究没说什么,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阿紫和段誉对视一眼也就只能先寻了一处窗边的空位坐下,他们两人除了阿朱阿碧招待的那一餐吃了些又忙着逃跑。 之后算来有大半日没进食,便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但看那大汉桌上只点了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一大壶酒。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可见便是吃喝也是十分豪迈自在。 段誉向来喜欢交朋友,一见这丰姿伟岸,英武不凡的大汉便顿生钦佩之意想要结交一番,他不禁目光征求地看了阿紫一眼。 阿紫一看不必他说就知他意,无所谓地点点头。 于是段誉顿时眉开眼笑地叫来了跑堂,吩咐他把那大汉的一桌酒菜也都记在他们账上,那大汉听到了也只回头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的酒菜还需一会儿上来,段誉有心上前与这大汉攀谈,但这时却有两人匆匆上了楼到了那大汉身旁神情恭敬地汇报什么。 他们交谈的声音自是压地极低,常人听不见。 但巧就巧在这里有两个非常人。 段誉是因为他有北冥神功无意间吸收的高深内力,而阿紫则是因为蛊毒身体异于常人地耳聪目明,于是那边的谈话尽收耳底。 但说来也只听到什么“相约”“惠山凉亭”之类。 阿紫善于察言观色,自然也善于掩饰情绪,但她可以做到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动声色,段誉却是听着还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叫人一看就知他听到了什么。 “阿紫,你说……” 偏偏段誉还习惯性地想要和阿紫讨论,好在阿紫及时捂住了他嘴,但这样一来那大汉有意无意向他们投来一瞥就到这一幕。 他看着粗莽但眼神精明,显然不是什么愚钝之辈。 如此自然轻而易举就知他们方才的谈话恐怕对方两人都听到了,顿时看着他们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 段誉吓了一跳。 他手一动倒是把阿紫插在桌上的糖人给摔了,恰好是摔的照着他捏的那一个,阿紫低头一看小段誉已经在地上摔了粉碎。 如此成双成对的小糖人只剩下了小阿紫一个形单影只。 阿紫定定看了一会儿。 在段誉已经面露忐忑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1 说什么求饶时眼疾手快地把剩下的小糖人一把塞到了他嘴里,并且也重重冲那大汉哼了一声。 她身形娇小纤细,虽然有十六岁了,但因为幼时颠沛流离身体太过亏损,如今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大的小姑娘。 那大汉如何会和她计较,看着她这会儿因为一个糖人生气又觉好笑又觉歉意,哈哈大笑着倒是十分干脆地和她道歉。 “是我不对!” “不过这位小兄弟也太过惊慌了,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为表歉意不如请两位过来与我同饮一杯如何?” 段誉本就想与他结交,自然喜不自胜地点头应下。 阿紫自是随意的,只是见段誉把嘴里的糖人吐出来又轻轻瞪了一眼,看着他只能苦着脸把糖人嚼吧嚼吧吃了这才做罢。 他们这小儿女打闹的姿态,那大汉看了倒只是一笑。 却见刚刚还为着糖人闹别扭的女娃娃一走到桌前,神秘的紫色面纱上那双诡丽的凝眸扫了一眼他桌上的酒壶和酒碗就挑眉看向他颇为不满意地哼笑道, “酒不够烈,碗不够大!喝得什么软绵绵的酒!” 少女清甜娇嫩的嗓音说着这样暗含讽刺不屑的话,实在是反差极大,但那大汉闻言神情一愣却是不怒反笑,并且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说的好!” 身材魁梧的英武大汉大笑起来亦是极为豪气冲天,他不仅没有感到被挑衅反而是以一副同道中人的语气极为赞同地道, “酒不够烈!碗不够大!就像喝水一样没滋没味!” 说完他就立时声音洪亮地叫来跑堂地吩咐要十斤高粱酒来,再拿几个大碗,段誉和跑堂的一听十斤高粱酒就吓了一跳。 跑堂的立时赔笑劝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他以为这十斤高粱酒是这大汉叫来他们三人喝的,段誉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叫人大吃一惊了。 但这时阿紫却已先笑道,“十斤怎么够?一人十斤的话当然得要三十斤酒才对!小二你尽管上酒,酒钱姑娘来付!” 说完她就在桌上放下了一块大金锭。 看着足有十两重,付这酒钱无论如何都够了,尽管小二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但看着那金子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地收下去备酒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酒很快就盛上来了。 足足三大坛酒和三个大碗被放在了桌子上,那大汉和阿紫看地面不改色,段誉可就不禁苦着脸了。 阿紫能喝酒他是一贯知道的,她这一路到哪里都少不了买酒,而且都是什么酒烈买什么酒,基本都是拿烈酒当做水喝。 但段誉自己可没这么好的酒量,他在大理从来都是适量地小酌几杯,还是后来这一路跟着阿紫才稍微多了那么一点酒量。 但是十斤高粱酒…… 段誉想想就脸色发白,对面的汉子注意到这点后便笑道,“咱们就先来对饮上十碗试试如何?小兄弟可不能比这姑娘还扭捏。” 他这般说着,眼光中已颇有讥嘲轻视之色。 不过确实江湖男儿,自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喝个酒都这般瞻前顾后确实叫人觉得不痛快。 阿紫其实是察觉到这大汉似乎是有意冲他们来,便顺着他的意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喝酒这事于她而言确实是无所谓的。 但她也没想为难段誉。 不说对面的大汉到底能不能喝十斤高粱酒,就算他能喝,阿紫只会比他更能喝,甚至可以再加上段誉这份。 见此,阿紫正想开口替段誉解围,但段誉却已率先大声道, “好!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 说着端起一碗酒来,骨嘟骨嘟的便喝了下去,原来看这大汉英武之态又见他像是故意挑衅自己喝酒,他心下已认为对方是慕容氏的家臣。 只不知是包不同口中的什么邓大爷、公冶二爷,便是风四爷了,而他相约在惠山比武的对头不是丐帮,便是什么西夏一品堂。 因此段誉这一碗酒下去,不是为了别人。 正是为了王语嫣。 王语嫣虽不在身边,在他却像喝给她看,是和慕容复竞争,决不肯在心上人面前认输,此时别说不过是一大碗烈酒。 就是鸩酒毒药,他也毫不迟疑的喝了下去。 这些话段誉虽未曾诉诸于口,但阿紫见他反常之态细细观他神色见他眸中一片深深痴狂恋慕之意,神色又是气恼又是妒羡。 岂能还不知他是想到了谁? 顿时她心下强行压抑地愁闷痛苦也一一如数翻涌而出,阿紫索性也不再强压掩饰了,当下就直接摘了面纱痛快地饮了一大碗。 但这一摘下,周围就顿时传来无数倒吸凉气声。 阿紫戴着面纱时看着就是个有些神秘但眉眼极美的小姑娘,但没了面纱的遮掩那满面的伤疤瘢痕暴露出来就让人觉得可怖了。 他们三人拼酒这一幕本就引人瞩目,这会儿周围更是不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说的是什么不必听想想就知道了。 那大汉眼底也是一惊。 但他多年来血里来血里去,见过的残肢断骸、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知多少,怕自然是不可能怕的,一惊过后便也恢复平常。 见他们俩尤其是这小姑娘都喝地这般豪爽,反而有些意外,哈哈一笑也跟着喝了一大碗酒,朗声大赞了一声, “好爽快!” 阿紫仰头接连痛饮了一碗又一碗,又快又满。 不像段誉还被这烈酒呛地满脸通红,她反倒是脸色分毫未变,一喝起酒来没有丝毫女儿家的娇柔矜持之态。 举手投足间俱是宛如西域黄沙般地豪迈洒脱之气。 若不是那碗中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真叫人疑心她喝地是水,莫说女子,便是北地的七尺男儿都少有她这般好酒量的。 那大汉看着却是眸中神采奕奕,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像是比拼一般速度丝毫不落下风地也跟着对饮了一碗又一碗。 他们这边喝地痛快,但耳边的窃窃私语声不断。 诸多打量的异样目光含着或惊骇或不忍或同情或嫌恶的神色落在了紫衣少女的身上,阿紫自然悉数落在耳中但始终淡然自若。 这让那大汉看着不由暗暗点头。 段誉的酒量并不好,几碗下去已有些醉意,听到耳边那些关于阿紫的脸或善意或恶意的揣测心中颇感不适,不由转头愤愤道, “看什么看!” “她脸上的伤是被人所害!她又不想这样,要怪也要怪那个狠毒地毁了一个女子最珍视的容貌的人!如此狠心!如此恶毒!” 其实阿紫平日里轻纱蒙面,可以看出她的上半张脸原是极美的,而她下半张脸上的瘢痕显然不是天生,而是后天人为所致。 这样一个原本貌美的少女的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2 ,先是用刀剑划烂还不够,还要再烫伤她最后还要再用毒腐蚀,简直,简直是…… 生怕她这张脸还能被治好一般。 段誉原是性情极为温和良善的人,旁人就算伤害了他,他也往往并不如何记仇,但自从看出这点后他心中就对那个伤害阿紫的人暗恨不已。 此时他言语中的气氛和委屈倒是比阿紫本人还甚。 哪怕是那与他们同桌的这大汉已见过诸多惨事,但想想如此生生毁去一个少女原本美丽的容颜也觉残忍至极。 “噗嗤。” 但这时却有人轻笑出声,笑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紫自己,旁人都在为她义愤填膺,她自己反倒是笑地风轻云淡道, “并没有怪错人。” “什么?” 段誉和那大汉闻言一时都不明所以,段誉更是已疑惑问出声,然后他们两人就见紫衣少女看向他,可怖的面容极为平静地道, “是我自己。” “因为毁了我容貌的,正是我自己。” 这两句话其实她说的很平静,但她莫名重复了两遍,而她这两句话更是让段誉和面前的大汉包括二楼整个大堂的人都震惊不已。 但阿紫自己却已经再次满上一碗酒仰头痛饮了。 “……为何?” 这句同样极为沉稳平静地话却是面前那英武的大汉问出来的,他炯炯的虎目定定地看着阿紫,里面有疑惑还有某种莫名地情绪。 而段誉还在为那个意想不到的话震惊地没回神,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原本拥有绝色容貌的女子能够如此狠下心亲自毁去它。 “为何?” 阿紫放下已经空了的酒碗,似乎觉得可笑地轻轻反问了这句,生来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人,美貌自然是锦上添花。 而对于她这样生来在淤泥里挣扎,连活着都拼尽全力的人…… 美貌是一种灾难,是一种罪孽。 但这些就没必要说了,过去的苦难她已经独自熬过来了,阿紫没什么兴趣和人卖惨,只不过话到这里提到了说两句也无妨。 她还未有醉意,但或许是酒至酣处。 阿紫扫了一眼神情苍白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的段誉,看向对面似乎在郑重等待她答案的大汉,眼里淡地几近于无地笑意归于平静。 同样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间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八个字她说的轻飘飘,好似态度并不如何认真的模样,但她那张已然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地脸已经切切实实地证明了这句话。 面前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女曾经是如何亲手用刀剑、用炭火、用毒物来毁去自己珍贵的容貌,用行动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傲骨。 如此地刚烈如此地决绝,又如何不掷地有声。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人人都能慷慨激昂地将之念出来,这世上又真有几人能不贪生怕死做到这一点? “好!” 方才还喧嚣不已的整个大堂莫名安静了下来,直到一声重重地大声地叫好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说话的原来是那大汉。 他叫了这一声好后,给自己和阿紫的碗里亲自倒满酒,然后什么安慰什么同情或是义愤填膺的话都没有说,只向她道了一句。 “妹子!我敬你一碗!” 说完,他就一饮而尽,此外别无二话,但阿紫却微微笑了起来,同样仰头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而后段誉回过神来同样如此。 “好!是要敬一碗!” 紧接着这大堂里竟然人人都兴致大起,向跑堂要了酒,纷纷豪气干云地喝上一大碗,而阿紫三人相视一笑一切不言都在酒中了。 今日更新~ 本来写的时候是打算写三千字的,然后这个情节越写越多,越写越多,最后竟然写到了七千字,来晚了!(土下座) 好了,你们要的下一个男主来了!这个人是谁也很明显了,就是我们顶天立地的大哥,乔峰! 这本是修罗场文,修罗场里怎么会只有一条感情线呢,而要别的感情线必然是要拆cp了,所以这次乔峰和阿朱没有感情线了,是和阿紫哦~ 上个世界没拆张翠山和殷素素的cp是因为他们不在一起就没有张无忌了,剧情就进行不下去了(吃瓜)所以基本后面的世界只要不影响剧情主线我都会拆cp~ 第67章 义结金兰18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从前对这样一句话只觉得是轻飘飘的口号,然而今日这句话却好似让人身临其境般亲身体会到了。 松鹤楼里拼酒的三人特意拿的大碗一碗半斤大概有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如此一人十斤酒都还不够。 到了后来,竟然又叫跑堂的上了三十斤高粱酒。 阿紫从前在西域自小就是拿酒当水喝,她好酒或许是天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体质缘故,因此无论喝再多酒她是绝不会醉的。 而那大汉生地高大英武,粗犷豪迈,看着就酒量不凡,他们两人一碗接一碗下去脸都不曾红一下,简直像是喝水一般。 令人意外的倒是段誉。 他初时只为王语嫣与眼前这个自认为是慕容氏家臣的汉子拼一拼意气便冲动地一碗酒下肚,而后却是因为说到了阿紫的身上。 从前段誉只以为阿紫的脸是为人所害。 但仅仅只是这般就知她的过去必定经受了诸多苦难,他对此自是既痛恨那些狠毒恶人又怜惜经历坎坷的阿紫。 但现在却骤然得知她的脸是被她亲手毁去…… 这个事实真相在让段誉震惊地同时并没让他心下放松多少,能让一个少女被逼到不得不残忍地亲手毁去原本美好的容貌…… 段誉自小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但他并不蠢钝。 只要想想阿紫那以身养蛊的蛊女身份,这般万虫噬咬的痛苦她都熬过来了,那被逼毁去自己的容貌时她又该是何等绝望的境地? 段誉只想想便不禁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但是……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看着阿紫轻描淡写又平静无比地道出这句话时,段誉一瞬间却感受到了来自面前这个少女娇小纤细的身体里一种无形地震慑。 犹如当头棒喝,段誉猛然清醒地意识到了一点。 独自经受了莫大苦难却依然能笑对人生的阿紫,她柔弱外表下深藏的是远比常人坚毅的傲骨,她实在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 段誉忽然发现他与阿紫相处数月,好像并不那么了解她。 阿紫向来除了他对任何人都漫不经心映不到眼底的凝眸第一次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对面的大汉相视一笑发自真心地欢欣畅饮。 细细密密地疼痛弥漫心头,胸膛下闷闷地如坠千斤,段誉一时也说不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3 是出于什么缘由,猛然也跟着灌了一碗又一碗酒下肚。 三碗烈酒下去,雪白面容已满脸红晕。 喉咙更是火辣辣的,腹中也已感觉到烦恶欲呕,阿紫在痛饮地畅快借酒浇愁的同时到底没忘了关注引得她心中愁苦的源头那人。 见少年面色就知他已有不适,便轻轻笑道,“你若是不能喝了,便坐下在一旁吃菜就是,我来和这位大哥喝。” 她这话本是好意,但段誉听地心下闷痛更甚,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向阿紫眼底还泛着有些委屈地水光,难得颇为硬气地对她道, “不必!我还能喝!” 于是又一碗差不多半斤烈酒灌入腹中,顿时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但段誉偏偏逞强地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 阿紫再善察人心,这会儿也不知他番作态为何。 只以为段誉又是想到了那位他深深痴恋却全心全意只有表哥的王姑娘,她本也不是多么好脾性的人,当下也神色微冷哼笑道, “随便你。” 复又和对面那大汉喝起酒来,若说一开始她只是想着要看看这大汉的目的为何,到如今几碗酒下来倒是和这人喝出些兴致来了。 而那大汉看了看段誉醉态可掬又兀自逞强的样子,心下暗暗发笑猜到知他不出片刻只怕就要醉倒在地了,摇摇头也不去管了。 只专注和对面那紫衣的少女喝酒。 他原先注意的重点原本是那少年,如今倒没想到能和他一醉方休觉得更有意思却是面前这个娇娇小小的小姑娘。 不过这小姑娘本身也不容小觑。 方才少女那句掷地有声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仍然言犹在耳,再眼看阿紫轻轻松松连喝五碗烈酒下去,仍然面不改色。 大汉炯炯虎目越发生出欢喜赞叹之意。 随即也不甘落后地再倒上一碗,与之开怀畅饮,然而让他和阿紫都没想到的是段誉不但没有醉倒反而越喝越清醒酒量越高了。 “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 大汉暗暗生奇,但他性情本豪迈不拘小节,见此只觉这少年倒也没那么无趣的同时也生出些许刮目相看地欣赏之意。 然而阿紫和段誉相识数月,对他可谓再了解不过。 哪里能不知道他那撑死了两斤的酒量,见此她倒也不动声色,只细细观察,直到瞥见少年偷偷把手放在临窗的栏干之上,小拇指指端不断流出酒夜。 阿紫暗暗觉得好笑,却也没说什么揭穿他。 如此接连每人喝了足足有四十碗酒下去,真真是有千杯之数了,三人再看对方不管开始是何目的都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今日就这样罢了吧。” 却是段誉先叫的停,他自知是在手指上玩弄玄虚,但看那大汉和阿紫却是实打实把这将近二十斤的烈酒喝了下去的。 这样喝下去岂能不伤身? 纵使初时段誉尚且因这大汉是慕容公子一伙而怀有敌意,但见他神情豪迈,英武飒爽,也不由得起了爱惜之心,更何况…… 段誉无奈地看了一眼阿紫。 见她凝眸晶亮清明,显然无半分醉意心惊地同时不由也担心起来,从前阿紫虽爱酒但也向来适量,今日兴致怎么如此之高? “我们三人这就算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是很不容易了,这样喝将下去,你的酒钱怕是都不够了。” 阿紫闻言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段誉顿时莫名心虚地把放在栏杆上的手收了回来,好在今日确实已喝地够多了,她笑了笑道, “是该走了。” “咱们一起!” 那大汉见此哈哈一笑,便与他们相携着一道往楼下走,不管是本就心大的段誉还是向来戒备极深的阿紫都没说什么道别的话。 出了楼外,三人依然这般同行着。 但走着走着那大汉步子却越来越快,紧接着不知为何就莫名比起了轻功。 从城内到了城外。 三人并肩而前,只听得风声呼呼,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掠过,也不知到底走了到底有多远。 阿紫是单纯难得玩心大起以及想看看这大汉想做什么,而段誉则是看她跟着为了不被落下自然下意识提气运起凌波微步跟上去。 段誉的凌波微步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而阿紫的蝶步姿态轻盈,衣袂飘飘如舞蹈般优美,且行走时身上金铃无一作响。 大汉眼瞧着暗暗加快步子,但他们两人即便开始稍有落后很快便又会再次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如此数次皆是这般。 “慕容公子!阿紫妹子!” “乔峰今日服你们了,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轻功上的比拼确实那大汉先叫地停,他一停下,阿紫和段誉自然也跟着停下,但听得他这话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又好笑。 说来他们在松鹤楼里认识的这大汉是谁呢? 段誉原本见他英武不凡,姿态甚伟自不会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想着此处江南地界有名的英雄好汉自然当属姑苏慕容氏。 又见他衣着简朴应当不会是慕容公子本人,便以为他是包不同口中的慕容氏其余家臣之一,然而这猜测可谓是大错特错了。 眼前这颇具英雄气概的大汉的确在江湖上有着偌大声名,但他可不是什么人的家臣,而是统领天下第一帮派丐帮的现任帮主。 与南慕容齐名的北乔峰。 巧合的是不仅段誉认错了他的身份,乔峰也认错了段誉的身份,正正是将这位武功高强,形貌俊雅的公子认成了慕容复。 “噗嗤。” 明白过来的阿紫顿时忍俊不禁地笑出声,重新戴上的面纱上一双凝眸笑意盈盈地弯起,少女看着乔峰颇有促狭之意地笑道, “乔大哥,我的确是阿紫,但他可不是什么慕容公子~” “是啊。” 段誉也接着她的话忙解释道,“小弟姓段名誉,兄台认错人了。” 听得此言,乔峰真是十分诧异。 只从方才比拼轻功他便已看出面前这少年内力之强,犹胜于己,自己与他比下去出了六十里外内力就要率先消耗,必输无疑。 乔峰暗想这江南除了素来与他齐名的南慕容,应当再没有这般年轻的高手,因此与这少年比拼轻功的一路上越发确定他身份。 没想到竟然不是慕容复……? 没等乔峰疑惑加深,段誉这一顿拼酒加上这一路比拼轻功来对这汉子实已钦佩至极,当下就将他来自大理段氏的身份说了。 大理和大宋虽然向来交好,但毕竟有两国之别。 段誉这样一个年轻高手冒然跑来大宋境内,身为丐帮帮主多年来暗中襄助朝廷驱除外虏的乔峰态度不可避免慎重起来,沉吟道, “段兄,你到江南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4 有何贵干?” 段誉对其话中审视毫无所觉,当下就将自己是被鸠摩智掳来乃至是遇上阿紫和到姑苏遇见阿朱阿碧去到姑苏慕容氏的一路经历。 都竹筒倒豆子般悉数对乔峰一一如实地说了。 莫说阿紫无奈,就是乔峰都惊奇于他的毫无防备,坦诚相待。 但这一惊后又是极为欢喜。 乔峰自来酒量极好,性情豪爽果决,他结交朋友也一向喜欢那种喝酒痛快性情干脆利落的人,而今遇到眼前这两个少年少女。 少年文雅,少女娇弱。 但却一个比一个喝酒豪爽痛快,让乔峰大出意料之外的同时顿生意气相投之感,如今一番不相上下地轻功比拼下来更是如此。 “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阿紫妹子更是刚烈坚毅,我生平从所未遇,对你们一见如故,咱们三个今日义结金兰如何?” 段誉当下就喜不自胜道,“小弟求之不得!” 他又转头看向阿紫,乔峰也看向她,虎目含着期待,他这人向来比起儿女情长更重英雄气概,无论多美的女子他也从未注意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但不得不说,当阿紫在松鹤楼里说出这句话时这个说不上半分美丽甚至满面癍痕触目惊心的小姑娘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阿紫看看段誉,又看看乔峰,面纱上的凝眸忽而一笑。 “有何不可?” 她这句话说的豪迈洒脱极了,但宽大的衣袖下纤白玉手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前者倒没什么,但后者明明他们才认识了一顿酒的功夫,只一顿酒就要认下一个结义兄长,这对她而言听起来实在是太疯狂了。 可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奇妙。 世上有人白首如新,亦有人倾盖如故,明明阿紫从不是段誉这样对谁都没防备的性子,可是看着面前这个满身光明正气的汉子。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些不好的揣测放在他身上,尽管知道这世上表里不一何其多矣,但阿紫还是想要信上他一次。 人生本就苦短,又何妨一试? 其实阿紫若不是同样对乔峰欣赏至极,她又怎么会放任酒量不好可能会醉到不省人事的段誉和他拼酒?若非如此段誉对乔峰全盘托出自己和她来历时,她又怎么会不阻止呢? 就这样,三人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 叙了年岁乔峰最为年长,比段誉大了十一岁,是为“大哥”,其次段誉便是“二哥”,而阿紫自然最为年幼,比段誉小了两岁。 她自然就是最小的“三妹”了。 如此结拜完,三人互相称呼相视而笑,均是不胜之喜。 乔峰欣喜之下就提议和他们再次返回城中喝酒,段誉听到他这话真是又吓了一跳,吃惊于他喝了二十斤酒竟还能再喝酒。 他一则是出于好意担心乔峰身体,二则也是不愿再故作玄虚,便连忙坦诚将他是如何以内力将酒水从小指“少泽穴”中逼出。 乔峰见识广博,一听便知这是六脉神剑的功法。 “我曾听家师说起,传说大理段氏有一门‘六脉神剑’功夫能以无形剑气杀人,只不知是真是假。” 他大为吃惊道,“原来当真有此一门神功。” 六脉神剑虽是大理段氏最高深的家传武学,但就是因为太高深了数百年来练成者寥寥,已经有许久没有重现于江湖了。 乔峰会如此惊讶也是自然,但他本以为这位新结义的二弟已经足够让他吃惊了,但没想到小妹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 只见阿紫笑意吟吟地摇摇手,腕间金铃丝毫不响。 “既然二哥都如此坦诚了,那小妹也不瞒大哥了,我原是星宿派炼出的蛊女,身体里有专门噬酒的蛊虫,这才能千杯不醉。” 若说六脉神剑是武林传说,那蛊女更是基本已存在于志怪故事里的存在了,乔峰闻言自然更是大为惊异。 但对此他什么探究之语也没有。 只豪爽地大笑几声道,“那看来今日真是大哥的好运气,才能一日之内就认识如二弟和三妹这般非常之人结义金兰。” 闻言段誉和阿紫自然也是不禁一笑,异口同声道, “能认识大哥是小弟/小妹的幸运。” 话毕三人相视一眼俱是欢欣大笑,而后到底还是前往了城中喝酒,毕竟段誉是假喝,但阿紫就算是因为体质原因也是真喝啊。 这等值得举杯相庆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酒? 今日更新~ 我真的好喜欢大哥啊!金庸小说里最喜欢的人物!没有之一!只希望能写出大哥一二分的魅力! 第68章 杏子林里19 无锡城外,杏子林里。 三月时节杏花开得灿烂,云蒸霞蔚,半天一团粉花,春景极是一派自然绚烂之丽色,怪道说杏花春雨江南,红杏枝头春意闹。 阿紫和段誉跟在乔峰身后,还未走近,就听到团团红云的杏花丛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嗓音和语气听着很有些耳熟。 “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地空走一趟?” “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这声音正是那在听香水榭里见过的满口“非也非也”蛮不讲理的包不同,而他既然来了,想必阿朱阿碧以及那位王姑娘应该…… 阿紫思及这点,侧目看向段誉。 就见少年俊秀的面孔上原漫不经心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眼眸霎时间就亮了起来,满是期待地光芒看向那丛丛杏花之后。 果然待走进林里,就见杏子林里两方人正相对而立。 一方俱是和他们本要前往松鹤楼喝酒路上找来的两个汉子一样的乞丐打扮,从之前他们之前口称乔峰为帮主时阿紫本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如临听到包不同话中的丐帮就完全确定了,原来他们今日因为一面之缘就结义金兰的大哥竟然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 北乔峰,南慕容。 这两个并称的名号其实这些年在江湖里最为出名,若换作寻常人只听到乔峰的名字就知他身份了。 只不过阿紫和段誉一个在西域一个在大理从未出过门,对中原武林实在不甚了解这才不识罢了。 但他们两个本就是因为与乔峰意气相投才愿意与之义结金兰,倒也不在乎什么身份,而乍然得知后虽有惊讶但也只是如此了。 更何况段誉此时的心神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呢。 只因与丐帮一众人相对而立的四人为首的正是包不同,他身后则站着三个少女,段誉一见她们目光就紧紧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粉面桃腮,明眸皓齿。 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5 秋之菊,那少女正是曼陀山庄里让段誉一见便为之倾倒奉若神明般的神仙姊姊,王语嫣王姑娘。 “噫,你们也来了?” “我也来了。” 明明王语嫣问的是他们两人,但段誉此时只痴痴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神仙姊姊,哪里还看得到他身侧那抹常伴的紫衣身影。 他过于直白灼热的目光让王语嫣都不禁双颊晕红。 容色越发娇丽。 他们两个郎有才女有貌的少年少女四目相对的一幕看起来倒是好一副青春美好的画卷,叫人都不忍心去打扰了。 阿紫纵使已做好准备不再为之情绪明显地目露黯然,但终究还是没法做到平静围观,只能淡淡移开了眸光并不去看。 “阿紫!” 恰好那厢阿朱一见她便十分惊喜地唤她过去,原本还以为下次见面不知该是何时了,没想到才不到一日就又重逢了自然是惊喜。 两人手拉着手十分亲密和阿碧一起小声叙话。 从阿朱阿碧口中得知原来日前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于自己的绝学锁喉擒拿手,于是这桩事又被归于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阿朱和阿碧自然一力为慕容公子开脱。 阿紫对中原武林无甚了解,阿朱阿碧口中推崇备至的慕容复更是见也没见过,她虽和阿朱天然亲近,但和乔峰亦是一见如故。 因此当下只默然微笑听着,并不打算掺和什么。 但没想到本想置身事外的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只因一出现就和包不同一起对上丐帮四位长老的风四爷风波恶中了剧毒。 乔峰要求陈长老交出了他养的那五彩毒蝎的解药,对方自然不愿。 “帮主,此人好生无礼,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后患不小。” 这话在阿紫听来后半句才是重点,能先用毒削弱慕容氏的战力对他们日后正是对上慕容氏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有以多胜少,恃强凌弱之嫌。 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多了去了,他们这顶多算是一句兵不厌诈,毕竟还是慕容氏先找上来,又还有杀人的嫌疑没洗清。 乔峰执掌丐帮多年将之带领到如今天下第一大帮的地位,自然不会听不懂陈长老的话外音,但仍然坚持江湖道义和理数让他拿出解药。 阿紫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但面纱上原本含着淡淡讽刺和玩味的凝眸里笑意却不禁真实了许多。 然而等阿碧拿了问其用法吸尽伤口中的毒液之后,将解药敷上后又道什么毒是阴寒之毒,女子性阴,阴上加阴,毒性更增。 阿朱三女自然将信将疑,然而他们一行人里剩下唯一的男子包不同却还在和丐帮宋长老缠斗着,武功不分上下一时脱不开身。 正惊惶无措时,斜刺里响起一阵忍俊不禁地轻笑声。 嗓音清脆悦耳如银铃,众人随之看去就见那一袭西域打扮的紫衣少女抱臂看着他们神秘地面纱上的一双桃花凝眸似笑非笑。 “什么毒这么讲究?还不能女子碰了?” 这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看着这少女不以为意地模样正要蹙眉,然而下一瞬众人目光看到了什么纷纷就下意识一缩。 只见少女抬手纤纤玉指捏了个小玩意笑意盈盈扭头问道, “就这么个小家伙?我碰了又能如何?” 比寻常蝎子要小得多,毒性却猛烈更多的五彩毒蝎在她手里乖巧地一动不动任她把玩,正是风波恶中毒的罪魁祸首。 这蝎子的主人长臂叟陈长老见此忙连忙慌张地翻看自己随身携带的米袋,这五彩毒蝎并不易饲养,袋子里都有定数。 里面果然已经少了一只。 但方才这紫衣少女分明从始至终站在一边,绝没有靠近他分毫,陈长老又惊又疑地质问道, “这五彩毒蝎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其实他更想知道这毒蝎是怎么乖巧地任她捉着不蛰她的。但显然无论他问哪个阿紫都不会好好回答他的,只见她狡黠一笑,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爷爷都亲身教我不能说实话啦,江湖如此险恶,阿紫当然要和老前辈多多学习,这就现学现卖给您看看学地如何?” 陈长老被说穿了小心思,顿时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蝎毒发作迅速,眼看慕容氏队伍里唯一的男子包不同还被缠着脱不开身,他便有意以此理由拖延着让风波恶毒发身亡。 阿朱和阿碧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们其实并不知阿紫来历但对她的话却深信不疑,当下就惊喜地要直接自己亲身给风波恶吸毒,但刚要动作一只纤手就阻止道, “欸,别急。” 清甜含笑地嗓音正是阿紫,她蹲下身手已经在阿朱和阿碧之前就先握住了风波恶被毒蝎蛰了的左手,转头竟笑吟吟对她们道, “还是让我来吧。” 阿朱阿碧和风波恶虽然前者是慕容氏的婢女,后者是家臣,但其实说来一同在慕容家长大和亲兄妹也没甚区别了。 但阿紫和她们不同啊,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当下阿朱阿碧就要拒绝,而段誉一见到王语嫣目光就全然痴痴关注着她,但自阿紫突然出声后就情不自禁看向了她。 旁人见她轻描淡写地把玩那只毒蝎时惊疑不已,但段誉想起从前阿紫召唤五毒虫蛇吓唬他的事却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会他以为阿紫是要亲自为风波恶吸出毒血,顿时急地不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规矩他也没想到,就是看着她的手握着风波恶的手不想她这么做。 就连乔峰都不禁皱眉正要说他来也行。 “好啦~” 但就在这时,只见阿紫握住风波恶的手背没一会儿就松开他的手轻轻巧巧起身道,果然那原本被毒浸地乌黑的手已恢复了肉色。 “阿紫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誉纵使知道阿紫是蛊女,这会儿也觉颇为神奇。但阿紫笑睨他一眼却并不理会他,直到阿朱又感激又惊喜地握住她手问。 才故作神秘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不过是她掌心里放出的蛊虫把毒血给吸了,若不是怕阿朱阿碧吸取毒血时不小心沾染到毁坏自身她才不会热心帮什么忙。 毕竟这毒于她而言不算什么,但于她们确实是剧毒。 其实若是让段誉来也行,左右在她出声之前他看到王姑娘愁眉不展便想挺身而出了,但他虽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到底不知能不能挡住这蝎毒。 阿紫不愿叫他冒险。 不过不管是她用蛊虫给风波恶解毒还是她出手的考量,就不必对他们言说了。 毒血既已吸去,甚至都不用阿碧再敷上陈长老给的解药,风波恶原本高高肿起的手背已经完全平复如初,是阿紫顺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6 给他解了毒。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风波恶一恢复行动力从地上站起来就对着阿紫深深一揖,阿紫当然没放在心上,她救他是因为阿朱阿碧是因为段誉唯独不是因他。 但他的性命于她是小事,于他却是大事。 风波恶抬眸就与对面的少女漫不经心含着盈盈笑意的秋水凝眸对上又骤然似被惊吓到般转过身刚恢复就又和丐帮长老打了起来。 阿朱阿碧担心他劝他回来,风波恶却道, “有架不打,枉自为人!” 这人倒真也性情古怪,而且明明片刻前还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一转眼间立即又生龙活虎般地杀来,如此凶悍,倒实所罕有。 他的命刚刚才被阿紫救回来,这会儿又不要命去拼杀,但阿紫是不在乎的,站在那杏花树下还觉看着那粉白杏花颇为百无聊赖 直到耳尖微动,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阿紫悄然站在了那高大魁梧,英姿豪迈的大汉身侧,在乔峰注意到她看过来时轻不可闻道, “大哥,有许多人过来了。” “大哥,有人来了。” 原来段誉也听到了正站在乔峰另一侧向他提醒,两人正好撞上了,段誉觉得这巧合有趣不禁探头向阿紫看去露出笑脸。 但阿紫却似笑非笑瞪了他一眼。 段誉不明所以又莫名心虚地摸摸鼻子,那是万万不敢反驳一句的,而乔峰听地两个义弟义妹提醒又见他们打闹姿态不禁一笑。 此时乔峰以为来人或许是慕容氏故意拖住他们布下的埋伏,而那边包不同和风波恶察觉到动静后竟也是认为丐帮设下埋伏。 然而两方都没想到,来的人确实是丐帮。 却不是为了帮乔峰这位帮主给慕容氏设下埋伏的,而是要趁机叛乱,更没想到今日在这杏子林里会引发一件大事。 而这件大事的爆发会对此时并肩站在杏花树下的结义三兄妹里每个人日后的命运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以致于终身难以释怀。 本来是想一章解决杏子林的剧情的,但因为这里是大哥的高光时刻又不想太敷衍过去,今天来不及了就先写个开头吧,明天大概会有万字把杏子林的剧情过完~ 第69章 豪气干云20 蔚然如云霞的杏子林里,一片肃杀之气。 东南西北各处突然冒出几十名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的丐帮中帮众,拥拥攘攘包围着杏子林里这块空地。 正和丐帮长老缠斗的包不同和风波恶见此自然以为是丐帮早有埋伏,大为惊怒下想着要如何带王语嫣和阿朱阿碧三女脱困。 原本在场的丐帮诸人和其他人也是同样想法。 段誉都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那娇弱没有武功的王姑娘,想着待会儿若丐帮包围了慕容氏一行人定要护好神仙姊姊才是。 阿紫却凝眸微睐,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她冷眼瞧着这些人出现之前乔峰神色分明是暗含警惕应当也是不知来人是丐帮帮众,那如此这自然不会是他事先安排下的埋伏。 而要说是这些人自发前来救援…… 方才他们随乔峰来到杏子林时这里的丐帮帮众见到他这位帮主无不神态尊崇,然而新出现这些人看着乔峰神情隐隐有敌意。 阿紫转头看去乔峰英武的面孔上不但没有半分喜色此时看似镇定自若的神情下竟是微不可查地凝重,身侧的大掌悄然紧握。 他应当也有所察觉了,如此阿紫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结打狗阵!” “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 长臂叟陈长老突然怪声怪气地唱起了讨饭调,但这其实是丐帮施发进攻的号令,然而重点是明明帮主就在这儿,但陈长老却看也不曾看他询问意见就擅自下令了。 乔峰眉宇微皱,大声喝止道,“且慢!” 打狗阵作为丐帮多年来立帮之本威力自然不同寻常,他自知这一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 但在查明真相之前,乔峰不愿贸然就和姑苏慕容氏结下深仇,这也是他方才要求陈长老交出蝎毒解药的原因之一。 因此当下他话音还未落,就已出手以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夺了风波恶的兵刃又紧接着右手五指成钩抓在包不同的“气户穴”上。 纵然有王语嫣在一旁提醒,已点明他招数。 这般在对付丐帮长老时无往而不利的法子在面对乔峰这等高手事,因他招式实在太迅疾出手时事先全没征兆。 往往王语嫣话音还未全落,他招式早已发完。 便是包不同得了提醒也反应不过来抵抗了,如此方才与丐帮四位长老缠斗许久的两人就这般轻而易举一个会面就被乔峰制服。 此时自然已没了结打狗阵的必要。 见此陈长老那句歌调还没唱完就只能戛然而止,在场丐帮诸人见帮主出手手法之妙,委实难以想象,亦无不衷心钦佩。 包不同纵使性情再古怪也知丐帮对付他们委实不必要特意埋伏结什么打狗阵,更不必特意叫几位长老围攻,只单凭乔峰一人就足以对付他,如此之前没出手已是给足了体面。 当下自觉丢脸不再言语亦不再出手。 而在制服风波恶和包不同后,乔峰也未曾示什么威。 当下就解了被他定住身形的前者穴道,哪怕风波恶仍不服地言他出手有攻其不备之嫌也不恼不怒地坦然承认。 大大方方地应下与他再比一场。 但这场比试到底没能真正进行,只因乔峰以一手神妙不可言地擒龙功虚空一抓使地上的单刀竟自动跳入他手中不仅震惊了全场。 也让风波恶彻底心服口服,不战而败。 如此最开始挑起这场争端的风波恶和包不同二人先后运起轻功从杏子林里扬长而去,见此阿朱阿碧和王语嫣三女自然也想离去。 但这时变故却又生。 “帮主!” “你怎可随随便便放走杀害马副帮主的敌人?” 阿紫循着这声突然响起的质问声看去,就见东首丐众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中年乞丐,看着乔峰这位帮主神色咄咄逼人。 丝毫没有下属之礼,但口吻却又端地义正言辞。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站在阿朱身侧的紫衣少女细细打量着突然出声的全冠清,而后淡紫的面纱下唇角微微勾起讥诮的弧度。 来了…… 阿紫心中暗暗道,一开始众人都以为丐帮众人群聚于杏子林中是为慕容氏的纠纷,但现在看来或许真正的大戏才刚刚拉开。 原来是他…… 与此同时乔峰看着突然出头质问他的全冠清。 却是先询问自己就隐隐担忧地传功、执法二位长老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7 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所在,而在看到在场的四位长老和四分舵的下属支支吾吾神情后。 乔峰看似粗莽,实则心细如发。 此时对诸人察言观色,已料知此次叛乱四长老应当知情,而全冠清必是主谋,因此当下不仅不露难色,反而微微一笑平静道, “本帮自我而下,向来以义气为重……” 乔峰面对着四长老说话,然而话到此处却突兀对身后隔着数丈距离此时绝无防备之际的全冠清出手扣中他胸口的“中庭”和“鸠尾”两穴。 下一瞬全冠清就突然当众跪倒在地。 落在其他人眼里这便是在帮主质问下全冠清自行下跪认罪,在场与他同谋叛乱诸人见此自然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角落里阿紫见着这一幕却是眼眸晶亮暗暗叫了一声好。 刚刚趁着混乱在全冠清身体里动了点手脚的她应该是最清楚在那一瞬间乔峰从胸口以内力冲激全冠清膝关节中穴道做的手脚。 这一手法看似简单,实则对内力的操控极其精细。 原来乔峰见叛乱已成,此时若不暗中迫得主谋全冠清自行下跪显露出丝毫争斗地预兆都极易引起丐帮中人自相残杀。 “你既然知错,跪下倒也不必。” 乔峰眉宇间现微微欣慰之色,因他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辨,若有说话地机会定然要煽动帮众,因此边这般说着便转身当机立断。 在全冠清肩上轻拍封住他要穴使其跪着不能动弹,右肘轻挺,就撞中了他哑穴,这些小细节在外人看来全无异常。 只有全冠清心中苦楚,而阿紫看在眼里暗暗发笑。 原以为今日认的这位大哥性情豪迈,是位不拘小节的莽汉,原来粗犷的外表下却也半点不缺智谋手腕,机敏巧变。 尤其是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面对此种突发状况还能地在短短时间里找到突破口有条不紊地处理,其冷静和理智也可见一斑。 如此今日的叛乱对他来说应当不难解决。 毕竟是义结金兰的大哥,阿紫想着稍微放下了心,可以安然在一旁置身事外地看这一出丐帮的大戏,然后就见乔峰转头看向她。 “二弟,三妹,来大哥这边。” 与段誉和阿紫义结金兰时乔峰未曾对他们提起自己丐帮帮主的身份,但这并非故意隐瞒而是在他看来相交只为与他们意气相投。 与身份无关,而在他与丐帮会面时带上他们也未曾犹豫。 现下叛乱已成,乔峰心知在场既然大部分人都参与其中,那不在场的传功、执法等诸长老倘若未死,此时也必已处于重大危险之下,时机稍纵即逝。 因此在制住全冠清这个主谋,使其他人不敢妄动后,他并未急着处理他们,而是吩咐未曾参与叛乱的大义分舵等人前去救援。 而在等待期间,杏子林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丐帮诸人神色都很是尴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惶惑无主,有的却跃跃欲试,颇有铤而走险之意,此时只要有一人带头显然变乱立生。 因此为了转移各人注意力,乔峰便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的段誉和阿紫二人,向在场丐帮诸人当众介绍他新结交的两个义弟义妹。 这一出果然吸引了众人注意。 跟着乔峰身后到来时这两个西域打扮的紫衣少女和看起来文弱稚气的少年原本并没太让人在意。 只除了方才阿紫突然出手抓了陈长老的五彩毒蝎又给风波恶解了蝎毒,才让人对这个有些诡异的小姑娘多了几分慎重。 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罢了,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已名满天下的丐帮帮主乔峰义结金兰。 不说丐帮诸人,就是还未离开的阿朱阿碧和王语嫣三女都觉讶异地很,看向此时乖巧地跟在乔峰身后的阿紫和段誉。 虽说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但乔峰这番介绍也确实郑重。 拉着两个义弟义妹一一向他们介绍丐帮的四位长老,而在介绍时他对每位长老在江湖上的声名都不吝推崇的言辞。 阿紫和段誉也十分乖觉地一一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除了之前被阿紫下了面子的陈长老对着她冷哼了一声四长老也都很守江湖规矩地回礼。 此时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也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局势总算不再那么一触即发。 原本蜂拥站立的丐帮诸人也在乔峰命令下坐下。 在段誉看来他们是乱七八糟地四散而坐,而阿紫却眼尖地注意到他们前前后后的顺序是随着腰间挂着的布袋数量递减的。 如此丐帮众分舵皆已到场,而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在乔峰三言两语里变地更为平和放松了。 而到此时,才是真正处理叛乱的时候。 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暗影重重的杏子林里丐帮传功长老命人燃起了几丛篝火,忽明忽暗的火光站在各人脸上心思诡谲。 到此时事情已经明了。 这场内乱果然四位长老都有参与,而他们的目的竟然是想要废除乔峰这位帮主,但此时他们已然失了先机只能束手就缚。 而要问到他们反叛的原因却尤为可疑。 乔峰的帮主之位是上代汪帮主试了他三大难题后光明正大传位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励精图治将丐帮声名发扬光大,从无错处。 而作为主谋的全冠清身上的穴位被乔峰解开后,面对质问竟口口声声道乔峰现在没有做对不起丐帮的事,但往后就要做了。 如此言语竟像是未卜先知了,实在胡扯。 “阿紫,我们走吗?” 角落里段誉与阿紫挨着坐在一处,很小声地闷闷问道。 撞上这等丐帮内乱的事,他们这些外人着实尴尬,但刚刚那种时候也不好离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只能远远坐在一边。 尤其方才丐帮里揪出了两个假传命令的帮众已经按照帮规自行了断,那场面有些血腥吓到了连只鱼都没杀过的少年。 他下意识就将脸躲到了阿紫肩后。 “再等等。” 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大概是好离开的时候了,但阿紫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眸光却仍注视着正怔怔坐在不远处的魁梧汉子。 叛徒就缚,乔峰神情却无丝毫胜利与喜悦之感。 大概是因为就连他扪心自问也不知自己做的哪里不够好,以致于帮内何时有了这么多想反叛废弃他的人。 阿紫只从传功长老吕章对叛乱者的质问里得知了乔峰一二所的丐帮有利的大事,但并不知他这个帮主到底是真没做好还是如何。 然而…… 阿紫眸光又移向全冠清,她是最了解他这种人的。 无利不起早,而他要拉下乔峰为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8 无非就是丐帮帮主之位,但这种人又像是毒蛇,除非能一击毙命怎么会擅自出手? 而此时他看似沦为阶下囚,神色惶惶不定。 可他身体里的蛊虫却分明再清楚不过地向她反映着他虽急促但并不慌乱地心跳声,若不是他这人天生冷静那就是他还另有倚仗。 “嗤”“嗤”“嗤……” 被夜幕包围的杏子林里,乔峰站在众人中央肩上已插着四柄寒光凌凌的法刀,淋漓地鲜血从他肩头不断汩汩流出。 角落里的阿紫看着这一幕凝眸圆睁。 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造就了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向来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阿紫都能以似笑非笑地假面掩饰。 但此时她眼里是毫不掩饰地震惊和……骇然。 而在场其他人亦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无不惊骇失色,只因论谁也没想到在丐帮参与叛乱的四位长老心服口服地认罪后。 乔峰,他们口中要废弃的帮主。 将他们每一个人这些年里曾为丐帮立下的汗马功劳一一道来,然后竟然以身受法刀之刑用自己的鲜血代为洗去他们的罪责。 明明他们叛乱在前,乔峰若是记仇此时大可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大加指责一番,即便他不这样做只是漠视他们自作自受死于帮规也无可指摘。 但偏偏,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择了保下他们的性命,选择了宁愿自己流血洗去他们的罪责。 如此豪气干云,如此不可思议。 但他是乔峰。 是啊,因为是乔峰所以原本不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选择在他身上好像也变地合情合理,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乔峰。 此时这个大汉英武豪迈的身影在林中众人眼里简直如天神般高大,明明林中火光昏暗阿紫看着他却莫名觉得耀眼到有些灼人眼球。 “大哥……” 暗处的角落里紫衣少女怔然地喃喃唤道。 以阿紫谨慎的性情她能一面之缘就与乔峰义结金兰固然是他们之间确实一见如故,但后来冷静下来细细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冲动。 然而从这一刻起,阿紫这句大哥却是叫地再心甘情愿不过。 先发这一章,晚上还有一更~ 就是从这里开始阿紫彻底被乔峰的人格魅力折服~想了想杏子林这段还是要写的,后面揭发身世就跳过了。 第70章 悲酥清风21 从白日到黑夜,又到天光破晓。 仅仅一夜之间好像也说不清是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从丐帮和慕容氏的纠纷变为了丐帮里的内乱。 而后竟由此又揭开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明明比起只有几丛篝火照明,暗影重重的夜晚,此时的杏子林里天光破晓,熹微地晨阳透过头顶地枝叶洋洋洒洒照耀下来。 但当乔峰被逼无奈独自转身离开杏子林时。 高大魁梧的身躯即便被明亮灿烂地阳光笼罩也再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沉默而孤独的背影只有道不尽地凄凉低迷。 “大哥……” 阿紫面纱上的凝眸流露出担忧之色唤道,下意识抬步跟上去,她身侧的段誉同样大声叫着大哥跟了上来。 但他只奔出三步,回头看了一眼王语嫣。 便有千般万般地柔情涌上心头让他再也不舍离她而去了,这万千地柔情就化作无形地丝线将他拉回到王语嫣身边。 段誉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转身之际瞥到那抹浓烈的紫衣身影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又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她衣袖,待阿紫回眸向他看来只能轻声唤道, “阿紫……” 四目相对间,除此之外段誉也不知该说什么,甚至他为什么要在那瞬间将阿紫留下来他其实也弄不太明白。 但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容上清澈地眸底写满了不自知地依恋,阿紫看着他迟疑的片刻等她再转头已看不见乔峰扬长而去的背影。 于是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多足够乱了,阿紫也不想再看到那些把她大哥逼走的乞丐们,她看向段誉,他却是看向王语嫣。 王语嫣自然是想去找她的表哥,段誉闻言心中一酸,脸上的神情也随之现出酸涩黯然之意,但还是道由他来护送她们。 阿紫从留下来就知道会面临这样的情况,比起有些愤愤地走到她身侧像是无形给她撑腰的阿朱,她自己倒是平静地很。 然而一行人即将离开时,又有出乎意料之事发生。 西夏一品堂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杏子林。 之前阿紫和段誉在松鹤楼里无意偷听到的丐帮帮众向乔峰禀告时所说的在惠山凉亭的约定就是和他们,乔峰此前已派人去和他们改约。 但显然一品堂的人来者不善。 他们不但直接杀了前去改约的丐帮帮众,更在此时包围了丐帮众人与他们缠斗之时暗中在杏子林里撒布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 霎时间林中诸人泪如雨下,纷纷倒地。 早在看到西夏一品堂来人出现时阿紫就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身形隐在了最近的一棵树后,而那无色无臭的毒气她也是最早察觉到。 不说她对各种毒地敏感,只说对这其实名为悲酥清风的毒药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这玩意对她自然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对于段誉来说也是如此。 于是转眼间杏子林里还平安无事站立着的除了一品堂的人,就只有阿紫和段誉两人了,眼看那些西夏人要走过来把他们俘虏。 丐帮的人就算了,但阿朱她们是肯定要救的。 如此阿紫正想轻声唤段誉叫他配合她,而那向来文弱的少年此时为了不让西夏人欺近王语嫣一怒为红颜正为她用出了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 下一瞬,更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 段誉俯身拦腰抱起中了悲酥清风全身瘫软的王语嫣,脚下运起凌波微步径直就冲出了西夏人的包围骑上一匹马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藏身于杏花树后的紫衣少女面纱上凝眸望着少年少女共骑策马冲出重围的身影眼底殊无笑意,如明镜般地眸海再无法保持平静。 原本黑亮的瞳孔涣散,空洞无神。 额间的蓝宝石像是流动地海洋,倒映在凝眸里成了破碎地粼粼水光,放在树干上的手不自觉抠紧,白嫩的指尖很快被扎出鲜血。 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又像是无能为力。 但即便如此,眼睁睁看着叶二娘出手丢出毒针向少年离开的背影射去时她还是出手同样射出一枚暗器挡住了这招攻击。 让他得以安然脱身离去。 理所当然哪怕她先前藏地再好这一出手也立马让人警惕起来,然而阿紫发暗器的手法实在太高明令人找不到发出的方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9 。 等一品堂的人以及刚加入他们的三个大恶人草木皆兵地环顾四周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清泠泠又莫名诡异的金铃脆响。 紫衣蒙面的西域少女终于缓缓现身。 而此时就仿佛情景再现方才还站立着耀武扬威的一品堂的西夏人也像此前的丐帮诸人一般都纷纷无力地身体僵硬倒地。 无色无臭的毒药,又有什么稀奇?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而比起只能让人没了力气的悲酥清风她这曾经连鸠摩智都能药倒的迷药还能致人昏迷。 其中只有内力更高深些的叶二娘等三大恶人,以及一品堂这次领头的努儿海还能稍稍坚持片刻,但也仅仅只是片刻罢了。 如前者自然不识阿紫,但后者躺倒在地陷入昏迷前见着那个从纷纷扬扬的粉白杏花里走出来的紫衣身影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 阿紫没功夫理会他们,要说对悲酥清风的了解这世上没人能比过她,她方才给一品堂的人下的迷药里面有味药材刚好和其相克。 这会儿反而是原本中了悲酥清风的诸人不受影响。 尽管此前阿紫出手解了陈长老的五彩蝎毒时就已看出她不简单,但这会儿眼看整个丐帮都差点被西夏人一网打尽的毒药。 却又轻而易举地被这个紫衣少女解决。 显然她比他们想像的更为神秘莫测,这会儿丐帮诸人非但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反而有些暗暗警惕。 他们并不知这少女来历,只知她是乔峰义妹。 但正因如此…… 也不是没人希冀她能伸出援手,毕竟如今丐帮大多数人对乔峰这位帮主其实还是心存敬意和信任,想要他重新回来做帮主。 但是…… 相比刚出现时除了打扮神秘些但眉眼含笑,娇俏活泼并无特异之处的小姑娘,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紫衣少女虽然形貌不变,但气质可谓截然不同。 诡艳、妖异…… 有着难以言喻地魔性般地魅力和莫名让人遍体生寒地恐惧。 伴随她缓缓走来脚腕上的金铃一步一响像是叩问在心间让人心神紧绷下意识想要逃离,又被那双深邃幽暗地凝眸不自觉吸引。 总之,看着就并非正道人士。 更像是,妖女。 当阿紫喂了阿朱阿碧解药后转头对上丐帮诸人,尤其是那位所谓的‘德高望重’的徐长老眼神后轻而易举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冷漠地瞥过他们,扶起阿朱阿碧本想直接离去。 但思及乔峰还是停下脚步。 那时面对背叛大哥宁肯自流鲜血都不愿杀了叛乱的长老,阿紫知道那虽是他心胸宽广但更多是不想丐帮元气大伤的缘故。 她想,大哥对丐帮实在付出心血良多,今日丐帮若在此出意外即便他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想必也会为之痛心的吧…… 于是紫衣少女陡然转过了身。 头纱笼罩下的凝眸在地上躺倒的努儿海腰间扫过,重重叠叠的裙摆下探出脚尖勾起那看似不起眼的布袋轻巧地踢了出去。 正好落在那位丐帮本来早已退休养老,却为了揭开乔峰身世特地千里迢迢赶过来主持公道的徐长老身前。 少女这一举动自然显得各外轻蔑。 那位徐长老在江湖上是素有名望地老前辈,当下纵然全身瘫软但浑浊的双目却能熊熊怒视着她,其余丐帮诸人意识到她的挑衅之意神色亦有些不善。 “解药。” 阿紫却不以为意,冷冷淡淡提醒道。 但眼看着他们情不自禁面露惊喜时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又忍不住微微勾起锋锐地弧度,潋滟的眸光里若有若无地笑意寒凉如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次转身离开之际阿紫只似笑非笑地丢下这样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在场诸人刚经历了那场大变又有谁不明白她的暗讽呢。 不正是因为乔峰是契丹人,所以他们今晚千方百计地先是要废弃他又是费尽心机地揭开他的身世,只怕他日后会对丐帮对大宋不利。 乔峰会不会还未可知,但他们这些人自恃正义却已经做尽了对他忘恩负义之事,而现在他们能从西夏人手中逃脱是因为阿紫。 但只看她打扮就知,她可也不是宋人。 再也不立Flag了!(土下座) 最近真的有点卡文,而我又很吃状态,新人作者请见谅~另外从这里段誉就下线了,接下来就是阿紫和大哥同行了。 第71章 相拥生温22 春日时节,淫雨霏霏。 素有江南烟雨蒙蒙之名,原本的晴朗碧空转瞬便化作阴云密布,三月里的雨水倒是并不粗鲁若倾盆,绵绵密密如银丝。 阿紫自杏子林离开又与阿朱阿碧二女分别。 此时独行脸上原本掩饰的笑颜也尽数沉寂了下来,化作这一人一骑行走在苍茫天地间的马上背影纤丽的少女满身落寞和孤寂。 独自一人时,阿紫其实是不爱笑的。 寒风吹拂着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叶簌簌作响,绿草折腰,其中裹挟着的细雨并不留情地淋在马上的紫衣少女衣上,发上,脸上。 衣衫、鬓发渐渐湿尽。 淡紫色的面纱被泅浸为暗色,额间雪白的肌肤沾了细密的水珠看起来越发苍白没有血色,蓝宝石的辉光也点亮不了黯淡出神的凝眸。 深邃地眼眸是怔忡的,眸光涣散。 点点晶莹地水珠盈于纤长浓密地睫毛上像是寒鸦被露水沾湿的羽翼,那水珠欲落不落的,看起来不知是雨,还是泪。 阿紫身上是有伞的。 那把原本用作武器的铁骨伞伞面是雪蚕丝织就,不仅刀枪不入还水火不侵,区区遮雨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她实在有些倦怠,莫说取伞,此时她连手都不愿抬。 只信马由缰任它自己慢慢走着。 绵绵的阴雨丝丝缕缕落在她身上,雨水渐渐浸透了衣裙令其下的肌肤有了森森寒凉之感,甚至恍惚间这刺骨的寒意都浸入内里。 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浸泡足了雨水的棉花。 沉重闷堵地令她说不出话。 阿紫往昔皮肉上的苦楚受再多都能面不改色,她甚至狠下心亲手毁去自己的容貌,可这种种都不如如今胸口这份沉闷令她难受。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一人而起。 西夏人肥沃的草场养出的骏马皮毛油光水滑,身姿矫健,就这样驮着紫衣的少女不知静静走了多久,只知道雨渐渐停了。 阴雨逐渐散去露出了其后遮挡的太阳。 “大哥……” 远处的青山被雨后缭绕的烟云笼罩,看来别有一番朦胧的诗情画意,但阿紫却无心注意,只看向了前方道上出现的大汉身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0 。 背影高大魁梧,英姿豪迈。 不是她的结义兄长乔峰又是谁?马上的少女原本涣散并无实际落点的眸光凝神微微亮了起来,眼底的郁色渐渐散去下意识流露出欢欣之色。 先是喃喃唤了一句,而后彻底回过神又连忙提高了声量。 “大哥!” 前方正骑马走在路上的乔峰早已听到身后渐渐靠近的马蹄声,原本并无心在意,直到又传来一声清甜娇嫩的少女欢喜的呼唤。 嗓音清脆悦耳,令人闻之忘俗。 乔峰还未回头脑海中就已想起那看似活泼娇俏,实则心智坚毅又刚烈的西域小姑娘身上那一串串灿灿的金铃发出的脆响。 果然,转身就见身后那一袭秾烈的紫色策马向他而来。 “三妹。” 乔峰看着她近前又勒马停下,温和地唤道。 哪怕刚刚经历了如杏子林里那般被揭穿身世,一夕之间从宋人变为契丹人众叛亲离的这等可谓天翻地覆之事。 他也依旧冷静沉着,并不因此就惶然无措, 英武的面容上眉宇间有些沉闷,但并无什么垂头丧气之态更没愤世嫉俗,阿紫到了近前小心打量了下他神色总算稍微放下担心。 同时隐隐觉又得并不意外,因为他是乔峰,本当如此。 “大哥让小妹好找。” 乔峰神态如常,阿紫也不作什么安慰或者同情之色,仍旧如昨日他们在松鹤楼在无锡城外结义时那般口吻亲近又自然地笑吟吟道。 “大哥走的太急,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哦?什么好戏?” 若说好戏昨夜的杏子林那当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出好戏了,不过乔峰并不觉得自己义妹会拿昨夜事来暗讽他或是当做玩笑。 她看似有些顽皮任性但其实很知分寸。 就像昨日在松鹤楼里她最开始察觉他有意关注二弟便故作挑衅和他喝酒,还有杏子林里她突然出手捉走陈长老的五彩毒蝎。 言语有些气人但又恰到好处地踩在人底线上。 而见紫衣少女轻纱蒙面眉眼笑地灿烂的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乔峰直觉有些不妙的预感. 和他有关,但应当与他嫌隙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乔峰就从阿紫这里得知了他走后西夏一品堂来人将杏子林中丐帮诸人都用毒药放倒,只能任人宰割的情状。 尽管乔峰从前是丐帮的帮主,但从手下六长老、六分舵有其四叛乱,尊敬爱戴的上代汪帮主一直防备警惕他还特意留下书信。 本已退休的徐长老昨夜更是持信请了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宿老前辈以他契丹人的身世,疑心他与马大元之死有关,如此种种…… 一环扣一环,堪称千方百计逼迫乔峰退位。 换做寻常人到此时恐怕早已心生怨怼,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但乔峰毕竟不是寻常人,听闻此时几乎下意识他就眉峰紧皱。 “西夏小人安敢欺我丐帮?!” 可见到如今哪怕他没做错任何事却被丐帮以身世强逼退位,却未生怨恨仍然将自己当做丐帮中人,并为丐帮受辱而愤慨担忧。 “三妹。” 乔峰看向阿紫正色道,“丐帮有难,乔峰决不能袖手旁观,你可知如今丐帮兄弟们的下落,我……”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直观察着他神色变化的阿紫打断笑着这样说道,不是方才那种过分灿烂到显得幸灾乐祸地笑意。 更为浅淡,更为平和,也更为温情。 乔峰见她这般,顿了顿也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就听面前这个有时候很是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坐在马上冲他狡黠地眨眨眼。 “悲酥清风确实厉害。” “但大哥忘了我是哪儿来的?一品堂和星宿派同在西夏,我和他们早就交过手了,再者这悲酥清风其实啊就是我捣鼓出来的。” “他们在我面前用,用中原话说叫做……” 阿紫歪头想了想,而乔峰已经替她说了出来。 “班门弄斧。” 从见面到现在乔峰虽说不上颓丧但总有些沉肃的面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不再担忧和着急,可以说肯定地看着阿紫问道, “你救了他们?” 阿紫点点头,清甜的嗓音里故意含着小小得意的笑问道, “小妹做的如何?” 乔峰便配合地不吝欣赏和夸赞。 “做的很好,三妹小小年纪能研究出连丐帮众兄弟都毫无所觉,无力应对的毒药,果然非寻常女子。” 说完,他又微微正色道,“今次丐帮危机能解,多谢三妹了。” 乔峰看得出阿紫虽本性良善,但行事有些亦正亦邪。 丐帮与她素无交情,她不喜丐帮是因为他,出手救下丐帮也只是因为他,然而令他仍然很是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是她接下来的一番话。 “这世上人人都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奉行都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可偏偏大哥和他们都不一样。” “你是宁愿人负你,不愿你负人。” 说实话在此之前阿紫从没遇到过像乔峰这样的人,昨夜的杏子林里看到他插刀自流鲜血的那一幕她几乎可以说惊骇和震撼的。 想到此处阿紫还有些无奈地叹道,“我知道大哥重情重义,心中仍牵挂丐帮,你我既然义结金兰,小妹又怎能不忧大哥所忧?” 乔峰却是怔忪了好一会,随后同样长长叹息了一声。 才道,“三妹知我。” 想他十几岁就进了丐帮,与丐帮诸位兄弟相识十数载,自问为人行事从来问心无愧,尽管这般可昨夜仍会有大半帮众选择叛他。 待他那所谓身世揭开后,就更是疑心不容了。 就如阿紫说的他虽并不要求他人要如何待己,只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但这般种种尽管不生怨恨也难免不会觉心寒之感。 好在…… 乔峰看向对面的紫衣少女,他想,好在这世上不是无人懂他,十数载的相处却不及一日的相交莫逆,真真是缘分自有定数。 既然杏子林里那边丐帮的事已经解决,就不需要乔峰去救了,阿紫这般说了他也就这般毫无怀疑地信了,没有再挂心担忧。 雨后道旁的青草看起来鲜嫩清新,两人索性就在路旁暂且下马,让两匹马都吃些东西,他们就并肩站在附近稍歇一会儿。 “其实……” 乔峰能看出阿紫对丐帮的不喜,出于公正还是道,“若我真是契丹人,我不能再担任帮主的确无可厚非。” 理性告诉他是这样的,但说是这么说,乔峰的心里并不是不感到悲凉的,都是多年来并肩作战的兄弟为何就不能多些信任呢。 非要用这般千方百计…… “丐帮诸位兄弟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1 不泛义士,虽有私心者但不能以偏概全。”这话却是乔峰觉得阿紫对世事有些偏激,出于做兄长的教导了。 然而阿紫闻言狭长凝眸却是微微上挑。 “大哥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如高山江海,不愿与他们计较,我是小女子可不管这些,只知道我的兄长受了委屈。” “这般,大哥还不允许小妹迁怒一二?” 阿紫面纱上一双深邃地清澈凝眸笑意盈盈,在额间宝石映衬下眸光潋滟,眼尾的红晕落在过分雪白的肌肤宛如灼灼桃花。 “我偏要帮亲不帮理!” 素来叫人觉得诡艳妩媚的眉眼含笑,此刻却更多是少女的明媚娇嗔,说着不讲理的话却更像是向亲近的兄长耍赖撒娇。 乔峰看着她不禁摇头失笑,没有表示赞同。 只道,“尽说孩子话。” 但眉宇间始终笼罩地那丝沉闷不自觉散去,心下积压的沉重好像也感受到来自少女的那份慰贴轻松许多。 “你既在此,二弟怎不在?” 乔峰本意是不想再在丐帮的事上纠缠,所以转移话题,再者他也确实是想知道他另一位结义兄弟的去向。 而在他看来,他这双义弟义妹本当形影不离的。 但没想到这话一出口,面前原本明媚活泼的少女就一愣,眉目间皎皎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像是涟漪平静后终归于沉寂地古井。 好一会儿才低低道,“他丢下我,走了。” 她原是个很能伶牙俐齿的人,但这话出口时却字字艰涩,即便离开杏子林已经想了一路到现在她依然对此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同甘共苦数月,日日朝夕相处,即便是在性命攸关之际他宁可不要命都要回来找她。 可现在,他丢下她了。 阿紫一直都知道他对王姑娘痴迷地很,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因此丢下她,后者给她带来的痛苦和残忍远远不是前者能比的。 简直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是否她曾以为的在他眼里看到的那些感情真的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呢? 但到底已经想了一路了,阿紫没让自己失态太久。 “二哥不管我,我还有大哥呢。” 她很快就强自打起精神,言笑晏晏道,“我循着大哥离开的方向一路过来雨一停就找到了你,可见老天也想我来找大哥呢。” 少女语气轻松,但乔峰却还是察觉到了她眉间微不可查的勉强和落寞,阿紫只这样简略一提,但他只想想大概也能猜到如何。 乔峰外表粗豪,但内十分心精细敏锐。 虽只结识了一日,但已察觉到了他这双弟妹之间的情谊。依他看来从二弟口中得知他和阿紫相识经过看似是她跟着他。 但实则却是二弟自己离不开阿紫。 乔峰初识本抱着祝愿的心态,乐于见这双郎有情妾有意的小二女未来能成就美事,但没想到到了杏子林里又遇上了那位王姑娘。 即便那时因丐帮中事忙乱无心在意。 但还是能看出他那位二弟对王姑娘明显地不能再明显地恋慕了,一见了她整个人心神皆摄再看不见旁人,甚至是身侧的阿紫。 如此,能叫他弃阿紫而去恐怕还是因为那位王姑娘。 乔峰素来重英雄气概远胜儿女情长,虽已近三十而立却对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心思,如今面对这种情况纵使是他亦觉棘手。 若是旁人他自不必管,甚至若困于情爱的是二弟他亦不会多言,大丈夫行事当决断有章,实在无谓消磨纠缠于小情小爱上。 但是…… 三妹和二弟总是不同的。 乔峰想或许是三妹是女子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身世坎坷。 他面对她总更添呵护之心,因而当下看着眼前虽笑着却神思郁郁的少女他半点不觉不耐。 虽不知该说什么,但还是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以作安慰。 阿紫并没那么软弱的。 她若真软弱在星宿派那等虎狼窝是活不下来的,段誉的抛弃虽令她从未这般伤心甚极,但要说一蹶不振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略微收拾下心情就能重新打起精神。 但这时肩上却传来一阵有些小心翼翼控制力道尽量轻柔地轻拍,带着笨拙地抚慰,阿紫抬眸就对上大汉英武的脸上炯炯虎目里流露出的温柔关怀。 “大哥……” 阿紫过去遇到的坎坷太多了,早已经习惯这样一重又更胜一重的痛苦,她也早已习惯了不示弱于人前独自一人时舔舐伤口。 但他这样一安慰让她既觉陌生和温暖的同时…… 反而再忍不住心底的委屈。 于是本就不确定能行的乔峰就见他这一轻拍面前原本神色尚算平静地少女一愣,先是仿佛不确定般轻轻唤了他一声。 然后竟瞬间红了眼眶。 乔峰更加无措了,赶忙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问道, “……可是我拍疼你了?” 阿紫没有说话,但她突然扑进乔峰怀里的举动已经代替了回答,少女有些冰凉又分外柔软纤弱的身体靠过来,靠地这般近。 乔峰先是下意识一僵。 本就抬着的手放在半空好一会儿,半晌还是落了下去却并未推开而是以更加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拍在了少女单薄的脊背上。 同时掌中阳刚雄浑的内力输出,少女原本被雨浸湿的裙衫干透,冰冷地简直像寒冰的身躯仿佛渐渐融化并越来越温暖。 而埋首在他胸膛前的阿紫眼泪掉地更凶了。 “大哥……” 她在他怀里边抽泣边闷闷道,“他丢下我,我也不要去找他了。”简直像是受了委屈地孩子终于找到能告状的家长。 乔峰也不劝和什么,尽数依她说好。 如此最后当阿紫难得有些羞窘地离开乔峰怀抱时,她身上原本湿透的衣裙倒是干了,乔峰胸前的衣衫反而湿了好大一块。 他向来不拘小节,摆摆手并不在乎。 倒是真像长兄如父般谆谆教导道,“三妹是大姑娘了,纵然我们是结义兄妹往后也需注意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大哥又忘记了。” 阿紫到底脸皮厚,这会儿已经能巧笑嫣然地反驳他这话,“我是胡女,才没有中原女子那么多规矩呢~” 乔峰倒也不是没听说过胡女奔放的名声,见此摇了摇头也不再赘言说教,刚好马儿已吃了草,两人便又翻身上马上路。 这次他们俩自然是同行了。 而要去何处,阿紫对中原一概不了解,就如从前她跟着段誉一般,乔峰要去何处她就跟着去何处就是了。 两匹马并驾齐驱,策马同行在这天地间。 阿紫不必转头余光就能感受到身侧马上的汉子魁梧的身影,心下再没有此前刚从杏子林离开时的一路上的落寞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2 孤寂。 少女面纱上的眉眼笑地真心实意。 其实她方才对大哥算是说了实话又算是撒了个谎,胡女的确奔放不在乎繁文缛节,但阿紫的性情其实与她们并不一样。 她虽同样不在乎这些,但因为从前的经历她是很抵触甚至是厌恶世间男子的,更别提主动和男子这般亲近了。 除段誉外,只有乔峰了。 而比起最开始相处了大半个月都是热脸贴她冷脸的段誉,只与她相处了一日就有这般进展的乔峰不可谓神速了。 在阿紫心中,他们此时自然都已是她同样亲近之人。 而两人对她来说自然又是不同的,但不同之处到底是何处要说个确切即便素来通晓人心人性的阿紫好像也说不清。 最近很卡文,在调整状态了~ 其实这里可以看得出阿紫对乔峰是很亲近的,而这种亲近与段誉不同之处在于她目前对大哥其实更偏向于对长辈,而对段誉则是男女之爱。(当然兄妹情后面会变质啦~) 相比于段誉,大哥是更能让她安心信任和依赖的对象,阿紫和段誉则反而是他更依赖她。 第72章 少室山下23 乔峰打算回河南嵩山。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杏子林之事说不定一切都是出自一个大奸大恶知人的诬陷,目的就是要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此时赶路途中的乔峰和阿紫正坐在一家镇上的小酒馆里稍作休息,当然他们俩这样的好酒之人免不了又对饮上几斤烈酒。 这还是乔峰第一次主动提起杏子林身世异变一事,但他说起时英武的面容炯炯虎目里依然闪烁着理智而冷静地光芒。 “如此我若真一时激愤下弃丐帮于不顾,正如那日一品堂偷袭给挑了,岂非正顺了贼人的心意?如此我更该查个清楚。” 阿紫脸上的面纱已经揭下,露出其下异常可怖的容颜,她倒是并不太在乎旁人那些不善的目光,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他们坐在角落,阿紫背对着大堂的方向。 听到乔峰这话,她喝酒的速度慢了些。 阿紫已经听明白了,看来大哥并没有全然相信那封丐帮上代汪帮主留下的密信里揭发的所谓身世秘密。 紫衣少女微微垂敛下鸦羽般地长睫,挡住了眸底的忧色。 依阿紫看来那日杏子林里的事一环扣一环,若说没有人谋划必不可能这般阴差阳错,因此她也倾向于的确有个针对大哥的阴谋。 但要说那封信的内容真假…… 乔峰为人义薄云天,武功高强,他能做丐帮帮主其实并不是因为了上代汪帮主的嫡传弟子,从那日杏子林里丐帮诸人口中可知。 乔峰是经受了三大难题,立下了七大功劳。 如此苛刻的考验后令丐帮诸人心服口服,众望所归坐上帮主之位,而在执掌丐帮的八年里他也励精图治使其蒸蒸日上。 要让这样的一个英雄人物身败名裂,寻常简陋的谎言怎么能够?必是要千思百虑,确保无一丝一毫破绽才敢动手。 更何况…… 若真是阴谋,阿紫回忆起那日在杏子林里见到的诸人,丐帮六位长老、全冠清、徐长老、马大元遗孀…… 这些人可都并不像愚蠢莽撞的性子,尤其是那位全舵主,精明外露,而那日乔峰见他站出来带头叛乱时显然是极为惊讶的。 此人从前应当风评不错,可见心机深沉。 而这样一个人若没有绝对确凿无疑的把柄是绝不会贸然动手的。种种思绪在阿紫脑海中转过,只不过一碗酒下肚的功夫。 少女放下空了的酒碗,丑陋的面容神情平和地乖巧问道, “那大哥如今预备如何?” 大哥现下能如此镇定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对自身身世还未尘埃落定地怀疑,阿紫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她的考量说出来。 她想,大哥胸有丘壑,应当已有计划了,到时再看看吧。 的确,乔峰回嵩山就是打算查明真相,他的父母乔三槐夫妇就居住在嵩山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下,以农耕为业。 而这次回去乔峰就是想向他们询问自己的身世来历,二来则是去少林寺叩问授业恩师玄苦大师请他赐示当年真相。 说到这里他脸上微现一点暖色。 “我父母和恩师待我素来爱护有加,若是他们必不会对我隐瞒,到了那时真相分明,幕后之人的阴谋想必也水落石出了。” 见他如此乐观,阿紫便也露出一点欢欣的笑意。 “到了少室山,一切就会好的。” 真的会变好吗?这样说着她在内心也在问着自己,她是真心将乔峰看作兄长自然希望他好,可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若敌人千方百计布下阴谋,会如此简单就破除吗? 去往河南少室山的路乔峰再熟悉不过。 阿紫虽未在他面上看到明显地忧心忡忡之色,但显然他心下对于真相其实也是迫切的,一路上除了人疲马累时会稍作休息。 可以说是日夜兼程了。 如此不过数日他们就从无锡进了河南地界逐渐靠近嵩山,随着离家越来越接近乔峰神情和周身气息也不自觉越发放松。 自从他出任丐帮帮主以来,以丐帮乃江湖上第一大帮,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他若归家便相当于丐帮帮主来到少林。 种种仪节排场,惊动甚多。 因此担任丐帮帮主的八年来乔峰从未回来过,只每年派人向父母和恩师奉上衣食之敬、请安问好而已。 “我八年前离家时还是个毛头小子,不似如今这般健壮魁梧,爹娘若见到我必定很是欢喜,要杀鸡做菜好好做上一桌。” 说起家中事,乔峰虎目里很是期待。 可他期待中好像又有一丝晦暗,周身放松的气息好像有时又有些杂乱,重临故土自然是不胜欣喜的,但此时身处嫌疑,情状尴尬。 即便平日性情再如何镇静沉稳,终不免有些惴惴。 阿紫脑海里突然敏锐地闪过一个念头,大哥心思缜密,他难道真的就如此相信那封由他恩师亲笔传下的书信是阴谋伪造吗? 因是山路,两人已经弃马步行。 一袭紫衣的西域就走在魁梧高大的汉子身侧,闻言只玩笑道,“小妹贸然拜访,两手空空就要厚颜偏了伯父伯母一桌好饭菜。” “三妹放心。” 乔峰哈哈一笑道,“你我既已义结金兰,我爹娘就是你的爹娘,我家就是你家,他们二老见了你只会高兴多了个女儿。” 阿紫与乔峰相识日短,但十分相投。 她甚至可以说自己已然十分了解她这位大哥的性情了,但要说起还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呢? “到了。” 乔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3 突然道,阿紫随他目光看去,就看到少室山阳面的一座小山坡上露出的一间很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既然已经到了,她想自己也没必要问了。 很快就可以亲眼见见那对养大了大哥的夫妇了,若他们真非他的亲生夫妇,又是否知道大哥契丹人的身世呢? 随着乔峰走进这间开辟了菜园,种了枣树怎么看怎么寻常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农家小院时阿紫还在如此有些好奇地想着。 但很快她就没有这份悠闲了。 因为这个答案注定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已经死了。 起初阿紫和乔峰都未察觉到什么,他还在和她讲述着儿时父亲牵着他的小手在树下打枣的趣事,道离开故乡后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枣子。 乔峰大声唤了好几声爹娘,屋里屋外始终没人应。 老人家上了年纪耳目不清好像也并不奇怪,但走进堂屋里也没看到人影,直他峰探头往卧房里一看就见到两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 那一瞬间乔峰几乎目眦欲裂,急忙奔过去查看。 两个老人都已气息断绝,身体尚有余温,显然死去还不到一个时辰,阿紫晚乔峰几步见到这一副场景也是震惊不已。 可又隐隐有种心下担忧之事成真之感。 乔峰将两个老人的尸体从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抱了出来到屋外,在阳光下细细检视后又突然站起来,屋前屋后地找来找去。 阿紫迟疑着走过去,观察那两具尸体上的伤势俱是胸口胁骨根根断绝,显然这竟是被江湖中的武学高手以极厉害的掌力击毙。 乔峰是在找那个凶手。 然而无论他如何找,整座小院里里外外那凶手竟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乔峰终于放弃寻找又回到了父母尸身旁。 高大如小山的汉子跪坐在地上满脸眼泪,不得不直面父母死亡的现实,越想越悲,最后竟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悲痛欲绝。 农家小院里的景致未变,但他们不到半刻钟前走进时的温馨轻松的气氛却已骤然化为乌有,只有令人不忍直视地惨烈和凄凉。 事情发生的太仓促,阿紫一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父死母丧之痛她既无法感同身受,那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轻飘飘,于是只能异常沉默地无声陪伴。 耳边不断传来地恸哭声让她心下也不禁越来越觉沉重。 如此过了片刻,乔峰无心再留意其他,阿紫是最先察觉到周围动静的,她抬头看向山上的方向又低下头轻声提醒道, “大哥,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少林寺的僧人,并且武功并不低,因此几乎阿紫话音刚落他们的身影就很快从山间出现并来到了院子外。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一见到院内乔峰守着父母尸身痛哭地一幕第一反应竟然是极为义愤和惋惜地指责道, “可惜!可惜!我们竟晚来了一步!” “乔峰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乔三槐夫妇就算非你亲生父母,那也有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你怎么能忍心杀了他们?!” 他们竟然认为是乔峰动手杀了他父母! 不管是乔峰还是阿紫都还在莫名时,对面来的几个少林僧人已经一脸要替天行道的神情直接冲上来动手了。 哪怕乔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多年战斗的经验也让他下意识反击,而在缠斗中通过对面的叱骂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竟是有人报知音讯给少林寺,道是乔峰为了掩盖自己契丹人的身份来历所以要动手杀养父母,他们这才匆忙赶来救人。 于是刚刚好撞上这一幕。 以乔峰一人之力就足够挡住这几位少林僧,阿紫在旁看顾着两位老人家的遗体,听到这里时她几乎是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前脚他们刚发现凶手杀了人跑走不久,后脚少林寺就有人报信…… 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乔峰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点,缠斗中自然是竭力想要解释并问清报信之人的身份,但对面的少林僧却已经认定了真相。 只极尽丑诋辱骂,什么“契丹孽种”“契丹人狼子野心,果然行同禽兽!”仿佛只因他是契丹人就与宋人是不同的丧失了人性的物种。 足可见成见之深。 但乔峰听着心中却只有悲痛,殊无丝毫恼怒之意,尤其知道他们是为救自己父母而来,因此出手间只做抵御不想伤人。 “大哥,后退! “我们先带伯父伯母离开再说!” 阿紫看出他的意思,而眼见说是说不清了,山上又有僧人下来,到时围攻的人数一多再想脱身手段恐怕就不得不更激烈了。 乔峰也看到了山上出现的人影,没说什么按照阿紫的话后退了一步,同时阿紫手中扬起一把飞烟状的细粉向对面的少林僧撒去。 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最普通的迷药。 而在对面的少林僧猝不及防吸入纷纷无力倒下时,乔峰道了一声无礼到底还是和阿紫一人携了一位老人尸身运起轻功离去了。 今日更新~ 第73章 两片金锁24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深夜里的密林静谧到有些瘆人,面前是两座新立的坟茔,周围高大的树木枝叶在夜风中窸窸窣窣地摇曳,一袭紫衣的少女身影在其间影影幢幢。 阿紫来来回回地不停走动,时不时抬头向山上眺望。 面纱上那双在幽暗的夜色里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是不加掩饰地担忧之色,她目光所注视的是少室山上的少林寺。 准确来说,是如今独身闯入少林寺里的乔峰。 "伯父,伯母……" 阿紫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林间低低响起,“假如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大哥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吧。” 此前摆脱少林僧带着乔家夫妇的尸身离开那座承载了一切温情与血泪的农家小院后,乔峰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为他们下葬,她亲眼见着这何等刚强的一个汉子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 阖家团圆变为阴阳两隔,确实是悲痛至极。 乔峰却未曾沉溺在悲伤中失去理智,担忧害了他父母的凶手会再次残害他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于是立即动身去了少林寺。 然而他只让阿紫在原地等他,并不带她一起。 此前他们在无锡镇外比试轻功时乔峰还曾以为自己是遇上了两个在江湖上难得势均力敌的年轻高手,当然后来段誉毫不藏私地说了自身经历就知他是空有深厚内力却不会用的花花架子。 而阿紫的轻功‘蝶步’更是无需依靠内力。 此外除了蛊毒,她在身手上不过尔尔,对付寻常江湖人还能取巧,在高手如云,守卫严密的少林若想脱身就不可能像上次遇到吐蕃追杀时那般留有余地了,到时不是你死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4 是我活。 但乔峰的目的只是潜入少林探望尊师,无意争斗更不会想害人性命。 少林本就对他有误会,如此只会雪上加霜。 至于蛊毒…… 阿紫连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都只用迷药,就更不可能把这些脏东西用在大哥颇为敬重的少林僧身上了,如此重重顾虑下阿紫担心自己同去反而会拖了大哥后腿坏了他的计划也就没再坚持。 但现在就这般在山下空空焦急等待,倒让她有些后悔了。 赶在他们回来前杀死乔家夫妇,还有及时出现问都不问直接就把乔峰当做凶手的少林僧。 这一切发生地环环相扣,实在是太巧合了。 就像幕后有一双大手在推动着他们——不,应该说针对地只有乔峰一人,推动着他进入一个早已设下的迷局里,暗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先是因为一个满是疑云的所谓身世没了丐帮帮主之位,又在探寻真相过程中抚养他成人的父母被杀,倘若这一切当真有个什么人设计的阴谋,那人怕是当真恨极了乔峰。 似是恨不得将他所在乎的、至亲至爱都一一全部夺去。 那接下来他的目标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乔峰对此心中自然也已有了猜测,所以才会这般着急地拜访少林,但阿紫就怕、就怕那幕后之人如此步步为营,哪怕是高手如云的少林寺里会不会也成了他准备好的瓮中捉鳖的陷阱。 阿紫总是习惯在一切还没发生时就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推测,事实证明这种习惯曾将她数次从生死危机中拯救出来,但从离开那个噩梦搬的地方后她就很少会这样不安了。 眼看着月亮越来越向西沉,阿紫终究没法乖乖听话地等在原地。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无声陪伴着她的坟茔,转身运起轻功同样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在幽暗的密林间穿梭向山上的寺庙靠近,夜间的冷风刮过她的身体带起肌肤一阵轻颤。 阿紫并不觉得冷,因为此时体内蛊虫们的躁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因为不正常的兴奋而升腾的热意,一直以来她是那么那么地深深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但假如,假如今夜大哥真遇上了什么不测…… 阿紫感受着身体里来自成千上万的蛊虫们和她心脏一致的共鸣,此时此刻无比平静又冷静地想,她是宁可打破誓言让这不洁之物再次背负上一笔沉重的血腥孽债的。 起码它们也算是拯救了她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两个人。 也不算彻头彻尾地无可救药……思及至此阿紫竟都能在这平静之下品尝到一种可悲的欣喜了。 万幸,事情并未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在阿紫向少林方向靠近时她分外敏锐的听觉已捕捉到了寂静深夜里寺中分外明显的骚动声,当下她立时放弃自己潜入寺内的打算转而向骚动传来的西北方向所在的寺庙外围掠去。 果然,阿紫在这儿接应到了从少林寺内逃脱的乔峰。 “大哥!” 见着昏暗的林间现出的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阿紫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又在触及他怀中瘫软的纤细身影时提了上去,那人穿着僧衣,戴着僧帽,像是个和尚……? 阿紫初时以为这是乔峰带出来的人质,谁知凑近后却发现了端倪。 “这是易容!” 那小和尚的脸上肌肉斑驳,正一块块掉下来,露出其下一点光滑晶莹的肌肤。 乔峰把人带出来太急,还是在阿紫的提醒下才发现这件事,他本就认定这名叫‘虚清’的和尚奸诈险毒,此时见'他'藏头露尾连身份兴许都是假的更无怀疑。 当下一夜之间接连失去父母和师父的怨愤涌上心头,抬手就要掐上已晕晕乎乎半昏迷的‘虚清’脖颈威逼‘他’说出真相,不想横空一只纤白柔软的素手及时握住了他的大手。 力道并不十分强硬,但乔峰却顿住了动作看过去。 阿紫正垂首注视着他怀中半死不活的‘虚清’面容,嗓音低哑,“大哥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这儿离少林太近了,至于他……她,我应当知道她是谁。” 说完她才仰头看向乔峰征求他的意见,面纱上美丽的凝眸里有疲累的红血丝,就如她所说这里的确离少林太近,几乎都能听见寺里僧人们还在到处搜捕他的动静。 以乔峰的心细敏锐也不会猜不到阿紫特意从他们约定之地跑来这儿的打算。 手心里冰凉如寒冰的触感也在无声又深切地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在深夜的寒风里默默等候了他多久,甚至准备在他众叛亲离、深陷险境时为他孤注一掷地闯一闯这声威赫赫的天下第一门派。 他又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她的呢? 乔峰在夜色里沉沉叹了口气,“好,听你的。”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依然握着她原意本是为阻拦他的柔荑没放开,在用自己的体温将那冰凉的手变得温热起来的同时原本满心横冲直撞的愤懑仿佛也随之终于冷静下来了。 一手抱了个人,另一只手还牵着人。 虽然对乔峰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阿紫绝佳的轻功也能不费力地与他同步,但到底是不方便的。 向来能理智行事的乔峰在眼下需急于逃脱的时候却坚持如此。 就这样一直向外奔至离少林足有数十里开外,确定少林僧们已没有再追上来,阿紫和乔峰才在一条小溪边暂且停下。 她取了袖中帕子沾了水去擦拭‘虚清’越发碎裂的面庞,待将那些碎裂的‘烂肉’全部去除,呈现出的是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 “这是……阿朱姊姊!” 今夜并不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阿朱原本灵动的双眸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至极,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蹙起的眉间显露出她即使处在昏迷中都难以忍受的痛苦。 显然她受了极重的伤,甚至性命垂危。 或许是受脸上清凉所致晕晕沉沉的阿朱在此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目之所及的就是一沉默一担忧的注视着她的两双眼,阿朱掠过乔峰看向阿紫,眸低原本的惊惧不安骤然就消散了许多。 显然她心底对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小姑娘抱以极深的信任。 “阿紫……” 阿朱勉强弯了弯眼眸轻声唤她,她已无力解释只是虚弱道,“我怀里有伤药。” 阿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质问什么,见她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觉自己心中也莫名痛楚,她心有灵犀问道,“是谭公送你的寒玉冰蟾膏吗?没用的,那是外伤圣药,你受的是内伤。” 医毒不分家,阿紫虽然专攻蛊毒,但判断伤势还是没问题的。 乔峰这时的补充也佐证了她的话,“她中了玄慈方丈一记劈空神掌。” “劈空神掌?”连冲霄洞谭公的灵药都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5 用处,阿紫却未束手放弃,而是蹙着眉喃喃自语地思索着,“少林武学都走至阳至刚的路子……” 阿朱又陷入半昏迷中,乔峰则是默默注视着她并不打扰。 突然阿紫抬手在食指间咬了个口子,然后面不改色地忍着莫大痛苦逆行体内经脉,等乔峰察觉她周身气息不对面露骇然想要阻止就见她已将食指放在阿朱唇齿间。 那一瞬间有什么活物从阿紫体内钻出进入了阿朱口中。 就在她刚完成时,乔峰已抓住她的手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质问并非是怀疑阿紫做了什么伤害阿朱的事,相反完全是出于对阿紫的一片关心,要知道逆行经脉可是习武之人的大忌!闻言阿紫却只是仰头乖巧地冲他微笑, “我内力阴柔,只有逆行经脉将内力暂时由阴倒阳才能将体内休眠的冰蚕蛊唤醒逼出来,有了这冰蚕蛊就可扼制住玄慈方丈那一掌的阳刚内力继续侵蚀阿朱姊姊的心脉。” “算是暂时稳定了她的伤势,不会再继续恶化了。” 阿紫向他解释着,果然阿朱原本苍白的面庞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她原本因担忧紧皱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遮挡了她面色的那层紫色面纱却无法掩饰她额间渗出的细密冷汗。 乔峰今夜本就冷沉的神情越发难看。 阿紫只为自己能够救得阿朱性命而心满意足,丝毫不在乎自己为此承受的痛苦和代价。 可是他在乎。 阿朱的伤势虽然暂时稳住了,但她的身体依旧处在十分糟糕的状况,乔峰和阿紫没在山上停留,又继续向北运起轻功行了二十余里,直到了一处镇子上停留在客栈投宿。 乔峰外出去请大夫再给阿朱看诊,阿紫就让店小二抬了热水上来想给自己和昏睡中的阿朱都简单擦洗一番,她们今夜确实折腾许久都很有些风尘仆仆。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却挖掘出一个大秘密。 当乔峰在镇上找了一圈把已经睡下的大夫带来回到客栈房间时,就见阿紫坐在床边守着未醒的阿朱,手里握着什么,低头呆呆地看着什么,直到他打开门走过来都没有丝毫反应。 乔峰心下奇怪,凑近了低头看去就见她手里赫然是拿着两个金锁片。 两个金锁一模一样,打造地很小巧精致,只镌刻着的字不同,即使此时房内烛光昏暗,以乔峰的目力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阿紫左手的金锁片写着: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右手那片则是: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 显而易见,这两片金锁片本就是一对。 第74章 姊妹相认25 镇上请来的医生对阿朱的伤势无可奈何,阿紫虽有失望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她只不过信不过自己的医术所以心存侥幸想看看别的大夫能不能有办法。 但现在看来,这样重的内伤果然是寻常大夫治不了的。 他甚至都没诊出阿紫放进阿朱体内的冰蚕蛊,只把了把阿朱虚弱的脉搏就断言她药石无医,阿紫也没就这样赶他走,只叫他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起码能叫阿朱姊姊好睡些。 只是在听到她这么说时,那大夫难免又露出听天命尽人事的眼神。 大夫离开了,药方也交给了小二付了他跑腿的银子去帮忙抓药和熬药,房门关上后,除了昏睡着的阿朱,此时房里就只剩下阿紫和乔峰两人,一时无言。 “这是我从小带着的。” 阿紫率先开口,她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什,乔峰认出这是他方才进门时阿紫呆坐在那儿时手里握着的金锁片,那时她发现他回来就收了起来忙着让大夫给阿朱诊脉。 而现在阿紫又拿出另外一块金锁片,告诉乔峰:“这是阿朱姊姊身上的。” 已经不需要她再详细解释什么了,两块做工一模一样的金锁片,刻着可以联系起来的上下阙的祝词,这分明本来就一对的东西,而这样给孩子打造的金锁片分别出现在阿朱和阿紫的身上…… 乔峰一怔后就明白了这两片金锁代表的含义。 “大哥,我该怎么办?” 这或许是阿紫人生中最为迷茫无措的时候了,这个在乔峰印象里有着与纤弱外表极为不相符的坚强内心的小姑娘此时仰头看着他的眸底却全然地迷茫脆弱与不自知地……对他的依赖。 让人看着心疼极了。 乔峰并不知阿紫的身世,他最初与她义结金兰是欣赏她的品性,但这样坚毅的性情无疑是经历苦难才能打磨出来的,而后来来少室山的一路上阿紫曾说起过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时她的态度满不在乎,现在却偶然找到了亲人…… 阿紫又低下头去,就像那时他进门时见到的那样守在阿朱床头,手里紧紧攥着金锁自顾自呆呆地沉思着,乔峰便意识到她其实并不需要他人的答案,只是一时心乱的下意识发问。 “这是……” 但很快就不需要阿紫纠结了,或许真是血脉间的心有灵犀,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恰好在这时候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的阿朱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阿紫手上熟悉的两块金锁片。 她并没有听到阿紫之前的话,但这个聪慧灵秀的姑娘很快就意识到了真相。 “你是我妹妹是不是?” 阿朱的眼里只有满满纯粹地欣喜,她是真的发自内心为此而感到高兴,以至于就算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虚弱的面孔都乍然有了一种精神焕发之态。 阿紫却从阿朱醒来整个人就陷入了僵直状态,听她发问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真好。”阿朱笑道。 于是阿紫心下的不安、彷徨和无措好像也随之被这一笑温柔抚慰消散一空。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期待亲情,可原来当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姊妹时……她其实是期待的。而越是抱以起带,就越无法自禁地生出恐惧。 “我真高兴,难怪我一见了你就十分喜欢。” 但阿朱拉住阿紫的手,眸里含着温柔的波光喃喃诉说着她对她同样的期待,在阿朱这样亲切的注视下阿紫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事实上她也觉得人生的际遇实在奇妙极了。 阿朱没能说多久,在喝了小二端上来熬好的药后就再次沉沉睡过去了。 即使处于睡梦中她眉峰已不再蹙起,而是舒缓安心的笑意。 明明就算她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大夫开的药无法让她痊愈只是多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她身体上的病痛并未减轻多少,但好像精神上的愉悦足已让她压制住一切病痛。 阿朱与乔峰只有一面之缘,更不必说丐帮与慕容氏还未解开的误会,即使那时在杏子林已亲眼见证过他是个何等豪气冲天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6 大丈夫,但真正能让她如此安心信任的其实是阿紫这个妹妹啊。 不想打扰阿朱休息,阿紫和乔峰静悄悄离开来到隔壁的房间。 “大哥,我好开心啊。” 方才阿朱与她相认时阿紫只安静听着阿朱说话,而直到此时阿紫才开口吐露自己真切的感受,她说这话时眉眼是弯弯的,遮挡了面孔的紫纱显露出的也是微笑的弧度。 嗓音和语气也是很轻很轻,比起担心打扰到隔了一个房间的阿朱,更像是生怕惊扰了此刻不敢置信的幸福,或许正是这份太过珍视的心情反而让她之前在阿朱面前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回应。 乔峰虎目温和地注视着阿紫的笑颜,当然也为她找到家人感到高兴。 尤其是在他自己众叛亲离、经历了父母和师父的一夕之间骤然全部失去的悲痛就更明白亲人的可贵,只是,只是…… 乔峰也不知为何看着之前全心担忧他陪伴他的阿紫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阿朱,内心最深处竟有些微隐隐地失落。 “大哥,你今夜在那儿发生了何事,可有受伤?” 阿紫自然没有全然将乔峰抛之脑后,顾忌这里是客栈她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乔峰与她对视就能迎上她眼里的关切,莫名地心下那点失落似乎又突然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乔峰甚至还不禁想对她笑一笑安慰她。 真奇怪,他想,只因为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他的心情就能如此变化。 不过乔峰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今夜发生了许多波折,尤其是阿朱的突然出现和她们姊妹相认,但现下再次回想起来此前被打断的那些悲伤、痛苦和愤懑又重新一股脑涌了上来。 “……师父,他死了。” 乔峰是想要向她倾诉出来的,关于他潜入少林与玄苦大师相见的情形,亲眼目睹恩师没了气息的茫然惊痛,之后被少林僧人误会追捕的委屈,以及他今晚发现的种种蹊跷和怀疑。 明明有这么多复杂的心绪,但他张了张口,却只能满是疲惫地丢出这样一句话,阿紫没有出声催促,有些痛苦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她只是悄然将手覆在了乔峰的手上默默地陪伴他。 但仅是这样也足够了。 乔峰回握住那柔夷,感受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温热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支撑着他能够将这一日之间发生的种种令他痛不欲生的惨案一一向身侧之人倾吐出来。 在此期间,阿紫一直没试图挣开他的手。 面纱上的双眸也始终注视着乔峰,安静而温和,关切而悲伤,更重要的是其中含着的鼓励,杏子林里哪怕遭受背叛都能够自流鲜血网开一面的丐帮帮主当然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脆弱这个词仿佛天生与他绝缘。 阿紫也相信什么样的苦难都无法将他击倒,他很快就会从中恢复的。但至少,至少今夜这个失去了父母与恩师的孩子是需要这份陪伴和鼓励的。 天光已经完全大亮,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们昨夜入住的是这个名为许家集的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这是个人烟稠密的大镇,店里的来往客流也很多,阿朱就是在这样楼下隐隐传来的热闹嘈杂声和烟火气里醒了过来。 她毕竟受了重伤,昨夜即便醒来也只是半梦半醒一般。 如今经过一夜长时间的休息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清醒,当然对于和阿紫的姐妹相认她还记得,并且态度始终都是一样的欣喜不已,一睁开眼见到阿紫她就不禁笑了起来。 然后就是问,“你怎么换了打扮?” 的确,不同于之前和昨晚还见到的西域女子的打扮,现在出现在阿朱面前的阿紫已经换了一身属于汉女的淡紫裙装,脸上是同色的纱巾蒙面。 只除了头发已完完全全看不出异域风情。 阿紫面纱上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俏皮地眨了眨,“昨夜可是把少林寺得罪透了,少林僧可是看见我和大哥一起了,之前那副打扮实在太显眼了,咱们现在还在少室山附近呢,低调点。” 事实上现在去楼下大堂里就能听到有关乔峰弑父弑母弑师的传闻,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她,这些江湖人估计是从西夏人口中知道了她这位紫衣蛊女,声讨乔峰和她这位星宿派妖女勾结。 不过这种东西就不用说来打搅阿朱了。 说完阿紫只站起身在床前的空地上转了一圈,紫色的裙摆随着她曼妙的身姿旋转成花,从她几个轻巧不失优美的动作不难看出属于西域女子据说能歌善舞的几分真实。 “怎么样,好看吗?” 阿朱当然是点头,她又笑道,“不过还差一点。” 说完她向阿紫招手,等阿紫乖乖坐定就阿朱就将手伸向了她的头发,没过多久等阿朱收回手又从怀中掏出菱花镜给阿紫看时,镜子里她原本的发髻已经成了她不会梳的汉人少女样式。 阿朱善于易容改装,发髻梳地也很好看。 现在就是活脱脱和阿朱看起来一样的汉人少女了,她们俩坐在一起也更像是姐妹了。阿紫从菱花镜里收回视线,看向阿朱,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阿朱醒来时已有些晚了,阿紫是早已用过了早饭的,阿朱还没什么力气下床,阿紫就下楼去给她端了上来吃,不过等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英武的汉子。 这人当然是乔峰,阿朱也还记得他们昨夜在少林寺的交锋。 “乔帮主,多谢你救我一命了。” 但对她的道谢乔峰却是摇摇头解释道,“那时我带你离开少林只是为了逼问你目的,算不上什么救不救,真正救了你的是阿紫,她为了稳住你的伤势不惜逆行经脉逼出体内的冰蚕蛊。” 这事阿紫没和阿朱说,但乔峰是不会隐去她的功劳的。 阿朱当然知道自己昨晚中的那一掌伤地有多重,但昨晚大夫的诊断她并不知道,只以为自己现在能稳住伤势是昨晚喝的那碗药的缘故,但没想到原来是阿紫…… “好妹妹……” 阿朱拉住阿紫的手握紧,眼中闪现出感动和激动的泪花。虽然说就算有没有这件事都不会对她和阿紫之间的姊妹之情造成影响,但还是无疑让阿朱感受到了很深的震动。 要知道那时候她们可还没能相认呢,原来这就是血脉亲人之间的羁绊吗? 大恩不言谢,更何况她们是亲姊妹,谢来谢去反而生疏,阿朱不是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于是很快就露出喜悦的笑脸对阿紫真挚道,“我真幸运,能有你这个妹妹。” 阿紫不禁露出一个微微羞涩的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姊姊。” 她们姊妹相认以来相处都是如此温情脉脉,从前便觉一见如故,如今更觉彼此间有一种谁也插不进来的心有灵犀,倒是显得屋内的另一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7 但阿紫当然没忘了乔峰的存在,她转头对他笑了笑。 “姊姊,你先用早饭吧,关于昨晚等你吃完大哥他还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昨晚乔峰和阿朱易容的‘虚清’的见面可并不友好,就像乔峰说的他是由于怀疑这种时候鬼鬼祟祟出现在少林的‘虚清’与他父母和师父的死有关才把她一起带出来。 当然现在一来阿紫与阿朱姊妹相认,二来乔峰着实敬重那位与他齐名的南慕容,即便是看在他们的份上他也不愿相信把阿朱往坏处想,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个解释的。 阿朱自然不会不应。 她虽然还不太清楚乔峰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小阿紫开了口,她这个做姊姊的当然不会拒绝了,于是用完早饭后阿朱就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潜入少林的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一切只是个巧合罢了。 自从在江南杏子林分别后,阿朱他们一行人听说了慕容复在少林寺的消息就北上来找他,结果到了寺门守门的清虚和尚却凶霸霸地不准女子进少林寺。 阿朱当时和他大吵一架,过后仍觉不解气,晚上就特意易容成清虚的模样大摇大摆得进了少林,没想到就刚好撞上了同样夜闯少林寺的乔峰,这才有了误会。 听起来确实很巧合,但按阿朱一贯胆大又机灵的性子确实是她能做到的事,只是彻底确认了她与幕后之人的乔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因为毫无线索有些失望罢了。 不过,阿紫却直觉还有些不对劲…… 但当她看过去时却见阿朱隐秘地对她眨了眨眼,阿紫虽不解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默契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乔峰心中烦闷,更何况这里到底是她们两个女子的房间,于是他很快就退了出去,不过没像之前那样在楼下喝酒,而是回了隔壁自己房间,估计是对楼下那些江湖人人云亦云的传闻厌烦了吧。 房间里只有她们姊妹俩后阿朱果然自在很多,虽然她们很清楚凭借乔峰深厚的内力对一墙之隔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吧,当然客栈鱼龙混杂,这也是对她们的保护。 阿朱半坐在床上,她虽然还很虚弱但一时半会是没有睡意的,刚好她也确实还有些话想和阿紫说,不是关于她自己的伤势问题,也不是她方才话中对乔峰的隐瞒。 而是…… “阿紫,你身上也有那个姓是不是?”阿朱小声地对阿紫道,眼里有些纠结又有些期待,“我们……” 阿朱还想说下去,但阿紫已经率先打断了她。 “别说了!” 阿紫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强硬,她当然不是对阿朱有什么意见,意识这点后她很快就放缓了语气有些歉意道,“姊姊,我不想知道。” 阿紫当然知道阿朱要说什么,是她们的姓氏,她们的父母…… 她曾经和段誉说自己只有名字没有姓氏,但这其实是假的,她确实从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父母,无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确实是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姓氏的。 只因为在她的姓氏自小就在她背上刻着。 “段”---- 昨晚阿紫在帮昏睡中的阿朱洗漱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刻字,这也是她能从那两块金锁片就那么确定她们是亲姊妹的原因。 但从昨晚到现在,阿紫始终没提过这一点。 阿朱本以为是因为是刻在身上的,算是隐私,所以阿紫害羞才没有说,阿朱自己是对已经没有了印象的父母怀着很深的期待的,但现在看来阿紫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姊姊,我是很高兴能和你相认的。” 阿紫微微转头不与阿朱对视,只听到她轻柔又坚决的语气。“你若是想去找他们就去吧,但不管他们当初是被逼无奈还是有意抛弃我们,我从来只当他们已经死了。” 阿朱一时愣愣无言。 她看出了阿紫的抵触,但还是低估了她的态度,可是即便如此阿朱又怎么舍得责怪她呢?哪怕阿朱并没详细问过阿紫这些年长大的经历,但只从这寥寥数次的相处也足以让她窥见一些了。 她只是过的太苦了…… 阿朱曾以为自己这样卖身为奴的际遇已经算坎坷了,但好歹买下她的慕容家不仅对她从无苛待而且还精心教养,尽管其中有部分原因是为她们将来服侍公子爷…… 但无论如何,对比阿紫现下的状况,只要想想面纱下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就知道阿朱实在比她幸运太多了,可就是这样阿朱也曾在委屈时幻想过在她身上留下段姓的父母能找到她带她回家。 不用做什么慕容家好比副小姐的大丫鬟,哪怕是个乡野丫头也很好。 那么阿紫年幼时经历一次又一次磨难是不是也曾这样幻想这样期待过呢?然后又一次次期望破灭惟余失望,她的容貌在被如此残忍毁去时又该有多么绝望…… 阿朱只想想就觉心口密密麻麻地刺痛。 这还是在她还不知阿紫的脸是她自己主动毁去的情况呢,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心疼地落泪了。当然现下即便没哭,红红的眼圈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阿紫并不知阿朱是联想到她的遭遇感同身受般心疼,还以为是她的断然拒绝让阿朱伤心了,但她确实不想寻找所谓的父母不愿松口,因此一时也有些僵硬不地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阿紫想着要不要先开口离开房间一会儿,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打破了这份有些尴尬的沉默,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对他们来说算是恰到好处的消息。 '阎王敌'薛慕华神医就在附近! 更新~ 第75章 红颜知己26 ‘阎王敌’薛神医突然大撒英雄帖,遍邀江湖同道。 这位薛神医的名声实在大极了,只因“神医”两字太出名,连他本人的名字大家也都不知道了,据说他连死人都能从地府救回来,连阎王爷都对他头疼。 因此便有了‘阎王敌这个名号。’ 江湖传言固然有夸大的地方,但他乃当世医中第一圣手这点是确凿无疑的,要知道即便是自小生长在西域的阿紫都听过他的名号,在来到中原之前她可是连北乔峰南慕容都不知的。 “姊姊,你的伤有救了!” 阿紫惊喜地和阿朱分享了这个消息,虽然同在一间屋子里,但阿朱并没有那般高深的内力,也没有阿紫这般超越常人的听觉,就像此时在隔壁高谈阔论的那几人也是如此。 但阿朱在阿紫说了以后就没有任何疑虑地相信了。 只是道,“薛神医?我上次听公冶大哥说起他的消息好像还在甘州。” 阿紫又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他来河南了,而且就在离这不远的聚贤庄,正到处发英雄帖说是'英豪见贴,便请驾临'。”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8 聚贤庄?”说起武林势力,阿朱可比阿紫了解地多了,“游氏双雄的聚贤庄?游骥、游驹家财豪富,交游广阔,名声倒是好听,但武功不过尔尔,算不得什么大势力。” 其实游氏双雄还是不错的,不过对于出身南慕容的阿朱来说这般评价的确是客观了。 “慕容家和他们都没什么交情,咱们若要请薛神医出手治病是不是也得去弄张请帖来?”阿朱天生的好奇心又让她有些纳闷道,“也不知薛神医和聚贤庄撒英雄帖是要做什么……” 阿朱看向阿紫,坐在床边的紫衣少女微微侧着头,显然正在倾听着什么,但面纱上露出来的双眼已经一改之前露出的惊喜之色,转而被一层寒霜覆盖,并且神色越来越冷。 阿朱觉察到异常,“怎么了?” 阿紫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又或许是隔壁的厢房里传来的谈话声越来越让她觉得不堪入耳,实在不再听这些已经没什么用的废话。 “没什么。”阿紫敛了敛心中的怒气,她故意对阿朱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像平常那样微微一笑神秘道,“聚贤庄的请帖不是什么难事,我有办法。” 若说别的江湖势力阿紫或许除了最出名的少林丐帮的几个其余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聚贤庄嘛,她还正巧在今日上午出门时认识了一个。 看着日头还早,和阿朱说完有办法的阿紫就打算再出门一趟。 关上房门后,她先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左边乔峰所在的房间,然后又看向右边的房间神色一转狠狠瞪了一眼,当然只是这样可还不能让阿紫觉得解气。 于是下楼临出门前阿紫幽亮的眼眸转了转,走向了厨房。 如今已是四月底快要到五月了,夏日的暑气即将盖过春日的微凉,尤其是这日头高高挂起的正午时分,哪怕是再喜欢阳光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会到阴凉处避上一避的。 因此当阿紫返回上午曾到过的那条街道,一点也不意外见到被热辣的太阳晒地满脸通红的锦衣少年已经躲到了一旁的茶楼里纳凉,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厮鞍前马后地扇风倒茶。 倒是对方见到她,立马惊吓地被茶水呛了喉咙。 咳嗽了好几声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道,“……姑,姑娘,我才进来休息了一小会儿而已,才,才刚刚坐下,要不……我这就出去继续晒?” 他满脸的心虚简直一目了然,阿紫也没兴趣去猜他话里有几分真,眼看他起身觑着她的神色犹豫着是否要遵守承诺,这样的小心思让本就心情不好的阿紫越发不禁厌烦。 她也丝毫没掩饰这一点,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无视了对方一见到她出现就满眼放光恳求的眼神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径直上了二楼的楼梯才微微侧身睨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冷漠地吩咐道, “跟上来,蠢货。” 即便是被这样毫不客气地呼来喝去,那锦衣少年也丝毫未曾动怒,迎着一楼厅堂里客人们的瞩目他羞地更加臊红了脸的同时,仰头看着那楼梯上紫衣翩翩的少女秾丽妩媚又冰冷无情的眉眼却不禁越发狂热痴迷。 毫不犹豫地听从跟了上去。 阿紫根本没管他,说完那句跟上来就再没转头,直接往最贵的天字第一号的雅间走了进去,落座后面纱上的一双凝眸也是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的风景看去。 直到少年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落座,她才吝啬地投来一个目光并开口问道, “你是叫游坦之是吗?聚贤庄的少爷?” 阿紫没在茶楼待多久,甚至游坦之特意点的最贵的茶和点心才刚刚端上来她连尝都没尝一口,就半点没在乎他挽留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不过等到阿紫回到客栈里时还是已经到傍晚了。 乔峰正坐在一楼厅堂的角落里边喝酒边等着她,阿紫一眼就注意到他的高大的身影,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眸瞬间被灿烂的笑意弥漫,她一点也不见外地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她便让小二再上了几个菜和乔峰一起吃了起来。 阿紫出门的时候没特意告知乔峰,当然她知道一直有注意她们动静保卫安全的他一定已经明白她出门的目的,只是大概并不清楚她具体做了什么罢了。 因此现下乔峰没多问什么,阿紫也半点没有心虚。 看出乔峰眉宇间几分强自压抑的沉闷神情,她像是半点没察觉原因地笑嘻嘻地双手撑着脸道,“大哥一个人喝酒是不是觉得好生无趣,小妹来陪你一起。” 说着她小手一挥就要吩咐小二再把酒端来,“咱们还像松鹤楼那次一样,喝他个十斤二十斤,不醉不归……” 乔峰阻止了她的动作,摇摇头,“你待会儿还得照顾阿朱姑娘,还是别喝了。” 他心知阿紫这是想要陪伴他解闷,但他当然也要为她着想,然而阿紫却表现地并不领情,她眼中波光流转神色转喜为嗔,面纱下发出轻轻地哼声, “大哥明知道我不会醉,不管喝了多少照顾姊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大哥是不把阿紫当做知己才不肯和我喝酒呢。” 乔峰听着小姑娘的嗔怪只觉像是撒娇,他虽向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但也不至于笨嘴拙舌,然而每每与阿紫的相处却总能让他有无奈又欢喜的哑口无言。 说不过的乔峰只得失笑应道,“你自然是,从前能与我喝酒的人有许许多多,然而说得上知己的一个也没有,而现在能陪我喝酒的只剩你一个,你不是我的知己还有谁是呢。” 然而听到他肯定答案的阿紫却并无多少欣喜。 乔峰从来不是会妄自菲薄的人,从杏子林到如今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发生在乔峰身上的变故可谓天翻地覆,他从天下第一帮派的丐帮帮主变成了一个他人口中弑父弑母弑师之人。 但,乔峰就是乔峰。 他往昔在武林中的偌大声名绝不仅仅只是丐帮帮主这个名头的光环赋予的,曾经的知交遍天下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就极富令人敬服的个人魅力,乔峰之前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相信清者自清,往日里的朋友也应当相信他乔峰的人品,而非人云亦云。 然而现在他却对这一点并不自信了…… 阿紫看出了这一点,她大概也知道这是因何而起,面纱下原本扬起的唇角不禁向下撇,但露出的眼眸仍是弯着能感染人心的一泓清澈又明媚的笑意,像是毫无所觉地继续吟吟笑道, “像大哥这样的好汉知己定不会少,现在没有是他们不配,但以后总会有人慧眼识英雄,不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小妹都是大哥第一个知己,不对,还是红颜知己呢!” 阿紫好像总是这样,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让人跟着轻飘飘快乐起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9 乔峰将那些因他人的诋毁而生的烦闷一扫而空,他注视对面窗外夕阳营造下整个人却像春日一般灿烂的紫衣小姑娘爽朗的笑了起来,以温厚有认真的语气承诺道, “不需要将来,阿紫只会是我乔峰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红颜知己。” 最终阿紫还是陪乔峰喝上了酒,不过到底没拼上个十斤二十斤,一方面是阿紫始终牵挂着伤重的阿朱,而更重要的有阿紫在乔峰又哪里还需要借酒浇愁呢。 晚饭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住在阿紫右边厢房里的几个客人从今日中午喝酒喝到晚上,结果不知怎么地这会儿几个人全部开始上吐下泻,一个个哎呦呦从楼上跑下来排着队去后院的茅房,足足几个时辰动静还没停。 个个拉地脸又白又绿,两腿发软。 一开始他们还怀疑是有人下毒,结果请大夫来一瞧,不过是这几个人自己点的菜里有韭菜和豆腐,后来小二上酒时其中一坛不小心拿成了蜂蜜,要知道蜂蜜可比一坛子酒金贵多了。 这几个人贪图便宜没告诉小二,结果嘛…… 谁知道蜂蜜和最寻常的韭菜还有豆腐一起吃了竟然会跑肚子呢,于是这一桩事完全是这几人咎由自取,半点怪不到店家身上,还得赔付店家那一坛子蜂蜜的银钱。 客栈里厅堂众人无不取笑,阿紫坐在角落里看着那几人腿脚发软地灰溜溜离开也跟着像是合群似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不过等她一转头就看到对面乔峰正笑看着她,手指轻点。 语气似无奈又似纵容地叹道,“我就知道,你都听见了……” “不不不,和我没关系呢。” 见乔峰并没有为她对付那些人的手段生气,即便被发现了,阿紫不仅不心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摇头晃脑笑着的样子就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大哥你听到了,这可是他们自己嘴馋……” 再者说了,她虽然在蜂蜜里加了点让人开胃的小东西,但从她出门到现在,若不是这几个人自己在房里骂乔峰就这样骂了一下午,就算是食物相克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所以,他们啊就是咎由自取! 用完晚饭上楼的时候,走在走廊间阿紫看了眼已经空了的右边厢房还嘟嘟囔囔道,“还好他们走了,我可不想接下来一个晚上还得听这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扰人清梦……” 乔峰眉宇间含着一缕浅笑听着,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他素来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在背地里说人闲话,更不会暗箭伤人,今次听见昔日相交的友人聚在一起对他落井下石大加嘲讽,他也是想好明日离开时当面吓他们一吓。 但没想到,阿紫却比他出手还早。 而见她为他出气用的这些算计人的小手段,若换做往日里他定然觉得恶劣下作,然而如今竟也觉得是无伤大雅,甚至还有些顽皮地可爱…… 不过,临分开回到自己房内之前,乔峰突然转身看向阿紫,沉声问道, “阿紫,若我真是契丹人,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其实当初杏子林一事后阿紫刚找到他时,就说过在丐帮和乔峰之间她帮亲不帮理,但或许是今日充分体会到只因身份骤变昔日的友人便能不假思索地诋毁,世情冷暖变化如此之快。 他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答案。 彼时他们正站在厢房的过道之间,这过道本就并不宽阔,乔峰又生地极为高大魁梧,很占空间,因此这会儿他和阿紫间的距离离地很近,即便过道里没有烛火照明,只要阿紫微微仰头就能看清他们彼此脸上的神情。 更何况阿紫的目力本就极好,黑夜亦能视物,她看到问出那个问题后等待回答的乔峰在黑夜的隐藏下脸上的肌肉忽而微微扭曲,咬着牙齿,方方面面的面颊两旁肌肉凸了出来。 阿紫心中忽而生起了一阵怜惜,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面颊。 轻而坚定地道,“认,当然认。” 乔峰感受着她柔嫩的手心温热的感觉,低头深沉的虎目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她看,四目相对,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而一言不发地一把紧紧将她扣入怀中。 力气大地像是要将她镶嵌进身体里。 阿紫没有抗拒,顺从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背,沉默而温情地回应。 更新~ 第76章 一生一世27 阿紫回房时,阿朱还未曾睡下。 她回来时就已先吩咐小二给阿朱端了晚饭,这才能放心陪乔峰在楼下喝了这么久,本以为按照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早该休息了,见此阿紫以为她是担心找薛神医看病一事。 因此一进门就笑道,“姊姊不用担心了,明日我就送你去聚贤庄。” 阿朱听到这个消息自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是阿紫特地为自己费心,只是她现在犹豫着想要对阿紫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阿紫,你还记得段公子吗?” 阿紫看出了阿朱的欲言又止,但就连她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些天最先提起那个人的竟然会是阿朱,阿紫眉眼间惯常含着的轻快笑意霎时就消散了。 “……我当然记得。”她低低回答道。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就算从杏子林离开后的这些天里,她已经刻意不去想那个人,极力不去打听和他有关的消息,甚至连和乔峰的谈话里都不去提起他的名字。 可那个人本就早已被她藏进了心底。 阿朱知道她这话是明知故问,她是亲眼见过阿紫和段誉是如何相处的,那目中所及满眼都是他的模样,阿朱自己虽没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却不代表她不懂。 但此时得到阿紫肯定回答的阿朱却并不如何高兴,甚至看到她神情由晴转阴都觉后悔了,因为她也是亲眼看到段公子是如何对王姑娘的,可是…… “那日你救了我们独自离开杏子林后,段公子就带着王姑娘赶回来了。知道你走了,他好着急,我们打算听说了公子的消息打算来少林,原本王姑娘是邀请了段公子一起的。” “但他为了找你,拒绝了。” 阿朱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阿紫会高兴一点的,但阿紫只是眉头轻轻蹙了蹙,对此似是意外又似不意外,似欢喜又似哀怨。 “临走前,他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是见到了你,一定要告诉你一声呢。” “他在等你。” 似是觉得屋内有些闷了,在阿朱的话音响起时阿紫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半扇,今夜无月,但夜幕上星光璀璨,夜风夹杂着冷意微微轻拂入屋内,一旁的灯烛立刻被吹地有些摇曳。 于是阿紫又拔下头上一根簪子拨弄那灯芯,就这样沉默不语。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0 阿朱一时也不知她心底是在想些什么,是怨恨还是依然牵挂着段公子,但她试着将自己设身处地于阿紫应当是会有怨的,当然阿朱也希望是前者,因为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可不是为了撮合。 “好妹妹,你过来。” 阿朱温柔地唤她,于是阿紫放下了簪子是顺从地走了过去在床边落坐,由着阿朱握住她的手,微微低垂的床幔构成了床上这一片私密的小空间,姊妹俩亲密无间地坐在一处。 直到这是阿朱才说出她真正想说的话,“阿紫,你忘了他吧。” “段公子他是个好人,可他不是你的良人。他既然不喜欢你,一心痴情于王姑娘抛下了你,那你就干脆也舍弃了他,你这样好,日后定会有只深爱于你的人。” 其实在段公子还没见到王姑娘之前,阿朱一直以为他对阿紫是有情的,但之后他对王姑娘的狂热痴迷就让她不确定了,其实他们与段公子分别时,出于为阿紫不平,因此在她还特意多问了他一句。 阿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焦急地寻找阿紫呢,他又把她当做了什么人? 段誉当时被她这样一问是被仿若晴空霹雳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神色空白,好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回答她的话,然而让阿朱大失所望的是,他支支吾吾半天竟说他们已义结金兰,他自然是把阿紫当做妹妹。 并且说这话时还不断看王姑娘的反应,尽管那时王姑娘满心都是公子爷的消息压根没分出一点注意在他身上。 从那以后阿朱就打定主意定要劝阿紫离开段誉了,哪怕那时她们还未曾相认只是朋友,而现在她既然知道阿紫是她妹妹,她心疼她就更加要说了。 阿朱的劝说可谓十分真挚,阿紫自然明白她好意,也听进去了。 只是…… 阿紫终于抬起头看向阿朱,她眼中竟已隐约有泪光闪现,眼中神色似是不解迷茫又似无可奈何般问阿朱,“可是姊姊,爱一个人难道是看他喜不喜欢自己吗?” "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既爱上他了,一颗心便从此不属于我自己了,我的喜怒哀乐从此就寄予他一身,他欢喜我也跟着欢喜,他伤心我也跟着伤心……" “哪里是说忘就能忘呢。” 话音未落她眼中清泪已然终于落下,宛如颗颗晶莹的凝珠。 其实最初见到段誉时,阿紫挺不喜欢这个小子。 她对他可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尽管段誉的皮囊其实很不错,但阿紫可不会以貌取人,就像她的师父丁春秋不也是看起来面如冠玉,画中神仙般的人。 但内里谁又知他的肮脏龌龊呢。 因此阿紫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而男人,先天就叫人更加厌恶了,再加上那时段誉一见到她就看直了眼,让她只觉得他和从前那些被她容貌吸引凑上来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貌美的女子通常有些骄傲,她们司空见惯甚至是自得男人们被自身吸引,享受他们的追捧,这没什么不对,因为那些容貌英俊或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们也是如此。 就像求偶的鸟儿也是靠着鲜艳的羽翼和筑巢的能力,这是天性。 但阿紫没有这样的天性。 那些男人们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只会让她心生戾气,若是有过分者敢擅自触碰她身体的她甚至会有想直接把对方眼睛挖出来的冲动。 但这样是不对的。 她的师父和同门都是凭借着喜怒随心所欲地杀人,但阿紫并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真的把冲动付诸行动,一般她会故意忽视这些令人厌恶的男人们。 就比如那时一见面就满目惊艳地盯着她看的段誉。 但她不想搭理他,他却偏偏主动来和她搭话,态度热情积极地不得了。 好在这小子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淫/邪欲望,阿紫确定了这点后偶尔搭理搭理他与他说话倒也倒也不是什么实在难以忍受的事。 但也仅仅是不那么厌恶罢了。 她心知这少年就和从前接近她的那些男子一样看到她蒙着面纱就认为她是什么绝色美人,所以他越是对她殷勤讨好。 阿紫就越要捉弄他。 色迷心窍,都是他自找的,他若是看出她不想搭理他,能识趣地不凑过来自然没事,但谁让每次他都要主动来招惹她。 这时的阿紫仅仅只是把段誉当做有趣的乐子。 她本就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段誉实在单纯如白纸,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眼都能看透,对于阿紫这种心思深的人来说和他相处其实是件挺放松的事。 她当然看得出他受困于鸠摩智的危险处境,也很顺利地就从随意地三言两语的试探里套出了段誉被鸠摩智抓来的来龙去脉。 但那又如何? 她又不是真的是他口中的什么观音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天女姊姊。 她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尽管阿紫一直都不愿承认,但从小生长在星宿派的经历确实塑造了她性格中残忍冷漠的一面,她不在别人别人落难时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大大的好人了,怎么可能雪中送炭。 更何况,鸠摩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她可打不过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是个男人。她那么不容易才活下来,当然是她自己活着最重要。 那时的阿紫是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 直到那天晚上,段誉的那句“高处不胜寒”触动到了她。 阿紫会喜欢待在高处其实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理,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星宿派可没有别的门派那样弟子们兄友弟恭的规矩,相反丁春秋定下来的规矩只有弱肉强食。 大弟子的全力极大,可以对底下的弟子任杀任打,而做师弟师妹们的倘若不服也可以武力反抗,不拘用毒还是武功等手段,只要能赢就能取代大弟子的位置。 别派门人或许武功到了一定程度就往往停滞不前,星宿派门人却一时一刻都不敢偷懒,永远勤练不休,做大弟子的怕被师弟师妹拉下来,底下的弟子怕自己被大弟子挑中找麻烦。 于是人人都活的胆战心惊,时时刻刻防备着周围所有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即使刚进星宿派时是多么单纯天真的人,最后也会变成恶鬼。 阿紫由于蛊女的体质注定在武功上很难有成就,而她每每动用蛊毒就要忍受身体里的蛊虫们为了重新厮杀恢复平衡的痛苦,再者说她身体里的蛊虫毒性极强,一旦用了就绝不会给人活命的余地。 而阿紫不愿意杀人,即使是星宿派的人。 因此她苦练轻功,让自己可以远离人群躲藏到谁也看不到的高处,她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处,她害怕自己被人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1 ,即使不被杀,如她的容貌一旦落败为人所制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而她也害怕自己被逼着到了那种地步,不得不杀人。 再后来呢,随着长大她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越来越远,有时接了任务可以出门知道的世界越来越大,阿紫也就越来越想要逃离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那时还很稚嫩的她把希望放在了轻功上,她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像鸟儿一样长出翅膀飞出星宿派,飞出丁春秋的掌心,或许丁春秋也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向来喜欢打扮她,从那以后就给她身上戴上了许多金铃铛。 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那一串串金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是丁春秋低估了她想要逃离她的决心,或许在她十四岁那年那么坚定地亲手毁去自己容貌后感受到了。 那时顶着这张堪称惨烈的脸出现时,星宿派的所有人包括丁春秋都觉得她疯了。 他们无法理解她,就像她也永远不理解他们。 在星宿派的那些年里她总是那么格格不入,她甚至有时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异类,很多时候她坐在高处冷眼旁观着底下的群魔乱舞,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却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但最后,她还是飞出来了。 其中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生死一线的危机已不必再一一回想,只要知道她的自由有多么来之不易,因此段誉那一瞬间的触动可不代表她就卸下了心防,更不代表她就会救他。 相反段誉让阿紫有了到了被冒犯的感觉。 因为内心里树立着厚厚的高墙警惕着一切的阿紫并不喜欢被别人窥探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人的窥探只会让阿紫更加心生防备,以及抵触,甚至是厌恶。所以和之前的简单戏弄不同她第一次对段誉真正动了怒,她丢了一条毒蛇到他怀里。 她刻薄地讽刺他说让他有这份温暖她的闲心不如先试试这蛇。 早在之前捉弄段誉给他吃的东西里下一些会发痒出糗的药时阿紫就注意到了他不受影响,后来更是暗暗试探着加大用毒的量和程度过后确定了他百毒不侵的体质。 所以这条蛇阿紫丢的很放心,反正也毒不死他。 或许是因为感到自己内心被窥探的愤怒,阿紫好几天都不想出现在段誉面前,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她的话照做了。 阿紫离开了三日。 这三天三夜里段誉就真的把那条她丢给他的毒蛇捂在怀里暖了三天三夜,即便他手上还有她看不到的身上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他果然是个傻小子,她当然愣愣地想道。 阿紫无法理解段誉这么做的想法,她见多了星宿派里鬼话连篇、阳奉阴违的人,承诺对他们来说就是最低劣的笑话,她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样的人。 但阿紫看着段誉那张脸上赤诚的神情和眼里明亮清澈的笑意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样的傻小子不该就这样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阿紫自己都惊吓到了,鸠摩智的武功有多高深可是她从西域离开的一路上亲眼目睹的,她从星宿派叛逃本就被追杀着,要是再得罪鸠摩智。 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阿紫自己都觉得是脑子坏了,但这个荒谬的想法就是这样莫名扎根在了她脑海里。 她想既然既然她一直不想变成和星宿派一样的人,既然她已经逃离了那个能把人变成鬼的地方,那么现在或许就是她该改变自己的时候了。 不如,就从把杀人变成救人。 要是她连段誉这样的傻子都见死不救岂不还是和星宿派的人一样,至于鸠摩智,她已经得罪了一方也不怕再得罪两方,虱子多了不怕痒,也或许阿紫骨子里就是有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总之,阿紫决定把段誉作为她改变的开始。 做好这个决定后,阿紫再没那样戏弄过段誉,甚至连话也很少搭理他了。 她知道段誉对她突然明显的冷淡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一个是因为要做给鸠摩智看,再有一个原因其实是……不知所措。 是的,阿紫不知该怎么和段誉相处。 一开始她从没真正在意他,只把他当做解闷逗趣的小玩意,甚至他还没有她独自一人时穿梭在林子里捉的毒蛇毒虫们更讨喜呢。 但在知道他是个那样心地纯善又柔软的傻子后,阿紫不想再这样戏弄他,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了,在阿紫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无耻之徒,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 却从没见过段誉这样的傻子。 但至此阿紫也只是因为觉得他不该死想救他一命罢了,哪怕她清清楚楚知道段誉对她的心思,却也并没有多在意。 但她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傻。 明明终于可以有机会逃脱,不用再受制于人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了,可是段誉竟然放弃了逃跑的机会选择回来找她了。 从他狼狈地被马拖着回来,遍体鳞伤地以身挡在阿紫的面前那一刻起。 他在她眼里闪闪发光,永不褪色。 “姊姊……” 客栈里的床上,阿紫依恋地伏身在阿朱的腿上,“这是第一次有人奋不顾身地奔我而来,这世上竟有人愿意为了我心甘情愿付出性命,那时候他是真的要死了……” 阿朱不禁打断她急声道,“那只是你见的人太少了,你这样好,以后会有更多……” 她的话也没能说完,阿紫的指尖轻柔地抵在了阿朱的唇畔,她微微笑着,眼里的笑意既坚定又哀伤,面纱下透出的清甜又沙哑的嗓音同样是如此语气。 她说,“那又如何?” “或许我会遇到更多更多这样的人,但他是第一个,那么今后出现的所有人就都不是他。” 阿紫是很清醒的人,她并不是为了情爱头脑发昏的性子,她很清楚地明白她对段誉的动心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只是太好了。 那时的她刚刚逃出星宿派,自由自然是美好的,但达成这个多年以来努力的目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她又不知道了,从前在星宿派时如影随形的孤独没有消失,甚至更甚。 逃出生天又茫茫不知去路,天地之大,却没有哪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处。 阿紫的人生太苦了,她的生命里需要一点甜,而段誉就出现在她最恰到好处的时候。若是在她毁容前遇到段誉,他在她眼里只会和那些垂涎她容貌的男人没有区别。 她绝不会吝惜一个眼神给他,更何况是了解他。 而他若是出现在她刚毁容的那两年里,满身是刺的她无论他的态度是怜惜还是同情都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对他竖起高高心墙然后迅速远离再不靠近。 只有在那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毁容前后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2 性的丑恶和世态的炎凉,又刚刚逃离星宿派处在最放松又最孤独迷茫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既脆弱又平和,最好接近。 段誉的奋不顾身让从未被人保护过的她深深震撼为他动心的同时也点燃起了前路的光亮,她原本迷茫于自由的日子该要做什么,现在却发现与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在他出现之前她的生命黯淡无光,在他出现之后他让她有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想象。 他是她新生的开始。 她没见过太多外面的世界,段誉也没,但他看过许多书,他和她说想去看看江南的清丽婉约,想去看看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想去看看大沙漠里的孤烟落日。 阿紫也很感兴趣,于是他们约定了将来作伴同游,尽管那时他们还处在鸠摩智的看管下呢。但阿紫开始期待,期待着未来和他一起去他家里看他养的十八学士的茶花之美。 她有时甚至想或许将来她解决了丁春秋和星宿派的麻烦后,她可以带他去她从小生长的西域看看,尽管她觉得那里日复一日的风景枯燥无味,但只要想想是和段誉一起那遍地的黄沙和贫瘠的戈壁滩好像都变得可爱了。 阿紫明白的。 或许那个时候出现的是别人,他像段誉一样不顾她的冷脸和戏弄对她好,像段誉一样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付出性命,像段誉一样即使在性命垂危时都能用乐观快活的语气向她描绘世间美好和未来的期待。 她或许一样会对这样一个人的动心。 可是…… “现实是没有如果的啊,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他,会做那些事的只有他,所以我会在那时动心的那个赤诚又热烈的少年只会是段誉这个傻小子啊……” "他就是他,世间只会有一个段誉。" 阿紫看着阿朱,通红的眼眶笑中带泪,“姊姊,你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他呢?” 她知道阿朱是为了她好,她很庆幸这世上还能有这样一个全心为她考虑爱护她的亲姊姊,她也不愿意阿朱为她伤心,但阿朱说的问题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呢。 她想的次数已经多到足够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 “我爱他。” “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无关他爱不爱我,我爱他只因为他这个人。只要他这个人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傻小子,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变,即便,即便……他心许的是别的姑娘。” “只要他还是他,我愿意永远都这样爱着他。” 阿紫向来是极美的,哪怕毁了容,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言语举止也无不透露出绝代佳人的神采风韵。客栈的厢房里烛光原本昏暗,或许是阿紫方才用金簪挑动过。 此时此刻她仰头看着阿朱面纱上明亮的双眸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极为璀璨耀眼。 因蕴含了少女浓烈纯然的真情,自然也最为美好动人。 阿朱看着这样的妹妹,眼中同样的泪水涟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同样的故事她在段誉口中已经听说过一遍,但那时只从他轻快地描述里感受到与鸠摩智斗智斗勇的惊险刺激。 而现在再从阿紫的视角看来,阿朱却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悲哀。 仿佛阿紫命中注定要在那时遇见一个叫段誉的少年,爱上他,又眼睁睁看着他心属他人,从此一生注定受尽煎熬,苦不堪言。 “姊姊。” 这个因苦难的经历而被迫过早地成熟起来的少女向来表现地精通世故、八面玲珑,那双总是像狐狸一样妩媚狡黠的凝眸这时神态里却有孩童般纯然地天真询问阿朱: “况且真正爱一个人,难道不就应该一生一世永不再变的吗?” 阿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那一瞬间过于震动而不稳定的呼吸,她爱怜地抚摸阿紫的脸颊,指腹下尚且能感受到面纱下疤痕的凹凸不平,她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长长叹息道, “阿紫啊阿紫,你怎么能这么傻!……” 她话里总说段誉是个傻小子,可在阿朱看来阿紫才是那个痴情的傻姑娘啊,她怎么能,怎么能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痛苦还能这样傻乎乎地把自己最珍贵的一颗心捧出去呢? 灯烛终有燃尽的时候,可这一夜三个人都辗转难眠。 更新~ 差点忘了说了,这本书写完这个世界就打算完结了哦,大纲里原本剩下的世界也不会放弃,之后会开修罗场第二部 的。 顺便推推我的预收《【综】美丽人生》,是本综韩剧日剧日漫欧美剧的综穿文,主角是美丽坏女人,高糖纯甜无虐的轻松向万人迷美苏爽文~感兴趣就到专栏点下收藏吧! 【文案】: 美丽的她,美丽的他,美丽的它。 女孩子是用糖、香料和一切美好的东西做成的,是世界的瑰宝。 综韩剧日剧日漫欧美剧,超简单的美苏向爽文,高糖纯甜无虐的万人迷苏爽快穿。 目前已安排的世界—— [韩剧]: 来自星星的你、孤独又灿烂的神、蓝色生死恋、继承者们、我爱张宝利、请回答1988、搞笑一家人,黑暗荣耀。 [日剧]: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东京贵族女子、神探伽利略、 [欧美剧]: 阿甘正传、泰坦尼克号、不一样的天空、猫鼠游戏、超凡蜘蛛侠、亢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教父、海上钢琴师、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浴血hei帮、魔戒、X战警、魅影奇侠、洛丽塔、蝙蝠侠、犯罪心理、 [日漫]: 文豪野犬、名侦探柯南、咒术回战、网球王子、犬夜叉、樱兰高校、黑子的篮球、弦音、富江、排球少年、家庭教师、通灵王、鬼灭之刃、夏目友人帐 排雷: 1、主角是非常美丽的坏女人。 2、本质就是又美又苏又爽的piao文,不要过多考究细节。 3、同人不可避免会有ooc,希望不会感到不适。 第77章 姊妹之情28 第二日上午,客栈外就停了辆马车。 驾车的人是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锦衣小公子,正是昨日和阿紫见面的游坦之,一直关注着门外情况的阿紫走了出去,无视游坦之一见到她就满眼渴慕的模样皱眉冷声道, “不是叫你早点过来吗?怎么这么慢。” 游坦之闻言羞窘地涨红了脸,摸着后脑勺干巴巴地解释,“我,我不会……驾马车。”阿紫昨日特地要求了让他一个人驾着马车来这家客栈找她,不许他带别的仆从。 阿紫微微垂眸扫了一眼,少年原本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甚至连重物都没怎么提过的白嫩没有茧子的手现下已经布满了一道道被缰绳摩擦出来的红色勒痕,甚至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3 了血泡。 “真没用。” 她无动于衷地冷漠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显而易见只拿他当个工具,从第一次见面她就都是这样的态度,游坦之倒也习惯了,听话地在门口等着,但没想到紧接着一样东西突然朝他丢了过来。 “可别说我欺负你。” 游坦之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看,原来是瓶治外伤的药,他愣愣地抬头只看见紫衣少女依然没回头的背影,少年清秀的脸更红了,这次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原因。 没有等很久,游坦之美滋滋地涂好药就看到阿紫扶着意味粉衣少女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昨日她就说了需要医治的是她的姊姊,游坦之这时倒没什么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随后走出来的英武大汉。 在游坦之殷勤地正准备迎上去帮忙时,男人那张国字脸上一双炯炯虎目就审视般看了过来,目光犹如两道冷电,一股慑人的豪迈之气扑面而来,立时就叫他骇地僵硬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大哥,他是聚贤庄游骥的儿子游坦之。” 阿紫温声对乔峰介绍道,游坦之听见她的声音才终于渐渐能够强自镇定下来,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阿紫在这个男人面前格外不同的温柔态度,这让他又不禁对这个男人生出敌意。 乔峰的态度很平常,即便他已经知道聚贤庄和薛神医大发英雄帖召集武林豪杰的目的就是为了讨伐他,聚贤庄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趁着乔峰落难踩着他的面子为自己揽名声。 这固然让乔峰不齿,对游坦之也生不出什么好感,但还不至于迁怒他,甚至还特意向他点了点头打招呼并感谢道,“多谢游小公子帮忙了。” 之后阿紫和阿朱进了马车后,乔峰也没跟着进去,而是和游坦之坐在了车外面,接过了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手里的缰绳熟练地自己来赶车。 他这纯粹是好意,但原本还为这事叫苦的游坦之这时却像被羞辱了一般。 偏偏要他从乔峰那宽厚的大掌里抢回缰绳他也是不敢的,只能自个儿憋闷,而无论是乔峰还是马车里的阿朱阿紫两姊妹自然都不会体贴他这点少年心思。 聚贤庄并不在镇上,游骥游驹两兄弟善于经营,在郊外买下了一大片土地,建了现在这座占地面积年颇广的气派的聚贤庄。 马车骨碌碌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远远看见了聚贤庄的轮廓,他们没有把马车直接往聚贤庄门口驾去,到了这里阿紫就掀开了车帘突然出声叫停。 不止游坦之疑惑,就是乔峰也疑惑。 但他还是先听她的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然后游坦之就见阿紫拿出一份眼熟的、显然是他昨日送给她的请帖递给那个气势伟岸的汉子,面纱上露出来的一双凝眸写满了善解人意,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大哥,我知道你想去看看。既然他们都打着你的名头了,如此诚意邀请你又怎该不去看看呢?咱们不仅要去参加,而且要堂堂正正拿着请帖从大门里走进去。” 乔峰闻言霎时就惊住了。 以他看来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他的确对聚贤庄这所谓的英雄帖很有微词,以他素来光明正大、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的确是想要这样直接干脆地找上门去亲口质问一二。 若是阿紫没有找到请薛神医医治阿朱的门路,依然还是这样的法子逼迫薛神医医治也不是不行,但现下阿紫既然都找到了聚贤庄的少爷做中间人,那这样的想法他就暂且搁置了。 毕竟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气害了阿朱。 只要乔峰愿意冷静下来思考,他其实是个和粗犷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细心人,甚至他方才和游坦之打招呼时有意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就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大抵是不清楚阿紫和他乔峰认识才答应的。 但乔峰没想到,阿紫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把一切都考虑地完美。 她关心姊姊阿朱的伤,但也同样关心他这个大哥的心情,而且她竟如此了解他,这个拿着请帖光明正大地去参加讨伐他的大会的法子是如此合乔峰的心意! 乔峰接过那请帖,胸中在此时涌现出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让他想要在此时放声大笑,还想要紧紧抱住他面前这个极为可心的机灵的小阿紫。 但他最后只是深深看了阿紫一眼,沉声道,“我去了。” 阿紫也认真地看着他,眉眼弯弯笑道,“大哥,等我去找你。”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她不会和阿朱一起留在聚贤庄,而是依然会在之后陪他一起面对整个武林的狂风暴雨。 于是最终乔峰还是不禁笑了笑。 然后下了马车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往聚贤庄的大门走去,阿紫注视着他的背影感觉他不是要去赴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鸿门宴,而是要去打一场胜仗般的豪情万丈。 游坦之听了他们的对话只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他依然没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但直觉般感到有些不安,不禁嗫喏着问道, "姑娘,你的朋友是哪位英雄啊,他也是想要去英雄会上讨伐乔峰吗?" 阿紫终于转头,目光里仍然残留着笑意,但已经一点不复先前与乔峰说话时的温情,反而充满了讥诮的冷意,从她那神秘的、令游坦之魂牵梦萦的面纱下说出的话也刻薄地刺耳。 “哪位英雄?我大哥的名字就是这天底下唯一的英雄,难道聚贤庄里那些狗熊也是能配和我大哥相提并论的吗?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我大哥就是你们聚贤庄要讨伐的乔峰。” 不得不说阿紫先前对游坦之的态度还是收敛了,现下她的气势随着她的话语和眼神简直就像一根根锋利的针一般毫不留情地扎向了他,骇地游坦之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阿紫却不容他退缩,她是个缜密的性子,现下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的,当即就上前一把掐住了游坦之的脖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因为好逸恶劳的性子从小偷懒不爱练功,力气还没阿紫大,轻易就被阿紫给制住了,然后不等他再挣扎他的嘴巴被她掐住下颌强制打了开来。 然后一个什么东西被丢进了他嘴里。 直到这时阿紫才松开了手,她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因为腿软跪倒在地的游坦之,好整以暇地轻轻笑着开口介绍,嗓音还是那样清甜脆耳如一口咬开的莲子。 “你既然知道我大哥是乔峰,那应该能猜到我就是你们传闻中和他勾结在一起的星宿派妖女,也是西域小有名气的紫衣蛊女,给你吃的就是传闻里的蛊虫呢。” “咱们还是像原先那样说好的,你带我姊姊请薛慕华给她治病。”薛慕华就是请帖上写了的薛神医的名字,而昨日她就已经叫游坦之晚上回去描述下阿朱的伤势问问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4 薛慕华能不能治。 能的话今日就驾马车过来接他们。果不其然薛神医名不虚传,而且不管是因为他自身医者仁心还是和聚贤庄的交情,他都不会拒绝为游坦之医治一个朋友。 当然能这样顺利是最好,再不行阿朱搬出慕容家的名头也不是不行,然而现如今一旦阿朱和乔峰这个弑亲的契丹贼还有她这个星宿派妖女扯上关系,前两者可能就都没什么用处了。 阿紫必须为阿朱做个保险的手段,所以昨天下午她特意去找材料做了点小玩意。 “我给这蛊取了个名字叫守秘蛊。顾名思义只要你不说出我姊姊和我们的关系,只当她是你自己想要薛慕华医治的,这蛊自然不会发作,而你要是敢把我们这个秘密……” 阿紫轻飘飘道,“穿肠烂肚,生疮流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看他,眼底满是恶意地诡艳一笑,这一刻她再符合传闻中的妖女不过。 “别想着让薛慕华给你治好,他在医术上的确是当世冠绝,但我才是蛊毒的行家。所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做个保守秘密的好孩子,这蛊毒不会对你有任何害处的,好吗?” 游坦之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神情恍惚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这又并不止是因为惊吓…… 在这样强烈的气势下,阿紫那秾丽明艳的眉眼仿佛越发显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让游坦之一边惧怕的同时又本能地呼吸急促炽热,身体兴奋地颤抖,内心的渴求不仅不减反而越发旺盛。 他看着阿紫的眼神就像是渴望主人爱抚的狗一样。 阿紫发现了他的身体变化,并不意外但很是嫌恶地立刻直起身远离了他,又拿出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方才掐游坦之的那只手,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冷睨他, “既然默认了还不赶紧起来赶车!蠢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半点都不担心游坦之会不会跟上来,她知道他一定会的,不仅是因为他胆小懦弱生怕她喂给他的蛊毒,还因为……他就喜欢女人这样的叱骂呼喝。 越是冷漠甚至残忍地对待他,他就越像追着肉骨头跑的狗。 就和阿紫曾经遇见过的有些人一样,昨日他在街上见到她用路边的杨柳条鞭打骚扰她的地痞流氓后就眼巴巴地追上来,被她同样教训了一顿不仅不退缩反而黏的更紧。 当时她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本性了。 因为不能惹麻烦,为了甩开他也是为了让他吃苦头,她就说让他在太阳底下晒一整天,她就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事后她其实转头就把他忘了,根本不想和他再扯上丁点关系。 不打算履行承诺,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守承诺。虽然后来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有用处返回去后发现他确实没完成承诺就是了…… 马车又重新驾驶起来,这次却是稍微转了个弯,往聚贤庄后门的方向去,到了那里后阿紫扶着虚弱的阿朱下来,最后又警告了游坦之一遍就打算往前厅去见独自一人面对千夫所指的乔峰。 “阿紫……” 但这时阿朱叫住了她,在阿紫询问般看过来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裹的物件递给她,“这就是我受伤那天晚上在那个地方拿的,你收好,或许能用上。” 顾忌着游坦之在一旁,她说的含糊,但阿紫肯定听懂了。 这是那天晚上阿朱在少林窃取的东西,也是她那日被阿紫发现的她隐瞒乔峰的秘密,这本秘籍她原本是打算送给公子,但比起公子,自然是妹妹更重要了。 况且阿紫或许比公子更需要…… 从那天晚上听说阿紫逆行经脉取出蛊虫她就开始想了,她原本以为阿紫这个蛊女的名号是说她擅长制作蛊毒,但没想到竟是养在她的身体里的,那该多痛啊。 阿朱想,这什么蛊女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之后她有几次想要询问清楚,阿紫都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避而不谈,阿朱就明白她不想说了,况且这种事阿紫肯定比她更清楚利弊,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帮到她。 想来想去,只能拿她身上那本最珍贵的秘籍给阿紫了。 只希望能对她有用…… 阿紫显然也清楚传承千年的少林秘籍有多珍贵,她震惊地看着阿朱,却发现阿朱眼神温柔和鼓励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快拿着,然后去见他吧。”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有些阿紫还没发现的事情,阿朱却已经察觉了,比起段誉,她倒宁愿看到阿紫跟着乔帮主,尽管他现在处境危险,但她相信她会保护好她的。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阿紫愿意跟着他。 阿朱也发现了,她比之前跟在段公子身边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第78章 撞破丑闻29 阿紫赶到前厅的时间正正好。 只因那时乔峰那时正好和在座的许多讨伐他的旧友喝完了断交酒,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阿紫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也会成为那个竭尽全力阻止争斗的人。 但她确实那么做了。 有赖于前厅里较为封闭的空间,再加上密集的人群,悲酥清风的效果一如既往的好,即使曾被这玩意暗算过的丐帮来人有所防备,但一时之间还是有大半的人突然而然就软倒了下去。 就这样阿紫带走了即将陷入围攻中的乔峰。 等游坦之从后院追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他们一黑一紫运起轻功潇洒远去的身影,而前厅里那些以往在他看来是如此尊敬的‘英雄豪杰’们狼狈地躺了一地,嘴里咒骂着‘乔峰果然是契丹狗,和那西域妖女早已狼狈为奸……’ “你为什么要拦我?” 和游坦之想的不一样的是,乔峰离开时并没有那么情愿,只是当时的情况即便他留下来也没法再痛快地打起来了,这才不得不和阿紫一起离开。 但当两人在离开聚贤庄一段远距离停下来后,乔峰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怒意质问道。这怒意并非全然是冲着阿紫去的,更多是因为之前在聚贤庄里被那些反目成仇的昔日好友激起的一腔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蒙受诸多冤屈的郁愤。 “因为我不想大哥后悔。” 阿紫也很清楚,因此她没有被吓到,而是更加放柔了声音如此轻轻回答道,“尽管离开星宿派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个好人,但我知道其实大多数人的性命我并不会在乎,可大哥是和我不一样的人,你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刚才你只是一时激愤,可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不那么做不是大哥你死在他们手上,就是他们的性命结果在你的手上,虽然大哥说和他们喝了断交酒,” 阿紫顿了一下,仰头看着乔峰的眼神充满了仿佛能将他看透的理解和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5 为动人的怜惜,“但我知道以大哥这么重情重义的性子,你一定会为此后悔甚至痛苦的。” 乔峰原本因酒意和激愤发热的头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着阿紫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高大魁梧的身躯一瞬间好像突然非常疲惫地松懈下来压低,他倚靠般伏在了她的肩上。 良久他喟然长叹一声,“好阿紫,幸好有你。”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乔峰在武林中的名声几乎已经尽毁,但他自己知道他并没做过那等弑父弑母弑师的奸恶之事,所谓清者自清,等他查出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幕后害他自然真相大白。 可是,倘若他今日真在聚贤庄大开杀戒,他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阿紫从他怀里退出来,微笑看着他,“大哥想明白就好,那接下来大哥想做什么?” 乔峰抬目望向了关外的方向,两腮的肉这一瞬间有些轻微绷紧,他转头看向阿紫握起了她的手虎目里是不自知地希冀的神情,“我要去关外查清我的身世,阿紫你还要陪我去吗?” 他情知自己当下的境况实在不宜再喝阿紫一起拖累她,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姑娘本就已经得罪了西域是星宿派,如今逃到中原又要因为他得罪中原武林的门派。 如此岂不是连累地她也和他一样再无容身之处? 可是,可是从杏子林之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就一直陪伴着他,陪他喝酒解闷,跟他说笑话儿逗趣,全心全意地牵挂他安危,为了他恶作剧解气,陪着他不惧生死地犯险…… 这样贴心,这样可人的小阿紫,叫他怎么能狠心放她离开呢? 有时乔峰想就这样查不出真相其实也无所谓,天地之大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也无所谓,往后只要阿紫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们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就他们两个人,过一辈子……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阿紫,若是你想去找二弟……” 乔峰还是打算把利弊都一一和阿紫说清楚,但还没说完看出他想说什么的阿紫就率先很干脆地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陪大哥一起,我还没见过关外的风景呢。” 有谁能在他这样铁汉柔情的目光下忍心拒绝呢,更何况阿紫本就没打算拒绝,而得到她肯定回答的乔峰愣了愣也立刻开怀笑了起来。 两人当即就不耽误时间往镇上去,打算在那儿买好马匹和干粮就赶往关外,只是在路上时阿紫情不自禁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在刚才大哥看着她,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意乱,直到现在隔着买面纱她还能触碰到脸上有些灼热的温度,她不是真正懵懂的小姑娘,但那怎么可能呢…… 而各怀心事的两人也没始终没有注意到,在暗处的确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往西北关外去的一路上是极快活的。 阿紫逃出来时身上本就带了很多银钱,再加上她身上的那些一串串金铃铛和宝石首饰,她是并不缺钱的。 不过无需她典当首饰,一路上有时乔峰会到官府的府库里盗银,然后他们每到一处客栈就点上各种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有时兴致一起,阿紫便陪他来个千杯不醉。 只是到了雁门关后,情况便急转直下了,没想到那据说刻了乔峰生父临终绝笔的石壁上的字已提前被人凿去了。 而后来他们又转道去问当年据说参与了此事的丐帮徐长老、谭公谭婆和赵钱孙、铁面单家、天台山的智光大师。 这些人竟都一一赶在他们去找的前后死了。 不过好在在雁门关遇见的契丹人胸口的狼头图腾让乔峰确认了自己契丹人的身份,而智光大师临死前也把石壁上的拓文交给了乔峰。 还告知了他真正的身世和姓名。 原来他不叫乔峰,他是萧峰,他的亲生父亲萧远山曾是辽国的总教头,一生致力于宋辽和平,最终却死于宋人之手。 尽管智光大师声称那时有个妄人在带头大哥面前挑拨,谎称当年有契丹人为了夺取少林寺的经书秘籍入中原。 带头大哥这才会聚集武林好汉前去埋伏,这些年来他也始终被愧疚折磨,但智光大师却宁愿服毒自尽也始终不肯说出带头大哥名字。 如此,乔峰和阿紫只能去找最后一个可能知情的马夫人了。 丐帮的总舵是在河南洛阳,作为前任丐帮副帮主的马大元家就住在离洛阳不远的信阳乡下,徐长老的家则是在同样不远的卫辉。 如今,他们再从天台山往信阳去算是再重走一遍了。 在知道了自己真正身世后乔峰,不,已经是萧峰了,他非但没有放下执念反而越发执着地想要知道带头大哥的名字为父母报仇。 只是没想到这次去找马夫人竟会撞见一桩丑事。 当藏在檐角偷听到丈夫死后本该独身孀居在家的马夫人竟在私会情人时,萧峰和阿紫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面面相觑,尴尬又窘迫。 更新~我要加快节奏收尾了~ 第79章 分道扬镳30 谁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变得如此离奇。 那日在杏子林里见马夫人冷若冰霜地要为夫讨个公道,俨然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没想到丈夫尸骨未寒就开始私会情人。 若只是如此那也只是说明她私德有亏,顶多就是她情人的身份实在令人有些震惊了,竟是大理段氏的镇南王段正淳! 也就是……段誉的父亲。 阿紫是知道段誉的出身的,因此当听到段正淳的名字后面纱上的凝眸一下就瞪圆了。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马夫人和段正淳原本还浓情蜜意地你侬我侬,突然段正淳就被放倒了,紧接着妩媚多情的马夫人变成了要把情郎身上的肉一口口生生咬下来的蛇蝎美人。 到此为止还只是他们两的爱恨纠葛,然而没曾想段正淳在话中竟引出了马大元竟是被马夫人所害的秘闻,更惊人的是紧接着熟稔地进入马夫人室内的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 之后三人的谈话里终于把一切真相大白了。 原来马大元既不是被慕容复的斗转星移所害,更不是武林中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萧峰所害,害了他的正是枕边人马夫人和他的好兄弟白世镜这一对奸夫淫妇! 而杏子林的一切也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对萧峰的栽赃和诬陷,包括被请来做力证萧峰是契丹胡人的徐长老也是他们的同谋! 好在这天晚上因为听闻了萧峰出现在信阳的消息,丐帮出于担心他会对马夫人灭口因此特意聚拢人手赶来保护,然后就被萧峰点了穴定在屋檐下一起见证了真相。 在萧峰解开穴道后,他们自然是清理门户。 彼时萧峰和阿紫仍然藏身在附近,他们前后将丐帮那么些人都一一电商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6 又解开,却全然没被人察觉到踪迹,因此也将马夫人和白世镜交代的前因后果都一一听了个清楚。 然而丐帮情知冤枉了萧峰为了丐帮的声誉却要将真相隐瞒,阿紫对此毫不意外这些人的嘴脸,然而萧峰原本因得知了真相消了不少的怨气又回了胸中。 再后来,他们在马夫人意图逃跑时将她掳走,倒不是出于她的诬陷想要泄愤杀之后快,而是如今看过那封密信的马夫人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身份的人。 第二日天光大亮。 丐帮的人在附近找不到马夫人以为她逃出去了,因此都已离开此地,而休息了一晚的萧峰和阿紫这时候才把被点了穴藏在草垛里的马夫人带出来审问。 然而马夫人却极难缠,不仅不肯说出信上的署名,甚至对萧峰破口大骂,言辞极尽恶毒粗鄙,肮脏龌龊,连自幼与群丐厮混的萧峰和生长在恶人窝里的阿紫听了都匪夷所思。 马夫人却一副痛快极了的模样。 原来她竟将自己如今所遭遇的一切都怪罪到了萧峰的身上,而原因只是在两年前的洛阳城的百花会上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萧峰却对她视而不见。 仅仅因为这样一个理由,马夫人便深恨萧峰到不惜以身色诱数人,甚至谋杀亲夫设下这样一场惊人的阴谋只为让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萧峰闻听此言既觉荒谬又觉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就不爱和女人玩,年长后一心在丐帮更没功夫看女人了,又不是单单只不看你一人。” 他这话却引来康敏的冷笑,她陡然将目光射向正站在门口望风的阿紫厉声质问,“那她呢?!你萧峰口口声声不近女色为什么将这小贱人带在身边数月?!” “江湖上早就传遍了,这是星宿派的小妖女,你萧峰不是自诩顶天立地,满口侠义的大英雄吗?为什么偏偏愿意和这样的小妖女狼狈为……”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萧峰一巴掌打在脸上打断了。 “你骂我也就罢了,阿紫与你从无交集总算并未有得罪之处,何不嘴上积德?” 康敏被打偏了头,然而等她抬头看见萧峰下意识看向那正斜倚靠在门边没有回头的紫衣少女似乎全然没有察觉的纤丽背影时深沉虎目后,却是神色一僵变得难看起来。 “你竟真的喜欢她?你竟真的对她动了情?!” 即便是之前被丐帮众人撞破自己的阴谋,又被萧峰掳来逼问,康敏的情绪都没有如此刻波动地那般激烈,她近乎是神色疯狂般面目狰狞,“你怎么能喜欢她?!她难道还能比我更美吗?整日里戴着面纱不肯露脸的丑八怪……” 康敏并不知阿紫真容如何,这不过是她的诋毁,但不曾想倒恰好说中了真相,萧峰原本因被骤然揭露心事而神情不自然的脸上闻言立时不悦地拧紧了眉峰。 但没等他开口,阿紫终于走了过来。 她以往总是崇拜地注视着他的目光此时似乎有些刻意地丝毫不曾从他身上掠过,而是格外专注地看着康敏,面纱上的双眸里是森冷的寒意,以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再敢浑说一句我就让你体会一番万蛊噬心的折磨” 哪怕现在阿紫已下定决心再不杀人,但作为曾经名震西域的紫衣蛊女,当阿紫摆出这样一副杀意凛然的模样看起来也绝不虚张声势,康敏眼里本能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涌上的是极度的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这丑八怪!你这小贱人……” 她嘴里没干没净地像之前咒骂萧峰一样咒骂阿紫,阿紫倒不在意,但她也绝不想这女人如此嚣张,当下就也一个耳光扇到了康敏另一边脸上,这下她两边脸上的掌印都对称了。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康敏不惧反笑,用得意的语气哈哈大笑道,“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是不是?你一定是嫉妒我长的美是吗?有本事把你那遮羞布摘下来啊?” 她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用她一无所有的贫瘠人生里最为得意也是拥有唯一资本的美貌一如往常般去赢取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去证明她不是输家。 并且,就像她说的一样,她的确有着惊人的美貌,哪怕是经历了这般变故头上还狼狈地残留着草垛里的稻草,脸上微微红肿的掌印看起来仍有一种凌虐般的美。 然而出乎康敏意料的是她既没有等到阿紫摘下面纱也没有等到她恼羞成怒,她对上那个神秘的异域少女面纱上精致瑰丽的眉眼在她黑曜石般流光通透的凝眸里甚至没看到任何嫌恶,反而有一丝怜悯。 她就这样看着康敏,平静地道:“你真可怜,你真不幸。” 阿紫的话说的意味不明,她也没有长篇大论解释一番的意思,说完她就转身朝门外走去,“大哥,你来审她吧,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萧峰自然没有意见地应下,反倒是康敏在阿紫的话说完后就陷入久久的失语,见她要离开又突然仿佛癫狂般挣扎着朝着她又哭又笑地大喊大叫, “为什么说我可怜?为什么要说我不幸?我天生这样的绝世美貌明明是老天爷给我的幸运!你这丑八怪又懂什么?你凭什么可怜我?!凭什么?!……” 阿紫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出去。 目前康敏已经是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名字的人了。 萧峰没有杀之前参与雁门关一事的那些人,自然也并不打算杀她,哪怕如今江湖上都传闻那些人是他所害,哪怕康敏是背后陷害他的罪魁祸首,萧峰就算对她下手不会有任何心软之处。 但她如今既已落到这步田地,萧峰只需审问完后再把她扔回丐帮处置便是,又何必脏了他自己的手。 然而意外出现了。 面对萧峰的审问康敏表现地极为难缠,她本就极为痛恨萧峰,执念于要将他从云端打落谷底,从此不仅没法在中原立足,连性命都难保,然而没想到即使是到了这种田地,这个男人身边竟还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陪伴。 因此康敏越发不想叫他在这最后一件遗憾上圆满。 萧峰打她以性命威胁她,她虽然惧怕便胡说一气,段正淳、丐帮的其他几位长老,只要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她就都说上一遍,显而易见是无法从她嘴里得到实话了。 萧峰气得夺门而出,留下康敏一个人在屋子里。 也就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屋内的康敏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等萧峰急忙冲进来的时候就见之前还嚣张跋扈极了的女人已经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死的无声无息了。 “大哥。” 这时候阿紫对面的窗边翻进了屋子里来,面纱上的黛眉紧锁,“那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巾,我没看到他的脸,只是……” 她犹豫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7 看了一眼萧峰,看着他虎目里不自觉地急切,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还是说了下去,“我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你,背影和你也极为相似。” “什么?!” 闻言萧峰果然也极为震惊,可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和师父玄苦大师见面时他有些奇怪的神情和话语又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像我,难道是有人故意易容成我栽赃陷害……” 由于亲眼见过阿朱精妙的易容术,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这方面,包括阿紫自己也是如此。 原来早在从少林时他们就隐约怀疑那幕后的凶手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所以才能总是恰到好处地赶在他们之前一步杀人灭口,虽然临时发现是马夫人主导的阴谋。 但以她的武功,哪怕是她身边能认识的人,也绝没有能力能杀死玄苦大师这样的宗师,因此他们猜测除了马夫人,应该还有一个幕后之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在其中浑水摸鱼。 若马夫人和那个人是一伙,她必然知道什么,若不是,那个人定也会像对其他人那般杀人灭口,因此为了抓住这个人,萧峰和阿紫便将马夫人当做了这个诱饵。 甚至担心被人监听,这一切他们都从未用言语沟通过,全凭彼此间的默契。 萧峰早已料到那人的武功定不在他之下,因此虽然不甘于没能将那人抓到但也不算出乎意料,但没想到作为后手的阿紫却带来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解开了一些疑惑,但同时又带来了更大的谜团。 不过不管怎么说,起码终于能够确定,他们的猜测不是捕风捉影,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幕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呢,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名字的人已经死了,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易容,但这江湖上会这门技艺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能算少,而往往会易容的人也最善于隐藏身份。 如此几乎等同于大海捞针般,希望渺茫了。 夜已深,弦月高挂。 因为信阳最近丐帮之人太多,在把康敏埋了之后萧峰和阿紫索性就在她家里住了下来,阿紫不会做饭,不过在附近买几只鸡在火上烤还是很熟练的。 萧峰也动手做了两只叫花鸡,再把从厨房里拿的牛肉干煮熟了切片,又从地窖里找到了好几坛子估计是马大元从前囤的酒,这下便有酒有肉算得上是丰盛地一顿了。 但今晚萧峰和阿紫两个人却都格外沉默,一点没有前段时间的热闹。 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再吃菜,只是默默地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酒,不会醉和真正千杯不醉的人这样喝下去的后果就是不管喝再多都还神思清明,满腹心事半点没有消减。 萧峰从对幕后之人身份的思索里回过神,就注意到阿紫反常的沉默,但也不能说现在才发觉,事实上应该是今日和康敏在一起时阿紫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 “康敏今日的话可是让你觉得困扰了,我……” 静默的房间里,一灯如豆,萧峰的声音让阿紫立刻回过了神,然后没等他再说下去就有些慌忙地打断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不再让萧峰继续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话题,她最终还是低低道,“大哥,我今日……只是在那位马夫人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萧峰一愣,“怎么会?你和她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其实要他来说,康敏与阿紫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她们的出身境况并没有谁比谁更优渥,甚至要说起来康敏还有父母抚养照料,阿紫却是深陷在星宿派那样的魔窟。 然而最后康敏却是成了心狠手辣,淫荡不堪的蛇蝎女人,阿紫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丝善念,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气概,况且……她还是那样一个痴情的女子。 那天晚上在许家集的客栈里阿紫对二弟那样真挚又热烈地告白,他听到了,一生一世,多么美好的愿景,可是此时萧峰一想起心口便泛起比那时更加密密麻麻的钝痛。 “不。” 阿紫摇摇头,她并不知萧峰联想了这许多,只是有些苦涩地开口道,“大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同她是很像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为蛊女了,也记不清自己在那之前的样貌了。” “但大哥你应该能发现即便我没有毁容,和姊姊也并不相像。” 的确,阿朱是鹅蛋脸,相貌纯美灵气,即便满脸的精灵顽皮也透着江南女子的清丽,但阿紫不同,她浑身上下都有种妖异的诡魅之感,若她愿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可蛊惑人心。 “所以,我大概就是因为蛊才得了那稀世美貌。” 这样的话若换做别人来说难免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尤其是现在阿紫已经摘下了面纱顶着那一脸可怖的瘢痕,但即便如此只看她一双狭长眼尾浸染着酒晕醉红,盈盈浅笑便勾魂摄魄的妩媚桃花眼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把人丢到各种剧毒的蛇虫鼠蚁的窝里,活下去,这就是养蛊的方法。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苦,暗无天日,我怕地不得了,却不敢哭,在那样的地方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厉害的模样。” “但如果我愿意,是可以过得更好的。我知道那些男人们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我愿意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我,只要我愿意……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好是坏,从小到大没人教我,可是每每看到那些男人见我时眼里的垂涎只觉反胃,我便想他们必定是都盼着我自轻自贱,盼着我水性杨花。” “那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意,只要是他们喜欢的那就一定不是好的!” 就算是说起这些过去的苦难,阿紫的态度始终还是很平静的,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甚至这时候还露出个有些狡黠神气的笑,让人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又是敬佩。 “可是啊……” 阿紫一手支着脸,眼底流露出些微惆怅,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比比划划地掐出一条很小的缝,“我也是差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可能就不是今天大哥你见到的阿紫了。” 在极度黑暗的环境里,善恶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阿紫也会忍不住想如果马夫人没有那样惹人觊觎的美貌,没有遇到段正淳被他辜负激起恶的一面,今日的她会不会也只是个江湖里常见的精明强干、有些爱慕虚荣小毛病的普通女人呢。 美貌啊,之于女子,好像既是幸运又是不幸。 “但你确实选对了。” 萧峰放下了酒碗,神情郑重地看着阿紫,虎目里是独属于对她一人的怜惜和爱意说道,“所以我终究见到了我面前这个世上最好最美的小阿紫,而以后她一定会一直这样好这样美。”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8 紫道,“我萧峰今日愿对这天地神明,日月星辰立誓,只要我萧峰活着一日,便以性命相护阿紫一日,绝不让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若有违此誓便叫我天诛地灭,人神共戮。” 此时萧峰背对着漆黑夜空里高挂地一轮弦月的高大宽厚的身影和他落地有声的一字一句都给了阿紫极大的震撼和感动,而这样的时刻她一生一共只有两次。 一次是段誉,一次是现在。 回忆起过去阿紫没哭,可现在她眼前却突然就被一片水雾模糊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如断了线般无法抑制地从她眸里掉落,她想笑又想哭, “大哥,你胡说什么啊,这样的誓怎么好乱说的……” 她想叫萧峰把誓言撤回,只因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绝不是那种空口说大话言而无信的人,他并不会轻易发誓保证什么,而只要他说了便是真的付出性命他也一定会做到。 可这样沉重的誓言她又怎么担得了?她怎么有资格呢…… 萧峰走到了阿紫面前,半蹲下来,他身材本就高大,这样也才将将和坐着的阿紫平视,他就着这样微微仰视的姿势伸出粗粝厚重的大手抚向阿紫凹凸不平的脸,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 他温厚而认真地看着阿紫道,“不,我不是随便说的,我是发自真心想要保护你一生一世。阿紫,其实这一路我已经想了许久,我不想再找下去了。” “这个江湖已经因为我搅的天翻地覆,再接着找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在中原已经没了容身之处,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塞外去,看看我父母的家乡。” “咱们隐居在草原上放马放羊一辈子,再不管任何江湖事,就我们两个。” 阿紫边听他说着下意识在脸侧的大手上依恋地蹭了蹭,其实追查线索这几个月来不说萧峰觉得累了,阿紫也觉得累了,身体上的奔波劳累还是其次,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是日复一日深沉的忧虑。 就像萧峰说的,他们已经把这个中原武林得罪透了,虽然那些人并不是他们杀的,但在别人眼里这些血债却的确是算在他们头上的,再继续按着那一点微末的线索只能一个个找会易容的人。 然后估计又是一个个人赶在他们之前被灭口,又栽赃给他们,到时候幕后之人没找到,中原武林也终究会忍无可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阿紫天不怕地不怕,她努力活着但其实也不怕死,她知道萧峰也是不怕的,但她不想要他落入那样绝望的境地,报仇固然重要,阿紫却更想要他能好好活着。 萧峰描绘地隐居生活她也并不是不心动…… 即便她不是懵懂无知的人,知道那句“一辈子”“就我们两个”代表了什么涵义,她依然无法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无动于衷。 可就在阿紫忍不住开口答应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张少年赤诚的笑脸,好像在拷问着她,内心的负疚感和煎熬于是使她最后说出的话就变了一番模样,“不,大哥,我不能和你一起。” 她扭头看向另一侧,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我该离开了。” 萧峰放在她脸侧的手掌僵了一瞬,然后缓缓放了下来,他并没有被拒绝地恼羞成怒,甚至没有太多黯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仍然想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尽力争取一番。 但不管结果如何,他对她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就像她曾哭着问阿朱说的那样,难道爱一个人是要看对方爱不爱自己吗? 萧峰仍然是那样温厚的语气缓缓问她,“你要去找他了吗?” 阿紫低下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更新~下一章拉时间线~ 第80章 久别重逢31 那天晚上萧峰问阿紫是否要去寻找段誉时,她没有否认,只是第二日天不亮就默默离开了信阳那座院子。 即便她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人和她一样一夜未睡,对她离开时的动静一清二楚,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 但阿紫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从来不得上天厚爱拥有的东西少的可怜的她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明白不能既要又要的道理。 她的心太小了,已经住进去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再让第二个人挤进去呢,她知道她该离开了,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可是……为何心会如此痛呢。 阿紫骑在马上,垂着头失魂落魄地将手按在左胸口上,面纱上露出的一双凝眸眼圈微红,里面盛满了迷茫和脆弱。 她没有手执缰绳,就这样由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 因为她也不知道之后该去哪儿。 阿紫其实没打算去找段誉,和萧峰在一起欢欣畅饮的时候没考虑,和他一起东奔西波去寻找线索的时候也没考虑。 她当然还是爱着那个少年的,可他未必想着她,因此与其她去到他身边看着他日日心心念念着那位王姑娘,他不好受,她更是备受煎熬。 倒不如远着点,省得自讨苦吃。 但有时候未来的发展就是如此不可预测,和萧峰分别不久的阿紫就遇上了从前的老熟人,星宿派的前同门们。 事实上早在之前阿紫就察觉到过他们出现的动静了,只是她和萧峰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丐帮的搜查本就是隐藏身份,加上她有刻意避开他们,因此才一直没遇上。 而现下她一个人上路没心思注意太多,这便狭路相逢了。 “大师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出现在阿紫面前的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面目颇为英俊,只是脸色青中泛黄,看似温柔地眉眼间暗含着狠辣无情。 阿紫被他拦住去路,丝毫不慌,同样笑吟吟道,“怎么?摘星子你在我走后还没成为新的大师兄吗?” 她眉眼弯弯,面纱下的樱唇轻启,吐露出的笑语却是冰冷毫不留情,“那未免也太废物了。” 摘星子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年长阿紫许多的他原本好不容易才压下其他人成为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但当年却输给了阿紫的蛊毒被她拉了下来,以致于现在要对着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喊大师姐。 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深恨的耻辱。 阿紫故意戳他伤口的话让摘星子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但他深知面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小姑娘到底有多狡猾。 绝对不能被她挑动地心绪不稳,一定要用出十二分的冷静和谨慎才能对付她那全身上下几乎无孔不入的蛊毒。 “大师姐这就是在说笑了。” 摘星子硬挤出一个微笑,“自从你离开,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日夜思念你,只要你一天不回去,谁敢取而代之呢。” 这话说的阿紫倒是像什么被宠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9 了所以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但实际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失去她或许确实让丁春秋心疼不已,但这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地宠爱,若是在阿紫毁容前或许还有几分吧。 但自从两年前她用尽手段把一张绝世姿容毁地面目全非,以致于连丁春秋的医术都治不好之后。 她在他眼里的价值就仅仅只是一个储藏宝物的容器了,现在要她回去也仅仅只是舍不得她身体里养着的宝物。 从小到大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稀有的毒物奇珍,才养出来的一个蛊女,丁春秋怎么可能做对他没有好处的事。 而不必想也知道,现下丁春秋是要求把她活捉回去,但等之后取出了她身体里他要的宝物后,别说继续当大师姐了,连命都保不住了。 “大师姐的一身功夫我不敢轻看,这不,师父就让我们几个师兄弟们一起来请师姐回去了。” 摘星子话音刚落,陆陆续续有人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尽管阿紫早已察觉,她一眼扫过去。 摩云子,追风子,出尘子,天狼子……不过才离开半年多的时间从前的熟人里已经有一部分被新人替换掉了。 个个目光紧盯着她,如临大敌。 但事实上阿紫现下看似闲适的表象下也并不轻松,若换作从前能力压他们所有人成为大师姐的她自然不会惧。 但现在不想再开杀戒的话,就很有些压力了。 星宿派的门人都擅长毒,恰巧作为蛊女的阿紫最不怕的就是毒,因此要对付她,摘星子们只能靠内力和武功。 但这方面阿紫虽然不敌,可她修炼到能和段誉、萧峰一较高下的轻功让她在躲避上也无人能及。 因此最后不知缠斗了多久,但终究还是叫阿紫在不动用体内蛊毒的情况下负了一些伤把星宿派的人都甩脱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去一趟大理了。 而此时的阿紫也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去会给她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此为节点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一年多后,大理境内。 一行骑着马的人正穿行在林间的道路上,为首的是个雪白俊秀的少年公子,可是眉宇间的神情却带着愁意。 “唉……” 段誉又不知不觉叹息了一声,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或者说从两年前被带回家来之后不知叹的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阿紫现在如何了。” 两年前在杏子林里遇上西夏一品堂埋伏,他下意识带着王语嫣逃走后,很快又因为担心阿紫赶了回去, 但那时阿紫已经离开了。 事后段誉与王语嫣他们分别,去寻找阿紫却无果,又因为刚好遇上大理段氏来找他的人,怕家中父母担心便先归家了。 这两年里他也出来过一次,江湖上却已经没了阿紫的消息,想到追杀阿紫的星宿派,段誉不由得担心不已。 一旁护卫着他的朱丹臣、褚万里、傅思归和古笃诚四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心更细的朱丹臣开口劝导道, “公子,既然阿紫姑娘是从星宿派叛逃出来的,若是星宿派真捉住她了定会昭告江湖以显示门派威风,震慑一番。” “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段誉听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可要他真的放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放心下来的,于是过了不久叹息起来。 嘴里念念着阿紫如何如何…… “咚” 突然头顶上掉下来什么东西正巧要砸在段誉头上,不过习武之人眼明手快,自然能赶在这之前察觉然后接住。 朱丹臣四人听见风声以为是暗器,本还有些警惕,等看到段誉手上拿着的松果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是哪儿来的顽皮的松鼠吧……” 大理境内的山林多,头顶上参天大树的重重绿影几乎遮天蔽日,也少不了栖息在其中的各种小动物们。 然而险些被砸的段誉转头看了看没见到附近有松鼠出没的影子后,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松果却突然抬头大喊道, “阿紫!阿紫!是你吗?是你在附近吗……” 广阔的林间回荡着少年清朗又有些迫切地声音,但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朱丹臣四人左右看看也什么都没发现。 但段誉经常做些出人意表的痴事,四人便以为他是过度思念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阿紫姑娘,以致于有些魔怔了。 事实上段誉都觉得或许是自己魔怔了。 他当然也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动静,只是……只是或许是那一瞬间内心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想到了两年前。 也是在大理境内这样繁茂的山林里,神出鬼没的阿紫在附近找了什么吃的后总是这样突然扔给他。 段誉便有了阿紫或许就在附近,这枚松果就是她扔给他的感觉,而他是这样想的便也丝毫不顾旁人眼光地立刻就这样大喊着去求证了。 但如今没有回应,或许真是他想错了吧…… 比起猜错的丢脸,段誉倒是失望更多一点,整个人比起之前的忧心忡忡更加垂头丧气了。 只是临到驾马离开前,他到底还是有些犹疑,于是不甘心地又再向四周喊了一遍, “阿紫!如果你在的话就出来见见我好吗?你轻功太好躲起来我就找不见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声音回荡开来,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回应,朱丹臣四人也见怪不怪地由他做这傻事,但总不可能一直在这等着。 劝了几声终究还是打算扬鞭离开,但就在这时又一枚松果冲段誉砸了下来,他立刻接住原本忧愁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喜的光彩。 仰头四处环绕,“阿紫!是你对不对!你就在这里!好阿紫!快出来见见我吧!我好想好想你!” “你这傻子,原来也会想我吗?”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没有回应了,少女清柔润泽如珠玉落盘的嗓音笑吟吟地在头顶突然响起。 段誉第一时间往传来的地方望过去,其他人也是如此,就见头顶上浓密的树影绿意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纤丽的紫影。 紫衣紫裙,面覆同色的轻纱,额间是一颗如海洋般璀璨洋溢的蓝宝石,手腕脚腕衣裙上一串串金铃无声地摇晃。 少女从头纱下微微抬起浓密的眼睫,露出一双比极品黑曜石还要透亮的凝眸,映着额间蓝宝石仿佛流动着粼粼波光。 此时正含着若有若无地笑意,似喜似嗔,狭长上挑的眼尾红晕仿佛春日桃花,纵使非刻意也天然一段妖异魅惑。 这是一个好比山鬼精怪般邪气的女子。 但同时她身上那种野性难驯,又像怒放的荆棘之花般肆无忌惮地绽放得淋漓尽致的美,又是那么地摄魂夺魄。 没见过阿紫的其余人一时不免都为之心神俱摄,便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0 两年未见她的段誉也不由恍了恍神。 两年了,阿紫已经从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原本清甜的嗓音变地更好听了,人也更美了…… 只是……思及阿紫面纱下的真容,段誉立刻从那恍神中清醒了过来,不过他心中的喜悦依然半分没减。 他亮晶晶的眼瞳仰头看着树上高高坐着的阿紫,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洋溢着一脸热情赤诚的笑容, “阿紫阿紫!你是特意来大理找我的吗?” 显然他很期待她能给个肯定的答案,但恶劣的阿紫哪里肯让他如愿,她眉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道, “那可不是,只是路过碰巧罢了。” “你既然丢下我走了,我又何必厚着脸皮去找你,只怕到了镇南王府门前都要被人赶出去呢。” 段誉一直为两年前分开时的事而愧疚呢,眼下听她主动提起既觉心虚脸红又不由自主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阿紫这人不爱与人多纠缠,若是她真的就此厌了他反而只会懒得在意,如今会提起就说明她还在生气,生气就证明她还在乎他。 段誉也情知自己那时只带着王姑娘逃跑,丢下阿紫的行为实在过分,又无从辩解,便从马上下来站在树下并不解释什么只诚恳地与她道歉。 “阿紫,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我是个大混蛋,是个大傻瓜,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千万别不理我……”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圈都渐渐红了,眼看都要掉眼泪了,阿紫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段誉面前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明明是你欺负了我,却弄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要说怨怪,两年过去早就不怨了,至于剩下的那点气在看到少年愧疚地要掉眼泪的模样也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他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在她和王姑娘之间抛弃她选择了后者罢了,如果她要为此而怨恨他的话…… 那大哥是不是也应该恨她呢。 更新~ 第81章 逍遥御风32 在大理遇上段誉是个巧合。 倘若他现在是要归家去,阿紫大概是不会随他走的,但现下他既然是要离开大理,与她目的相同,那自然是同行了。 段誉这一趟出门其实是替他父亲去一趟丐帮赔礼,具体是什么内情因为涉及他父亲的颜面他并未对阿紫说清。 只道是一年多前因为某件事段正淳对丐帮失了礼数,但段誉包括段正淳本人都不知当时阿紫就在现场。 一听便知道了是康敏一事。 不过这事要说起来实在尴尬,段誉有意含糊,阿紫便也刻意装作不知并不多问,后来遇上丐帮的全冠清一行人也由着段誉前去交涉,只冷眼旁观着并不多言。 她当然还记得康敏口中曾道出过的全冠清也是参与她陷害萧峰的同谋之一,不过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丐帮逼问康敏和白世镜时并未问出全冠清的名字,因此现在他还能好好地继续做丐帮总舵主之一。 阿紫要杀他容易,但这样一来丐帮就要和她不死不休了,她倒是不在意这个,但她知道萧峰是在意丐帮的…… 看来……得想个办法揭穿全冠清。 在阿紫暗暗思量着对付全冠清的法子的时候,全冠清当然也认出了她这个萧峰结义金兰,后来又一路陪伴的义妹。 但不说现下她是和大理镇南王世子同行,就是她落了单他也要细细思量一番是不是要和她对上。 毕竟听闻她是出自星宿派的蛊女,一身蛊毒沾之即死,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全冠清自觉和她本没有深仇大恨。 实在没必要得罪这样一个麻烦人物。 因此见阿紫没有出声为难丐帮为萧峰出头的意思,全冠清也权当并不认识她,只与段誉互相寒暄一番。 丐帮大智分舵的帮众今晚本就在这山间聚会,当下他们一行人也受邀请在篝火旁的岩石上坐下,又有帮众献上酒。 段誉对全冠清这个内里藏奸的小人自也不喜欢,只为不失礼数,并不愿与他深交,因此喝了一会儿酒便起身告辞。 但不曾想离开之际,又有人前来拜访。 两个汉子应该是来找丐帮的,但见了段誉在此对视一眼又上前来躬身行礼也递上了一张大红请柬。 段誉接过一看,原来是聪辩先生苏星河下的帖子,邀请武林中擅棋的才俊于六月十五日到汝南擂鼓山天聋地哑谷一叙。 段誉自来喜好弈棋,对此自然极感兴趣,不过他在下决定前倒是特意先看向了百无聊赖地抱臂站在一旁的阿紫, “阿紫,咱们就去这儿看看好不好?” 这一路来或许是两年未见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或许是对阿紫的愧疚和补偿,段誉对她态度极是殷勤和讨好。 生怕他又惹恼了她,让她一气之下运起轻功离开再也让他找不到她,眼下也先征求她的意见。 若是阿紫不去,要就此和他分开的话,那他即便再可惜也只好放弃这场棋会了…… 好在阿紫难得看起来很感兴趣,她伸手把段誉手里的请柬抽过来,美眸流转盈盈目光在‘擂鼓山’三个字定了定。 微微一笑,“去,当然要去。” 即便段誉不去,这也本就是她打算要去的目的地,原本还在想要麻烦地寻找一番,没想到现在请柬就送上门了。 聪辩先生苏星河是中原武林的一位高手耆宿,又聋又哑,但据说武功甚高,外人有时也称他为聋哑老人。 他的棋会接到请柬的人莫不尊敬以待,等阿紫和段誉来到擂鼓山时,这里已来了不少人。 所谓的天聋地哑谷内种满了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林间有三间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是一座石桌。 聪辩先生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放着一盘珍珑棋局,不断有人落座在他对面想要破解棋局。 但每一个坐下的人很快又无可奈何地起身。 段誉的目光早已被那桌上的棋局给吸引住了,眼见又一个人落败起身,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坐下对弈。 但没想到有个人比他更快。 紫衣的少女在石桌对面款款落座,她却不急着下棋,事实上她也并不会下棋,因此她面纱上的一双凝眸只笑吟吟看着对面的聪辩先生道, “老先生摆下的珍珑棋局妙不可言,晚辈才疏学浅无法破局,但晚辈也有一盘先贤留下的棋局想要请教老先生。” 她一字一顿道,“那棋局名为,逍遥御风。” 江湖上都说聪辩先生又聋又哑,但据阿紫所知的却并非如此,果然,即便她此时戴着面纱无法读唇语。 但当阿紫说出那‘逍遥御风’四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1 后,苏星河沧桑的眼神陡然闪过精光,但他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起身伸手向阿紫示意了一下。 于是在场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聪辩先生领着这突然出现的紫衣少女独自往旁边的三间木屋走去。 “阿紫……” 段誉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愣了愣回过神赶忙叫了她一声,但阿紫只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叫他等一等。 如此,段誉纵然好奇也只能止步在原地等候了。 而在场其他虽也有看出有些不对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但看在聪辩先生的面上也不会失礼,更何况还有他的侍从守在外面呢。 而进入了那三间木屋里的苏星河和阿紫,一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在阿紫出示了一方令牌后也终于让她见到了她此行要见的人。 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 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个用黑绳缚住身体吊在半空中的老人,说是老人但他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 年纪虽已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阿紫想着自己得知的那些逍遥派几个弟子之间的爱恨纠葛,心中不由暗道难怪他能引得师姐和师妹都为他相争。 “就是你破了我的棋局?” 无崖子对破了棋局的是个女娃娃倒没有意见,况且见这女娃娃虽然蒙着脸但只看骨相和风姿便知绝对是个不会输于他几个师姐妹的绝代美人。 但没想到阿紫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晚辈只是受一位前辈的遗愿前来转交一些东西。” 说完她便从袖中又再次取出那枚之前出示给苏星河看的令牌,那是块银制的令牌,只有少女掌心大小,很是精致。 其上一面刻着:逍遥;一面刻着:沧海。 无崖子的目光落在那令牌上霎时就凝住了,眼神里是怀恋、惆怅以及无尽地悲惘与哀思。 “……原来,你是沧海师妹的传人。” 这倒是无崖子误会了,事实上阿紫并未真正见过这位逍遥派最小的弟子李沧海,也并未拜在她的门人下。 这一路上段誉并未再问过阿紫为何会在大理境内,但其实她当初把星宿派的人甩脱后回到了大理境内是来补充体内的蛊虫的。 身为蛊女虽然厉害,但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体质需要不断靠蛊虫来维持,以缓和它们蚕食她血肉的速度。 但就是再缓和,终有蚕食干净的一天。 因此,她注定难以长寿。 原本她体内是有一道保险装置的,就是凤凰蛊,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可提供生生不息的力量起死回生。 这蛊极难培育,百年难得一见。 丁春秋如此重视她,想要把她活捉回去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凤凰蛊。 只是…… 好在阿紫还准备了另一番后手,也就是她从星宿派里带出来的神木王鼎,她原本那时是想将这个曾带给她无数痛苦和恐惧的东西给不管不顾地毁掉。 毕竟逃出来后的她也没有多么想活着。 但或许是那时真诚地捧着她丢的毒蛇三日的段誉带给她的触动,让她觉得这世上也没有那么糟糕。 心念一动将神木王鼎埋在了大理的山谷之中。 当时阿紫想要试试看能不能用神木王鼎再制作出一枚凤凰蛊来,而不管是制作凤凰蛊还是目前补充她体内的蛊虫都需要大量的奇珍毒物。 因此她就在大理的山林里到处穿梭寻觅,但没料到偶然间倒是误入了一个名为不老长春谷的地方。 而在那里的一座山洞里属于一名为李沧海的前辈,阿紫经过了几道考核后接受了这位前辈的遗书和传承。 遗书上李沧海前辈写明了逍遥派的来历和她的身份,以及她当初因为同门师兄和师姐们的情爱纠葛烦不胜烦。 不想牵涉其中,于是早早就离开了师门缥缈峰,独自来到曾经她的师父,也就是逍遥派的创派祖师逍遥子提到过的不老长春谷隐居。 逍遥派里他们四个弟子各自可以选择修习一门秘籍,李沧海入门最晚,年纪最小,但她灵慧通透,兼之一心在武学上性子是弟子中最为洒脱的。 因此逍遥子便将集他毕生所学于大成的逍遥御风诀传授于了她,至于其他弟子在情爱上的糊涂实在叫他失望。 他懒得掺和,也不觉得他们有这个心性能修习这门秘籍,因此当初只提了一句并未将之留在门派里。 逍遥御风诀的确并非凡物,李沧海苦心修炼,到了最极致之处已可乘虚御风,甚至能引动雷劫羽化飞升。 然而超脱凡体化为仙胎又岂是易事? 生死之间方有大机缘,但李沧海已做好了为了更高的武学与天外之天的世界全力一搏的决心和准备。 因此在迎接雷劫之前便写下了遗书,并留下了逍遥御风诀这本秘籍和自己的毕生所学感悟。 事实上阿紫也不知这位前辈到底有没有成功,她在那里并未见到前辈的遗骨,只是根据她的遗愿将这些传承带给了逍遥派如今的掌门无崖子。 算是李沧海临终之前回报了师门。 关于无崖子被自己的弟子丁春秋联合师母偷袭暗算,不得不假死被大弟子苏星河藏在擂鼓山一事,作为局外人的李沧海其实一直都知道,不过她并不想参与其中。 而现下遵循她遗愿来到擂鼓山找无崖子的阿紫却没有想到,无崖子之所以让弟子苏星河摆出珍珑棋局就是为了在自己临死前找个传承掌门之位的人。 因此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接受了李沧海传承过程讲述给无崖子的阿紫刚将身上藏起来的秘籍拿出来却被阻止了。 不仅如此,在无崖子叹息着道了一句,“沧海师妹还是像从前那般纯粹,怪道师父说她有颗剔透的琉璃心,是我们都不如她……” 之后竟是要阿紫上前来把自己一身功力和逍遥派掌门人之位传给她! 更新~ 阿紫的金手指终于上线了!身在武侠世界怎么能不掉个悬崖找到世外高人留下绝世秘籍!其他人是老爷爷给的,我们阿紫就是老奶奶给的! 第82章 擂鼓山上33 等阿紫再次从木屋里走出来时,外面的情形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遍地都是横七竖八倒下的松树。 中间是燃烧地炽热的火柱,屋外诸人隔着火柱分站两列对峙着,比阿紫进去之前多出了许多人。 比如许久未见的王语嫣,以及她身边曾见过的包不同等人,还有一个为首的面目清俊,潇洒闲雅的青年公子。 段誉巴巴地看着她,而从来对他不屑一顾的王姑娘则一双水汪汪含情杏眸则满心满眼地望着那青年公子。 想必这就是那位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姑苏慕容复了。 阿紫只大略扫了一眼,并未多在意,因为此时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2 场的还有她的另外一个老熟人,她的师父,星宿老怪,丁春秋。 他身后是一串的星宿派门人,敲锣打鼓的,举着横幅的上书‘星宿老仙武功盖世,威震武林天下无敌’,各个嘴上还杂七杂八地摇旗呐喊着各种马屁。 这场面对于武林中人来说真是闻所未闻。 阿紫却司空见惯,只因丁春秋平生最大的癖好就是听人阿谀奉承,说的越肉麻,他就越开心,哪个弟子不拍他马屁就觉得不忠心。 因此星宿派的弟子们为了讨他欢心也是为了活命在拍马屁上那可真是使尽浑身解数。 就连阿紫,很难说她那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本事是天生的还是在这种环境里被培养出来的。 苏星河和丁春秋两人正催运掌力,让中间的火柱向对方而去,而此时火柱已经微微向苏星河倾斜。 显然是丁春秋占了上风。 星宿派的弟子们见状更加得意洋洋,声势浩大,甚至还有人拿出一篇准备好的骈四骊六的“恭颂星宿老仙扬威中原赞”。 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是江湖中闻所未闻,但偏偏随着阿谀奉承的声势愈大,丁春秋的内力竟也愈强。 中间的火柱越来越向苏星河偏移。 他的胡须和头发都隐隐焦黄蜷曲,天聋地哑谷里的数个哑仆毅然以身挡在了前面,纵使火舌烧身也不肯后腿一步。 这般无言的沉默却比对面星宿派的声势浩大,更叫一旁围观的武林众人感觉震撼,敬佩不已。 就连段誉和王语嫣都看了过去,俱是耸然动容。 段誉有意出手,但他对六脉神剑本就不甚熟练,时灵时不灵的,情急之下内力只在体内乱窜却不得其法。 慕容复在武林中有偌大声名,可与乔峰并称,段誉思及大哥的义薄云天不免向他求助,然而慕容复却只作推脱。 在场的段延庆、鸠摩智等人亦是作壁上观。 倒是从前被苏星河逐出师门的薛慕华等函谷八友几个弟子义无反顾地上前襄助师尊,但他们的内力实在不及丁春秋。 恰在此时一道诡秘缥缈的金铃声响起。 在场的人闻之顿时都双目迷离,脸上一阵恍惚之色,原本偏向苏星河这边的火柱却轰然转向向丁春秋倒去。 他道貌岸然的须发和一身衣袍顿时都被火引燃,迅速烧了起来,也是因此丁春秋最早从这魅音中醒过神。 当下运转内力的手掌也缩了回来,只顾着拍身上越烧越旺的火,而他这一放手原本就倾向他的火势更是一边倒。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摇旗呐喊的星宿派众人也被火星波及,原本用来歌功颂德的旗帜和横幅都成了最好的引燃物。 霎时间对面哭爹喊娘地个个跳脚,一片狼狈滑稽。 在场其他人也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地纷纷回了神,而这一回神就发现了这瞬间逆转的局势。 以及此刻正立于苏星河身侧的紫衣少女。 阿紫将掌心收回,她才刚接受了无崖子的七十年功力,用的还不能太熟练,但只这样比拼内力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阿紫!你出来了!” 段誉一脸惊喜地奔到阿紫身边,看了看自己使了半天劲没反应的手指既惭愧又庆幸道,“幸好有你出手帮忙!” 阿紫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我看你盯的目不转睛,还以为你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在意……” 她眼风扫过王语嫣,顾忌姑娘家清誉并未曾说出来,但这话尾的语音足够意味深长。 起码段誉就体会到了,顿时窘迫又心虚地不敢看她。 “师父!”“师父!” 对峙终于告一段落,内力耗尽的苏星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子摇摇欲坠,函谷八友和哑仆们顿时紧张地扶住他。 但被弟子们簇拥关怀的苏星河却是一直盯着阿紫,准确的说是她搭在身前的手上那纤白的指节上戴着的七宝指环。 相比于外人,他俨然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对面的丁春秋在扑灭不了身上的火,直接把着火的须发割断,衣裳脱到只剩一件里衣后终于可以镇定下来。 狼狈不堪的他恨恨看过来,显然也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枚意义重大的七宝指环,不禁讥讽一笑。 “阿紫啊阿紫,真是个上进又孝顺的好徒儿,刚叛出师门倒是转头拜到你师公门下了。” “师父真是过奖了~” 即便在刚见到丁春秋时身体下意识地一僵,但此时阿紫面上露出的眉眼间仍是轻快地吟吟笑意,像是从没和他这个师父生过龌龊般从容道, “毕竟有您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无情无耻、男盗女娼、内里藏奸的师父珠玉在前,我还没做到像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不死一样亲手弑师……” “那可真是远远不及,远远不及啊~” 一字一句吐露出的话却像浸满了她身体里的毒,当真是字字如刀,毫不掩饰她对他的杀意。 丁春秋听惯了好话,现下当着这么多武林豪杰的面,尤其是还有他向来看不起的苏星河,当真是气地脸都扭曲了。 咬牙切齿道,“果真是翅膀硬了。” 阿紫骂他是老东西,但实则丁春秋看起来神清目秀,气度雍容好似画中神仙,不过保养地再好也掩饰不了年龄。 丁春秋自知这点,因此素来最忌讳人说他“老”,阿紫这番话可谓是处处踩在了他的雷点上蹦跶。 两方终究免不了要再斗上一场。 丁春秋想要获得逍遥派所有的传承,再加上阿紫身体里培育了多年的宝物。 而阿紫本就是要杀他的,在接受了七宝指环和无崖子的七十年内力之后自然更是要完成他清理门派叛徒的遗愿。 此战在所难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紫没能在这一次取了丁春秋的性命,她修习李沧海留下的逍遥御风诀才一年有余,内力更是今日传功才能如此深厚。 到底是没有丁春秋这老不死人老成精。 不过丁春秋也在她这里占不到上风,最后只能含恨带着来时威风赫赫去时滚瓜尿流的星宿派弟子逃离。 阿紫看着他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终于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有了可以逃离过去噩梦的能力。 她转头向段誉看去,想向他分享自己此时快乐的心情,但只见到他已再次痴痴望向王姑娘的侧脸。 眼底的喜色顿时被黯然替代。 阿紫不想看他,刻意看向别处,却见那被王语嫣同样痴痴凝视的慕容复却正审视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打量什么。 阿紫却对他不感兴趣,若说从前听多了“北乔峰南慕容”齐名的名号对这位慕容公子还有几分爱屋及乌的好奇。 但今日一见之下就知对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远远及不上大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3 阿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已经分别一年多的萧峰,不知他现下在塞外过得好吗?是不是像从前说的那样在放马牧羊? 少女的眼神中也渐渐染上了忧郁的相思。 直到一声佛号让她回了神,“阿弥陀佛,多年不见,女檀越真是让贫僧刮目相看了,” 阿紫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鸠摩智那大和尚,她也笑了起来,一如从前那般轻佻顽皮。 “大师的风采倒是不减当年~还是那么……凶巴巴。” 她笑盈盈看着他,看似放松实则袖中的手严阵以待,说是没变,但她总感觉这大和尚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大师这次见面还是想要抓我和段誉吗?” 从鸠摩智向阿紫开口后,段誉就立即警觉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闻言更是靠近了阿紫几分,浑身透着警惕。 鸠摩智也看了段誉一眼,目光晦暗深沉。 段誉不自觉地背后一寒,这和尚从前虽然说对他喊打喊杀,但只是把他当做得到秘籍的工具,对他本人实则没什么杀意。 然而现下,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和敌意。 好在很快鸠摩智就又把目光定定地投向了阿紫,目光依然那般深沉不明,但又和对段誉的杀意和敌意不同。 “怎么会?” “女檀越本就智计百出,如今又习得了绝世武功,有你千方百计地庇护这小子,贫僧恐怕连他一根毫毛都伤不到……” 鸠摩智嘴角扯出一抹生冷的笑,看起来嘲讽十足,“只怕女檀越你一片痴心,倒为她人做了嫁衣。”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也不看阿紫和段誉两人的反应,似乎就是专门来打一声招呼顺便嘲讽一番。 而阿紫也顾不上他了,因为苏星河终于从恩师逝世的打击中回过神,向她走了过来,显然是另有一番交代。 更新~ 鸠摩智这里是已经练了小无相功,但他连的秘籍不全,开始有了点走火入魔的征兆,那么心魔欲念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第83章 不再回头34 待阿紫再次和苏星河从那三间木屋里出来时,慕容复和王语嫣等人已经离开,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段誉竟然没走。 而是依然留在外面等着她。 这让阿紫原本黯然的心情又情不自禁欢欣起来,原本她想着离开擂鼓山后还是自己独自一人去大理找琅嬛福地。 但现在看来既然这个傻小子也不是真的没有心,那么勉为其难再和他同行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只是啊……命运总是爱这样折腾人。 离开擂鼓山后阿紫和段誉就碰巧撞见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开的万仙大会,又在这里遇见了王语嫣一行人。 而自见到王语嫣,段誉的一双眼便又只痴痴然落在了她花容月貌的脸上,一心一意背着她救她出险境。 “王姑娘,只要你叫我去冒险,万死不辞!” “要投降还不容易?为了王姑娘,你要我投降一千次、一万次也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阿紫冷眼瞧着只觉当下场景实与两年前在杏子林里别无二致,有时她当真觉得段誉这傻小子莫不是故意的? 总是对她热一会儿又冷一会儿,叫她的心绪为他一起一伏,一时欢喜又一时黯然,明知不该又心存一丝侥幸,可她当真觉得有些倦了…… 阿紫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待在段誉身边了。 她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她也希望他能幸福,可要她亲眼看着他为了别的女子如痴如狂,对她又何其残忍。 她的一颗心也是会痛的。 哪怕再爱他,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因此在夜色里混乱的人群里,阿紫微微红着眼眶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牢牢护在王姑娘身边的少年,悄无声息地飞身离开了。 临走之际,她还带走了被抓来的那个据说与灵鹫宫有关的小姑娘。 一来不管灵鹫宫和那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谁对谁错,但若拿一几岁大的女童开刀总是叫她看不顺眼。 二来,虽然无崖子是嘱咐她去大理琅嬛福地找隐居在那耳的师妹兼妻子李秋水指点逍遥派的武功。 但据李沧海前辈留下的遗书里,天山缥缈峰上的灵鹫宫的主人巫行云正是他们的大师姐。 如今既遇见了,刚好也打探一二。 只是阿紫倒真没想到,那个被她救下带走,看起来不到十岁大的女童原来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巫行云。 李秋水也早已不在大理的琅嬛福地了,而是跑去西夏当了王妃,她和巫行云两人互相暗算,斗地你死我活。 阿紫就这样无意间掺和到了她们之间。 巫行云和李秋水都不是什么好性子,但好在她有七宝指环在身,被他们误以为是无崖子的传人。 又因为阿紫面容已毁,即便是善妒的李秋水也很难因为她这个女徒生出什么妒意。 总之,经历了一场好不混乱的逃亡躲藏,从天山到西夏,这斗了一辈子的师姐妹二人最后两败俱伤。 在临死之际看到那副被无崖子交给阿紫的画后,两个人握手言和,凄然含笑而终。 再后来,有童姥的临终嘱托,和灵鹫宫众女的支持,阿紫解决了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的叛乱成了新的灵鹫宫宫主。 在天山灵鹫宫,她也再次见到了段誉,只是这次当他离开时,阿紫已不再想要跟着他离开了。 分别那日,阿紫送段誉到天山脚下。 “阿紫……” 段誉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你,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不和我回去吗?” 若是以往对阿紫问出这样的话,他定然是满怀信心的,因为他知道阿紫总是愿意迁就他的。 有时看着王姑娘全心全意牵挂着慕容公子,段誉心下黯然之际也不由会想这世上会不会有人也像王姑娘这样为自己牵肠挂肚呢? 而每每这时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阿紫的那双似笑非笑,似欢喜又似忧郁,似深情又似无情的凝眸。 他心里明白,看似喜怒无常,狠辣无情的阿紫其实心肠最软,最重情义,也为他着想最多,付出最多。 只是段誉逃避般不愿去深想。 而从上次万仙大会上阿紫不告而别,现下再次相逢,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两人间一些微妙的变化。 所以,他不确定了。 段誉忐忑地等着阿紫的回答,果然就见她闻言低低一笑,“回?我本就无家可归,又能回哪里去呢?” “不是这样的!” 段誉用力摇头,神情有些激动道,“我要回大理去,你当然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为了不让阿紫确切地说出拒绝的话,段誉慌里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4 张地寻找各种理由,“而且说好了我要带你去看家里的十八学士,我还要带你再去一次江南……” 阿紫听着他口中曾经他们在沦为鸠摩智的阶下囚时苦中作乐约定好的那些脱困后要一起去做的事,过去两人相依为命的种种仿佛也历历在目。 她看着他眼底真切的不舍和眷恋,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并非夸夸其谈,而是发自他真心的许诺。 可是…… 阿紫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抬眸直直地正视着段誉的眼睛认真道,“那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和你回去呢?” 少年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半晌欲言又止,而阿紫看着他的反应便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你想说我们是结义金兰是吗?” 阿紫看着段誉的眼神依然饱含爱意,她的语气亦是温温柔柔,但同样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 并没有以往不高兴时的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 但这样的平静反而越发让段誉无地自容,也越发让他感觉到不安,而阿紫平缓温和的嗓音还在继续。 “段誉,你真心所爱之人才是和你相伴一生的人,至于我们,或许天各一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愿强迫他爱她,可她的心又无法满足于仅仅是结义兄妹的身份,再待在他身边只会让她自己痛苦。 她并不想让自己在这样的痛苦下嫉妒、偏执、争风吃醋,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况且,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了,童姥将灵鹫宫托付给了我,从此我就是灵鹫宫的宫主了。” “所以,我不能和你走了。” 其实阿紫原本想说,让段誉去邀请王姑娘去看十八学士的茶花,去陪他游览江南旖旎风光。 毕竟她家的曼陀山庄本就遍植茶花,她才是那个真正懂茶花爱惜茶花的人,她生在江南也最了解江南。 他们两个才是般配的人。 可是想到王姑娘对她表哥慕容复的一往情深,又觉得她也不一定会因为段誉的痴情而选择他。 如此,说这些倒有些多事了。 这应当是阿紫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的拒绝段誉,也让真切地认识到,她确实已经变了。 或许是习惯了阿紫对他的百依百顺吧,此时段誉听着这些温和理智却字字诉说着别离的话语竟觉胸口闷得生疼。 喘不上来气的感觉憋得他眼眶通红。 他知道阿紫说的都是对的,他既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既然他有心爱的女子要追求,她也有自己的责任要践行。 他们两人当下分离,才是正常之事。 可是当看到阿紫说完那些话不愿再磨蹭,转身就要先行上山离开时,段誉却想都没想就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若要他说原因又好像没办法说的确凿,当阿紫转头看向他时只是一个劲哑着声哭腔道, “阿紫,我舍不得你,我好舍不得你……” 要说江湖中分分合合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尽管因为通信不便一旦分别便有可能是数年、数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不见。 但他既然知道阿紫就在这天山灵鹫宫,他往后若是想她了便来看望她也不是不可,实在没必要作哭哭啼啼之态。 可是…… 段誉看着阿紫转身的那一刹那,莫名就是有种直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这一转身里被她从他身体里抽回。 即便能再相见,也不再一样了。 阿紫看着眼前少年为自己而满是伤悲脆弱地泪眼,心中也不可抑制地一痛,在这一瞬间她又不禁再次怀疑起来。 他真的对她完全无情吗? 这个问题阿紫曾在无数个瞬间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很多很多次他对王姑娘的痴狂会告诉她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紧接着又有同样许多许多次恰如此时的瞬间,他眼中流露出的对她的眷恋和依赖让她动摇原先的结论。 以致于她才一次又一次心存侥幸地留在他身边…… 曾经的阿紫是想要等到他最后确切地答案的,可是现在的但已经决定要放弃那个答案了。 她当然还爱着这个曾经出现在她人生最晦暗时刻的少年,她也由衷地希望他能够得偿所愿,与所爱幸福一生。 只是她不再奢求他爱的人是自己,能给予他幸福的是旁人那也很好,只是……他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从擂鼓山下来的路上阿紫终于问了段誉为什么就如此喜欢王姑娘呢,她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初识,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为她痴了心神。 这般的一见钟情岂不草率肤浅? 而后来他们两人的相处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尤其王姑娘还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表哥慕容复。 阿紫想想自己,若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段誉心有所属,即便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样,她或许还会对他动心却也不会陷得这么深了。 段誉起初是不肯对阿紫说的,但见她不高兴,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和她说了他在此之前见到的神仙姊姊的玉像。 所以才一见到与玉像几乎一模一样的王语嫣,才那般敬若神明般为她如痴如狂。 段誉回想起玉像时,眼底又是那种在见到王语嫣时常有的痴迷狂热,但阿紫当时心底却不由暗暗留下疑影。 如今她虽已放弃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念头,现在将要分别,但她到底是希望他能看清自己真正内心的。 “傻小子……” 她好久没唤过他这个称呼了,如今听来满是无奈的叹息,其中的亲昵和爱怜更是让段誉眼中更是不断落泪。 “你真应当好好想想,你爱的到底是因为那尊玉像心中想象出的神仙姊姊还是真正的王姑娘呢?” 没有人想要被当做替身,哪怕只是尊玉像。 “若是前者的话,你还是莫要去打扰王姑娘与慕容公子的好。” 说完阿紫不再管因为她的话如遭雷劈神情怔怔然,僵立在原地的少年,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终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了。 天山的冰雪终年不化,她也再未回头。 更新~ 第84章 父母兄妹35 送别段誉后,阿紫在天山并没有待很久。 因为少林寺广发英雄帖在九月初九重阳节邀天下英雄驾临嵩山,观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风范。 阿紫不在乎少林和慕容氏如何,但此事显然与两年前多位武林人士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下有关。 而在江湖传闻中就包括了马大元。 尽管阿紫和萧峰以及丐帮自己都已经知道了马大元的真正死因,但当初为了声誉丐帮选择了隐瞒下真相。 如今此事重提,阿紫就担心丐帮会为了不得罪少林寺和慕容氏当众把罪彻底推到萧峰的头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5 因此她就有必要走一趟了。 而阿紫不知的是,远在辽国的萧峰在听闻少林英雄大会的消息也率领着燕云十八骑来到了中原。 为的却不是怕自己被泼脏水,仅仅只是觉得或许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 这一次的少林英雄大会场面极大,毕竟少林寺本就是武林北斗之尊,传承千年的名门大派,江湖中谁能不给颜面。 此次英雄大会也注定不同凡响。 先是吐蕃国国师鸠摩智号称学会了少林七十二绝技,并与少林诸位大师挑战占的上风。 少林寺僧人俱惊奇不已,然而他们以为鸠摩智是天赋异禀,阿紫却知这不过是鸠摩智以逍遥派的小无相功模仿。 不管是作为如今逍遥派的掌门,还是看在玄苦大师对大哥萧峰的恩情,阿紫都没有理由不出手阻止。 虽不知鸠摩智是从何处习得小无相功,但如今身兼无崖子、巫行云、李秋水三人毕生内力在身,阿紫早已不同以往。 尤其是鸠摩智似乎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因此没有悬念地败在了阿紫手下。 与此同时,慕容复和丁春秋在半山腰也动起了手。而后大理段氏、萧峰、丐帮等人相继出现,又是一番混乱缠斗。 此间种种,不作赘言。 只是最后却引出了两个意想不到的黑衣人,揭开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惊天大秘密。 这两个人就是萧远山和慕容博,萧峰和慕容复的父亲,本该早已去世多年的两个人。 原来当初萧峰在雁门关外坠入深谷却有老松承重侥幸未死,而慕容博就是当初那个向带头大哥传假消息的人。 为防事后被责问,便干脆假死脱身。 两个人这许多年来都一直暗中藏匿在少林藏经阁内,偷学少林绝学,萧远山是为了给自己惨死的妻子报仇。 慕容博却是为了光复前燕,姑苏慕容氏就是数百年前的燕国鲜卑慕容氏的血脉。 事已至此,带头大哥的身份也终于公之于众。 竟是少林方丈,玄慈。 初时阿紫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震惊,但细想想能在几十年前一呼百应让那么多江湖英雄听从号令,事后又百般为其声誉隐瞒身份。 定然是江湖中地位极高又德高望重之人,而身为武林第一大派的少林寺方丈,岂不是再符合这个标准不过? 萧峰当初幼时被托付给住在少林寺山脚下的人家,又承少林玄苦大师授得武功也是一大疑点。 只是阿紫对中原武林门派不甚了解,而萧峰因为对玄苦大师和少林寺的感恩和敬重不愿将之往坏处想。 如此才有了这灯下黑的纰漏。 而要说报复,萧远山在几十年前也已报复过了,当初玄慈与叶二娘曾有一段情,叶二娘更是为他未婚先孕生下孩子。 但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被萧远山抢走,然后丢在了少林寺门口成了一个名叫虚竹的普通小和尚,与玄慈相见不相识。 也是因此,叶二娘才偏执入魔,专门抢夺他人孩子,以致于成了武林里有名的四大恶人之一。 而这几年里死在斗转星移功夫下的武林高手们,其实都是慕容博下的手,至于玄苦大师和乔三槐夫妇则是萧远山的手笔。 揭露的一系列隐秘简直令人张口结舌,目不暇接。 而最后的结局玄慈选择了自废武功就此圆寂,叶二娘也自绝追随,慕容博和萧远山则是被一扫地僧制服,然后双双大彻大悟,遁入空门。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结束了。 阿紫原本还担忧地望着身侧神情有些恍惚的萧峰,怕他接受不了接踵而来的真相的刺激。 但万万没想到今日的热闹竟也有属于她的一份。 之前在擂鼓山和天山,阿紫都见过慕容氏一行人,却没见到阿朱和阿碧,这次在少林寺倒是见到了。 但是阿朱却是跟在大理段氏这边。 阿紫之前虽有些疑惑,但因为混乱的局面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而现在随着事情结束,阿朱欣喜地拉着一个美妇人向她走来。 竟然告诉她,这就是她们的娘亲! 而她们的生身父亲,就是大理段氏的镇南王,段正淳,也就是……段誉的父亲! 不光阿紫是一脸震惊,段誉也是如此。 就在段正淳和那个名为阮星竹的美妇人要过来拉她的手时,阿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用力摇头大声道, “不,我不接受!” 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头运起轻功飞离了这里,而见她离开段誉和萧峰也先后追着她的身影离去。 直到一路从少室山山顶到了山脚下,周围看不到一个人阿紫才终于肯停下,没过多久萧峰和段誉也到了。 只是段誉却是昏迷的状态。 他之前在混战中本就受了重伤,如今还着急忙慌地提气来追阿紫,因此到半路就力竭昏倒了。 好在还有个萧峰在旁,不然就要倒在路边了。 见他这般,即使阿紫内心有再多慌乱无措也只能先找个地方给段誉运动疗伤,而这里最近的就是乔家故居。 只是没想到里面多了个小姑娘。 名叫钟灵的小姑娘一见到段誉眼睛就亮起来了,竟也是段正淳的私生女之一,可看她对段誉的情态又不止如此。 但阿紫也懒得管了。 她给段誉运功疗伤完,就把他交给钟灵照看了,自己则是先行离开了,现在的情况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阿紫没有留在乔氏故居过夜,却也没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地运起轻功,心烦意乱的她就这样徒步在夜里走下山。 期间萧峰就一言不发地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不停下,他也不停,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像一座沉默而厚重的山牢牢地守卫在她的身后做最坚实的后盾。 “哈…” 阿紫终于累了,停了下来,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低头似是沉思,半晌后短促地冷笑了一下,满是讽刺的意味。 “大理段氏,镇南王,王爷,好了不得的身份……大哥,你瞧,这样看来我竟还是个尊贵的郡主了。” “可谁又知我从记事起就被人卖来卖去呢。” 幼时的她不是没有期盼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有朝一日会来找她,把她救出苦海,毕竟她身上有刻字,有银锁。 如此,她的父母定也是记挂着她的吧。 他们不需要是什么王爷这样的高贵身份,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农夫农妇,只要疼爱她,日日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可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她被人打,被人骂,饿的饥肠辘辘恨不能茹毛饮血,被丢到毒虫蛇蝎的窝里日日受啃食之苦养成人蛊。 从始至终都没有等到所谓的父母。 于是渐渐从渴望、期盼到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6 望、怨恨最后变地冷漠、麻木,但偏偏现在在她已经不在乎了的时候又要冒出来? 阿紫曾亲眼看过段正淳这个所谓的父亲是如何与康敏调情,在几个女人之间游戏花丛,而阮星竹这个母亲只顾着争风吃醋。 这就是在两个女儿失踪,这一对父母在做的事。 他们明明根本不在乎她们这两个女儿,从来没有费心想过去找她们,却又能摆出那样一副慈爱的面孔。 更可笑的是…… 她和阿朱会被买卖,受尽苦楚也都是因为段正淳和阮星竹两个人见不得人的、毫不负责任的婚外情! “大哥,我宁可我的父母是已经死了。” “他们是因为仇家才只能匆匆把我们姐妹送走,是因为身死或者其他不得已的原因才没去找我们。” “什么王爷,什么郡主……”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欢欢喜喜地接受,和他们一家团圆吗?那我这十几年经历的所有痛苦和折磨算什么?” “是他们不容于世的爱情的牺牲品吗?!真是可笑,太可笑了,真是一个荒谬又烂俗的笑话!” 阿紫的情绪鲜少有这么激动过了,她背对着萧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萧峰知道她现在并不需要回应。 因此只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听着。 而对她的反应他亦是震惊的,他原以为她的无法接受是因为与段誉的兄妹关系,没想到更多的是因为父母…… 可要说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直到阿紫发泄完,稍微平静了一点心绪,萧峰才终于上前,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手放在她肩上轻拍了拍道, “可要去喝酒?大哥陪你一醉方休。” 阿紫回头对上萧峰一如既往温厚的眼神,原本被怒火充斥的心头也情不自禁软和了下来。 明明大哥自己心情应当也不好…… 她转怒为一笑,“好,很久没和大哥喝酒了,只是现在大哥的身份在中原待久了怕是不能喝个痛快。” “不如去灵鹫宫吧,大哥还没看过我的新家呢。” 萧峰自然答应,两个人就要动身。 刚好天边最后一丝夜色褪去,晨曦从东方渐渐照耀而出,阿紫回头向乔氏故居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若说完全不在意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她早已做好了不会与他在一起的决定,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爱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兄长。 或许真的是上天注定,他们之间是一段孽缘,她也该放下最后的一丝惦念了。 而阿紫不知道的是,此时乔氏故居里的段誉终于醒来,见到守在床前的钟灵却是慌忙问及她的去向。 听到她已走了一夜,才失魂落魄地安静下来,钟灵见此情状自然心疼,又有些好奇,最后到底没忍住问道, “昨晚那个姑娘就是阿紫吧,王姑娘又是谁啊?” 段誉听她这样问以为是阿紫昨晚和她交代了什么,连忙追问,但没想到钟灵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是阿紫姑娘说的,是你自己说的,昨晚上你发热时说了一夜的梦话,喊王姑娘喊了二十八次。” 段誉闻言不以为意,他痴心于王姑娘,迷迷糊糊中神志不清,泄露了真心,在梦中思念她呼唤她这很正常。 但现在他满心满脑都被别的事占据,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情啊爱啊,他还想问关于阿紫的事,但这时钟灵却又道, “可是啊……” “你喊阿紫却足足喊了三百七十一次,王姑娘和阿紫,这两个姑娘里你倒当真是爱阿紫姑娘爱惨了。” 伴随着钟灵感叹又黯然的话语,坐在床上重伤未愈的段誉脸色骤然间更加苍白了几个度,几乎如纸般灰败。 更新~ 我把虚竹蝴蝶了,因为原著里真的不太喜欢他,他和西夏公主之间的感情线不就是迷/奸吗? 第85章 大结局(完结) 回到灵鹫宫后,阿紫和萧峰二人果然好生畅饮了一番,一抒此次前往中原胸中积累的郁气。 更有灵鹫宫众女知晓宫主心情不好,特意排了歌舞在旁伴奏欣赏,只为博阿紫展颜一笑。 逍遥派本就讲究全才,如无崖子这一辈的弟子更是要求医卜星相,琴棋书画,奇门遁甲甚至是贸迁种植都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灵鹫宫的这些女弟子们虽没他们那么天赋出众,但琴棋书画也都是学了的。 从前童姥在时,有时也会这样让弟子们排了歌舞来欣赏,不过她性子强硬又专横独断,威严极深。 弟子们都是捡回来的孤女,虽然对童姥是再忠心不过,但面对她时也难免敬畏拘谨。 阿紫是受童姥遗命接任灵鹫宫宫主的,弟子们便一心一意侍奉她为主,阿紫虽有些喜怒无常,但对女子向来怜惜。 两方磨合了数月,关系亲近许多。 弟子们虽仍然恭敬但面对她也不再那么拘谨,此时虽是想哄阿紫开心,但在歌舞声里松弛的气氛中弟子们也算自得其乐。 人人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各展所长,想要比一比谁的才艺更能得宫主的喜欢,可谓是争奇斗艳,春色满园。 阿紫也很捧场,坐在上首一直含笑看着,反观萧峰虽是男子,面对这些如花美眷倒还没有阿紫这个女子看的专心。 在阿紫看的忘了添酒时还能慢条斯理地给她倒着酒,阿紫终于转过头见萧峰神色便不由玩笑道, “大哥对我灵鹫宫的歌舞好像不甚满意,莫不是在辽国时看惯了契丹女子的舞姿?” 萧峰无奈摇头,因她促狭的话淡淡一笑,“三妹,你明知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更何况他心中已有所爱,旁的女子便再也入不了眼。 只是……萧峰观察着阿紫的神色,想起上次分别时她的婉拒,一时也不知如今是否是再次表明情意的好时机。 因此除了这一句,便再无其他暧昧言语。 可他即便不说,那时时刻刻只专心注视着阿紫一人,因她的一颦一笑而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也几乎坦然地宣告着他对她厚重的爱意。 阿紫作为当事人,又向来心思敏锐,自然不会毫无所觉,甚至她心中也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毫无波动。 只是……阿紫微微垂眸饮酒,刚经历了太多变故她实在心绪复杂,不知如何面对这份情,就让她再逃避一会儿吧。 因知道阿紫在西域长大,不仅平日里体察入微地为她安排西域风味的饮食和饰物打扮,这会儿连歌舞也是如此。 琴箫换作琵琶和胡琴,乐声陡然一变。 原先江南的怡然小调变成了热情妩媚的西域曲子,原本温柔婉约的古典舞姿也变得火热风情的胡旋舞。 还有大胆的女弟子笑吟吟上前来邀请阿紫共舞,阿紫受热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7 的氛围感染也没拒绝,爽快地下场与殿中众女共舞。 都说胡女最能歌善舞,阿紫虽非地道的胡女,但自小在西域长大的她在舞艺一道称得上是精通。 她惯来是爱着紫色的,今日也不例外,上身是颜色较浅的丁香紫窄袖短衫,下身是颜色更深到近乎蓝色的长裙。 伴随着她曼妙轻盈的舞姿,颜色层层叠叠的散开,点缀了银线和一颗颗蓝晶石的裙摆旋转成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 绚烂璀璨,瑰丽至极。 阿紫舞地畅快,舞地尽兴,灵鹫宫是她的地盘,她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地防备着周围,因此欢欣忘我。 原本还有女弟子们与她共舞,但渐渐已跟不上她的节奏,便都纷纷退开留出中心的位置在旁欣赏。 少女轻轻抬手,纤白的指尖透着微粉,宛如鲜嫩的红姜,脚尖绷成一个极漂亮的弧度,随着鼓点在地上轻点。 手腕和脚腕上的一串串金铃便发出有韵律的脆响,随即又变换了舞姿,纤长如玉的十指如翻云覆雨。 与此同时柔软纤细的腰肢向后弯折,乌发垂地。 直如一枝春色迤逦。 更为绝妙的是此时从她衣袖中纷纷飞舞而出的紫色蛊蝶,这蛊蝶虽毒却极为美丽,此时环绕着阿紫与她共舞。 当真是如梦似幻,如仙似魅。 阿紫平日里的风姿便是绝代,但直到此刻看到她酣畅淋漓地一舞才知她毫无顾忌地释放魅力是何等耀眼夺目。 这是一种肆无忌惮地几乎灼伤人眼球的美。 天山童姥巫行云本身就是一位倾城美人,灵鹫宫的女弟子们在收徒时也看重长相,个个相貌姣好,可即便同为女子仍看着大殿中央与蝶共舞的少女看呆了眼。 她们尚且如此,坐在上首的萧峰更不必说。 先前殿中的各色舞姿他视若寻常,但自阿紫下场后他的目光却移也未移的落在她身上,随着她一摆手一旋身的热烈舞姿目光越发专注。 到最后已全然忘了饮酒。 一舞将尽,阿紫缓缓直起身,伸出手就有一只蛊蝶落在了她的指尖,她看着与自己一同翩翩起舞的蛊蝶。 耳边却是回响起当年少年少女清朗欢快的声音…… “若是阿紫你起舞,手足纤美,身姿柔丽,蛊蝶翩翩飞舞环绕在周身,金铃声伴着你每次抬手每次旋身阵阵清脆,定然更加美不胜收!” “想叫我跳舞?你就想去吧,我的舞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当时她正暗自生闷气,在心底暗自发誓此生再能叫她心甘情愿起舞的唯有她爱着,也爱着她的人。 但往事已不可再惦念…… 阿紫指尖微动,那停留在她指尖上的蛊蝶便轻轻飞走,轻薄美丽的蝶翼承载着一个少女年少绮丽的梦。 她闭了闭眸,不再去看。 有两行清泪悄然从眼角滑落,没入头纱下的云鬓。 阿紫跳舞时仍是戴着头纱,蒙着面纱的打扮,额间仍然是那一枚蓝宝石璎珞,此时是背对着大殿上的方向。 面纱上露出的一双凝眸,再睁开回头时就恰好与坐于上方的萧峰温厚又专注的目光对视上,眼底分明含着爱怜。 冷寂的灵鹫宫罕见地热闹了几日,美酒佳肴,轻歌曼舞,丝竹声不绝于耳,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 阿紫送了萧峰离去,与此前她送段誉两人絮絮话别许久,一步三回头的情形截然不同。 阿紫明显能看出萧峰有话想要对她说,却顾忌什么终究没有开口,而阿紫未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同样因为一些顾虑逃避着什么也没说。 最后只道了一声“珍重”便又分道扬镳。 萧峰离开后,阿紫回到灵鹫宫内呆呆坐在大殿上许久,宫内众弟子只见她撑着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但眼瞧着已没有了萧峰在时半分的欢愉心情。 见宫主郁郁寡欢,众女自然柔声细语地劝慰,道只是一时分离,若是她思念萧峰她们日后也可陪她去辽国探望。 还有弟子玩笑道,要去瞧瞧南院大王是何等威风。 阿紫不忍拂她们好意,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可心下的忧虑却因为弟子无意间的话不减反增。 其实这几天来听萧峰说起在辽国的经历,虽然位高权重至南院大王,但好像也并不是多么开心。 如今宋辽之间虽和平已久,但小摩擦也不断,指不定哪一日两方就要掀起真正的战争。 萧峰虽从前意气上来说自己从此只当是契丹人,可他毕竟从小生长在宋土,由宋人抚养长大,受是大宋的礼仪教化。 他其实对大宋感情颇深,但契丹也是他的血脉族人,若真到两方交战,甚至需要他这个南院大王领兵时。 他处在其间又该是何等挣扎,难以抉择? 越想阿紫便越觉心慌意乱,总觉原本已拨云见日的如今又蒙上了沉沉阴云,昭示着不祥的未来。 但想起萧峰所说的辽国皇帝对他的器重,与他结义,授予高官厚禄,两人间也颇有情义,自是不可能让他随便请辞。 又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杞人忧天。 为防自己再胡思乱想,之后阿紫照旧将灵鹫宫宫内事务交给几个年长的大弟子处理,便自己则去闭关了。 从前童姥在时也是如此不耐烦理会俗物,弟子们倒也习惯了,只每日殷勤送佳肴和换洗的衣物到门口。 由是,阿紫这一闭关就是风起浪静的月余才出关,却不是她已练功完成,而是因为阿朱来了灵鹫宫。 阿朱已和段正淳与阮星竹相认,她向来心大豁达,即便心中有些芥蒂,可到底更期盼与父母团圆的和睦温情。 她一来倒是先和阿紫道了个歉。 之前她们姊妹刚刚相认的时候提起父母的话题时,阿紫便表现地极为抵触,她心中对父母有怨,这不难理解。 但那时阿朱以为妹妹应当还是和自己一样期望大于怨气的,不过自少林寺见到阿紫的反应她便知自己想错了。 因此这月余里,阿朱一直竭力劝阻段正淳和阮星竹前来灵鹫宫寻阿紫欲要弥补她的打算,才拖到如今才找来。 阿紫自己不想认他们,倒也不会阻止阿朱,但她却实在不想再谈及父母之事了,因此与阿朱的会面只挑了轻松的话题与她谈笑。 姊妹之间的私房话又难免涉及到男女情爱,阿朱没提段誉这个已不合时宜的人,只说起了萧峰。 正好,关于萧峰,阿紫倒真有些纠结之处想要与人倾诉询问一番。 “姊姊……” “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阿紫问出这个问题时,逐渐长开越发明艳的眉眼间是真心实意地迷茫和无措,与当年客栈里天真稚气的少女分明别无二致。 阿朱听她这般问,不惊反喜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8 ,肯定地点头,还特意拿了段正淳做例子,引得两姐妹纷纷忍俊不禁。 阿紫轻哼了声,“他见一个爱一个,这天下间只要貌美的女子肯投怀送抱,只怕没有他不爱的,这样他对那些女子也算不上是什么真爱,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阿朱却盈盈笑道,“这的确不好,可作为姊姊我私心里倒希望你在这点上能学一学他。” 阿紫疑惑,阿朱便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这姑娘太傻了,爱上一个人便恨不能倾其所有地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将他的悲欢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阿朱的年纪也不大,也未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但或许就是这样看着阿碧对公子爷的痴心,王姑娘、段公子、阿紫和萧峰几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反而能旁观者清。 阿紫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又笑了。 “姊姊,你劝的其实我都懂。从前我看到传说里的女子都是爱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便觉得这样的爱情才美好。” “可是入了中原,长了见识,我便也知道那都是世人蒙昧女子写的书,实则男人们三妻四妾仿佛天经地义。” 她到底不是真的傻到痴愚盲目的女子,知晓自己既和段誉之间本就是孽缘绝无可能,而她对萧峰也的确有情。 便知道如何选择才对自己好,更何况她不该心底也不愿辜负大哥对她的一番深情厚谊。 阿紫轻轻抚了抚面纱,隐约能感受到脸上斑驳的疤痕的触感,最后只释然地温柔一笑,坚定地对阿朱道, “再等等吧,我会尽早下决断的。” 这倒不是因为出于她拖延的心思了,此前童姥知晓她脸上疤痕来历后曾说过她修炼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武功每进益一个阶段便能返老还童,之后又再恢复成人。 而在这返老还童又恢复的过程里,身体的机能像是再重置了一遍,如此不仅阿紫被蛊毒破坏的血肉可以恢复,她脸上的瘢痕自然也是如此。 从继任了灵鹫宫宫主之位后,阿紫就一直在修炼这门功夫,她本就集有三位武学宗师毕生功力在身。 修炼起来已不能说事半功倍,堪称是进展飞速,想来再有不到半年她便可返老还童一次。 她想要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彼时阿紫与阿朱说起时,还抱着一份小女儿的心思,可她不曾料到命运无情,等她再见到萧峰时已是最后一面。 彼时她还没到自己想要的返老还童,恢复容貌的阶段,只因听闻萧峰被囚的消息便匆匆忙忙率领灵鹫宫众人赶去。 段誉带着大理段氏的人也来了,还有丐帮以及一些从前和萧峰交好的武林中人,在他如今落难时都未曾吝惜帮助。 可是,夹杂在宋辽之间对立的萧峰忠义难两全,就像阿紫曾杞人忧天担心的那样终究选择了自尽于雁门关外的乱军之中。 他就倒在了阿紫的怀中,她拼命想要捂住他致命的伤口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无尽的鲜血从他身体汩汩而出。 “阿紫,对不起,大哥食言了……” 直到临死前,萧峰不再欠宋辽两国,却唯独还记挂着当初自己对阿紫许下的誓言。 阿紫泪如雨下,几乎泣不成声,哭地浑身颤抖。 “不可以,大哥你不可以食言,我还没让你看到我恢复的脸,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想要和你从此隐居天山……” 然后听到她的话,萧峰却是遗憾又满足地笑了。 他抬手将温厚的大掌抚在她隔了一层面纱的脸上,脸色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可注视着她目光仍是那般温柔又坚定, “阿紫一直是大哥心中最美的女子,四海列国,千秋万载,有阿紫入心,大哥不悔此生了……” 乔峰在阿紫怀中渐渐没了最后一丝气息,在他生命走到最尽头时他仍然深深凝望着面前少女黑曜石般地眼眸。 她泪流不止,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他一人,往后余生只为他欢喜,只为他悲痛。 阿紫紧紧抱着他,低头埋在他宽厚的肩上,与他亲昵地脸贴着脸,感受着他渐渐消失的温度。 失声痛哭,旁若无人,天地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只有他们彼此,不管是段誉或是阿朱还是谁来劝,她都不肯放开手。 再后来,萧峰的尸身到底被阿紫带回了灵鹫宫安葬。 段誉那边在段正淳和刀白凤等几个女人因为慕容复和鸠摩智以及段延庆等人的阴谋里死亡后,也继位成了大理皇帝。 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却并没有按照刀白凤临终嘱咐他的那样将爱慕他的几个妹妹纳为妃子,而是封了她们公主锦衣玉食地供养。 刚继位的第一年里,段誉忙到废寝忘食,到第二年国内朝政民生才渐渐稳定了下来,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来。 可是第二年的春日他忽而就茶饭不思,总是想吃鱼,尤其是江南的口味,可是御厨做了许多许多遍不是他想要的。 如此不思饮食下,最后竟虚弱到缠绵病榻。 臣子们惶恐不安,广招神医,可瞧来瞧去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毛病,直到有一名南疆来的蛊师发现了蹊跷。 却并非什么恶疾,反而是个好消息。 这蛊师满脸惊奇又惊喜地说,段誉的体内有一百年都难能培育出一枚的凤凰蛊,莫说他没病了,便是真的到了濒死之际都能起死回生。 当时群臣尽皆欢欣,唯独段誉一人怔怔。 从那日后大理国的皇帝便渐渐好起来了,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捧着将要开花的十八学士一路小心翼翼地养护前往天山。 段誉在灵鹫宫见到了阿紫的最后一面。 他坐立难安等待许久,终于见到一袭白衣缟素的女子前来见他,这女子却叫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阿紫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终于大成,她的脸也早已恢复了,从前她只露出一双眉眼便可叫人猜想毁容前是何等姿容绝代的美人,如今容色之盛极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神与貌俱绝,可谓是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但从前她的一双眉眼诡艳妩媚,似笑非笑间流转着灵动狡黠。 而今绝艳中却是冰雪之姿。 一双眸淡漠而平静地注视着段誉,已再没了丝毫波澜,段誉恍惚地看着她,只看到身如槁木,心如死灰。 “二哥。” 曾经王语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一声叹息就能叫他沉醉痴迷,而今阿紫的一句二哥却叫他心痛难忍,又酸又涩。 段誉想要开口,却是欲语泪先流。 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深陷皮囊所惑的情障中的少年,如今的他不必再问便知道已是无可挽回了。 临走时段誉让阿紫最后再叫他一句傻小子,她没有应,只是极为浅淡又真诚地祝他珍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9 她又说相见不如不见,从此相忘于江湖就很好了。 段誉把十八学士留在了灵鹫宫,独自离开了,背影萧然,回程路上途径姑苏看到江南之景,恰如当年。 “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彼时不应景的诗如今倒是再恰当不过,但再次念起却是犹如肝肠寸断之痛。 自幼看着父母失和的段誉曾下过决心,爱一个人,便要使她心中快乐,得偿所愿,他如真正爱她,便是要她心中幸福喜乐。 可他知道往后余生阿紫都不会快乐了。而他曾这样辜负过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的好姑娘,又有什么资格幸福美满呢? 最后的最后。 大理第十六位皇帝,宣仁帝励精图治,一生未娶,而灵鹫宫宫主终其一生与亡夫隐居天山,再未下山一步。 完结了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