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卿士》 章节目录 简言和人物表 这本书剧情非常平淡,与爽无关,更与玛丽苏、杰克苏无关,相当于纯虚构的生活纪事。年大人生三个高潮,一是布政使革职,二是年羹尧之死,三是乾隆上台。前两个都算平稳过去了,但乾隆罢官后,年家就彻底不行了。 此书基调平淡,不悲不喜,因为生活是悲剧喜剧谁也说不清。 —————— 年家: 年希尧:清代著名的医生、画家、督陶官、数学家等。特点:玩物耽安、巨能花钱、傻大公子。 景宜:年希尧夫人,姓氏不详,镶白旗人。 【我查了很多也没找到年大夫人的痕迹,可能是看的史料不够多吧。姑且仿年妹妹和胡凤翚这对夫妻,化为镶白旗人,姓氏不写,以防出笑话……】 年羹尧:年家二爷,抚远大将军,后赐自尽。 年遐龄:年父,官至湖广巡抚(署理总督)。 ———— 运营官宪哥哥已经在评论区说的很明白了,历史虚无真不可取。 行了,我点到为止。 章节目录 公告 嗐,这两年写文的时候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浮躁,尤其是个人比较反感yw那种天天更新(日多少,否则没推荐没啥的,还各种麻烦),因为这个导致我一年抑郁,天天在乎各种数据啥的。反正呢已经过去了,上本书自己写死了(不是大公子。于是开始回忆到底该不该继续写,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往下写,而且不靠啥数据了。(非常不挣钱,而且还不如qs挣钱)最近这两天我反思了下,还是该找回自己写文的初心吧,毕竟自己度过了七年单机生涯,写作是支撑我的力量,我不能没有它。我可以不要yw,但是我不能封笔。 鸽了两天终于想明白了,肝就行了。 章节目录 001 穿越大清 这一觉睡得真沉。 “大夫您看,他这还有救吗?” 年馥听到这话,吓得出了身冷汗,忙睁开眼睛。但可能是因为这一觉睡得太沉,所以睁眼尤为困难。“不是吧,我还没死呢。” “再吃几副药调养、调养吧。待会儿,我再写个方子,要是前一个没用,就换这个吃吧。” 竟还有说这种话的大夫,摆明了是说自己救不了他。他明明只是摔了一跤,不至于被下病危通知书吧。不对,不对,现代哪有人说令郎?哪有人会亲手写药方?自己一定是睡懵了,或者出幻觉,不对,不对,他一定是在做梦。年馥还无法接受事实,于是短暂凌乱。 大夫说:“我把针收了。病虽然险,但并不危急,请老先生放心。”说罢,他就把针拔了。 “疼、疼。”年馥立即感到了疼痛,这竟然都是真的。他真穿到了古代,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可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在这个世里混了。年馥迅速调整状态,让自己显得像个病人,免得一开口就穿帮了。“大夫,我得了什么病?”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等等,他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十来岁小孩的声音。不是吧,居然穿成了个毛孩子,也太捉弄人了。 估计大夫耳背,没听到他蚊子似的声。他只笑吟吟地劝道:“哪有扎针不疼啊,待会儿叔给你糖吃。” 都多大了还需要糖哄,年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可是犬子的病,自从春季以来忽轻忽重,情形甚危,至今也未见起色。”老父亲揪心地说。 老头即是这具身体的父亲,所以才会格外在意他。年馥打量着他,年过半百,胡子老长,关键是头上留着细长辫,还穿了身长袍。于是在心里嘀咕道:“莫不是朕的大清还没亡?” “父亲”的话令他大为感慨,原先自家老爹在世时也这般说过,可惜那时他还是个浪荡子,从来不在意这些。 虽然身上有些难受,但还不至于谈及死亡。他忙起来为自己辩解说:“我没事,我好着呢。”不过是动了一下,羸弱的身体顺势歪了过去,不过倒不是濒死的模样,他自己挪动了下又能躺正。 刚刚问他有救没救的老父亲忙担忧道:“他这是好还是坏?大夫,您可要想办法救救他。”显然他是把自己的情况当成了回光返照。 “我没事。”年馥的声音小些,却并不像绝症病人那般无力。 大夫捋了捋胡子,胡乱地看了一堆,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让年馥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那大夫还讶异地说:“奇异、奇异,送到我这的时候,人都快断气了,眼睛都没光了。这会子倒像是菩萨显灵。” 老父亲泪眼婆娑,就差拽起大夫袖子抹眼泪。“莫不是,莫不是他好了?” 大夫手捻长胡须,很是道貌岸然。“再看看,再看看。” 此话好让年馥气恼,就是没事也被庸医说出有事了。要是再开错药,导致自己穿越即挂,那就成了穿越史上最惨的吃瓜群众了。 “真是奇异,凭某平生之所学,还从未见过如此。” 年馥不寒而栗,再让这庸医看下去,自己的小命都得交待了。“大夫,您说我的病是好还是坏呀?” 大夫斟酌了下话,“现在应无大碍,只怕没祛病根,使得病情反复。”这话还算在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让年馥觉得自己没救了。 父亲一下心就提到嗓子眼了,“劳烦大夫您为犬子诊治,我必予以重谢。” 想当初年馥几场大病,老爹整夜守在病房,一有大夫经过就心惊肉跳的。年馥不禁心酸,他好想回家,好想回家见老爹。可是穿越容易,回去可就难了,说不定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老先生无需多虑,刚为令郎把过脉,或许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已经挺过来了。令郎的状况,某自行医以来还未见过一个像他这般,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人保佑着。”大夫的话很慢,总感觉他的话说得飘飘然,把病说得忽轻忽重,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年馥还不知道病因,不过既然没事,那就放心了。“多谢大夫。可我这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得的什么病?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啊?我叫什么名啊?我住在哪啊?这些为什么统统不记得了。”他捂紧脑袋,装出痛苦的神情。 他虽然不想骗人,但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就要替这个已死的人继续活下去。 年馥问了一连串问题,把父亲和大夫都吓住了。 父亲立即低声问:“你该不会真不记得了吧。” 大夫也被唬住,“公子可不要说笑,热症断断不至此。” 年馥摇摇头,“的确想不起来。我只记得自己跌了一跤,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父亲立即老泪凄然,此时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年馥是奔三的人,他还是头回被外人抱,而且还那么心酸。 然后父亲立即说:“大夫,他这病莫非是热症弄的。”古往今来家属为病人求医问药都是忧心重重,恨不得代其得病。 大夫又细细查了圈,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像是啊,公子患的是虚热症,本不该严重至此,想来是体质虚弱导致的。可怎么会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某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原因。” 年馥说:“我只是记不得人事,到底发生了啥。” 大夫又问:‘可有头晕目眩?痰火扰心?’ “没有。” 他果断地回答,以免被大夫看成自己是发烧烧傻了。 大夫忙在父亲耳畔说:“我看精神还好,现下无大碍,许是热邪入侵的缘故,假以时日公子自然就能想起来。” 父亲眉头蹙成川字,倏地让气氛凝重几分。“那就依先生的话,日后方药,还要多多劳烦大夫到寒舍给犬子医治。” 年馥看得明白,这具身体的父亲定是有身份的人,否则不可能随便句话就让大夫神色骤变。 章节目录 002 我穿成我祖宗 大夫稍有惧色,但还是从容笑道:“请大人宽心。” 父亲说:“犬子明年就要参加春闱,眼下的情景,恐是要耽误了。” 年馥大惊失色,莫非是要他去科举?他可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呀!幸而他们 大夫笑吟吟道:“公子是天分好、才情高,名登龙榜的日子可计日而待。” 年馥忙说:“谬赞了。”他搜罗了脑海中的词汇,才找到几个符合的,开口时却是奇怪非常,想来二十一世纪的人都不惯说这些文绉绉的场面话。 父亲似乎不愿多与大夫费口舌,比了个请的姿势,好让大夫赶紧拟方子抓药。 年馥好奇,要坐起来看看古代大夫如何写药方,结果刚动一点就瘫软歪倒在枕上。只怪这具身体太脆弱,就像玻璃器是轻易碰不得的东西。 他斜着看这间屋子,被里面的陈设吓了一跳。房子不大,也就不到二十平米,中间有纱橱隔断,透过薄纱,隐约可见另边的摆设琳琅满目。可惜他不识货,不认得好东西。所见博古架上的各色器皿,及书架上成套的线装书,似有一定排序,即使看完的书随意搁上去,整体也不显得乱。墙面上则是各式字画,他看不出好坏,不过瞧着顺眼罢了。就是这样,也比现在那些只靠滤镜和磨皮支撑的粗制滥造的古装电视剧强百倍。 大夫到炕上写药方,却不在离得近的书案。年馥觉得有些奇怪,就稍稍起来看,才见那大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想来文人清客的书案是别人碰不得的。 “年大人,药方已经写好了。每日按时服下,可保无虞。” 这家居然也姓年,他年馥竟然穿到了自己祖宗的身上。“我成了我祖宗,这叫什么事啊。” 父亲看了看,然后掀帘过来,说:“你从小研习医理,也看看方子。” 年馥诧异,这身体顶多十五六岁,竟开始钻研医学了。但是自己哪里会懂得医术,可刚看父亲点点头,估计药方没啥事。他就胡乱点点头,“嗯。” 他的举动看似没问题,却使得父亲失神。 “当真全不记得了?”父亲长叹,然后潸然泪下。“也罢,记得,不记得,只要人好好的就罢。” 韩馥与年大人素昧平生,却也为之动容。 年馥说:“父亲,其实我......” 他想说出自己穿越的事情,可是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如果他猜得没错,自己的祖宗在他醒来之前就过世了,不然也没有父亲与大夫的那番对白。而二十一世纪的他是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再穿回去是不可能了,除非挂掉,否则是穿不回去。 既然如此,他年馥就代替自家祖宗好好活下去。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现在并非要扮演他,而是要成为他。 父亲哭一场就即刻让下人照方子抓药。那大夫趁机凑过来,低声问道:“哥儿当真不记得事了?可我想不通,为何刚那么危急的状态,竟也能在须臾之间好转过来。” 年馥说:“我不知道,话说你是谁?我又是谁呢?” 大夫叹道:“敝姓王,草字玉和,公子名希尧。” 他追问道:“请问是哪两个字?” 王雨和在手上比划出“希堯”二字,他不太懂繁体字写法,所以只猜是尧舜的尧。 “敢问先生,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此地又是哪里?我是干什么的?我又得了什么病?” 一连串问题让王雨和彻底相信他的失忆,他先喟叹然后说:“现在是康熙二十六年七月己未,此地是京师,哥儿是即将参加会试的监生。” 年馥起初听成了建生,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最后拍脑门悟出是监生。原来那个字不念平声,而是四声。 “打住,莫不是我该在国子监念书?”年馥干笑道。 他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突然有人告诉他到古代大学继续念书吧,心不知作何滋味。在古代就算国子监出身,好像也没办法直接当个大官吧。 王雨和笑道:“哥儿正病着,要回国子监还得休养数月。”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愿读书,就在家养病吧。难不成年希尧本人也是不喜仕途经济学问的人。 年馥叹道:“还是考试要紧,还是考试要紧。” 别看他说的好,实际上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古代那科举考题,他连瞅都没瞅过,这可咋考啊? 王雨和记性还不错,又答最后的问题:“哥儿的病是热症,本是因时令变化引起的,可一时突发,没成想会到如此地步。” “一个热症,无非就是感冒发烧吧?可为什么我一下就病倒了呢?”年馥问。 王雨和解释道:“我才为哥儿诊治一年多,从前那些医案我也看了。公子似乎是心阴不足,尝尝会心悸、晕眩等症状。” 年馥一知半解,但他对医学没什么兴趣,就问:“那该怎么治?” 王雨和从药箱里拿医术给他看。 他不大看得懂古医书,就专看自己能看懂的字,谁聊竟看到:“天王补心丸治心肾两虚。”等语,年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肾虚亏?”他还那么年轻就虚了,真是欲哭无泪啊。 “哥儿是素来体弱,久病失养,以至于心失所养。”王雨和不紧不慢地说。 年馥终于送了口气,不是肾虚就好。“可等等!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死?” 他一向惜命,从来不谈死、夭、殇等的话,以免哪天突然成了谶语。 王雨和斟酌一下,说:“哥儿的病,平日多加保养就无大碍。” 但自己的穿越,没有主角光环就罢了,竟然还穿到了病秧子的身上。年馥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不过既然占用人家的身体,那就得替他好好活下去。 此刻,父亲说:“王大夫,药已经按方子抓好了。请大夫挪步到茶房。”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将王雨和送出去了。 但就是这番动作,让年馥看得出神。所谓的虚礼,在古人这,竟没一点矫揉造作,可能因为礼仪早渗透到骨子里了吧。 章节目录 003 家有姣妻 想不到在年家,吃一个药就有无数的讲究。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端着药碗,尝药时却变成了个近五十的老妇,再等人来喂他时又换成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年馥实在看不下去那么繁琐的礼仪,所以忙推辞道:“谢谢,把药给我吧,我自己能喝。” 少女掩嘴而笑,“大爷平日不都是由我们伺候的吗?” 年馥还没一睹容颜,就先因为她的声音而酥倒了,犹如薛蟠之于林黛玉,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身著杨妃色长衫、藕荷色团花披风、米黄百褶裙,容止娴雅,品格端庄。 想来刚刚因有外人所以女眷不宜来,现在王雨和没了踪影,所以才有她们进来。只是一碗药就递了两次,从丫头到老妪再到个少女,地位自然也划分的清楚。年馥倒是很好奇最后的少女是谁。 不过他能看出,那老妪和少女都是面带悲戚,进来前肯定哭得眼圈都红了,可还要擦泪来服侍人。 少女端碗,轻轻吹冒热气的汤药,然后又擓一勺子。 年馥怎么敢让她亲自喂他,“不,谢谢,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他觉得人还是自主一点比较好,否则没有生存能力,就是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年馥抿了小口,药又苦又涩的,一口后就再不想动了。 在京官的家里,他还是少说话为妙。古代人规矩大,难保祸从口出。还有清朝可是文字狱泛滥的时代,要是他说什么反清复明,肯定会被砍头的,到时候非但自己的性命不保,这一大家子也都遭殃。 他又尝了尝药,便一口也不敢喝。“真是太苦了。” 老妪欣欣笑道:“哪有不苦的药?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爷儿你就只管吃了吧。” 年馥生病时最怕听到的话刚巧让她说,此刻舌头都在打颤。“先缓缓,那药太苦,我怕后面吐出来,反而糟蹋药。” 少女悄声问:“赵嬷嬷(音mama),大爷要的书是否带来了?” 对于那老妇的身份,年馥还真不吃惊,大宅院里老妈子多。各位公子小姐的奶母也是要随侍主子的。但年馥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他实在受不了等级分明的古代社会,那真是隔一级如隔山,不然怎么会有官大一级压死人之类的话。他从自由平等的社会穿越到不把奴婢当人古代社会相当的不适应。 赵嬷嬷忖道:“奶奶,那书就放在架上。”说罢,就从案上拿了书来,“上回二爷顺手拿走了,昨日才换回来的。” 年馥听到“奶奶”这俩个字不由得大吃一惊。 “羹尧来过了?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少女笑着摇摇头。“算了,你也下去吧,晚膳后再过来。” 赵嬷嬷会意退出去。 转眼之间,少女就哭哭啼啼。“我刚在屋外听大夫说,你这一病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是非。要不我去和母亲说,让你在家里养养,不必强读死书,等病好了,再去国子监不迟。” 年馥会心一笑,“谢谢,可我这一病,连人都分不清了,外出容易认错人。” 幸好清朝的话和现代汉语的差距不是那么大了,否则年馥可能连沟通都做不到。 少女很聪明,她蹙眉道:“没想到你连我一并给忘了,以前你老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如今我都改了,可你却都忘光。” 年馥暗想,原来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可这个年大公子的要求也忒高了,放着个娇妻不宠,难不成还想找小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始乱终弃就不是人干的事。“从前是我不好,可我真不记得从前那些事了。” 其实他还没准备接受新生活,就被桩桩件件的事搞得头晕目眩。他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没有家人,还没想好在那里安顿下来,甚至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但穿到清朝,自己突然有了家庭,还多了个爱人,真是满心的别扭。 可说媳妇不好,再娶个妾,那又和自己多年所受的教育相悖了。他无法接受古人的伦理观念,还有沉重的三纲五常,而从道义上,他无法抛弃现在身边的“爱人”,总不能说灵魂变了,这具躯壳就与他年希尧无关了? 少女笑问:“我该从哪里说起?” 年馥想得出神,此时抬眼看她,她还站在边上。“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她没径直坐在床上,而是另搬张凳子。她整理思绪,才一一道与他。 年家祖宗是前朝官员严富,姓氏讹称为年,后改姓年。后来祖父年仲隆在会战中被俘虏,划归到包衣佐领。后来祖父在乙未科(顺治十二年)考中进士,全家入镶白旗。但祖父官运不顺,在康熙二年被韩世琦参劾,因此革职。父亲年遐龄,以笔帖式累迁至内阁侍读学士。 她说这些的时候屏息凝神,态度极为端敬,生怕说出对祖宗不敬的话。 “太多官身,听得头疼。”想到以后自己也要面对那么多官,年馥更头痛了。 她点点头,“那就谈谈家里的事吧。二爷羹尧现年八岁已拜师入学,天资聪明,可老将师傅气跑,被老爷教训几回也没改过,爷以后该多教教弟弟。还有两个妹妹,她们都还小,正是奶母带她们。” 年馥笑道:“那你呢?” 说了那么多,差点忘记问她的名字。 “景宜,和爷同样是奉天人。” 她也一样是镶白旗人,选秀后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年希尧结缡。这桩婚姻算是旗内通婚,在清朝是常有的事。可包办婚姻下,不能自主选择配偶,也导致了婚后年大爷并不喜欢她,对她不甚好亦不甚坏,偶尔出言讽刺。景宜性格温柔,不会与他对打,所以处处小心谨慎以防关系进一步僵化。 年馥笑道:“以后就不要说‘爷’、‘大爷’之类的话,人前做做样子就罢了,私底下说这些太生分也太刻板,时代变了,虚的东西该消掉。以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吧,或者直呼年希尧也行。” 章节目录 004 从童生的内容学起 他现在是年希尧,而年馥还不存在,从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他在心里叫苦不迭:“年希尧啊,年希尧,可要好好在清朝活着。”年希尧板正心态,准备面对接下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嗳,你刚说春闱,莫不是我现在要加紧学,以免明年名落孙山?”年希尧正发愁应付八股文。古人好像对文章要求特别高,措辞和手法都有严格规定吧。 景宜说:“忘了不打紧,家里请的师傅不少,你只管跟着学就行了。” 年希尧刚想说,闻得屋里有响声,朝声源看去,原来是自鸣钟。钟总共敲了四下,那想必是下午四点,再换算下时辰就是申正。“申正了。” “该是用晚膳的时候,等吃完了再说吧。”景宜拍拍他的肩。 直到清朝还在流行一天吃两顿饭,其实也有一日三餐,只不过多在南方。年家是奉天人,那就是妥妥的北方士族了,所以一天两餐,也不奇怪。 响起脚步声,后是两个丫鬟端着膳桌,她们没直接端到床边,而是拐了好大的弯到离得老远的炕桌上。 景宜说:“择几样端来就行,爷病了,也不必叫厨房做那么多。” 刚刚那药还没吃完,撂在边上,已经凉透了。希尧苦笑道:“可惜了药,白白浪费了。” 丫头笑道:“爷以前老尝那些药材,怎么如今就烦它们了?” “是么?可药终究太苦,闻着就头疼。” 丫头将药撤了,将菜摆到床边的小桌上,道了句:“饭食齐备。”就离开了 希尧觉得自己有点力气,就坐起来,伸手够那饭碗。 景宜忙把碗给他,“要不我喂爷?” 希尧忙纠正她,“我刚说了,就别叫爷了,听着怪难受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值得去划分得整整齐齐。” 景宜笑意渐浓,“你这一病,倒像是脱胎换骨了,虽说忘了事,但人仿佛开窍了,明年可是要蟾宫折桂。” “别、别、别,四书五经、举业文章我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要学的话,得是从头一点一点补了,就连那会试要考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呢。”希尧夹菜吃了半口,“菜做得爽口,就是淡了点。” 她哂笑道:“本就是看你生病才准备的,再吃那些油腻的、辣的,脾胃还要不要了?” 希尧又嚼了几口,不过是小菜和粥,但感觉总和以前订的外卖不同。“你也吃吧,老是侍奉人,会委屈了自己。以后你也不必多劳烦了,成日里这样怪累人的,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希尧逞强地坐直了,仅是动了动,他就觉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忍着下地到书案那里。他翻了翻书,注视着抄得整整齐齐的《尚书》,“我从前就仰慕先贤,可惜四书五经里就没有通的,后来又看了看王阳明的著述,更觉得自己浅薄。这一病,倒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多补补以前那些没学的,没听过的,没见过的。这些书本过去也有涉猎吧,但那不过是哄人的玩儿。” 章节目录 004 从童生的内容学起(2) 景宜抿笑道:“若是太太见你这么上心,她肯定会欣慰的。” 太太?那估计就是父亲年遐龄的夫人也就是自己的母亲了,不过都过了一下午,他还没看见这位夫人的脸。“太太她现在哪里?” 景宜说:“今是中元,太太忙着节下的事,估计这会儿才歇下。早上她来看过,或许得天黑后才能来看看。” 希尧脸色骤变。中元节是地狱之门大开的日子,鬼魂会在这日与家人团聚。今天也是盂兰盆节,为亡灵超度。难道是说他变成鬼附身别人了?他不禁寒颤,这也忒瘆人了。他喃喃道:“病得可真是时候。” 他一低头,目光立刻被引到书案,准确来说是纸上面的东西吸引他。“画的图还蛮有趣的,虽然糙了些,但却也是有模有样的。线是由天干地支表示的,居然还标记了视平线,哎呀,这画的好像是视图呀。” 在这个年代看到了极亲切的东西,忽然觉得身心都得到了安慰。想不到中国那么早就有人在研究几何了,虽然还很浅显,但的确很先进了。康熙二十六年,换算成公元纪年是1687年,这一年牛顿出版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景宜问:“你说的是?视平线是什么?” 希尧还在那里唏嘘不已,“唉,这就是差距啊。” “那张画到底画的是什么?老爷说你前段日子一直在闭门造车,结果画出来的竟是一堆线。”景宜嘟囔。 年希尧解释道:“画的是视图,物体的正视图和侧视图,以及透视图。透视法就有很多,中心透视法,散点透视法等等。我大清的画呢,一般采用散点透视法,比较典型的就是《清明上河图》。”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说太多了,赶紧闭紧嘴。 “你说的我都不懂,当然家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对我说这些。” 希尧深恶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等言论,绝对是脑子进水了才说出这些糟粕来的。“活到老,学到老,不怕晚,就怕不学。” 景宜垂眸,“本来在家上过学,可是父亲过世后,婶母嫌女孩读书无用,就不让我去了。现在能认得字,就算不容易了。” 希尧叹了一声,“反正我也是从头学起,那就一起学吧。无非就是多个一起学习的人。” 找个学习伴侣不容易,考研阶段他都是日日秃头。幸好有个搭档陪,否则他早就闷死了。 她似乎被他天真的话逗笑了,“就是要学,也用不着外面的师傅。好好的媳妇,理家就够了,再去学文墨之类的,会让外人笑话的。” 古代男女大防还真是可怕,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束缚人性。希尧怅然,“没事,等我学成了就教你。我可能不是个好老师,但会尽力而为。不是还有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考不考得上是次要的,要是真一点没努力,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景宜燕笑道:“那就先祝你平步青云。” 章节目录 005 坦白与隐瞒 年希尧才刚穿到清朝,连这具身体的形貌都一无所知,不过人生在世都是披着张可美可丑的人皮过活,到年老时青春不复存在,皱纹爬到脸上,都是一样可悲罢了。 站了不出片刻,身体就摇摇晃晃,于是顺势坐下。 来到清朝一天,生活天翻地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生活窘迫,家徒四壁,以后研究生的生活费和未来工作都没有着落,自己还在钻营如何挣点钱养活自己。结果因为被人绊了下,不慎跌下楼梯,就变成了个官员的儿子。可是生活骤变,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且不说古代和现代生活的差别,就是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足以让他头晕目眩。 年希尧唯一欣慰的是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失忆,行为有着极高的容错率。在自己还没有习惯生活之前,都可以凭借失忆二字搪塞过去。他只能盼着自己早点熟悉这里,让生活走上正轨。 他强笑道:“我现在可考不上贡士,唉,仿佛大梦一场,身处云里雾里。”从前不曾研究国学,现在要系统,还真是麻烦。他好想回去领毕业证,然后开始自己的研究生生涯。 “想不起来,那就别逼着自己想,只会给自己添烦恼。要是真的不记得,也别气馁,人总要活下去,我会陪你。”景宜柔声说。 希尧不知怎地,心里五味杂陈。若她知道自己不是年希尧,至少灵魂不是,也许她会为青春守寡而痛苦万分吧。可如果自己隐瞒她,他们都会痛苦。“谢谢,可惜,” “不必言谢,我们是夫妻,就像你说的,会生分的。” “对不起,”他顿了顿后,和盘托出。“可惜现在的年希尧不再是以前的年希尧了,我和他或许有相似之处,但不是一人。也许这个世界真有灵魂出窍这么一说,我的魂魄进错了家,当然,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景宜猛地打断他,“混说些什么?糊涂油蒙心了。”她是真被他这番话吓到了,嘴唇不停在打颤。 他就猜到会这样,轻轻地说:“我不会骗你,我本来打算以失忆的名义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不能一辈子带着谎言过活。”希尧说的的确是心里话,顶着别人的躯壳活,无论怎么样,那都痛苦无比。 景宜掩面偷潸,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希尧锁眉,“抱歉,我也不想这样。若不是我从楼上跌了下来,也不会成为这个人。” 要他变成另外个人,永远隐瞒真相,他在道义上真的做不到。只是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 景宜哀恸,“在你醒之前,大夫已经说‘殁了’,连下人都知道咽气了,可太太始终不相信,不许任何人谈装裹,谁会料想片刻后又有了生气。” 穿越也一样要跨越数百年的思想,所以没谁会想说出实情,可不隐瞒之下,他却令身边的人如此痛苦。 “其实你和父亲都知道我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只是不愿相信而已吧。”最亲近的人改变,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哪怕他只是在年家待了半天,就足够发现他们两个的差别了。 景宜欲言又止,终是化成了深深的叹息。 外面赵嬷嬷道:“快拾掇、拾掇,太太来了。” 景宜忙拉他,“你快躺回去。若是被太太瞅出猫腻,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说着,她便擦掉眼泪,去迎太太了, 年希尧只得听她的,眼睛一闭,幸好刚刚已经磨练了演技,再演出失忆的戏码就可以了。 景宜颇为恭敬地说:“太太,您请坐。” 母亲连句客气的话都没说,直接扑上来。“希尧,我苦命的儿啊,娘到佛前求了整整三天,总算盼你好了。” 年希尧微微睁眼,他道了句:“母亲。” “好了就行,好了就行,再养几天就恢复如初了。”母亲见状,泪如雨下。 “嗯,”这段苦情戏演得让他痛苦,“可是,我忘了很多事,以前的都不大记得了。” 母亲先怔了怔,随后又说:“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忘了帮你想起来,人是最要紧的。”她握紧他的手,“以后娘再也不逼你读书了,你喜欢画画,我让人给你置办东西。只愿你别自己糟践身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前他父母在世时也照样是对他贪玩而恨铁不成钢,可惜木鱼脑袋在后来才开窍。 “母亲,别哭了。”他也知道这是演戏,但他比谁都难受。 母亲道:“景宜,好好照顾希尧,死丫头,别杵在那跟根木头似的。” 景宜垂头,“太太,我知道了。”她顺从地站在母亲后面,一点也不敢逾越,甚至眼睛都不曾向前看,只敢盯着地面。 “这些日子,那些手脚笨拙的下人不便来照看,只能劳烦你躬身力行了。”她声音里满含不悦,可见婆媳矛盾早埋下了。 她连忙应声道:“太太说的是,爷的身子是该由媳妇照顾。” 母亲哼了声,“笨点就笨点,反正都已经过门了。” 希尧忽地一惊,原来她在年家并不好过。他立即为她打掩护道:“她心眼儿好,就是做事慢了些,日后熟了也就出来了。母亲倒不必为她动怒。”他边拽词,边想着安抚太太的情绪,唯有主母的情绪好转了,景宜这个媳妇才有好果子吃。 “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娘也是一时心急。这会子外面天都擦黑了,赶快宽衣就寝。儿啊,你好生歇着吧,闲了的时候,娘再来看你。”临了,母亲还不忘叮嘱她:“择几个妥当人,在次间守着。你也盯紧了,若有事,你便只问你。” 等她走后,希尧立马松了口气,“总算应付了,太太可真严厉,虽然不见她动怒,可字里行间全是那个意思。” 景宜亦是释然,“刚刚要多谢你了,不是你说话,太太才不会只说这些。” 年希尧道:“真难为你了,既要照顾我,又要服侍长辈。” 章节目录 006 大将军粉墨登场 他开始担心明天了,“以后该怎么办?我要不要走?” 年希尧的灵魂不属于年府,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年希尧,留与不留全在自己的考虑。问题是走了,自己也没有谋生的能力,清朝大街上可没有招收理工男的事业单位。 景宜说:“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都是年希尧了,你对别人说你不是,也没人会信。” 现实面前,他选择低头。年希尧点点头,“有道理,就是我否认,也不能否认躯壳,那只会让别人以为我是疯魔了。” 景宜轻轻说:“其实你还该应付个人,不过他今天去河边玩了所以没来烦你,否则他肯定搅得这不安宁。”她说的自然是年家人,看样子似乎还很重要。 “年羹尧?” 不用猜也知道是他,那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小时候一定很皮边,不皮都没意思了。但他要应付个桀骜不驯的纨绔,估计以他的段位还达不到吧。万一兄弟不和再打起来,他的小身板压根儿招架不住。他赶紧绞尽脑汁去想应急措施。 “对,是二爷,他一来准又打趣你。” 忽地有人说:“哥哥嫂子是不欢迎我?那我就更该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可见背后是说不得人的。 希尧还以为自己的弟弟年羹尧是那种威武少年,结果一听声他就想笑,竟是稚子的甜糯声,就是那口气和声音不配。 那孩子翻开帘子,探了探头,随后小嘴一嘟。 希尧细瞅瞅,那孩子长得还挺俊,眉目间有英武之气,长大以后说不定是个风流潇洒的小哥。 景宜打圆场:“不是,你大哥记挂你,正跟我谈你的学业呢。”她顺手接过年大将军手里的东西,还很自然地把这位爷请到炕上坐。一套宛如早有模版的动作流程,看得让年希尧心疼。 “我不坐这,我要到里间去。”他猛地挣脱她,跑到帘子边。要不是景宜好说歹说把他带回去,估计就换成了他年希尧遭殃了。 景宜说:“你就在那坐着吧,小心沾染了病气。” 随后他就似看大戏,顽皮熊孩子和知性小姐姐打了个平手,最后还是景宜先认输服软才能安慰那小祖宗。 这情形连年希尧那种向来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景宜根本就是全家底层,外加所有人的保姆。他忙说:“你就在那吧,别过来扰我的清静。”放个小皇帝在旁边,自己的病还养不养了? 景宜话往和软了说:“你安分点吧,省的你大哥再说你。” “哼!成天病歪歪的,只赖在那张床上,搞得全家人的心都拴在他身上,这下全不陪我玩了。”羹尧又偷摸睨了年希尧眼,见他不搭理他,就在炕上直打滚。 景宜拍了拍他,好心劝道:“你大哥病了,多体谅些吧。” 年羹尧压根听不进去,跳下炕,直奔希尧的床。 还没等他过来,希尧就恨铁不成钢地说:“像只小老虎似的,横冲直撞,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他要是有个弟弟也这样,肯定早就被折磨坏了。 一想到身边的顽小子是他未来是年大将军,希尧就不禁想捉弄下这只小老虎,否则身为将来的年大将军的哥哥,他可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曾经年希尧可是励志成为食物链顶端的人士,争做富一代的青年,绝对不能让他抢风头。 “以前你从来不说重话,就是我捅破天,你也会到爹妈那里帮我说话。病了后脾气渐长,还会凶人。”旋即,脸上出现滚瓜似的泪珠。 景宜直打眼色,让他好好安抚小祖宗。 没成想,年希尧见惯了邻居家小孩撒泼撒娇,无非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说:“好端端,哭就能解决问题?无非是几滴眼泪,博得别人的同情罢了。殊不知一次两次能成,第三回看惯了,那还有用么?”是该教训下他,而且还得帮景宜出口气,否则那小子长大后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那就是问题了。 年羹尧则不以为然,“你从来都不这样,如今越发厉害了,我看我该找母亲说了。” 不占理还想打小报告?他随即讥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毛孩子似的。进了学,拜了师傅,该有点规矩了。” 景宜忙在他耳边劝和:“你别闹了,一来就把这里闹得不得安宁,待会儿惊动了老爷、太太,可有你受的。”她还戳了他脑袋,好让他长点记性。 年羹尧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被大人一说就哇的大哭。“我就是想找你玩。”他边擦泪边跑过来,犹如小老虎似的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前句话话音未落,倏忽之间就变了样。“哈哈哈,你中计了吧!”他左手藏的袋子里,装着满满的胡椒粉。 虽然没中他的圈套,但还是被呛的咳嗽。“你有种,”年希尧冷笑道:“可惜还差点火候。”他尚在病中,连小孩地臂力都比不过,只能把他胳膊往旁边一撇以避免那胡椒粉都撒自己脸上。当然这样一来,自己的床榻就遭殃了。“混小子,刚让了你几分,你就来毁我的床,让我可怎么睡呀?” 年羹尧吐舌头,“谁叫你惹我,我就是要治治你。” 景宜容色惊变,道:“哎呀,可怎么收拾呀?” 他手上没多大的劲,于是抄起旁边的如意就敲他后背。“我今天不打你,可得让你晓得怕这个字。”希尧虚张声势地敲几下桌子。 “我错了,我错了。”原来那小子还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景宜,还不快向你嫂子道歉。你闯的大祸,到头来还得让她收拾,不如你今儿就在这收拾吧,我换地方睡去。景宜你也不用看他,让他自己在这闹吧。”他摇摇晃晃地下床,踉踉跄跄地掀帘子出去。 他还不忘叮嘱景宜:“由着他去吧,左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他还能捅破天去?真要让他捅破了,天下就没王法了。” 景宜说:“都少说几句吧,兄弟俩没一个有正事。” 说罢,听见太太在外面说:“什么事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章节目录 007 新生活拉开序幕 被母亲听到风声了!年希尧暗叫不妙,忍不住呵责年羹尧,“这下你可捅娄子了,你自己去解释吧。” 年羹尧冷不丁哼了声:“谁不知道母亲最疼你,好的事情全都落你头上了。” 希尧忽地笑了,“原来是你嫉妒啊,那好,我替你顶了,你准备好谢礼吧。” 他小小年纪玩整人的游戏,为的就是从他身上找平衡,自然他也能想办法把他的心病祛根。 母亲一看里面乱糟糟的,“要不是丫头回禀我,你们里面闹了事,恐怕我还蒙在鼓里呢。羹尧,你好端端的来扰你大哥休息干什么?还弄得满屋子辣味?” 希尧瞥了下头也不抬的年羹尧,略摇摇头,就说:“母亲,您先坐吧。” 景宜忙缓过神,“太太,您请坐,茜儿快倒茶。” 母亲没理会她们,而是径直来床边看,“还不快来收拾收拾,衣裳和被子上都是些什么呀?” 他往身上看了看,的确沾到了胡椒粉。他笑道:“二弟要替我解闷儿,但好心帮了倒忙。” 母亲指着年羹尧,竟一句也说不上来。后她才说:“你要闹怎么都好,也别在这个时候闹,你哥哥身体不好,需要好生将养。这段日子你就少来,提防你父亲问你的书。” 父亲年遐龄对孩子的教育抓得很严。看他家的布置,俨然文人才子的书斋,这不仅与年希尧有关系,更与父母教育有关。 年希尧掐了下静坐在榻上的年羹尧,“快说话呀。” 那破孩子才不情愿地说:“母亲说的是,我不会给大哥添麻烦了。” 母亲还是放不下心,“还得多嘱咐几句,你呀,小儿顽劣,素日里与孩子玩耍就够了,以后心还是要放到正道上,莫作恶少之态。”终究是慈母心肠。 接着又嘱咐景宜,不过这回没那么多话,三言两语就完了。随后太太拉着年羹尧走了,临走前那孩子还不甘心地瞅了眼。 年希尧捂着头,“可算走了。我可算见世面了,原来这就是大家族,全是规矩。真是累死我了,整天伪装,搞得一身冷汗。”他最怕繁文缛节上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被各种礼节搞得头昏眼花。 景宜颦蹙,“别说那么多了,先把衣服换了吧。” 茜儿到柜子里找中衣,“奶奶,衣裳给你。” “屋子里怪呛的,往香炉里添点香料。” 年希尧觉得颇为麻烦,“我另找个地方吧。” 现在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不少,幸而他还不至于一步走不动,亦不会走几步就大喘气了。 景宜扶他起来,“西梢间书房里面还有张床,你到那吧,卧房这里就由我们收拾。” 希尧冷笑道:“也不用你们,明儿叫年羹尧来,不收拾干净不放他走。一看就是从小被惯坏了,现在该多教训教训,免得以后闹上天。”要是换成他父母,估计早就上手去抽了吧。 “你少说点吧,明儿叫他给你赔个不是就行了,再让他那公子哥儿给你收拾,怕以后那小霸王闹翻天。”景宜大吐苦水,“以前他可没少捉弄你。” “罢了,明天再说吧。我困死了,衣裳给我,我自己到那面去。” 翌日,或许是身体变了,生物钟自然也变了。起来的时候天才刚擦亮,再一看自鸣钟,才是五点。“哈欠,想不到来了清朝,自己的起床时间竟早了那么多,平时中午都懒得起来。算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昨天觉得这具身体虚得厉害,动不动就要大喘,睡了一觉反倒没那个感觉了,估计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多了。 年希尧伸懒腰,好让自己精神精神,“昨儿没好好看这里,果然是书房,比卧室那里更要文雅,不错,真是好地方。” 丫头茜儿端水盆来,一声不吭地杵在他边上。 “把水放这吧。” 他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从来都不让别人费心,更不会当纨绔让别人伺候。希尧当然也怜悯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在等级分明的社会里鲜有人能翻身站起来。 后来给他送牙刷、牙粉的也被他给打发走了。 希尧淡淡地说:“哎,有人伺候是好,可惜那些都不是该当的。” 凌晨五点多,外面明亮,屋里黯淡,尤其是他往次间那里瞧的时候,里面黑黢黢的。所以他把蜡烛点亮了才开始盥洗。 没有洗面奶,却能在古代找到香皂。“香皂看起来还蛮精致的,而且也没有冲鼻的香味,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个精致人,要什么效果呢?来古代就该心态好点,唉,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洗漱好了,再整理床铺,随后到卧室去。景宜这边已经差不多好了,就差丫鬟打理发髻。 希尧脱口便说:“哎,起这么早?” 景宜边把手钏戴上,边说:“这还早,以后点卯可就晚了。” 丫鬟边给景宜梳头边笑道:“爷怎么自己起来了?才是两天,气色居然大不相同了。” “是么?” 碰巧手边就是穿衣镜,希尧总算有机会打量自己的身体了。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犹在病中,尚有倦容,然而神采精华全在秋水流波中。高挑身材,仪容秀美。虽只穿中衣,但难掩气质。与他高中时候有些相似,只可惜他越活越成了理工男。 就是头发,难看至极!只留一金钱鼠尾辫子,简直就是对审美的摧残。还不如留光头算了呢。不过现在还不是关心辫子的时候,自己还有很多没弄清的事,需要逐一打听清楚。 景宜关切道:“你病还没好,快到榻上躺着吧。” 晚明的衣裳可要比长袍马褂瓜皮帽养眼太多了,配上她的仪态,真真是令人倾慕。就是古代的化妆技术,差那么一点。但景宜雪肤纤妍,无论淡妆浓抹都是美的。 “不妨事,精神比昨天好多了。”话音刚落,那丫鬟就找出件大褂,要与他穿。“你先下去,我有事和你奶奶说。” 章节目录 008 闲谈 年希尧背过身穿好大褂,笑道:“我想了半宿,也没想好怎么样过以后的生活。” 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闲适,照年家这个样子,自己怕是不考功名就不罢休。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要考一辈子的试,想想自己就要吐了。好不容易考研什么的都搞定了,竟然只是漫长考试生涯的第一步,还要与天下读书人考试。 景宜微微一笑,“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对了,你以前是什么人?” “以前?也是学生。不过可惜,我是几百年后的人。”年希尧笑道。 景宜讶异,“几百年后,那是什么样的?” “迈着现代化的步伐前进,国泰民安,向着繁荣昌盛去。那个时候,大清已经作古了,当然再也没有所谓的皇帝,再也没有奴役。”幸亏他把下人都支走了,要是被别人听见自己这番言论,肯定会被拖出去斩了。他抿笑道:“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 她似乎又惊异又憧憬,“没有皇帝?那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 年希尧想想自己该怎么说,或许要调整下思绪,好让她听懂。“那时候的人已经知道人人平等的理了,或许现实中还因为钱或者权划分三六九等,但在不断往那个方向去吧。人们也不再受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安名分,严尊卑,序贵贱,守上下。’、‘存天理,灭人欲。’等等束缚。”他搜肚刮肠,尽量让她听懂。 景宜的双眼闪过亮光,但片刻就黯淡下去了。“可惜不是现在。” “也对,不过要欣赏历朝历代历年,因为什么时候都是有好有坏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话放在哪个时候都通用。”年希尧有点说过头了,一不小心拽出了外国名言。 景宜点点头,似懂非懂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我能到外边的时候很少,看不到外边的变化。” 年希尧翘翘嘴角,“你放心,我可以带你兜兜风。” 她托腮,“我在想,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也是儒生?或者已经当官了?” 希尧说:“不,我只是个学生。我们学习也不是为了学而优则仕,因为行业太多了。像我学的就是机械,以后打算当个工程师。” “那是什么?工匠?” 他疏于表达,“可以这么说吧,但很多地方不同。这个估计我也没办法解释了。单说机械的话太笼统了,我们那个年代呢,大学是分学科的,我恰好就进了机械。我未来的活是跟设计有关的。” “嗯,那就适合到工部去了。” 年希尧笑道:“呃,差不多,差不多。可惜我造不出手机、电脑。” 景宜好奇:“手机?电脑?” “哎!”这可要好好想想了,毕竟手机电脑啥的,专业词汇他也不晓得几个。“我想想,手机的话,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拨数字都能和朋友聊天。手机和电脑都相当于量产百事通,真的很难想象,从电脑诞生,没有用上一百年,人类就能把包罗万象的知识写进里面。”他忽地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生硬了,“这能懂吗?” “把包罗万象的东西写进去,一定很有趣吧。我此生是见不到了,但还可以想想。” 希尧笑道:“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画出来,给你看看。但遗憾的是我造不出来。” 景宜点点头,“能看看也行。我更知道外面的事情。” “世界很大,不是天圆地方。我们所在的只是宇宙间的一个小小星球——地球,嗯,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花钱买望远镜,哦,也就是千里眼,让你看看星星,要是买不到,就想办法造个。” “上哪里买?” “洋人,望远镜有伽利略式、开普勒式、反射、折反射等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搞到反射望远镜。伽利略和开普勒是两个外国人,一个是意大利人,一个是德国人。反射呢,则是研究光了。”希尧推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他把铜镜面向窗口。“就是这样。小孔成像也是光学的知识,但那个是证明光延直线传播,我想起里了,皮影戏也是这个。” 他本以为自己讲得不是一般的枯燥,但没料到她会听得入迷。 “以前我念书的时候,那些师傅只会说不做个睁眼的瞎子就好了,才不会教别的呢 。”景宜目光暗沉。 年希尧说:“我们那个时候科举没了,但学校却越来越多,不论男女,都能受到教育,女性也能到各行业去做工作,有谋生的能力,也不会整日在家里相夫教子。” 景宜笑道:“那真好。” 希尧不禁说到痛点,“其实……我们那个时代,没有一夫一妻多妾,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婚姻是自由的,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没有夫为妻纲,男女都是一样的。”他不禁叹息。 景宜抿抿嘴,“可我们,唉。” 年希尧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话会给她带来莫大的痛苦,但古人和现代人始终观念不一样。女人被休和离婚,那完全是两个概念。“我们才认识一天,日子还长。” 她眼泪掉出来,“你会把我休了吧?” 古代女子要是被休了,估计以后在娘家也抬不起头。“不会。” “但会和离。” 他沉默半晌。“……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还没有真正的在一起生活过。难道就一定会以离婚收场?傻丫头,别想太多了,凡事干嘛老往坏处想。老惦记着,老如履薄冰,那活着多累。不如帮我想想如何应付明年的春闱,还有以后那些考核。”他燕坐,却见她还是心事重重的。“还想,唉,” 景宜眉微蹙,“你那么说,怎么不让我多想?”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希尧心里不停埋怨自己情商低。 她展颜道:“我还要谢谢你把话讲明白了,免得以后两个人糊里糊涂的过活。” 章节目录 009 闹事 因为处于养病阶段,刚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气不顺了,所以要想看年宅的全貌还需要相当长的时日。在清朝的日子颇为无聊,年希尧被人当作提线木偶似的伺候,除了吃药就是扎针。还好不是木讷地活着,闲下来可以研究、研究古汉语。不知为何,他竟然看起了枯燥乏味的《尚书》。 刚刚翻开,第一篇就是《尧典》。“年希尧和年羹尧,从的是尧字辈,会不会跟这本书有关系?” “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于位,讓于虞舜,作《堯典》。” 费劲巴拉地读完一小段,他就把书撇在一边了。这么多年他看繁体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突然读这种刻印的古代线装书,简直就是对视觉的摧残。 “太难了。这要考试还不得倒数呀。” 他老是想起以前天天研究大物和画几的时光,当然也有被英语虐得体无完肤的悲惨经历。穿越后一切的回忆都变得甜了,可能因为人性本贱吧。 还有自己好不容易穿来了,竟然还不给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一切都得从零开始,丝毫不给他弯道超车的机会。 除了这些,年希尧最想抱怨的就是身体,他到外面散个步、晒晒太阳竟然就被小风吹得病倒了。 休息了半个月,总算好了许多,但还是得喝各种汤药。 外面丫头道:“王大夫来了。” “王大夫,”他念叨了句,后来恍然道:“原来是王雨和。” 王雨和做大夫还算是称职,不过他开的药实在是太苦,吃了后嘴里的味许久都消不掉。 年希尧翻身下床,整了整衣衫,“王大夫。” 王雨和欠身,“年大爷,几日不见,您精神渐好。” 希尧堆笑道:“看座。”不好要丫鬟来端茶递水,所以他就亲自给他倒杯茶。“您请。” 多亏了景宜事先教他各种会宾接客的礼仪,才不至疏忽了。 王雨和好像吃了一惊,“多谢大爷赏茶。” 希尧朝他手上瞅,没拿药箱,甚至连个药方子也没有。可见他不是为了诊病,而是另有原因。他随之笑道:“王大夫今日是例行诊病,还是?” 王雨和没急着回复,而是盯着那玉炉不放。希尧好奇那炉子有什么好看的,正欲往那看,谁料王雨和竟转而道:“我来是为了给二爷看病,顺道来看看大爷。” 不用想,肯定是那个皮上天的年糕又惹事了。头一次见他就被扬了一身的胡椒粉,要不是母上大人出面摆平他,不然这半月他准没安静时候。 他直问,“他是病了,还是伤了?” 王雨和舔舔嘴唇,“大爷不知道?” 希尧放下茶盅,“难道他闯祸了?” 他说:“二爷跟几个学生,在学堂里大闹了场,教书先生得知后气死过去了。可要是告诉了年大人,二爷面上过不去,毕竟平时他差错零星半点都会被老爷管束。所以来请大爷做主。” 希尧颔首,“那学生可擦了、碰了?” “幸而都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