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女主当继母》 章节目录 第 1 章 第1章小丫鬟做了一场梦 定远侯府的后宅,窗棂外的桃花此时开得正娇艳,但是大小姐霍迎云却在那里揪着小丫鬟刚刚折来的桃花,将那桃花揉得细碎,桃花汁水嫣红,纤纤玉指被染上了红晕。 “香妩,你觉得如何?”霍迎云看向了身边的丫鬟香妩。 “什么……?”香妩有些迷惘地看向霍迎云,她没听到刚才小姐说什么。 “就是楚家公子啊,你没听我刚才说什么?”霍迎云狐疑地打量着香妩。 “没。”香妩听了,慌忙摇头:“小姐刚刚说楚家公子如何?” 霍迎云着实把香妩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并没有假装,她确实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我给你说话,你怎么不好好听着?在想什么?” 香妩一听这个,羞愧了,低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在想我的梦……” 霍迎云笑着咬唇,故意逗她:“什么梦,竟让你这么想,该不会是春梦吧?” 香妩顿时慌得不行了,赶紧摇头摆手:“不会,真得没有!” 霍迎云眸光轻淡地打量着她:“没有?既是没有,你那么慌张做什么?” 香妩咬着唇,委屈巴巴又无可奈何:“小姐,香妩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剃了头,去了庵子里当尼姑。” 香妩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但生得明媚粉嫩,那肌肤白净犹如山间新雪,又剔透犹如上等嫩玉,一双黑眸又大又亮,仿佛含着水一般。 如今她一脸懵懂的委屈,摇头又摆手,看着倒也娇憨可爱。 霍迎云偶尔间对镜梳妆,便会看看身边的小丫鬟,每每会觉得,这小丫鬟竟会把自己比下去,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喜,曾经一度动了把这小丫鬟发卖了的心。 不过好在,香妩对她实在忠心耿耿,有一次她得了风寒,便故意随口胡诌一个方子,只说要腕上的血做药引,结果香妩竟然真得信了,紧闭着眼狠狠心竟然割自己的腕子,当时流了不少血,幸亏发现得及时,这才没出人命。 霍迎云纠结了一番,到底是打算留下香妩,让她继续在自己身边。 她甚至打算着,等自己嫁了后,香妩可以跟着自己陪嫁,她这种性子好控制得紧,若是放在房子里来收姑爷的心,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不过,只是区区一个用来吸引姑爷的物件罢了,自然不能喧宾夺主,若是一旦有个什么,必须当机立断除掉免得引起祸害才是——毕竟这小香妩,生得太好看了,别说男人,就是她看着,偶尔都忍不住想摸摸她那小粉嫩的小脸。 如今听她这么说,霍迎云兀自噗嗤一笑:“只是一个梦,当得什么真!我还以为——” 香妩弱弱地问:“小姐以为什么?” 霍迎云眼波流转,却是故意道:“我还以为,你听我提起楚公子,便心动神摇,也想着他呢!” 香妩听得这话,粉润的小脸都褪去了颜色,她苦着脸道:“小姐何必这么说奴婢,奴婢若是敢对楚公子有非分之想,便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姐一定要信奴婢。” 霍迎云听得这话,倒是意外,她也就是逗逗这小丫鬟,不曾想她竟然发下毒誓来:“诶,你也不必这么说,我不过是想着,咱们家香妩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模样长得招惹人,走出去谁不多看一眼,若是你实在惦记着楚公子,我倒是不在意那个,可以把你给了他,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香妩忙道:“小姐实在说笑,楚公子和小姐郎才女貌,用书上的话说那就是天生一对,楚公子身份贵重,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么一个小丫鬟?人人都说我有些姿色,但我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可不像是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得是大家闺秀吐气如兰,我和小姐在一起,别人一眼就看出,小姐是小姐,我就是天生的丫鬟命,我们就是,就是云泥之别!” 她说得太用力了,以至于说道最后,急得小脸都红了。 霍迎云听着这一番不伦不类的夸奖,一时笑出声来,不过她自己想了想:“虽你说得粗俗,不过倒是有几分道理,世族大家,其实更看得是出身,看得是品貌才华,只有挑选侍妾通房才看姿色,你虽长得貌美,但太过惹人,实在不端庄,便是我把你给了楚公子,你也只能是做一个低贱的侍妾。” 她这话自然是敲打小丫鬟,让她认清楚自己的本分。 毕竟,今日在那南山寺,楚公子临走前仿佛多看了香妩一眼,这让她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些疑心和忐忑。 虽说香妩身份卑贱,但便是给楚公子做了妾,在她心里也是一根刺。 香妩自然是猛点头,睁着那仿佛含水的大眼睛,很是乖顺地道:“奴婢知道,奴婢若是有非分之想,只能当低贱的侍妾,还要被人打骂鄙薄!” 霍迎云大为满意,桃花也不揪了,径自过去镜台前,让另一个丫鬟月晴来帮自己梳妆,今日她命人打得一套头面到了,如今正好妆点一番,等到下个月楚老夫人的生辰,可以过去招摇,还不知道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呢! 香妩看自家小姐不再追问,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随手拿起旁边的绣到一半的针线活,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昨晚上的梦。 那梦实在是蹊跷。 在那梦里,她竟然生活在一本书里,是那本书中的什么女配,她依然是小姐的丫鬟,小姐依然心仪于楚家公子,两个人很快两情相悦,之后楚家来求婚,一切顺遂,小姐十里红妆嫁入楚家,而自己也作为陪嫁丫鬟跟着过去了。 但是过去后,她竟然不安分了,竟然开始勾搭那楚家公子,谁知道楚家公子沾了自己后,竟是再也离不得,夜夜都要自己相伴,处处搂着,把自己宠得仿佛宝贝一般。 虽然香妩对那楚家公子并没什么心思,不过如果能得这般有情郎,仿佛也是好事,香妩也不会觉得这是噩梦一场了,可问题就在于,楚家公子宠了她半年不到,便突然厌弃她了,还对小姐说,是自己勾搭的,是自己缠着他不放,说他是一时色迷心窍,而他真正喜欢的是小姐! 小姐原谅了楚家公子,两个人从此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而自己呢,自己被称作狐媚子,说是行为不端,于是小姐就要把自己送出去,还要送给一个什么老头子。 香妩虽然是拼命哭求,为了逃避去伺候老头子的命运,她一把剪刀给自己毁了容。 毁了容,自然是不值钱了,也没法送过去给老头子了,最后她就被打发到一处荒僻的尼姑庵,在那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香妩醒来后,心里那个难受。 她不明白这个梦怎么回事,为什么她非要去勾搭姑爷,她对那位楚公子实在是不喜啊! 至于勾搭了姑爷落到那个凄惨地步,也实在是没谁了。 香妩心里苦哈哈,以至于醒来后就跟游魂似的,没什么精神,满心茫然,如今又被小姐这么一番拿捏逼问,更是心惊胆战。 她攥着那手中的针线活,心想,无论如何,她不能动什么“勾搭姑爷”的心思,她家小姐厉害着呢,若是自己动了这心思,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想着,突然听到月晴叫道:“香妩,你在干什么,谁让你绣这个的?” 香妩猛地一怔,吓了一跳,忙低头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傻眼了。 “我,我——”她刚才没多想啊,她就是看到针线活就顺手做了,本来小姐房里的针线活,她平时做得最多,基本都是她做,所以这次顺手拿起来做,好像也没什么。 可这个针线活,好像和往日的不一样。 这是侯爷的腰带啊! 霍迎云刚刚妆点好,正在镜台前欣赏着自己的端庄秀美,听到这个,蹙了蹙眉,看过来。 她招手:“把那腰带拿来我看看。” 这是她爹的腰带,本来她爹所用一应都是有专门的绣娘做,不过前几日她过去见她爹,一时想表现下自己的孝心,主动表示,自己要帮爹绣腰带,他爹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她弄了个不上不下,只好硬着头皮绣了,如今绣了几天,也没绣出个所以然,正觉得不好交差。 月晴将那腰带捧到了霍迎云跟前,嘴里还叨叨说:“这可是小姐亲手为侯爷做的,香妩竟然敢碰?她多大的胆子,她这是糟蹋小姐对侯爷的一片孝心!” 霍迎云仔细地看着那腰带,腰带上是祥云并有兰草,本来她绣得实在是没滋没味,现在被香妩添上了这么几针后,那祥云一下子轻盈起来,那兰草一下子水灵起来,整个画面都活了。 她笑了:“把这个给我爹,就说是我绣的!” 啊? 香妩微惊,还可以这样? 章节目录 第 2 章 第2章小丫鬟想勾搭几个男人 香妩离开了小姐房中后,颇有些失魂落魄。 她也不愿意回房,就随便在后宅的小花园里乱逛,终于逛到了一处葡萄架下,这个时候的葡萄刚刚结出来,还是绿豆大的青涩小串,一串一串悬挂在那里,碧绿新翠如同玉缀一般,散发出酸涩的葡萄香。 香妩叹了口气,坐在了葡萄架旁的小石凳子上。 虽说只是一场梦,但香妩心里明白得很,那就是真的啊,再真不过了,她甚至记得梦里那一剪子下去的疼,疼得她差点不想活了,后来给送到了庵子里,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苦! 香妩怎么也不想过这种日子,她想嫁人,想生一个两个三四个孩子,想过普通人的太平日子。 但是她该怎么办呢? 她想着今天小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说那些话的眼神,那明摆着就是防备自己,防备自己,又想用自己。 等以后小姐嫁给了霍家公子,自己肯定是要陪嫁过去的,到时候—— 她咬唇,便记起来霍家公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总觉得霍家公子想把她生吞了,这让她更加惊怕。 这条路,是万万走不通的。 想到这里,香妩耷拉着脑袋,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计了。 要想逃开那梦里的凄惨命运,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得嫁人,找一个男人嫁了。 嫁人后,她是再不可能给小姐当陪房丫鬟了,便是嫁的依然是定远侯府的家奴,她给小姐做的也是陪房媳妇,陪房媳妇以后可以帮着打理一些事,楚家家风尚可,是万万不至于当少爷的去染指陪房媳妇的。 注意这么定了后,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计她认识的男人了。 她七岁被卖到侯府,所认识的男人无非是围着这个侯府打转。 第一个想到的是前边守门的二狗子,这人倒是憨厚,见到自己时候,总是赶紧用衣服搓搓手,然后走上来笑,笑着说香妩姑娘需要什么效劳的,香妩姑娘用什么就说一声,我们帮你跑腿,殷勤周到得很。 香妩觉得,这应该能算一个,她如果点头,人家怕是眼巴巴地想娶她呢。 况且这个二狗子的爹娘,都是府里的管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若是能嫁给他,以后这日子过得不至于差了去。 第二个,香妩便想到了后院打理花园的阿福,阿福这人手巧,帮着打理后花园的树啊草的,人勤快能干,之前小姐让她去后花园摘花,阿福哥哥都会给她摘一束最新鲜好看的花,递给她说,香妩姑娘用这个,那边露水重,别湿了裙子。 这个阿福虽然没什么背景,但好在他手艺好,手艺好就吃香,不会随意被主子打发了,就是以后万一出去了,有一门好技艺也不至于挨饿。 这个就是有些发愁,如果自己说要嫁给阿福,小姐那里会不会愿意? 香妩掰着手指头继续想,就想到了第三个,第三个却是马厩里的陈忠。 这陈忠比起前面两个年纪大,都已经三十三四岁了,听说是打小儿和侯爷一起长大的,不过他早年犯过事,就被打发到侯府马厩里养马。 之前小姐命人去骑马,说是要出去骑马和霍公子踏青,她就过去几次马厩,所以认识陈忠。 本来也没太当回事,人比她大十几岁,她也没多想,但有一次她去了,就发现陈忠竟然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粗布裤子。 那天正好是日头大,太阳照在他黝黑的背脊上,汗珠子流下来,香妩偷偷地看,就发现这人生得真好,身子壮实有力,腰也听着挺,并不像是自己以为的“大年纪”的人,竟然比阿福和二狗子更有男人味。 再之后,香妩就发现,这个陈忠会偷偷地看自己,被自己逮到目光后,他就红着脸看向别的地方。 香妩心里就明白了,这个人可能心里也想娶自己。 香妩掰着手指头数了三个男人,琢磨了半天,纠结着该向哪个男人出手。 无论如何,必须找一个嫁了,早点嫁了早点省心。 这么琢磨着,她既动心二狗子爹娘的管事身份,又眼馋阿福那门手艺,又舍不得陈忠那壮实的身子骨,想来想去,发愁了,三个男人,她该要哪个? 她皱着小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诶!” 谁知道刚叹了口气,就听得身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香妩姑娘,你这是?” 香妩听到,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阿福!也就是她三个备选男人中的一个。 她顿时心跳加速,脸上也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阿福。 选男人不如撞男人,要不就眼前这个吧? 但是应该怎么办呢,自己主动说我要嫁给你?不行不行那太不像话了,她听丫鬟姐姐们说过,上杆子的买卖不能干哪! 那就让他说? 可是他敢吗,他能吗? 香妩心里急,一急,心眼就活动起来。 她明白了,她得勾搭阿福,勾搭阿福让阿福主动说。 勾搭男人,她并不会,但是在那个梦里,她和霍大公子可是这个那个全都搞了一遍,有样学样应该可以吧? 这个时候阿福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心里确实是早就看中了香妩这小姑娘的。 小姑娘生得粉润动人,就跟院子东边新开的杏花花瓣一样,透着绒绒的粉嫩,薄薄的片儿,看得让人心疼,看得让人想用粗糙的手轻抚过。 此时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葱绿衣裙,衬得那小脸儿明媚粉嫩,她好像被自己惊吓到了,正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傻傻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阿福心疼,忙说:“香妩姑娘,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可是小姐又要什么花?你说要什么样的,我跟采就是了。” 然而香妩却不吭声,她只是睁着一双明媚含水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阿福,之后低着头,一脸羞嗒嗒的样子。 阿福看着她这含羞不言的模样,只觉得胸口一下子涨满了,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香妩姑娘,香妩姑娘……这,这是什么意思? 香妩姑娘为什么这样看着他,他口干舌燥,他脸上像火烧,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来了。 然而香妩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急哪! 这人怎么回事,就不能主动一下,不会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好歹牵一下小手啊! 就这么傻站着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开口吗? 这种事情姑娘家怎么说! 香妩愤愤,气鼓鼓的,又觉委屈。 不过不能轻易放弃,她要嫁人,她要男人,她坚决不能落到梦里那样的下场! 她含羞带怨地看了一眼阿福,之后小声说:“阿福哥哥……” 阿福哥哥 阿福哥哥! “阿福哥哥”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这可是香妩姑娘啊,香妩姑娘竟然称呼他阿福哥哥,这,这意思是? 阿福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眼巴巴地看着香妩,想说什么,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手巧,但是嘴笨哪,他不知道该和人家香妩姑娘说什么。 憋得脸都红了,他终于憋出来一句:“香妩妹妹!” 香妩听到这声,心砰砰而跳,心想这是应承了?这是觉得她也不错? 那,那他会怎么说,他会不会和自己袒露心事? 如果他赶紧袒露心事,自己就趁机抓牢了他,最好是三天内就想办法把这事抖搂出去,她要成亲,她要嫁男人,她要逃离小姐身边! 香妩的小心肝跳得更加厉害了,她攥紧了自己的衣摆,脸红耳赤地等着。 等着,等着…… 她听到了阿福的呼吸声沉重起来,听到阿福好像距离自己很近很近,她甚至闻到了男人身上混杂着汗水泥土甚至春日里树木芬芳的气息。 她等,等,等着他说点什么……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她听到阿福说:“香妩,香妩姑娘,你看这天都暗了,你,你早点回去吧。” ??? 香妩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阿福根本没看自己,他在低着头看脚底下。 香妩低头也跟着他看地上,地上有几片落下的葡萄叶,还有几只小虫子在爬。 香妩的心都凉了,自己连阿福哥哥都叫了,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这还是男人吗?太不像话了! 香妩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香妩好气,恨不得质问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过香妩笑了。 在小姐身边伺候那么多年,谁还不能装出个笑脸呢? 她笑得甜甜的,之后说:“阿福说得是,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直接把“阿福哥哥”改成了“阿福”。 哼,哥哥是那么轻易叫的吗?竟然什么都不说,不叫你了! 她要把目标改成二狗子哥哥陈忠哥哥! 谁知道她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那边有人叫阿福,香妩一听,就知道是后院的管事。 阿福听到后,忙红着脸说:“香妩姑娘,王管事叫我,我先去了。回头说,回头说。” 说完,跑了。 人走了,香妩也不装了,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小姐的诗里面怎么说的来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看来她香妩就要铩羽而归了。 她看着那阿福的背影,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这么一个转身,就撞入了一个硬实的胸膛里。 偏偏自己被撞到的还是前面的绵软之处! 那胸膛太硬了,像石头,只撞得未曾经事的那里生疼生疼的,从来没遭过这份罪,更不曾被人这么唐突过,香妩捂着那里,又羞又疼,鼻子一阵酸涩,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她气哼哼地揉着鼻子,委屈地指控来人:“不长眼睛啊你,站这里干嘛?!” 她也是小姐身边的当红丫鬟,她也是有点小脾气的,更何况她刚刚勾搭男人铩羽而归心情不好! 可是“嘛”字说出后,她的上嘴巴下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 她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只觉得天旋地转。 完了,完了。 眼前的人是侯爷。 章节目录 第 3 章 第3章 “你哪里撞上了本侯?” 在大昭国,提起定远府的定远侯爷,没有几个人不心生畏惧的。 据说这位侯爷自小和当今皇上一起长大的,身付异秉才思敏捷,十七岁时北狄入大昭边疆三百里无人抵抗,是这位年轻的定远侯爷身披战袍主动请缨,以一己之力抗击北狄,由此立下赫赫战功,封定远,为定远侯。 之后八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当初还是九皇子的圣上都是因了定远侯才打败八位哥哥登上帝位。 因为这些,大昭朝野上下,是无人不畏惧这位定远侯爷,偏生这位定远侯爷性情古怪,不爱朝政琐事,抛下一切跑到自己的封地,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定远侯爷。 定远侯爷膝下有一子一女,为龙凤胎,是侯爷十七岁那年得的,男为少爷霍迎峰,女则为小姐霍迎云,也就是香妩如今伺候的那一位了。 虽然是小姐身边贴身丫鬟,不过到底内外有别,香妩只跟着小姐隐约见过这位侯爷几次,每次都是低着头都没怎么细看,只觉得侯爷威仪天成,让人畏惧得很,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的那种。 如今猛地这么撞见了,自己还张口骂了侯爷,实在是吓得脚虚腿软,险些一头栽倒在那里。 她颤着手,勉强扶住那葡萄架。 眼前的侯爷三十出头,金冠紫袍,挺拔英俊,通体透着一股冷漠的贵气,一双眸子更是黑得摄人,让人畏惧,根本不敢正眼看。 “侯爷,侯爷……奴婢见过侯爷!”她哆嗦着就跪下去了。 “起来吧。”定远侯霍筠青眸光淡淡地扫过眼前的小丫鬟,声音却是带着几分沉哑。 “奴婢不敢,奴婢刚才错了,奴婢不该说那些话,请侯爷恕罪!”香妩把头埋得很低,低到几乎能嗅到地上泥土的味道,那是厚重中带着葡萄酸涩的气息。 侯爷那性子并不是好惹的,别说是一个定远侯府,就是整个定远城,有几个敢那么指着侯爷的鼻子骂,就连自家小姐这个当女儿的,见到侯爷还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自己刚才说的话,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香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霍筠青微微挑起略显锋利的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抿起的唇角透着戏谑:“哦,你做错了什么,说来听听。” 香妩跪在那里,在那酸涩的葡萄气息中,那么低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只觉得脖子上方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整个人后背都凉飕飕的。 她感到了死亡的气息,甚至仿佛看到了自己坟头三尺高的青草和飘扬着的白幡。 她忍不住想哭,她还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抽噎了一下。 上方,负手而立的霍筠青扬眉,看着这仿佛在哭鼻子的小东西。 他说她什么了吗? 是她自己说要恕罪。 也是她自己跪下哭。 这个时候的香妩使劲地抽噎了一把,之后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才拖着哭腔说:“侯爷,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侯爷,不该对侯爷无礼,不该那么说侯爷,更不该——” 想到这里,香妩心里苦,她的胸口还在疼。 羞涩柔软的地方也隐隐作疼,也许肿了。 她捂着那里,委屈巴巴地说:“不该撞上侯爷。” 好苦,当丫鬟好苦,明明是被撞得好疼好疼,还要向那个撞她的人道歉,这是什么世道呀! 霍筠青低首凝着这小丫鬟。 小丫鬟穿着葱绿的衣裙,那葱绿鲜嫩,衬着肌肤如雪,灵动的一双眼儿含着泪光,好生可怜。 恰这个时候,风吹过,吹起那一串串剔透如碧玉的绿葡萄,也吹起来小丫鬟半湿的刘海,刘海黏在小脑门上,看着也带着一股子可怜巴巴的味儿。 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觉得好像自己为难这位小丫鬟了。 “不是本侯撞上你吗?”他淡声这么问。 当然是,就是你撞上我! 然而香妩哪里敢,香妩忍辱含耻,打了一个哭嗝,咬牙说:“不是侯爷撞上奴婢,是奴婢撞上侯爷,奴婢千不该万不该撞疼了侯爷,又对侯爷无礼,奴婢合该从后院的狗洞里拖出去喂野狗……” 霍筠青听这话,却是皱眉,狗洞?他们定远侯府有狗洞吗? 然而香妩说完后,正好偷偷地觑了一眼霍筠青,一看他眉眼沉下,平空一股煞气威压而下,顿时心惊肉跳,险些跪都跪不稳了。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呜呜呜,侯爷饶命!奴婢不该撞侯爷,撞疼了侯爷更是罪该万死?”香妩磕头如捣蒜。 这位侯爷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在后院娶了八十三个侍妾,这八十三个侍妾最后都喂了野狗!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是万一他看她不顺眼去喂野狗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沉而淡的声音:“你是哪里撞了本侯,撞了本侯哪里,本侯怎么不知?” 香妩听到这话,默了一会,感受着前面隐隐传来的肿痛,她羞了,也愤了,怒了。 侯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问? 于是上方的霍筠青便看到,那跪着的小丫鬟,一张玉雪一般的小脸透上了粉,那粉变成了粉红,粉红又变成了润红,一双含水的眸子更是波光潋滟怒意横生,就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他眸光转深,盯着她:“几岁了?” 愤愤地攥着小拳头,想冲过去揍一顿眼前的人却根本没打量的香妩正纠结着,就听到这句,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啊?” 霍筠青神色不动,平生第一次很有耐性地重复:“几岁了?” 香妩愣了下,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过了半响,才低下头,嗫喏地说:“我,我过了今年生日就十五岁了。” 霍筠青:“几月生的?” 香妩:“六月。” 霍筠青收敛了神色,轻咳了声,却是道:“起来吧。” 说完,就在香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那紫色袍角飞扬间,侯爷已经转身。 一直到傻傻地目送着那紫色背影走出老远,香妩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她扶着葡萄架,喃喃自语:“逃过一劫,我命可真好,阿弥陀佛!” ***************** 从后花园逃离的时候,香妩整个人心神恍惚跌跌撞撞,她总是想起来刚才跪在侯爷面前,感受到的那股霸气,好像人家喘口气就能把她碾死,从没有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是一只蝼蚁,一切都随主子高兴罢了。 这让她想起来自己梦中的情境,其实想想梦里的细节,她记起来,梦里的自己虽然不安分,但也是被自家小姐挑唆的。 小姐当时和少爷的外室斗,斗不过,才想出来让自己去勾搭少爷,又许诺了许多好处,自己才傻乎乎地往前冲,真得和少爷成就了好事。 房里有了自己,少爷日夜贪恋,把那个外室抛下了。 小姐趁机使出手段,将那个外室几下子就结果了。 可谁知道,外室没了,小姐也看不惯自己了,还曾经跑过去夫人那里告状,说是自己日夜缠着少爷,不让少爷好好读书,说自己明为添墨实则在书房里勾搭着少爷行事。 如此一来二去,自己为楚府夫人所不喜,之后更是为少爷厌倦,厌恶了身子,被抛弃,等着她的下场凄惨。 香妩想着这些,攥了攥拳头,更加下定决心,必须必须找一个男人,尽快嫁了。 他可以没有当管事的爹娘,可以没有修理花园的手艺,也可以没有马厩里陈忠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但他必须尽快娶自己!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迎面看到了阿福,阿福期期艾艾地看向自己,好像有话说。 香妩想起刚才他丢开自己,就是因为他丢开自己,自己才撞到了侯爷,侯爷胸膛好硬,身子骨好厉害,撞得自己到现在都隐隐胀痛。 香妩咬着唇,昂起头,连看都没看阿福,径自走过去。 阿福:“香妩妹妹——” 香妩瞥了他一眼,之后说:“我自小入了定远侯府,不记得有什么哥哥。” 阿福一愣。 香妩看着他这样,心里大快。 哼哼,谁让你刚才不主动! 等着你来娶我,我怕是早就趴楚家少爷书房里伺候着了。 当下,她也不管那愣住的阿福,迈开步子往前走。 她要想办法,再琢磨出一个男人来。 一个马上就能娶她的男人! 章节目录 第 4 章 第4章少爷觊觎她的身子 尽管在阿福面前表现得很骄傲很冷淡,但那都是硬撑着的,一等走出后花园,香妩那股劲儿就松懈了。 她摇头叹气,她耷拉着肩膀垂着脑袋,她觉得想勾搭一个男人好难好难,而想勾搭一个比较主动的男人好像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她继续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二狗子和陈忠,她应该选哪个下手? 二狗子虽然对自己有意,但只怕他对别的丫鬟也有意,也许她应该选陈忠。 但是陈忠到底年纪大了,而且还在马厩里干活,想想夜晚搂着睡,闻到一股马粪味儿,她岂不是愁死? 这么一算计,香妩当然是去试试二狗子了。 打定主意,香妩就要去二门外走出。 她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偶尔间也会过去二门走动,取个什么,或者吩咐外头一声的,所以如今过去二门,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她就感觉,胸口那里好涨,涨得好疼。 她抚着那里,不免担心了,想起刚才侯爷那胸膛那么硬,硬得像是石头,该不会给她撞坏了吧? 香妩突然就记起来,她听府里的嬷嬷媳妇什么的说,说女人这里是最金贵的,可是万万不能被人碰,也不能挤到压到,不然以后吃大苦头不说,就是男人也就不会喜欢了。 想到这里,香妩满腹忧虑。 她可不能被侯爷撞坏了身子,万一以后将来夫君不喜欢怎么办! 香妩暗暗地看了看四周,她站在一处凉亭旁,凉亭旁边是假山和流水,周围并不见什么人来。 她心里一动,决定躲在那假山后头,先自己检查检查,千万别是给撞坏了。 当下一双眼睛左右看,之后贼头贼脑地躲在了石头后面,把衣襟掀开来。 这裙子布料还是去年小姐赏的,葱绿葱绿犹如滴翠,如今剥开那滴翠一般的衣襟,就见前面雪腻粉润的一片,明晃晃的,看得香妩自己都脸红耳赤。 再低头看,只见最上面犹如被水浸过的红珠子,明明就是有些泛肿,当下不由心疼不已,倒吸一口凉气。 真撞坏了吗?撞坏了怎么办?她是不是以后不能生养了?那还有男人要她吗? 想到这里,香妩脚底下一软,差点直接栽河里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香妩,是你?” 她猛地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这里衣襟还半开着呢,赶紧乱收乱脚收拢,却不提防那人又叫了一声:“香妩,你这是做什么?” 她要哭了,这是少爷,这竟然是少爷! 定远侯爷虽然没侯夫人,但是府里凭空养着一个少爷一个小姐,小姐就是自家小姐,少爷就是眼前这位了。 她心里想哭,越是着急,越不能系好衣襟上的系带,手忙脚乱中,竟然脚底下一滑,她直接就摔下去了。 “啊——”她低叫出声。 她还没系好前襟的带子,啊啊啊啊她怎么办! 就算落水,也应该衣着完好体面地落水啊! “噗通!” 她被灌入了大口大口的水,凉得让她浑身发冷,她喘不过气来。 她要死了! 这一瞬间,梦里的那一世和这辈子的许多事都在眼前浮现,她愣愣地望着眼前飘在水中的败叶,竟然只有一个想法:她还没嫁人呢…… …… 对她来说,过了仿佛一辈子那么久,她终于被救上来了。 救她的是少爷,少爷不但就她,还脱下自己的衣袍来裹住她。 香妩穿着少爷的衣袍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霍迎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心都疼得揪起来了。 霍迎云是他的孪生姐姐,既是那么亲近的姐妹,自然多有来往,况且父亲素来对子女冷淡,并不怎么亲近,他看待这个姐姐自然就更亲了。 从小一起长大,又关系亲近,姐姐房里的几个小丫鬟他自然都熟。 最熟的就是眼前的香妩了。 他可以说是和香妩一起长大的,也是看着香妩从七岁怯生生的小丫鬟一路长成了这般香娇玉嫩的模样。 以前小,不懂,这两年知道人事了,自然就添了一些想法。 他是想着,等回头和姐姐说一下,把香妩要过来,放在房里头伺候。 他和姐姐要好,是想着姐姐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是以最近他看着香妩,就已经是他房里头的人了,只不过想着她年纪小,性子懵懂,怕她吓到,所以轻易不敢不好说什么。 结果今日,就在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惊到了。 他竟然看到香妩躲在石头后面,将衣襟解开,然后用手捧着。 她她她—— 想到这里,霍迎峰用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香妩:“香妩,你刚刚怎么摔进水里了?” 香妩裹着那男人的衣袍,鼻子发痒。 一个喷嚏,两个喷嚏,三个四个喷嚏。 她在打完了一个大喷嚏后,终于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也不知道,脚发软就跌下去了。” 心虚,好心虚,但是能怎么办,除了装糊涂,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霍迎峰低头凝着她,看着她那乌黑的发黏在净白的小脸上,实在是如雪似玉娇憨动人,当下心微动,蹲下来,凑近了,哑声问说:“你刚刚躲在那假山后头,你——” !!! 没有,没有,她坚决不承认! 不能说,她不要听到! 香妩连忙制止道:“少爷,你说什么?” 她声音又软又糯,像是洒了白糖的糯米糕。 霍迎峰听着这声,心里顿时一颤,低头看过去,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小姑娘乌黑的发都已经湿了,就那么黏在莹白如雪的小脸上,那小脸如今泛起来红潮,羞得仿佛一块粉玉,这样的她实在是精致得撩人心,偏生她还用那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你。 那么懵懂无辜的眼神,那么软糯羞涩的样子,看得人心都化了。 这一刻,霍迎峰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他怔怔地看着她,心跳加速,喉头发干发涩。 香妩看霍迎峰果然不再提了,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如果问出来,那她可以直接再跳回去水里了。 不过看着霍迎峰望着自己的那眼神,仿佛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下去的眼神,她就想起来梦里的楚家少爷了。 楚家少爷没得到自己身子前,也是这么看着自己,就那种好像自己随便说一句话他就能给你摘星星一样的眼神。 香妩有些害怕这种眼神,她下意识地想逃,她赶紧起身。 谁知道人倒霉,就算只是一个起身都容易出事了,她这么一起身,身上裹着的少爷衣袍太长,就那么北欧一扯,之后她脚底下一动,竟然直接踩到了那衣袍后面的下摆。 这么一踩,她要后退,自然就身子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后仰。 也幸好霍迎峰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 他扶的时候,一双手正好落在她腰上。 女孩儿家的腰,纤细得仿佛杨柳,那么轻轻一折就能断似的,被他这么握住,是不可思议地软。 他懵了,在扶住她后,竟然不舍得挪开了。 香妩感觉到了,当下又羞又气,使劲地拢紧了前襟,挣扎着就要摆脱他:“放开!” 霍迎峰看她这样,又想放开,又舍不得,又怕她恼,又怕她摔倒,一时也是前不得后不得。 两个人就这么揪扯着,就听到那边一个声音:“少爷?香妩?” 这声音一出,香妩更加羞愤,终于奋力将他推开,之后赶紧后退了几步。 霍迎峰却是闹了一个大脸红,看过去,说话的是丫鬟月晴,是和香妩一起的,都是在他姐姐跟前伺候的。 当下赶紧咳了声,负手立着,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月晴几步跑过来,看看霍迎峰,看看香妩,眼尖地盯上了香妩身上的那衣袍。 “香妩,到底怎么了?该不会你不懂事,又叨扰少爷了?你怎么穿着少爷的衣服?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吗?” 虽然都是一起伺候小姐的,但是月晴比香妩大几个月,一直以老大自居,平时有什么事,另外几个丫鬟都得听她的。 香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霍迎峰先说话了:“不怪她,是我不小心碰到她,害得她落水了,你赶紧带她回去,换了衣裙,免得着凉了。” 月晴听着这话,心里越发泛酸了,不过在霍迎峰面前,她克制住了,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香妩你赶紧给我回去,免得被小姐看到了,小姐又该说你了。” 霍迎峰感念地看了一眼月晴:“对,这事不能让小姐知道,不然她肯定多想了。” 那个眼神是充满感激的,如果是别的时候,月晴心里肯定乐开了花,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苦,满心的苦。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少爷的,早就寻思着有一日能到少爷那里去。 少爷年轻,才十五岁,长得俊秀,又爱读书,是一个文雅的好儿郎。 但是少爷眼里就是没自己,他现在那么感激地看自己一眼,是因为自己为香妩着想了。 章节目录 第 5 章 第5章怕不是要我们死得更快吧? 回去的路上,香妩一直耷拉着脑袋,很犯愁很无奈的样子。 月晴沉着脸,也不说话,目视前方。 她不想看,不想看到香妩那娇滴滴连女人都忍不住脸红的样子,更不想看到香妩身上裹着的那件少爷衣袍。 就这么一路回了小姐的院子,过去了丫鬟所住的耳房。 像香妩月晴这种丫鬟,小姐身边一共有四个,身份地位好,住的是两人一间的屋子,香妩就是和月晴一起住。 进了屋,香妩就赶紧去换衣裳了。 一直没说话的月晴冷眼旁观,她看到了香妩把少爷的衣袍脱下来挂在旁边,又开始脱她自己那身葱绿的裙子,露出那白嫩的肌肤玲珑纤细的身子。 月晴捂着心口,难受。 香妩生得真好,那身子简直是花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着都忍不住想多看哪! 她也是挺喜欢香妩的,但她又嫉妒香妩讨少爷喜欢。 最后想想,狠狠地转过去视线,不看她了! 然而香妩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 月晴这下子受不了了:“遇到这种好事,还不偷着乐,你这是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月晴没好气,不过香妩却丝毫没在意,她皱着小眉头说:“月晴姐姐,我发愁呀!” 愁?你还愁?那我不得去跳河? 月晴想揍她。没好气地说:“你愁什么?” 香妩无辜又发愁地看她:“我总觉得少爷看我的眼神不对,我该怎么办啊!” 月晴:!!! 她心里气,嘴里酸,浑身不舒服,手都要发抖了。 不过她忍下,她冷笑一声,磨着牙:“那不挺好的,少爷看上你了,你可以攀高枝了!恭喜恭喜!” 香妩有些懵,她诧异地看了月晴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月晴说:“月晴姐姐,原来你心里惦记着少爷呀?” 月晴瞪眼:“你!!” 胡说什么!才没有才没有! 偏偏这个时候,另外两个小丫鬟兰若和花梦听到动静进来了,她们一进来就看到月晴憋得想哭的那张脸,连忙问怎么回事。 月晴愤愤地指着香妩:“她,她说我惦记主子!” 香妩却是很肯定了。 她以前没注意不知道,现在月晴姐姐和自己这么说,自己又不傻,当然看出来了,月晴想给少爷当小妾呢。 她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月晴,语重心长地说:“月晴姐姐,惦记主子的丫鬟不是好丫鬟,你可记住吧,这条路万万不能走。” 月晴听着,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凭什么这么说? 她自己得了少爷喜欢,就来笑话她吗?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太可恨了! 兰若和花梦听了,都一起瞪香妩。 这香妩怎么这么傻,这是人家月晴的心事,人家想嫁少爷,那是人家的梦想,就算是一个小丫鬟也可以有梦想,她怎么可以这么戳破人家呢! 香妩被两个人瞪,好生无辜,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月晴姐姐,我知道你喜欢少爷,你想当小妾,但是你要知道,小妾不是那么好当的,小妾这辈子在少爷跟前没站的地儿,小妾还会遭受主母不容,一个不小心,就拉出去配老头子了!” 月晴“哇”的一声真哭了,捂着脸跑出去了。 香妩皱着小眉头无奈,她怎么跑了,她怎么就听不进去? 兰若和花梦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香妩,斥责她:“你管人家呢!能当小妾多好!” 香妩万没想到,这两位也是这么想的。 她以前没想过男人女人,可从来不知道身边的几个姐姐都这么想。 当下她越发苦心婆口语重心长:“我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你们得听,你们到底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然而她话刚说到一般,兰若和花梦都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听你经验,怕不是要我们死得更快!” 不想嫁少爷的丫鬟不是好丫鬟,就她这样的,脑子里都不知道装了什么! 香妩愁:“两个姐姐,这小妾的事咱们万万——” 可是那两位,已经赶紧迈腿跑了。 香妩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叹了口气,她发现挽救自己的人生,拯救小姐妹,任重而道远。 ************* 香妩愁。 一愁小姐妹们,月晴兰若还有花梦,这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平时多少有些小心眼,也会欺负她,但是香妩觉得,吃亏是福,让自己小姐妹沾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几个姐妹心思不走正道,她简直是操起了当娘的心,想着自己怎么也要掰正她们的心思,告诉她们当小妾没好下场。 可小姐妹不听自己的呀! 二愁男人。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二狗子那里,她心里还是没底,觉得还是得先试试陈忠,陈忠年级大,可能知道疼媳妇,以后自己嫁过去能享福。 想明白这个,香妩利索地咬断了手里的丝线,将新绣好的那腰带收在一旁。 这是给侯爷绣的,这两天就得交差,今天可以给小姐了。 香妩拿着那腰带,却想起来那天遇到的侯爷。 侯爷好吓人,浑身散发着一种能把人摄死的气场,看一眼都吓得腿软,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想到小姐竟然要给这样的侯爷送腰带,突然对小姐佩服起来。 敢于面对这样的侯爷,小姐果然是小姐,而她,也果然是丫鬟的命。 香妩这么想着,拿着把腰带送过去给小姐霍迎云。 霍迎云满意地看着那腰带,她终于可以在她爹跟前刷一波手巧孝顺的名声了。 满意的她,瞥了一眼香妩,却觉得今天的香妩有点不太一样。 那肌肤白得像冬日里的初雪,那双眼水得仿佛含了一汪泉眼,那身段……明明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却凭空站出活色生香的媚态来。 平心而论,这个丫鬟她心里是满意的,摆自己身边看着,也比外面采的花赏心悦目不是吗? 不过她想起来那楚公子,却是幽幽地说:“下去吧,有月晴服侍着就好了。” 香妩听着这话,心里越发清楚地明白,小姐提防自己了。 如果是以前,香妩当然不会多想,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用动脑子,什么都听小姐的就是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知道自己会落一个那样的下场,必须自己为自己动脑子了,小姐再聪明,她也不会帮自己动脑子。 香妩小脑袋瓜子里打着小算盘,就这么出了后院,往那马厩所在的偏院而去。 她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们正在用铡刀铡草。 干活的有两个,往铡刀里面放草的是一个虚胖的男人,叫王栓,而负责压铡刀的是陈忠,那是力气活。 春日的太阳也开始暖融融起来,特别是这会子,太阳晒得那干草散发出清香,干草被放在闪亮闪亮的铡刀之下,咔嚓咔嚓,就碎了,那男人抬手落手都是力气。 香妩歪着脑袋看,越看越觉得,这人能干。 劲儿大,身子骨壮,就算以后只做体力活,也能养活自己不至于饿肚子吧? 这么想着,就见那铡刀停了下来。 虚胖的王栓瞅了一眼这边的小丫鬟,之后笑了,他看出来了,小丫鬟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陈忠身上打转。 他给陈忠使了一个“你小子好艳福”的眼神,之后就哈哈笑着说是要给马添料赶紧走了。 于是草垛旁就剩下香妩和陈忠了。 香妩再次打量着这男人,黝黑健壮,真是老黄牛一样的男人,便是年纪大点怎么了,嫁了肯定不亏! 香妩想到这里,眼神变得柔软起来,笑也变得甜美起来,她小声唤了句:“陈忠哥哥!” 反正别管二十几岁的阿福,还是三十几岁的陈忠,只要她有意,都叫哥哥。 陈忠听得那声甜腻腻的“陈忠哥哥”,倒是意外了下,意外过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香妩怎么过来了,是小姐那里要用马,还是少爷要用马?” 香妩一双灵动的眸子转动间,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爹娘,又没有小姐做主,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来了,确实是羞人。 她慢慢地收住了笑,就那么安静地看着陈忠。 那双仿佛秋日的泉水洗过的眼睛,清澈干净,陈忠脸突然就红了。 他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见识过一些女人,有的女人单纯,有的女人娇媚,但是像眼前这样,明明单纯犹如稚子,却可以直勾勾地看着你来勾搭你的,还真没见过。 红了脸的陈忠深吸口气:“香妩姑娘,你这是?” 香妩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姐不要用马,少爷也不要用马,是我自己要用马。” 陈忠:? 香妩收回了眸,垂眼间,修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她小声说:“可我只是一个小丫鬟,不能用马,陈忠哥哥,你说怎么办?” 一口一个陈忠哥哥,香软娇媚的小姑娘问他怎么办…… 陈忠心砰砰跳,只觉得胸口有一匹马在奔腾:“那,那香妩姑娘要我怎么办?” 香妩眉眼含春,吐气如兰:“陈忠哥哥……” 这么说话间,她自己也脸红耳跳。 毕竟那些勾搭男人的手段她都是做梦梦来的,她虽然脑子里知道,但有些话却是说不出口。 她深吸口气,听到自己轻轻软软地这么说:“你说,我该去哪里寻一匹马?” 说完后,她偷偷地看向对面的陈忠。 满意地发现,陈忠那张脸通红通红的,喘气像一头牛。 一头随时都会挣脱却被缰绳硬生生拴住的,红了眼睛的,牛。 章节目录 第 6 章 第6章到手的男人飞了 香妩看着眼前陈忠的样子,她心花怒放,她终于不愁了。 这个男人比阿福靠谱多了,一看就是对自己有意。 她小心肝都在颤,赶紧啊,赶紧啊! 慢条斯理她是等不及了,还不如先斩后奏,比如先牵牵小手,算是把关系坐实了,她给他送个什么绣帕,再从他身上拿点什么当信物,之后她就直接跑到小姐面前跪求小姐成全! 于是她咬了咬唇,越发加了一把柴火:“陈忠哥哥……你不喜欢我是吗?” 这话听在陈忠耳中,比大热天吃了从水井里提出来的大西瓜还要清爽甜美,弄得他心变软了,身变硬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却见她微微垂着眼儿,肌肤细润柔腻,散发着动人的莹润光泽,看得人心肝都跟着颤。 他确实喜欢这小姑娘,喜欢了有一段日子了。 最初,并没注意,他一把年纪了,哪可能总看人家小姑娘,可是有一次,他发现小姑娘在偷偷地瞄着自己,瞄自己不穿上衣的胸膛。 因为这个,他也就开始注意她了,注意了后,发现她还挺有意思的。 一个姑娘家,明明是偷看男人,但她却不一样,她偷看得理直气壮光明正的,歪着脑袋,一脸单纯懵懂地看,好像站在街头看灯戏。 他和侯爷同年,和侯爷一起长大,也曾经跟在侯爷身边征战边疆,自然见多识广,是很见过一些女人的。 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像这个小丫鬟这样的。 女人,要么单纯稚气未经世事,要么妖娆横生知情打达趣,但是这个小丫鬟,明明脸上还不曾褪去稚气,但是却又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子魅惑劲儿,就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能引得男人想入非非,想把她抱在怀里揉碎了的那种劲儿。 他当然也知道,小丫鬟偶尔过来马厩走动,马厩里的单身汉子都偷眼看她,晚上躺着没事说闲话的时候就会提起来她,提起的时候,便总是带几分荤。 不知道多少人肖想她呢! 渐渐地,当别人那么说她的时候,他心里就不太乐意,每每拉下脸来,说一声别说了。 开始大家不知道,后来就品出滋味来了,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带着打趣了。 他虽然犯了错,被发配到马厩来,但到底以前是跟着侯爷的,府里管事看待他也和别人不一样,马厩里的下人也都忌惮他,知道他的心思,自然不敢再说关于她的荤话了,反而开始说起别人来。 他最近也正琢磨着,自己年纪不小了,如果小姑娘真有意思,是不是应该挑明了?不然这么耽误下去也不合适。 就是怕小姑娘嫌弃自己年纪大了,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根本不乐意。 不曾想,今天小姑娘竟然这么看着自己。 陈忠拳头攥起来,又放开,又攥起来,终于鼓起勇气,哑声说:“香妩姑娘,你既是要用马,说一声便是,我陈忠,我陈忠——” 说到这里,他略停顿了下,舔了舔干涩的唇。 香妩听了这话,更加喜欢了,终于放心了,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一个男人明白她的意思,愿意给她一个准话,这位太上道了! 香妩看着眼前男人,男人一双眼火热,一张脸通红,一身没有穿外袍的腱子肉是那么强壮。 她抿着唇,凝着这个男人,等着他继续说。 陈忠深吸口气,果然继续哑声道:“香妩姑娘,只要你说一声,我陈忠便是——” 然而,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咳”。 这一声“咳”动静并不大,但是足以让原本血脉贲张的陈忠瞬间僵硬下来,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冻在嘴边不能说出。 他僵在那里,半响不能动弹。 香妩本来听了陈忠说的,已经是心中暗喜,觉得愿望实现,觉得自己终于扒住了一个对自己诚心实意的男人! 可是,突然间,这个男人不说话了。 他怎么不说话了? 香妩眨眨眼睛,小小声地说:“陈忠哥哥,你,你刚才说你便如何?” 陈忠呼吸艰难地看着站在香妩姑娘斜后方的自家侯爷,却看到侯爷正用略带嘲意的眸光看着自己。 他羞愧,他无地自容,他脸都要憋成猪肝色了。 他当年有些功劳,本来也可以封一个武官,侯爷也是这么替他打算的,可谁知道,关键时候,他不争气,竟然犯了一个错,以至于被人趁虚而入。 当时的侯爷大怒,险些要他的命,后来到底是感念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才留下他小命,让他在马厩中干活将功赎罪。 对于这所谓的将功赎罪,陈忠认为就是踏踏实实干活兢兢业业养马,他想侯爷也一定是这么设想的。 可谁知道,现在,竟然被侯爷逮到他和小姑娘卿卿我我! 这可真是羞愧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偏偏这个时候,香妩还没意识到,她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陈忠,这个自己相准的未来夫婿,这个刚刚对自己满腔渴望仿佛要当场抱住自己的男人,怎么突然没音了…… 她无奈,便继续道:“陈忠哥哥……” 这声音细软动人,可怜兮兮,仿佛被人欺负了,让人恨不得赶紧好生安慰一番。 然而这声音听在陈忠耳中,却是像火烤着他一般,特别是面前的侯爷,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香妩姑娘,求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这一刻,陈忠恨不得喊香妩姑奶奶。 可姑奶奶香妩却很无辜很无奈,她也不懂,她委屈地低下头:“好哥哥,你不搭理香妩了吗?” 这话一出,陈忠脑子都要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定远侯霍筠青终于开口了:“陈忠,你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妹妹?” 声音轻淡,仿佛只是问问天气而已。 可这么一句听在香妩耳中,却是顿时吓得两腿虚弱两股战战。 小脸瞬间惨白,她颤着身子用看鬼一样的眼神往后看,果然见到了那位紫袍金冠的侯爷,今天才见过的那位,正矜持冷淡地立在那里。 唇边还含着一抹笑。 明明在笑,明明是阳春三月,但是那抹笑却让她觉得后背发寒。 她怕。 脚底下一软,她这次是真得直接跌地上了。 地上有刚刚铡碎的干草,干草带着马粪和阳光的气息,但是她却是冷得小脸惨白。 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道侯爷会怎么处置她? 她竟然被侯爷逮到勾搭男人! 她想到刚才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对陈忠说得那番没羞没耻的话就无地自容。 她还不如直接晕死过去得了! 陈忠看着小丫鬟那倒在甘草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但是他不敢心疼,他只好硬咬着牙当没看到。 这个时候,侯爷终于发话了:“今日要你牵的马呢?” 陈忠一愣,之后猛地想起来,是,侯爷今日是要用马,本来自己铡草后就要帮侯爷备好,结果自己竟然忘记了? 他更加羞愧难当,连忙应了声,赶紧跑去牵马了。 香妩看着那健壮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往马厩方向跑,几下子就不见了人影,看着这画面,她心都碎了。 关键时候扔下自己就跑,算什么男人? 这是要她一个人面对来自侯爷的怒火吗? 呵呵。 香妩一咬牙,硬撑着站起来了。 陈忠看来也不是一个可靠的,她还是得靠自己! 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给侯爷见了礼:“奴婢见过侯爷。” 说出这话后,她可以感觉到,侯爷在打量着自己。 心里一阵阵羞耻,想想,自己两次勾搭男人,好像都被侯爷看到了,侯爷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是正经小丫鬟把自己发卖了? 想到这里,香妩都想哭了,她嗫喏着说:“侯爷,奴婢知错了。” “哦?”面前的男人却只是淡声道:“又错了?” 又又又又又又…… 香妩听到这个“又”字简直是有想死的冲动。 她浑身无力。 “是,奴婢错了……” “怎么错了?” “奴婢,奴婢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 侯爷的声音乍听上去漫不经心,但是香妩却觉得,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就可能被抓过去塞到狗洞去喂野狗了! 她深吸口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奴婢不该想男人。” 这话说出后,她脸上火烫火烫的。 她这都办得叫什么事,说得什么话啊! 这么丢人现眼,她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是吗,你想男人了?”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春日里吹过这马厩的风,让人心口发痒。 章节目录 第 7 章 第7章论怎么赖上一个男人 香妩听侯爷这么一说,羞得真是恨不得两眼一闭死了算了。 她才多大,还没满十五岁,结果刚才竟然说出这种话,竟然被侯爷这么问! 香妩脸颊火烫,两只眸儿都不知道看哪里,她低着头,小声喃喃说:“不是……奴婢没有想男人……奴婢就是,就是……” 然而这话一出,侯爷却上前一步。 侯爷身形比陈忠还要高,而且比陈忠挺拔,穿着那宽大尊贵的紫袍,这么一上前,香妩觉得自己的身形几乎都要被侯爷罩住了。 香妩吓得魂不守舍,吓得后背发凉,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就是什么?”烫人的气息就在她头顶发髻那里,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发髻都要被烧化了。 “就是,就是觉得陈忠不错……” “是吗,陈忠人不错?”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挑,带着强势到足以让人窒息的威仪。 “他,他,他——”香妩拼命用自己吓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努力地想:“他不好,他跑了!” 前一瞬还和自己哥哥长妹妹短,后一瞬突然就跑了,把自己留下来这里一个人面对侯爷。 香妩马上心里下了一个结论:这样的男人可是靠不住! 一声低笑从上方想起,那声低笑中带着些许嘲意,不过更多的是戏谑。 “那你知道错了吗?”声音更低,低得仿佛就在她上方呢喃,沙哑性感。 她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谁知道—— 她的脑袋好巧不巧就碰到了他低下来的鼻子。 啊?好疼! 香妩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 霍筠青冰着脸,面无表情。 香妩捂着自己的脑袋;“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 脑袋好疼,不过脑袋再疼那也是脑袋,是硬的,而侯爷的鼻子是软的,不知道威武不凡的侯爷鼻子疼吗? 霍筠青蹙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香妩看到他这样,越发肯定,他肯定是疼了,自己撞疼了他。 她想哭了,噗通一声重新跪下:“侯爷,奴婢该死,求侯爷责罚!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霍筠青摆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你怎么该死了?” 香妩:“我,我不该撞到侯爷,我撞疼了侯爷!” 霍筠青嗤笑一声:“凭你?本侯说本侯疼了吗?” 啊? 香妩懵懂地看向自家侯爷,清亮的眼睛里挂着大大的问号:“侯爷不疼是吗?” 侯爷好厉害,果然是侯爷,自己脑袋都疼了,侯爷鼻子竟然不疼。 霍筠青眯起眸子,盯着这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确实水灵好看,绿色葡萄架下一身葱绿的裙子,倒仿佛是葡萄里幻化出来的滴翠小仙子。 如今那身葱绿换成了水粉色,小脸浮上一层浅粉,颜色仿佛桃花粉和清雪搓成,是吹弹即破的硬软滑嫩。 这样一个清灵动人的小姑娘,冰肌玉骨,跪在那里,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恨不得—— 霍筠青眸光略深,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负起手来,淡声道:“你是小姐身边的丫鬟,该知道自己做丫鬟的分寸。” 一提这个,香妩越发羞惭,脑袋都会埋到胸里去了:“奴婢,奴婢知道了。” 霍筠青:“你这行径实在是放浪大胆,就应该——” 他语音停顿间,透着十足的威严。 香妩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她战战兢兢地道:“奴婢知道,应该喂野狗……” 霍筠青越发蹙眉,野狗,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狗一说? 不过他并没提,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道:“你知道就好,总之以后安分守己,不可招摇生事。” 香妩听着这话意思,倒像是要饶了她,顿时稍微松了口气。 谁知道霍筠青却又道:“起来。” 香妩莫名,但还是赶紧听话地站起来,眼巴巴地道:“侯爷。” 霍筠青盯着眼前小姑娘。 论年纪,太小了。 论她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么…… 霍筠青眸光微暗。 香妩的心陡然一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侯爷打量着自己的时候,好像眼神中掠过一丝幽暗的光,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光,仿佛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己吞噬。 她木木地看着他,下意识想后退。 她怕。 偏偏这个时候,侯爷还微微低下头来,就那么凝着她。 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侯爷呼出的气息烫得像火,那气息轻轻喷薄在她脸颊上,让她觉得自己下一刻都要被烧成灰烬。 而就在这个时候,侯爷竟然伸出了手,那双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侯爷。 侯爷到底要作什么? 他要吃人?他要把自己喂野狗? 霍筠青沉着脸,看着小姑娘那清亮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出的防备。 面上浮现出不悦:“你要记住,本侯是念在你年纪尚小,这才暂且放过你,不然——” 然而香妩却在这句话中只听到了“放过”两个字,侯爷饶了自己了? 她感激涕零:“谢侯爷不杀之恩!奴婢会记得侯爷的大恩大德!” 霍筠青磨牙,突而冷笑一声,低声问道;“今日在那园子里,本侯撞到了你,可还疼?” 香妩:…………………… 一张脸瞬间通红。 *************** 香妩失魂落魄地离开马厩的时候,天已经要暗下来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实在是过得跌宕起伏精彩绝伦。 试图勾搭两个男人未遂,却遭遇了少爷。 遭遇了少爷也就罢了,还在侯爷面前丢人现眼了。 那不是别人,那是侯爷啊! 香妩捂着脸,发出痛苦地低叫,她现在脑子中仿佛中邪一样,不断地想起来侯爷最后和自己说的那句话,他竟然问自己撞到了可还疼。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依然记恨她的莽撞,还是说—— 香妩想到了侯爷望着自己的那种目光,那种要把自己拆骨入腹的目光。 那到底是想把自己喂野狗,还是有别的意思? 香妩隐隐感觉到了,但是又不太敢想,毕竟自己怕小姐,小姐怕侯爷,对于香妩来说,侯爷是遥不可及的人物,他是定远侯府的天,也是定远府的天。 侯爷是人人畏惧的,高高在上的,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香妩无法把侯爷和少爷姑爷以及阿福陈忠相提并论。 其他都是男人,但侯爷不是,他是侯爷啊! 所以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吧,他说自己年纪小暂且放过,意思是不追究了? 香妩就这么在胡思乱想中,两脚悬浮地走回小姐的院子,进去了自己房间。 谁知道一进去,就听到月晴兰若几个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见她进来,月晴斜眼看她:“哟,香饽饽回来了?” 香妩失魂落魄地看她一眼,没搭理。 兰若见她神情有异,便收了笑,起身问:“怎么了,香妩,看你这样子,跟丢了魂一样。” 香妩听到这关心的话,心里越发委屈,眼圈一红:“兰若姐姐,没事,我就是累了。” 今天折腾了大半天,根本不曾成事,这可怎么了得。 月晴和华梦也看出来香妩不对劲了,都不由蹙眉,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时不时有个磕碰,但心里还是在意的。 月晴轻咳了声,没好气地说:“香妩,你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之前的事吧?我说你一两句,你至于往心里去吗?我还没气呢!” 香妩耷拉着脑袋:“月晴姐姐,我没生你的气,就是自己有些累。” 看她这被霜打了的蔫巴样,月晴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兰若和花梦对视一眼,也都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快到晚膳时候了,今日该着兰若和花梦服侍小姐,两个丫鬟赶紧过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月晴和香妩。 院子里的嫂子送来了晚饭,大家各自去领,香妩也没什么食欲,随便用了一些,晚上时候过去小姐那里露了一个脸,小姐却说赶明儿让她跟着一起过去侯爷那里送腰带,说是“万一问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带着你也能有个机变”。 香妩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应着。 于是晚上躺下的时候,她就更难受了。 她怕侯爷。 侯爷看着她的那个目光,让她心惊肉跳。 她虽然不懂侯爷的心思,但总觉得,真相只有两个:或者想吃了她,或者想睡了她。 她想想侯爷,想想少爷,想想姑爷,这一个个都是爷,带“爷”字的,没好人,偏生自己能说得出来的男人,也就是二狗子了。 此时如水的月光自窗棂落下,洒在靠窗的榻上,也洒在香妩脸上。 香妩根本睡不着,想着这些,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偏偏胸口那里隐隐有些胀痛,不舒服,这让她越发难受起来。 “你看看你,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说我的话那么难听,我还没生气,你至于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就为了这点事,你就这么恼我吗?” 月晴突然坐起来,张口噼里啪啦这么说。 香妩一愣,也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月晴:“月晴姐姐,怎么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月晴听这话,被噎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你你你,你这么翻来覆去,你觉得我能睡着吗?” 香妩认真想想,点头:“是,我这么翻来覆去,姐姐确实睡不好。” 月晴这才勉强舒坦了一点:“你知道就好!” 香妩用手拄着下巴:“月晴姐姐,对不起。” 因为用手拄着下巴,这话说出来软嘟嘟的,有点孩子气。 月晴挥挥手:“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这种脑子,我早就习惯了!不过倒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该不会真因为和我闹别扭的事吧?” 香妩:“当然不是了,月晴姐姐你想哪里去了,我是——”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这种心事,是没法和人说的,特别是今天她遭遇了三个男人一个侯爷,却没法修成正果,想想就糟心。 月晴看她那犯愁的小样子,倒是有些关心:“你怎么了?” 香妩看她言语中分明是关心自己的,心中阵阵泛暖,虽然月晴姐姐脾气不好,但人对自己是很好的。 她想起在那梦里,自己后来毁了相,月晴姐姐还帮自己请大夫,抱着自己哭。 她突然眼里就含了泪。 月晴看她这样,也是吓了一跳:“好好的,哭什么哭,我可没欺负你!” 香妩含泪眼巴巴地看着月晴:“月晴姐姐,我,我,我……” 月晴看她这样,着急:“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香妩抽噎着,却只是哭,不做声。 月晴受不了了:“你倒是说话啊?别就知道傻哭!” 可是香妩想说的话,却不能说出,那个梦是一个秘密,她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哪怕是后来对自己很好的月晴姐姐也不能说。 月晴还在追问:“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我今天说的话让你难受?你在意这个干吗,我又不会真生你气!” 香妩只好道:“月晴姐姐,也没什么,我就是胸口疼,才忍不住想哭。” 月晴:“胸口疼?你怎么了?” 提起这个,香妩脸红耳赤,两手抱着胸口:“我这里疼……” 月晴听闻疑惑:“疼?” 香妩点头:“嗯……我这身子该不会坏了吧……” 今天操心的事太多了,现在隐隐作疼,她又想起来白天的种种,会不会她费尽心思,最后却因为这里被人撞坏了,以至于嫁不到男人,只能青灯古佛伴余生? 月晴越发疑惑,当下掌灯,打开来帮她看。 撩开衣襟,一片雪腻肌肤之中,惊颤颤的泛着红,确实是有些肿意。 当下大惊:“少爷……少爷欺负你了?” 一时心里又酸又疼又怜。 香妩摇头:“不是少爷。” 月晴:“那是谁,是谁欺负你了?” 香妩再次摇头:“没人欺负我,是我不小心撞上了——” 说到这里,她陡然停住了。 她如果说自己先是用胸口撞上了侯爷的胸口,结果被侯爷硬实的胸口撞疼了,之后又用自己的脑袋撞上了侯爷的鼻子,月晴姐姐怕不是要活生生吓死。 大家都怕侯爷,月晴姐姐也怕呀。 于是她就含蓄了下:“不小心撞到了石头上。” 这么说着,心中暗暗想,其实侯爷的胸膛和石头也差不多,那张脸也和石头差不多,这么说也不算骗人。 撞到石头上? 月晴满腹同情,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笨?!” 她一直知道香妩笨,但没想到她能闭着眼睛往石头上撞,还把自己撞成这样! 香妩越想越憋屈,好难过地说:“我也没想到,我一转头,竟然是一块大石头。” 月晴摇头:“你说你,如果撞上一个男人,咱也就认了,还能赖上!结果你撞上一块石头,撞坏了算谁的?” 香妩顿时瞪大眼睛:“赖上?” 月晴叹:“如果是男人,有权有势的男人,再不济好歹是府里的管事,咱就能赖上了,就不怕撞坏了。可你只撞了一块石头,你说你找谁说理去?” 香妩的小心思突然就动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她脑中成型。 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明天,小姐要让她陪着一起去给侯爷送新绣成的腰带。 她,她是不是可以去赖一下侯爷? 章节目录 第 8 章 第8章香妩的胸侯爷的鼻 赖一下侯爷,这个念头一出来,香妩的小心思就活动了。 但是怎么赖呢? 她想了想自己过去赖侯爷,顿时后脊梁骨发麻发冷。 这也太吓人了。 香妩两手捧着自己的胸,小声问月晴:“月晴姐姐,你说如果是有权有势的,就要赖上,这怎么赖呢?若是对方实在是厉害得很,那咱们岂不是要吃亏了?” 月晴鄙视地扫了她一眼:“吃亏,怎么叫吃亏呢?你这小傻瓜,你要记住,咱们现在虽然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走出去看着风风光光的,人家都叫咱一声姐姐,可其实咱们算什么?但凡主子一个不高兴,还不是拉出去配奴才,还不知道配什么样的呢!所以咱们这个身份,真是低贱得不能再低贱了,只要能和那些有些身份的贵人扯上关系,咱们就赢了,至于吃亏……” 月晴说到这里,脸上微红:“吃亏算什么?我就恨不得吃贵人的亏,吃了贵人的亏,能得好处!我只恨没什么机会罢了!” 香妩若有所思。 一时月晴看看香妩那里,又说着赶明儿去小姐那里求一点玫瑰膏来:“那个好,抹上你,你这肯定就消肿了。” 然而香妩却是根本没听进去,她还在想着赖侯爷的事。 侯爷这个人实在是吓人,但确实是因为侯爷,她才肿成这样,若是因为这个,她从此没法嫁人了,那她怎么办,孤身一人像宅子里的王嬷嬷?那太惨了! 沦落到这个下场,她还不如放手一搏,争取从侯爷这里赖点什么。 香妩想到这里,终于鼓起勇气握了握拳头,却是问月晴;“月晴姐姐,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去赖上贵人呀?” 月晴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困了,听到这话,迷迷糊糊地说:“能怎么赖,就是把证据往那里一摆,直接问贵人,你说你怎么办吧!” 还可以这样? 香妩满心匪夷所思,觉得这个主意听起来并不好,不过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最后翻来覆去的,终于迷惑着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轮到她在小姐跟前伺候,以至于天没亮就进屋,过去打了水来准备小姐起床的事,待到小姐终于醒了,又伺候洗漱,伺候梳发着衣,忙得团团转。 待到终于可以歇口气,她才感觉,胸前越发胀痛,以至于原本箍着的那层薄纱仿佛都觉得紧了,这让她心中忐忑起来。 该不会真得坏了吧? 怎么睡了一觉也不见好? 没顾上吃饭,赶紧回屋解开,解开后,仔细捧着看了一番,其实已经消肿了,并不像昨天那么红通通的,但是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里面确实是隐隐做涨,和以前不一样了。 香妩更加迷茫了,想着难道真是坏了? 但坏了应该是怎么样,她不知道啊! 就算在她梦里她多活了好些年头,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关于这个,她唯一的印象是,未来的姑爷会捧着她的痴迷地说,她的身段是天底下最好的,任何男人看一眼,都能被迷死。 呜呜呜呜…… 香妩难过地躺倒在榻上,她不想迷死天底下男人,她只想迷倒她未来的夫婿啊! “香妩,你怎么还赖屋里?小姐喊你呢!”兰若突然进来了,喊她:“赶紧过去,小姐让你过去!” 香妩听了,一个轱辘爬起来,又稍微整理了下衣裙头发,就匆忙跑过去了。 跑过去的时候,小姐霍迎云已经用膳过等她了,见到她,很是不高兴地说:“躲哪里去了,竟然这么偷懒!不是早和你说过,你得陪我过去我爹那里吗?” 香妩听着,心惊肉跳,连忙低头道:“是是是,小姐,都怪香妩!” 霍迎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说话了,打量着她:“你嘴上涂了什么?” 一张小嘴总是粉嘟嘟的,本来就挺好看,这个霍迎云知道,但是现在霍迎云发现,她那张小嘴上透出潋滟的光泽,看上去像是涂了上等的唇脂。 香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没涂什么呀!” 别说涂什么,她今天连早膳都没心思吃。 霍迎云收回了目光:“算了,跟我过去吧。” 香妩赶紧点头,乖乖地跟后头。 一路上,霍迎云难免要交待一番香妩这个那个的,香妩总结了一番,就是万一她和侯爷的话题涉及到了这个腰带,那香妩一定要旁敲侧击帮着提点,免得霍迎云落难看,被看穿了。 当然了若是万一提不到这个话题,她就在后面当木桩子就行了。 香妩的小心肝砰砰直跳,她下意识是希望当木桩子的,毕竟侯爷那么吓人,连小姐都怕侯爷呢。 但是……她想起来她那怎么都感觉和以前不一样的胸,她又犯嘀咕了。 就这么算了吗? 如果她不提一下自己的委屈,怕是侯爷永远不知道。 自己别说赖点什么,就是一辈子没男人要,都没处说理去啊! 但是,但是,侯爷真得好吓人! …… 就在这种反复纠结中,香妩终于跟着小姐来到了侯爷的书房。 侯爷的书房自然是和别处不同,修建气派不说,院门外还有精神抖擞的两个侍卫把守,一个侍卫听小姐说明了来意,就进去禀报了,另一个侍卫则侯在那里目不斜视。 香妩在那一番胡思乱想中,恰好看到了侍卫,模样竟然不错,长得也高高的。 她就忍不住想,其实侯府里的男人很多啊,除了二狗子,还有甲侍卫乙侍卫丙侍卫丁侍卫,只是看人家会不会想娶自己罢了。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了,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侍卫脸红耳赤地回看她。 她这才恍然自己一直看着人家,羞得无地自容,感觉低头看地砖。 好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侍卫终于来了,请小姐进去,她也连忙跟着小姐进去了。 一踏进去,香妩的心就开始阵阵紧缩。 她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想多了。 侯爷的书房,和侯府里别处的院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踏进院子,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威严的气息,让人感觉和别处不一样。 这是定远侯府主人所在之地,这是定远府人人畏惧的所在。 赖上这位? 香妩心想,等我哪天见到小姐不害怕,再考虑下赖侯爷的问题吧! 一时战战兢兢地跟在小姐身后陪着进去了,进去的时候,侯爷正在看书,小姐上前拜见了,香妩也连忙在后面拜了。 拜了后,就没敢抬头。 她怕。 万丈雄心壮志,在踏入院子的时候就被吓回去了,更不要说去赖侯爷。 侯爷是她能赖的吗?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低着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只盼着侯爷忘记这一茬,千万别看到自己。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侯爷突然道:“这腰带上的惠兰绣得不错,栩栩如生,迎云手艺见长。” 霍迎云听闻,笑了:“父亲,女儿为了给父亲绣这腰带,可是费了不少心血,手指头都不知道被针扎了几次,至于这蕙兰的图案,女儿更是翻遍了各样书画,才寻到这么一个花样,想着父亲一定喜欢!不过女儿受苦没什么,只要父亲喜欢,女儿就满足了!” 这话说得又甜又乖,孝顺得很,一切看上去那么美好。 然而旁边耷拉着脑袋低着头的香妩却是微惊。 啊啊啊不对不对,那不是蕙兰,那是墨兰啊!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瞅过去,想给小姐使个眼色,不然就这么顺着往下说,侯爷万一以后知道那是墨兰,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但是小姐当然看不到,小姐正在那里陶醉忘我地讲着她如何如何绣蕙兰的。 香妩看着这情景,愁得难受,小姐为什么不看她! 霍筠青淡淡地扫过旁边那小丫鬟,自然看到小丫鬟发愁的样子,她就差直接跑过去拽迎云的袖子了。 当下便淡声道:“既如此,那下一次给我绣一个墨兰吧。” 霍迎云听了,连连点头。 香妩听了,更加叹息。 她发誓,侯爷一定是看穿了,故意这么说的! ************ 从侯爷处走出来后,霍迎云很高兴,笑着对香妩说:“这次干得不错,赏你一两银子!” 香妩懵懵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姐。 她现在这么高兴,自己说了,她该不会气得给自己一巴掌吧? 霍迎云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赏你一两你还嫌少?” 香妩赶紧拼命摇头,又连连解释,最后道:“奴婢心里感激得很!” 霍迎云心情大好,也懒得和她计较:“你整天傻乎乎的,也就是手巧。” 香妩又赶紧点头:“是,奴婢傻乎乎的,多亏小姐容着我,不然早把我赶出去了。” 这话说得霍迎云心中大好,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回走,走了几步,香妩发现方向不对:“小姐这是要去少爷那里?” 霍迎云点头:“是啊,我要和迎峰说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父亲对我脸色竟然不错!” 要知道往日,父亲对她都没什么表情,结果今天竟然夸她的刺绣了。 她心情很好,决定和她弟弟显摆显摆去。 然而香妩一听却顿时发怵了。 她不要去少爷那里,她不想看到少爷,一点不想! 霍迎云走了两步,发现香妩没跟上来,也是纳闷了:“你傻站着做什么?” 香妩赶紧低头说道:“小姐,我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你让我绣的鞋子,也就差最后几针了,我能回去赶紧绣了吗?” 霍迎云倒是没多想:“随便你了。” 香妩千恩万谢,看着霍迎云离去,她也提着裙子赶紧溜了。 来侯爷这院子走一遭,她想明白了,她还是应该找二狗子去,搞定二狗子,让二狗子娶自己比什么都强!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就和一个什么撞上了。 撞得惨烈而疼痛,而且还撞了—— 香妩惊骇地摸着自己的嘴巴,她发现自己嘴巴那里撞出来一根毛。 她诧异地看过去,却发现眼前是一个身穿墨袍悠闲而立的男人,还有一只—— 香妩跌跌撞撞后退三步。 那是一只狗,一条特别大的,长得模样有点奇怪的狗! 一身皮毛黑亮,还有一个圆滚滚像猫一样的脑袋,还有两只小小的耳朵。 不过特别凶,还有獠牙! 这一看就是一只会吃人的野狗。 香妩惊恐地瞪大眼睛,瑟瑟发抖地看着侯爷。 侯爷为什么带着一只狗出现在这里,他是要把自己喂野狗吗? 她脚底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在那里:“侯,侯,侯……” 那是大黑狗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呼哧呼哧的气息就喷在她脸颊上,她一个字哆嗦了好几次愣是没说出来。 霍筠青见此,微微抬手。 大黑狗很是听话地跑到了霍筠青脚底下,伏了下来。 香妩见那只大黑狗总算离自己远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几乎泪如雨下。 好惨的自己! 差点被狗吃了。 霍筠青:“你慌慌张张的,这是跑去哪里?” 香妩:“奴婢,奴婢想着还有事……” 霍筠青:“什么事?” 香妩心一窒,不知道怎么说了。 心里有千万个想法,一会东一会西,她自己也乱。 霍筠青见她不说,冷眉微挑,却是道:“这么着急,是不是想去找男人?” 香妩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小嘴儿张了又闭,竟然是一个辨别的字都说不出。 霍筠青冷笑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纵横沙场十几年,战遍天下无敌手,结果呢,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脑袋碰到了鼻子。 他当然不会说,昨晚他的鼻子一会发酸一会发涩。 香妩跪在那里,默了好半响,终于憋出来一句:“我想找大夫看病。”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都停止了跳动,脸也憋得通红。 霍筠青:“病?” 香妩咬咬牙,再咬咬牙,终于豁出去了:“奴婢这里撞坏了……” 霍筠青挑眉,看过去,却见小姑娘两手巴巴地落在一处。 章节目录 第 9 章 第9章胸好像变大了 春日的后花园里,阳光明媚,照得眼前的一切格外清晰。 小姑娘头发竟略有些乱,几丝碎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金色,她肌肤又细腻雪白,如同剔透通润的白玉,散发着莹润的光,一双黑眸更是澄澈明净,仿佛装下了这个世间所有的阳光。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她两手捧着自己的胸部,微微仰着脸,咬着唇儿,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轻风拂面,伴着杨柳,带了花香,扑鼻而来,这让眼前的一幕越发显得旖旎柔软。 霍筠青喉结微动间,神色冷了下来:“撞坏了?” 香妩的心在狂跳。 她想起昨晚月晴说的,要赖,赖上有钱有势的,但是她又不敢赖侯爷,侯爷那么吓人她哪能去赖他。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一条要吃人的黑狗就在旁边呼哧呼哧地盯着她,侯爷还逼问她到底要干嘛去,走投无路了,她只能拼死一搏,赖一赖了。 香妩咬着唇儿点头,小小声地说:“昨夜里奴婢翻来覆去没睡好,疼得厉害,怕是撞坏了……” 霍筠青:“到底怎么回事?” 香妩小心地瞥他一眼,鼓起勇气说:“是侯爷撞的。” 霍筠青听了,陡然明白了。 昨日在葡萄架前,他也不曾提防她突然回过神,当时她一下子撞过来,虽隔着衣服,但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莹软触感,并不算小的一团。 霍筠青眸色转深,沉吟片刻,才道:“既如此,你要如何?” 其实香妩决定赖上这位侯爷的时候,也是凭着一股子冲劲,话说出来,事情摆明了,她心里那股气泄掉,人也就没脾气了。 现在听到侯爷竟然问自己“要如何”,也是不敢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是赖成了? 她真得可以吗…… 香妩小心肝一阵激动。 于是霍筠青就看到,春日艳丽柔和的眼光下,小姑娘乌黑清澈的眼睛中透出不敢置信的喜悦和渴望的光,她甚至舔舔嘴唇儿,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意思是,意思是,奴婢要怎么样,侯爷,都可以应了?” 太激动,以至于话都不太利索了。 脚底下矫健的豹子那一身毛皮在阳光下如同黑缎子一般发着光,霍筠青负手而立,宽大的墨袍在风中翩翩而起动。 他眸中泛起笑意:“你尽管提便是,既是本侯撞到了你那里——” 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小姑娘捂着的那处,因为她捂着的缘故,形状凸显,结合他当时撞到时的触感,这小小姑娘生得身段倒是颇好,动人得紧。 他终于淡声道:“本侯自当负责。” 这话一出,香妩眼睛里几乎在发光:“真的?侯爷不骗奴婢?” 霍筠青眉眼轻淡:“那是自然。” 香妩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眼前挺拔威严的侯爷,终于小声说:“那侯爷,侯爷可不可以……” 霍筠青眸光落在别处,此时春风轻软,花香隐隐,小姑娘青涩的气息美好得仿佛刚抽芽的小苗儿。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小姑娘说:“……给奴婢赏点碎银子?” ? 霍筠青觉得这风可能太大,他听错了。 他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却满怀渴望地看着霍筠青,小声说:“侯爷,不用太多,差不多就行了……够我买药看病的就行了……” 当然最好是多一些多一些!多到她嫁一个穷男人也能过好日子!多到连她将来的孩子都能养活了! 霍筠青神色逐渐冷沉下来,锐利的眸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他可以看出来,她并没有说谎,更没有以进为退,她真心实意地想要点“碎银子”。 霍筠青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然而这样子看在香妩眼里,却是顿时失望了。 她狐疑地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侯爷是想赖账吗……” 刚刚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连点碎银子都不愿意赏,好歹让她买药看病呀! 然而她这话说到一半,就不敢吭声了。 她可以感觉到,侯爷不高兴了。 虽然外表丝毫看不出来,但是此时的侯爷,便是那扬起的袍角都带着不悦,更不要说旁边的那只大黑野狗还在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冲着自己龇牙咧嘴! 香妩瑟缩,委屈地嘴巴都扁了,她拼命地控制住想哭的冲动,小声说:“奴婢错了,奴婢不要碎银子了……” 霍筠青却陡然道:“银子会给你,不用这么委屈。” 说完后,他转身直接走人。 那只大黑狗冲她呲呲牙,之后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它主人跑了。 香妩懵懵地跪在那里,过了好一会,一直到这一人一够不见人影了,香妩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脑袋,想起来之前那大狗呼哧呼哧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真是心有余悸。 在那里傻站了一会后,她终于收拾起了心情。 她想,刚才侯爷没让大狗吃了自己,应该是放过自己了。 在这侯府里有那么多丫鬟奴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许明天侯爷就忘记自己了,所以自己也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惹怒过侯爷,继续安分地想办法找男人。 而男人,只有一个二狗子了。 香妩深吸口气,便往二门处走去,她要去找二狗子。 谁知道还没走到二门,她就见二狗子正随着王管事沿着那边花圃往里走。她看到了二狗子,二狗子父子两个自然也看到了她。 隔着一处长廊,王管事望向不远处的香妩,却见那身形纤柔妩媚,只看个影子就知道好看,便低声问自己儿子:“这就是你总提起的那小丫头?” 二狗子讨好地笑道:“爹,她就是了,叫香妩,人单纯,手巧,上次我给娘的那个荷包,就是她给绣的呢!” 其实本来王管事是不太乐意的,小姑娘看着长得太好了,不像是他们这种做家奴的能养得住的,但想起荷包,自家媳妇赞不绝口,看来这小姑娘确实手巧。 既然能把刺绣做好,想必是个心性踏实做得住的,倒是可以看看。 他微微颔首:“既然模样不错,手也巧,虽然身份低了一些,倒是也可以,回头我再看看她的品性吧,如果品性可以,我就豁出去老脸和侯爷提提,把这件事给你们定下来。” 二狗子一听,顿时高兴了,再看看不远处的小香妩,更是喜欢得直搓手。 王管事看着儿子婚都飞了一半,摇头:“罢了,你先过去和她说讲几句吧,我自己去侯爷面前回话。” 今天侯爷突然命人叫他过去,他这才忙不迭地带着儿子一起进来,本来是想让儿子在侯爷面前露露脸,谁知道遇上了这小丫鬟。 二狗子大喜,对自己爹千恩万谢一番,这才跑过去找香妩。 香妩早就注意到了,她是想过去见一下王管事,但是又有些脸薄,不好意思上前,现在见二狗子果然了自然是正投自己心意。 其实香妩以前并不太喜欢二狗子,她觉得二狗子太瘦了,细长细长的跟竹竿一样,没什么意思。 她还是更喜欢陈忠那样的,壮实有力,干起活来肯定能耐,再不济好歹像后花园的阿福那样啊。 但是她没得选了,只有二狗子了。 她决定努力地喜欢上瘦长条的男人。 她看着眼前瘦长条的二狗子,眸子变得柔软起来:“二狗子哥哥……” 这已经是第三个哥哥了,这个再不成她真可以趴地上哭一哭了。 二狗子听得那声甜甜软软的“二狗子哥哥”,顿时身子一酥,险些摔倒。 他当然是喜欢香妩,之前和香妩说话,香妩总是有些躲避,他还怕香妩心里没自己,琢磨着如果万一她不愿意,自己应该怎么说。 没想到她现在张口直接叫自己二狗子哥哥了。 听听,二狗子哥哥,多么亲昵的称呼。 二狗子心里欢快得很,若是有个尾巴那完全可以摇一摇了。 “香妩妹妹,”二狗子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这是去哪里?怎么在这里一个人?” “刚才跟着小姐过去侯爷那里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小姐去少爷那里了,我却不太想去,就寻个理由推脱了,也是小姐脾气好,竟然也没说我。”香妩一五一十地给二狗子说了。 “这样?”想起少爷,二狗子其实心里有些犯嘀咕:“香妩妹妹,你干嘛不愿意去少爷那里?你不是从小就和少爷熟吗?” 这就是他心头的疑惑了。 他觉得香妩生得太美了,而少爷经常去小姐那里,和香妩几个都熟,他总觉得少爷是不是对香妩有意? “二狗子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这身份,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么可能和少爷熟呢,那是少爷,高高在上,和咱们可不是一样人,以前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现在大了,自然是有个分寸,别说我没跟着小姐过去,就是过去了,自然是小姐和少爷说话,我站在一旁伺候着。” 香妩一听二狗子这话就知道他的疑虑,当即赶紧解释一番,是一定要把他的后顾之忧打散。 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少爷扯上关系,万一别人真以为自己想当少爷的妾,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香妩使劲地撇,小嘴叭叭叭,撇得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二狗子听着这话,竟是一口一“咱们”,反而把那少爷撇得老远,顿时明白了,心中喜滋滋,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香妩妹妹,你的心思我懂了,只是我不明白,你——” 香妩看着眼前的二狗子,其实仔细看,这张瘦瘦的脸也算是清隽,看多了并不难看,反而好看得很。 她越看越喜欢,便忙道:“二狗子哥哥,你有什么就说,咱们谁跟谁,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香妩长得好看,说话也是要多甜有多甜,自然是哄得这二狗子一时不知道姓什么好了。 他望着香妩,甚至觉得香妩几乎就要是他的媳妇了。 他红着脸,终于还是问:“香妩,大家都说你长得好看,说小姐都不如你好看,你这么好看,要想给少爷当妾,那不是容易得很,或者以后跟着小姐出阁,妾的位置少不了你,这些事情,你就没个想头吗?” 香妩连忙摇头摆手,认认真真地道:“二狗子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便是嫁鸡嫁狗,我也要名门正娶当正妻,怎么也不能给人当妾,再是富贵,我也不当妾!” 这是用来哄二狗子的话,却也是真心话,因为太用力,她说得脸颊上都泛起来红。 “我若是一心给少爷当妾,怎么可能躲着少爷!二狗子哥哥,你竟这么以为,算是我错看了你,罢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说完,香妩转身就要走。 二狗子见了,慌了,赶紧拉住了她:“香妩妹妹,你别生气,都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好行了吧?” 香妩当然不是真要走。 事实上如果二狗子不拉着她,那她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幸好,幸好。 但是香妩决定傲娇一把,垂着眼睛不说话。 二狗子一看急了,像一只焦急的大黄狗一样围着香妩打转,妹妹长妹妹短,好一番哄,最后终于香妩心里好受了。 她抿着唇笑,凝着二狗子:“二狗子哥哥,我其实没有真生你的气,就是觉得你不相信我,我心里难受。” 二狗子:“好妹妹,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只是平时——罢了,罢了,不说平时如何,你今日既对我说出这番话,哥哥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香妩听得心花怒放,再看这瘦脸二狗子,真是比那画上的还要俊俏好看英明神武! 当下两个人,我一句哥哥,你一句妹妹,说得好不热乎,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彼此面红耳热的,如果不是恰好有人经过,只怕是马上就能牵小手了。 两人分开后,香妩回味着刚才二狗子哥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真是感动又感慨。 之前还想着先选阿福或者陈忠,不曾想,二狗子哥哥才是对她最真心实意的,这样的男人,就算是长得瘦,她也喜欢哪! 更不要说他还是王管事的儿子,自己嫁给他,吃穿不愁。 香妩越想越觉得美,觉得自己总算不用愁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而此时香妩的梦中夫婿乘龙快婿他爹——王管事,正战战兢兢地迈入了侯爷的书房。 他不懂,刚才明明已经该说的说了,该交待的交待了,怎么侯爷突然又命人把自己叫回来?是自己说得哪里不好哪里不对吗? 王管事表示害怕。 侯爷喜怒无常,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等着侯爷发话。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听到侯爷的声音:“你儿子叫二狗子?” 王管事连连点头:“是是是!” 侯爷微颔首,之后淡声道:“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一门好亲事了。”、 王管事心中更加不知所以,只好拼命点头:“是不小了,没定性,正想着给他娶房媳妇拴住他! 当王管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再次想起来那个小丫鬟香妩。 如果儿子喜欢,那就只好这个了,虽然他是不太满意。 正想着,突然觉得侯爷看向自己的眸光带着几分寒,顿时心一颤。 自己说错话了吗? 霍筠青勾唇,却是淡声道:“前几日并州府的朋友过来,才送了几位才貌俱全的女子过来,让二狗子挑一个当媳妇吧。” 啊? 王管事不敢置信。 那几个女子他知道,都是相貌才情上等的女子,给侯爷当小夫人都够格,侯爷竟然要赏下来给儿子当媳妇? 王管事喜得不能自已,连连点头:“多谢侯爷!” 章节目录 第 10 章 第10章银子和药 当晚香妩心情大好,走路轻快,说话细软,笑起来甜得像蜜,以至于屋里的霍迎云都表示:今天的空气格外甜美。 并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诗,恰好过几日就是楚家老太太的寿辰,她可以趁机用上了。 至于香妩,那自然是高兴得像一只蝴蝶,笑眉笑眼,一会儿对镜自揽,一会儿抿唇傻笑,一会儿把自己积攒的小荷包拿出来数数里面的钱,一会儿又捂着胸口担心自己真得撞坏了好不了二狗子哥哥嫌弃自己,总之想了太多,烦恼多,欢喜也多。 如此这么高兴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时候,突然就变天了。 变天的过程就像暴风雨,快而迅捷。 侯爷赏赐了媳妇给二狗子,王管事欣然接受,之后回去告诉自己媳妇和儿子二狗子,媳妇大喜,认为这是侯爷的恩典,二狗子大哭却无济于事。 王管事很快和媳妇一起劝说二狗子,把小丫鬟香妩的种种不好掰着手指头说了十八遍,又拿出侯爷来施压二狗子,哭天抹泪说如果二狗子不听话,那以后他们家在侯府就混不下去了云云,最后二狗子喃喃着表示,他愿意接受侯爷赏的媳妇,不娶香妩了。 王管事和媳妇对视,眼露惊喜。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而这件事敲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侯府各处,自然也传到了香妩耳中。 当香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春风满面地举着一个花盆打算摆在小姐房间外的窗棂上,一听到这个,那花盆差点直接掉地上碎了。 旁边月晴吓傻眼了:“你干嘛,你干嘛?你傻了吗?这是小姐最心爱的花,你想被小姐打死吗?” 然而她很快看到,香妩的脸色仿佛她已经死了。 月晴更傻眼了:“你这是怎么了?” 香妩被打击到根本说不出话,她歪着脑袋,懵懵地看着月晴半响,之后一句话不说,直接进屋去了。 进屋后,她惨叫一声,之后扑到了床,捂住被子。 她不想起来了,再也不想起来了。 找了三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靠谱,她还是赶紧钻进梦里继续当那个毁容的尼姑吧! 月晴兰若花梦几个,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丫鬟春风得意,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如丧考妣,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这是怎么了,不过看着她那惨叫一声的可怜模样,不免担心,都跑过来看她,但是香妩如今哪里还理人。 她找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就这么没了,她是没指望嫁出去了,嫁不出去,等着她的结局就是给人当妾了,还是那种随时叫到书房里伺候的妾。 香妩用棉被蒙着脑袋,突然就想起在那梦里,她被少爷带到书房里,昏天暗地好一番疼爱,她以为少爷这是喜欢自己,开始还沾沾自喜,后来无意中听到底下人非议,说得很难听,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正经夫人,哪有去书房里那样伺候男人的,她就是一个低贱的妾,一个任凭玩弄的女子。 她香妩这一生,不求对方有权有势有身份,只盼着能当正室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难! 再想起自己胸口隐隐肿胀,还不知道最后如何,更是心酸至极,想着自己再怎么挣扎,怕是也逃不过命运! 一时悲从中来,呜咽不已,恨不得直接一死了之! 至于旁边月晴来劝了,兰若来哄了,花梦来安慰了,这些在她听来仿佛都是隔着一层,她如同回到了上辈子,上辈子那个把自己脸刮花了的低贱妾室,就那么绝望地躺在榻上。 “呜呜呜呜,我不想活了!”香妩哭着呜咽。 正这么哭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香妩,你这是怎么了?” 猛地听到这声音,香妩愣了下,想起来这是葛嬷嬷。 葛嬷嬷年纪一大把了,住在后院那里的一处清净禅房里,平时很少往外走动。 据说葛嬷嬷是侯府里的老人了,是和侯爷爹同一辈的,因为这个,便是阴晴不定的侯爷也对这位葛嬷嬷敬重有加,想着她年纪大了,便将她安置在后院禅房,颐养天年。 香妩也是偶尔间经过那禅房,发现葛嬷嬷在穿针,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一个人拿着线往针眼里穿,哪穿得进去,香妩就帮着穿了针,又看她年纪大了做针线活不行,经常顺手帮她做做,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熟了后才知道,葛嬷嬷在府里竟然还是有些身份的,不说别的,就连王管事对她都很敬重,只不过她怕吵才留在禅房里住而已,要不然,这么大把年纪,给她配一个小丫鬟伺候着都有可能。 葛嬷嬷那里总是有些好吃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香妩本就是馋猫一样的人,每次过去都能得个零嘴,从那之后就更喜欢葛嬷嬷了。 葛嬷嬷一进来,看到小姑娘蒙着被子哭得呜呜呜的,也是心疼:“到底怎么了?” 香妩一把将被子踢飞了,之后翻身下了床,扑到了葛嬷嬷怀里:“呜呜呜,嬷嬷,我怕是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我要死了!” 葛嬷嬷年纪大了,被她这么一冲,差点后退两步摔倒。 老人家赶紧站稳了,看着这寻死觅活的小丫头片子:“是谁欺负你了?” 香妩想起伤心事,悲从中来,但是许多事也不好和葛嬷嬷说,就只捧着自己的胸口,说起自己被撞肿了的事,之后委屈巴巴地道:“只怕是撞坏了,没男人要了!” 葛嬷嬷一听大惊,赶紧关住门窗,帮着香妩检查一番。 检查过后,她呵呵笑了:“这没什么,我给你一个药,你抹抹就好了。” 香妩清澈的眼睛里还挂着泪珠,疑惑地望着葛嬷嬷:“药?什么药?” 葛嬷嬷笑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来:“傻孩子,你看这个。” 香妩眨巴眨巴眼睛,那滴泪珠就掉下来了,她纳闷地说:“这是什么啊?” 葛嬷嬷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给她解释:“这个啊,叫做九味生香膏,专能消肿化瘀,痛经活血,你这不过是撞了下,怕是有些肿,用这药抹抹不就好了。” 香妩听闻,大喜。 葛嬷嬷当下帮她抹药,抹药的时候,只见那肌肤如若上等美玉般散发着温腻润光,散发着动人的清香,实在是可人,最妙的是,小姑娘因为紧张,攥着两只小拳头,咬着嘴唇,随着她的动作,那抹药处便粉颤颤地动。 这样的身子,别说是男人,就是一把年纪的老太太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葛嬷嬷轻叹一口气,长这么大年纪,什么精妙的女孩儿没见过,唯独这香妩,小小年级,便长了这样的身子,又生了花一般精致的容貌,哪里是当丫鬟的料。 偏生这傻孩子,为了一个二狗子在那里寻死觅活的。 看在上面眼里,怕是没面子得很。 葛嬷嬷想到这里,不免觉得好笑,她看了看香妩:“好啦,抹了这个药后,赶明儿你就好了,可别再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香妩只觉得抹药处透出一股子清凉,像是夏天里被冰那么冰着,倒是舒服得很,她小心地拢上衣襟,眼巴巴地看着葛嬷嬷:“嬷嬷,我这个真得没有撞坏吗?” 小姑娘的声音忐忑不安,软糯动人,葛嬷嬷好笑又无奈。 “什么叫撞坏?” “喔……” 香妩眨眨眼睛,墨黑湿润的睫毛抖了下,她确实不知道什么叫撞坏,就是听府里的嬷嬷们闲磕牙好像提起过。 “只是有些肿,消肿后不就好了!” “这样啊……” 香妩恍然点头,放心了。 葛嬷嬷又问起来香妩和二狗子的事。 一提二狗子,香妩眼圈都红了,扁着嘴唇,委屈巴巴地道:“昨日还一口一个叫妹妹,今天就挑别的女人去了!” 葛嬷嬷听着,只好安抚她一番:“那个什么二狗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用搭理他,咱以后另外找更好的!” 找更好的? 香妩更加难受了:“一时半刻,哪里去找?” 虽说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但也得是人家能相中她的,原本有谱的都没谱了,更不要说那些平时就没谱的,这不是变戏法啊! 葛嬷嬷见她这样,越发叹息不已。 她一个老嬷嬷,不过是在禅房里稀里糊涂过日子罢了,哪里来什么九味生香膏,还不是别人给的。 原本还纳闷,就凭那人往日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看中了,岂不是马上要占为己有,怎么可能听之任之,如今和香妩一聊,这才明白。 就香妩这种傻乎乎的性子,怕是歪打正着,把那位的火儿都闷肚子里了! 年轻人的事儿,她不懂,还是少掺和,于是她把那白玉瓶往香妩怀里一塞:“这个你慢慢找吧,只要用心找,总是有的!来,这个药也给你,每日急得抹,抹上三次,总能消肿!” 至于她找什么样的,自己可是一点不知道,反正侯爷别找麻烦! 说完,拔腿就走了。 香妩本来还想和葛嬷嬷说说话儿,谁知道一眨眼功夫,就见老太太迈着小脚已经走出门槛,从窗户里一看,人影都不见了。 …… 香妩倒是呆了好一会,心道,嬷嬷平时不是说腿脚不好吗,怎么现在走起路来跟飞一样? 正想着,就听得外面传来喧笑声,一群丫鬟都叽叽喳喳地笑,热闹得很。 香妩纳闷,忙探头过去看。 谁知月晴匆忙从外面跑进来,拉着她道:“别躺床上要死要活的了,快跟我过去!” 香妩:“外面干嘛呢?” 月晴喜欢得眉飞色舞:“发钱呢!侯爷说小姐屋里的丫鬟伺候得好,咱们房里的丫鬟统统有赏!” 啊?? 银子!! 香妩心情大好,把那二狗子的不快抛之脑后:“走走走!领赏去!” 章节目录 第 11 章 第11章我的胸变大了 香妩喜滋滋地跟着月晴出去,果然见二狗子娘也就是王管事媳妇领着几个媳妇丫鬟,给小姐房中的丫鬟分钱,那王管事媳妇看到香妩,倒是想起来了,多少有些愧疚,就命人狠狠地抓了一大把给香妩:“这些是给你的,姑娘快收好吧。” 其实香妩本来心里都把这位当未来婆婆看待了,突然这事没成,乍看到她,想起之前的事,也是一愣,可看看那白花花的碎银子,心中顿时大喜,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接了银子,嘴合不拢地笑起来,恭敬乖巧地谢过了王管事媳妇。 王管事媳妇一看香妩这样,肌肤白净模样精致,笑起来就像是风里馋了桃花蜜,可真是又娇又甜,当下也是看得一怔,不过随即一想,罢了,罢了,这么好看的媳妇,他们消受不起,还是侯爷赐得好,好歹身份地位在那里呢! 香妩可没想那么多,二狗子成为过去了,银子在手,她满心欢喜。 当下和月晴回到房中,关上了门,一人占据一边床头,开始在那里数银子,数来数去,最后一掂量,约莫有五两银子之多,心中自然是喜出望外。 一时掰着手指头又开始算了,自己的赎身钱需要多少,等以后攒够了赎身的钱,是不是可以给自己赎身离开侯府啊? 成了自由身离开侯府,最好是自己手头还有一些银子傍身,到时候有了银子,要什么男人! 什么阿福什么陈忠什么二狗子,统统不稀罕,咱要银子! 月晴那里也是高兴得紧,兴奋地用将那些碎银子捧在手心里,用脸去碰:“银子啊银子,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香妩也在那里抱着银子:“我恨不得和银子一起睡。” 月晴一听,马上清醒了:“咱两各放各的箱子里,别混了!” 亲姐妹,明算账,大家住一个屋,可不能混一起算不好账。 香妩点头:“好!” 两个人正在那里数着钱,就听云若和华梦来喊他们,说是要过去小姐面前谢赏,香妩和月晴也赶紧收起银子过去了。 霍迎云心情其实相当不错。 她爹竟然夸她了,难得夸她。 说她绣得腰带不错,还要对她委以重任。 她笑盈盈地审视着自己这几个丫鬟,四个丫鬟各有千秋,香妩是长得最美的,本来应该早早打发了,可她手巧,幸亏她之前忍住了留下她来,现在可以委以重任了。 当下霍迎云先让其它几个丫鬟退下,只留下了香妩,之后把这件事和香妩商量了一番。 “绣屏风?”香妩诧异:“可是,可是我不会绣屏风啊,我没绣过!” 绣屏风,那可不是绣荷包,怕是需要不知道多少功夫。 她还想着早些攒够银子早点赎身回家呢。 “怎么,你不愿意?”霍迎云立即沉下脸来了。 这件事是她爹吩咐下来的,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香妩必须接活,就算再困难,也必须克服困难迎头而上,说不会,说没绣过,那就是找理由! “没有,没有!”香妩摇头又摆手,很是忐忑不安:“小姐,我只是怕我绣不好,到时候侯爷见了生气,岂不是连累了小姐!” 霍迎云听了,这才脸色稍微和缓下来:“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这次是我爹提起来的,我作为女儿,万不能拒绝,所以你一定的帮着我绣。” 香妩没办法,低眉垂眼:“是,小姐。” 霍迎云又道:“具体这个屏风绣,你得仔细看看我爹书房里那副画。” 香妩疑惑:“画?” 霍迎云:“那是当然了,我爹是想要一副和他书房的画一样的屏风,当然得仔细看那个,要绣得一模一样,这样我爹才喜欢!” 香妩懵:“可是,可是我没见过侯爷书房里的画啊!” 虽然她也跟着小姐去过侯爷的书房,但是进去后,她是大气不敢喘,头也不敢抬,哪知道那画长什么样,更不要说比着绣出来了。 这是一个问题,不过霍迎云早就想明白了:“这有什么,我对我爹说,我有个丫鬟擅临摹,我没事就让你过去临摹,你临摹了,我就比着绣,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我爹书房看画了!” 香妩愁眉苦脸:“可是小姐,香妩不会临摹——” 霍迎云瞪眼:“谁让你真临摹了,你是傻子吗?这只是一个借口,让你过去我爹那里偷偷看画的借口!到时候你多看看,晚上比着绣就是了。” 香妩想想,更加犯愁,吞吞吐吐:“可是,可是……” 霍迎云:“可是什么?” 香妩呜咽一声,跪下:“小姐,奴婢怕,奴婢不敢总过去侯爷书房。” 那里的侯爷好可怕,还有侯爷的那只大野狗也好可怕。 霍迎云蹙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丫鬟,眯起眼睛来:“你怕我爹,难道不怕我?” 香妩顿时一个哆嗦,忙道:“是,小姐,那奴婢过去看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还是打起精神,再熬一熬吧。 *************** 自从敲定了要去侯爷书房看画刺绣后,香妩如同被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下来。 就连晚上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努力地数都没有挽回她的心情,她长叹了口气,无力地躺在榻上。 旁边的月晴瞥她一眼:“别傻了,这是很好的机会,没准侯爷就看中你了呢。” 一听这个,香妩吓得僵在那里:“侯,侯爷?看中我?” 月晴看她脸都白了,知道吓到了她,忙说:“哎呀,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呢!” 香妩想起来在马厩里,侯爷俯首下来时的那个热度,还有他抬手抚过自己头发的动作,突然脸红耳烫紧张不已,拽住月晴的手执意问道:“月晴姐姐,你认为侯爷会看中我吗?” 月晴赶紧安抚她,肯定一定确定地道:“别傻了,侯爷是什么人,你也不看看,皇上赏下来的,外面官员送的,他的女人都塞满一座水云楼,那些女人,哪个不比你强,侯爷是瞎了眼吗喜欢你?你胆小又笨,不会说话,长得也不怎么样!” 香妩听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通过那场梦,她看得很清楚,也很认命。 侯爷少爷姑爷,都是统统属“爷”的,这都是一种人,这些人可能看中自己,要了自己身子,但也不过是贪图身子罢了,说不得叫过去书房,就在书案上行事。 所以想在床榻之外和自己行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那就是不敬重自己,就是把自己当玩物。 自己不要当妾,不要当玩物,身份地位再高,不会娶自己的喜欢就不是真喜欢。 如果侯爷真看中她,她自然只能当妾,当那个在床底下伺候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 月晴看她是真被吓到了,一时就想起来少爷,想起少爷,她问道:“少爷心里有你,你真不想给少爷当妾吗?” 香妩猛点头:“那是当然!不但我不要当,月晴姐姐,我也想劝你们别当,当妾真不是好事——” 月晴抬手,赶紧阻止:“得得得,你不想给少爷当妾,我却想,回头我想办法当少爷妾,你别和我抢,我就知足了,你不用劝我,你的好心我姐姐领了。” 香妩好无奈:“月晴姐姐……” 月晴:“你傻,我可不傻。” 香妩很无奈地看着月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到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便是再真,别人没经历过,也不会懂的。 她轻叹了口气,躺在榻上睡去了。 一夜都是梦,梦里各种各样的男人,阿福陈忠二狗子,还有少爷和姑爷,最后竟然冒出来一个侯爷和大黑狗。 吓得她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却觉得又累又疼。 累得是身体,疼得却是胸。 涨疼得厉害。 ************ 第二天醒来后,香妩已经把昨天的梦差不多忘记了,但是胸前那胀痛的感觉还在,她感觉仔细研究了下,发现其实并不像昨日那么红艳艳地疼,看上去消肿了,但依然觉得沉甸甸地胀,也不知道怎么了。 香妩只好安慰自己,也许过几日就好了,当下越发用那药膏。 谁知道,连着两三日,原本的肿胀彻底没了,胸那里却仿佛隐隐萌发,一日大似一日的感觉。 这让香妩惊诧不已,忐忑不安,数着银子想我真得去看看大夫了,我怎么好好地长了…… 月晴却看着眼睛都红了:“你这是长大了啊!” 她和香妩睡一个屋一张床,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那胸竟然要发起来的样子! 原来香妩身段自然也好,那里形状长得格外好看,但就是小,并不够大,至少比起其他几个丫鬟来,并不算大,但是现在,竟然隐隐有发大的样子,特别是如今她穿着一件桃红小抹胸,看着那里被轻轻一勒,奶白中自有一片艳红,这情景,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着都心动呀! 月晴蹙眉:“你多大了,还不满十五是吧?” 香妩捧着胸,很是犯愁的样子:“是啊,我到夏天才十五岁。” 月晴很不是滋味地想,果然是了,这还不到十五岁,还能长身体,别的地方不见胖,竟然独独长这里,她可真会长。 一时又盯着香妩那纤细的腰肢,那腰肢就像花的茎一般细瘦,就是这样细瘦到不盈一握的腰,竟撑住那么饱润香艳的一对桃儿。 她怎么这么会长呢! 月晴感慨:“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怎么把好东西都给了香妩,好歹给她一点,让她也去勾搭勾搭少爷呀! 香妩听出来月晴的酸了,她看了一眼月晴,叹息:“月晴姐姐,你不懂我的苦。” 月晴;“你有什么苦?” 香妩:“我好像长大了……” 月晴:“那不是很好吗?” 香妩犯愁地摸着那抹胸:“这个只怕要重新做了,那都是银子啊!” 月晴:“…………” 如果她也能长,她恨不得长出冬瓜那么大来让她做抹胸呢! 她不怕费银子! 章节目录 第 12 章 第12章又招惹一个男人 一连几日,香妩心里都不太自在。 其实她裹上摸胸后,并不太显,至少外人看不出来,毕竟这又不是发面团,哪能一发就老大呢! 但她自己知道,大了,圆润了,鼓囊了,而且隐隐感觉,就仿佛春日里的小树苗在石头底下拱着,萌萌而动。 月晴说这是好事,羡慕得很,兰若和花梦知道了也都跑过来围观,捧着自己的相形见绌满肚子不甘心。 香妩看到几个姐姐都羡慕自己,也开始觉得……也许不是坏事呢? 据说男人都喜欢大的,自己变大了,是不是更能吸引到男人呢? 想到这里,她试着微微挺起腰来,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更挺,更饱润,甚至随着自己走动,外面裹着的那层葱绿布料都上下轻荡,看着好生——勾人。 她脸顿时红了,赶紧四处看看,幸好是晌午时候,这院墙外并不见人,应该并不会有人看到。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侯爷的书房外,只见今日只有一个侍卫把手,依稀眼熟,香妩认出是当日那个自己偷偷看了好几眼的侍卫。 太阳底下,侍卫一张长得还不错的脸上微微有了薄汗,他穿着墨色的劲装,腰带勒起来,看着瘦且挺拔,就那么站在门前。 香妩过去的时候,他脸上微微红了下,不过没说话。 香妩想起那天自己仿佛偷看人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上前说明了来意:“所以我今日过来,帮着小姐临摹一下,这样小姐才好帮侯爷绣屏风。” 好在这位侍卫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了,倒是没为难她:“香妩姑娘来的正是时候,侯爷恰好不在,你这个时候过来正合适。” 香妩松了口气,点头,就要进去,不过想到一件事,她顿住了脚步。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她以前不认识他啊! “哦……是,是之前小姐那边的嬷嬷过来,提起说到了,我这才知道姑娘的名字,唐突了,唐突了。” 侍卫有些紧张的样子,额头的汗珠也落下来,那汗珠恰好流进眼睛里,他眼睛被沙到了,他又不好去揉,就那么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既正经又滑稽。 香妩歪头看着侍卫,心里一动。 三个备选男人都已经没戏了,新的男人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侍卫不错啊! 长得模样自然是好,香妩觉得自己嫁给他绝对不委屈自己,而且还是侍卫,侍卫应该很有力气很能干吧?就算不当侍卫了以后也能干活挣钱。 这么一想,香妩眼睛亮了,她灵机一动,很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帕子递给了那侍卫,之后笑着说:“侍卫哥哥,你看你站在这里守着,这都已经热出汗来了,快擦擦吧!” 这已经是第四个哥哥了,香妩叫得自然是驾轻就熟,咬字甜软,听得人心都化了。 那侍卫本是二十啷当岁的单身汉子,哪里经得起被一个娇滴滴小姑娘这么撩拨,顿时面红耳赤:“谢,谢谢姑娘!” 接过来,擦了擦汗,只觉面上一阵清香,仿佛桃花,又仿佛不是,总之心旷神怡地好闻,整个人都仿佛醉了。 香妩见他接了帕子,笑了:“侍卫哥哥,这帕子先给你用吧,等我回去的时候你还我就是。” 说完,也不待他说什么,就迈开步子轻快地进去了院子。 心里却在想,哼哼,反正你收了,收了我的帕子,就是我的目标男人了。 等我离开的时候,再想想法子,怎么才能勾搭上!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书房的楼阁上,一扇窗后,威严冷漠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那里。 柳枝飘曳间,依稀可见小丫鬟那轻轻摇曳的纤腰,以及其上怎么遮都遮不住的满润,就那么被单薄的布料裹着颤颤地动。 男人眯起眸子,唇边泛起一声冷笑:“真是一个——” 真是一个什么,后面的话却是再也没说出口。 而就在他脚下,一身油光墨黑皮毛的黑豹乖巧地蹲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要抗议,它要抗议,为什么没有人告诉那个小丫鬟,它是一头豹子,不是什么野狗! ********** 香妩自然是不知道楼上的一切,事实上她心情愉快地走入了侯爷的书房。 一踏入书房,她原本的愉快就烟消云散了。 她害怕,还是害怕。 哪怕侯爷并不在这里,但只要想到这是侯爷的书房,想到侯爷在这里理事,她就两腿发软,心里发虚。 她扫过书房里的布置,墙上挂着字画,靠窗设了书案,对面还有百宝架,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安静简洁,明明这书房也就是比后来姑爷的书房多了几幅字画,但她就是害怕。 仿佛就连书案上摆着的笔墨纸砚,都透着一股凝重的威严感,象征着背后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 香妩深吸口气,紧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不怕,不怕,这就是一个书房,侯爷不在这里,我可以随便!没有外人,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我才不怕呢!” 她念叨了好一会,才总算冷静下来,看看对面挂着的那一联四副山水画,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绣的,当下赶紧取出来自己的炭笔,先在纸上描绘着那个样子,并迅速地记下这画中的细节。 她必须记下来,等到回去赶紧誊了来绣。 不过好在她是有一些功底的,就是在那梦里,她也曾经多次为姑爷为小姐绣这些东西,好几次小姐都夸她绣得好,虽然她绣得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她自始至终不知道。 香妩在那里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幅山水图,一边用手快速地在纸上做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标记。这幅山水画显然是前朝大家的真迹,上面的勾勒变化都和寻常的字画不同,香妩倒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风格的,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硬着头皮上,后来看着看着,自己也觉出意趣来了,忍不住仔细地品味欣赏,感觉其中的用笔和变化,感觉这幅字画其中的意境。 外面的鸟叫声叽叽喳喳,春日的柳絮漫天飞舞,书房里却很是安静,只有沙漏轻到仿佛无声的声响,以及香妩偶尔间用炭笔在纸上标记时的沙沙声。 一身紫袍的男人从阁楼上坐下来,矫健地黑豹紧随其后。 黑豹的尾巴轻轻摆动间,金冠紫袍的男人已经站在了香妩身后。 他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是她显然根本没听到。 霍筠青见此,也就不打扰她了。 本来也没有想要什么绣品,就是忍不住逗弄一下这小东西,不曾想做起事来,竟然如此专注,专注到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存在她心里了。 他也就不想打扰她,就负手站在后面安静地等着。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后脸。 他看到一缕乌黑的碎发轻轻别在她的耳朵上,那耳朵仿佛的肌肤白净得仿若积雪,掩映在碎发之间,看得人心动,而那耳朵也是秀气精致好看,可以说是霍筠青见过的最漂亮的耳朵了。 她竟然连耳朵眼都没有,并不会像时下女子一般配上耳铛,不过这样倒是看得越发赏心悦目。 他盯着那晶莹剔透仿若粉色贝壳一般的小薄片耳垂,甚至想着,是绝不允许她以后打耳洞来戴什么的。 这么看着时,书房格外静谧,静谧到只有两人一豹的呼吸声,还有她偶尔间的呢喃嘀咕声。 光阴慢移间,透过杨柳投射进书房的日头也逐渐落在了黑豹身上,这黑豹是个不耐晒的,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之后摇了摇尾巴,就挪了一下屁股。 它只是一只豹子呀,这两个人不动不说话,它却不行,它可没那耐性。 谁知道它这么一动,就恰好站在了香妩身侧。 站在身侧也就罢了,它还不甘寂寞地摇尾巴。 尾巴轻轻摇动间,就擦过了香妩的肩。 豹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在扫那里,很没劲地看柳枝的影子,而霍筠青,他在安静地看小丫鬟的垂下的那缕发,更是不曾注意。 第一次擦过,香妩仿若无觉,继续沉吟在那山水画中。 第二次擦过,香妩嘀咕了声,还是没反应。 第三次擦过,香妩抬起手来,将那讨厌的豹子尾巴拂开。 第四次擦过,香妩抓住那豹子尾巴,扔到一边。 第五次擦过,香妩拽住那豹子尾巴,软软地抱怨说:“这是谁,干嘛打扰我!” 说完,直接一拽。 黑豹:“嗷——” 专注于山水画的香妩有些生气了:“不要吵了好不好!” 黑豹好委屈好委屈,它龇牙咧嘴,它疼。 不过它还是委屈地看向主人。 尾巴被揪住了,但是主人不让它动,它不能动。 霍钧山见此,正要出手解救自己的黑豹,却就在这个时候,香妩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一个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 13 章 第13章要死人了 香妩沉浸在那副画中,她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已经忘记了今夕是何年,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看这幅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她,她当然不耐烦。 她躲开,她拍走,她嘀咕,她抓住甩开,最后她攥住了! 她攥住了,她还有点小小的恼火,这是谁啊,为什么总在打扰她。 结果,就在她要恼火的那一瞬间,手上那毛茸茸却又肉乎乎的结实触感彻底让她回到了现实,让她意识到,此刻手感是那么地不对劲! 毛茸茸的,肉乎乎的,还挺硬实——? 香妩在这一瞬间,脑中想起来一百一千一万种可能,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尖叫声穿透了书房,她吓得蹦起来,抱头鼠窜。 然而她没跑几步,那只黑豹敏捷矫健地一个俯冲,直接拦住了她。 香妩看着这通体乌黑的大野狗,看着它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起自己刚才是怎么揪住它的尾巴,她浑身瘫软两腿颤颤,连站都不能站住了。 “大,大黑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的尾巴,我,我错了……”香妩忐忑不安结结巴巴地说,两手合十小声祈祷:“求你,大黑狗,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为大黑狗吃掉,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 黑豹茫然地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好生无辜。 “大野狗,别,别吃我!”香妩连连后退。 “嗷呜——”人家是黑豹,不是大野狗! “呜呜呜求你了,别吃我,我不好吃,我肉酸,我没几两肉!”香妩泪水涟涟。 “嗷呜——”人家才不吃人! “呜呜呜呜我还没嫁男人呢,别吃我,我就这么死了多亏——” “这么急着嫁人?”就在香妩嗷嗷嗷呜呜呜地叫唤着的时候,突然,一个清淡威严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一出,香妩已经不只是惊吓了。 她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茫然地望着眼前那像一只猫一样摇着尾巴的大野狗,过了好一会,才缓慢地转过身去,于是就看到了那个金冠紫袍的男人。 此时一缕阳光自窗棂缝隙中洒落,为那张几乎完美的俊美脸庞涂上了一层淡金色,丰神俊朗的男子,尊贵而威严,沐浴在那金黄的阳光中,仿若神祗一般。 恍惚中,香妩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觉得对方是神,是从天而降的神,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膝盖一虚,身子软软地往前扑去:“呜呜,救我……” ************* 认出眼前她跪拜的这位不是神仙,而是侯爷,已经是好半响过后的事了。 侯爷直接将她提起来,之后把她放在了旁边的矮榻上。 香妩觉得自己仿佛一摊泥,就那么让那里一扔。 不过她不上别的了,她小心翼翼地瞅着那只大野狗,可怜兮兮地冲着侯爷求助:“侯爷,侯爷,那只大野狗……” 霍筠青扫过那张惊惶无措的小脸,淡声说:“这不是大野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他养着大野狗会吃人的传说。 香妩恍惚地看看那只狗,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这不是大野狗啊。 她喃喃地说:“这是,这是什么呀?” 霍筠青:“这是黑豹。” 四个字之后,香妩差点从矮榻上跌下来。 她苦着小脸,瞪大眼睛:“这是,这是豹子?” 霍筠青颔首:“黑豹不吃人。” 所以不用怕成这样。 香妩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霍筠青。 这是欺负她没读过书吗?不,她读过,她跟在小姐身边当伴读,认识不少字,也看了不少书呢,《说文解字》释豹,说的是“豹,似虎圆文”,《山海经》里提起豹子,说的是“南山兽多猛豹”。 猛豹呢,怎么可能不吃人! 香妩瑟瑟发抖。 霍筠青见此,抬手,示意黑豹上前。 黑豹听令,对着香妩“嗷呜”几声。 香妩开始吓了一跳,连连往后缩,后来见到那只豹子只是“嗷呜”,再仔细看时,人家好像在和她打招呼,并没有要吃她的意思。 她愣了下,小心提防地打量着豹子。 豹子傲娇地打量着她,时而“嗷呜”几声。 香妩听着这声音,慢慢地蹙眉了:“你怎么叫起来像猫又像狗啊!” 那种叫声,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儿,连“喵喵喵”都不太会,就那么“嗷呜嗷呜”地叫。 还挺好听的。 香妩小心地打量着黑豹,黑豹抬着圆滚滚的脑袋继续打量着她。 香妩就这么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它的两只圆耳朵还挺可爱的,竟然忍不住想摸摸。 不过想起旁边的侯爷,顿时有些怕了,到底是缩回了爪子。 “你在我书房里做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霍筠青突然开口。 “啊?”香妩有一阵茫然,她被吓了这么一场,记忆临时断片了。 她想了好一会,终于记起来了。 她是要帮小姐刺绣的,但是她不能说帮小姐刺绣的,她得说帮小姐临摹。 于是她嗫喏了一番,在小脸都憋红了的时候,终于把这蹩脚的谎言给挤出来了:“小姐要尽孝道,所以要给侯爷绣,绣屏风,奴婢过来帮着小姐临摹……” 霍筠青微微挑眉:“是吗?” 只是两个字,但是冷硬威严。 香妩心里一慌,在对黑豹吃人的惧怕减缓后,她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位不是别人,这是侯爷。 侯爷很吓人的。 香妩在僵了一会后,很自动自觉从矮榻上下来,之后噗通跪在了地上:“请侯爷恕罪!奴婢就是来帮小姐临摹的!” 霍筠青:“只是临摹?” 香妩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奴婢只会临摹,不会别的!” 霍筠青:“是吗,竟连刺绣都不懂?” 香妩硬着头皮:“好像不懂……” 她冷汗直流,到底应该说懂呢还是不懂呢,这个时候也没法问小姐啊! 就在这个时候,她就看着侯爷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帕子。 修长有力的手指就那么拎着一块帕子:“这是谁的?” 香妩不看也就罢了,一看之下,几乎魂飞魄散:“……我,我也不知道……” 别管她,她已经咽气了,她直接死了吧。 那是她刚刚给那位侍卫哥哥的帕子,没想到就这么跑到了侯爷手里。 香妩羞愧,香妩无奈,香妩觉得死了比活着好。 霍筠青:“那就不是你的了?” 香妩有气无力:“可能不是吧……” 她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霍筠青听闻,轻轻地将那块帕子扔在了旁边的百宝架上,之后淡声道:“既如此,你好生在这里临摹,不可节外生枝,更不可——” 说着,他道:“不可像那只帕子的主人一般,竟然试图引诱本侯侍卫。” 香妩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当然不是那种人!奴婢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奴婢连刺绣都不会,这种帕子更不可能是奴婢的!” 霍筠青颔首,这才领了黑豹,径自上楼去了。 香妩看着侯爷就那么一步步上楼,看着他紫色袍角消失在转弯处,看着那只屁颠屁颠黑豹的尾巴也不见了,终于松了口气。 她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汗,忍不住开始怀疑:侯爷,他到底是不是猜出来,那只帕子其实是自己的? *********** 待到日头西斜的时候,香妩终于筋疲力尽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这一联字画共四幅,她如今总算是临了其中一幅,还有三幅,想到接下来的三幅,她觉得自己真得可以撞到石头上死一死了。 她无奈地走出那院落,脚步沉重。 走出院落的时候,便看到了两名侍卫,其中一位正痴痴地看向她。 她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位收了她帕子又交给侯爷的侍卫。 这人太可恨了。 香妩咬唇瞪了他一眼,就像看着八辈子的仇人。 侍卫愣了,明明进去的时候还情意绵绵叫哥哥,怎么出来就这样了? 她,她不是还送给她帕子吗? 香妩昂起头,不屑地哼了声,跺脚大步离开。 我呸我呸,只是一个侍卫而已,我还不爱搭理你! 侍卫更加诧异了,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锦帕,这明明就是她之前给自己的,当时她那样看着自己,为什么才半天功夫就这样? 如果一开始她不是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勾搭自己,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随便动心思的,但是现在她先含情脉脉,又叫哥哥,最后还送帕子,他当然就有些上心了。 结果现在,她竟然这样? 这侍卫就有些不服,匆忙交代了一句自己的同伴,之后就追了过去:“香妩姑娘,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香妩快步走着,突然听到身后那人竟然还叫自己香妩姑娘,真是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巴掌。 这都什么人啊!真是没有廉耻!我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是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耍弄我? 香妩正要痛骂这侍卫一顿,谁知道迎面就见二狗子走过来。 二狗子眼圈通红,眼底还带着红血丝,就那么凄凉绝望地看着她,嘶声喊道:“香妩妹妹。” 香妩的心一抖:………………? 身后,那个喊着“香妩姑娘”的侍卫也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看着香妩。 香妩看看二狗子,看看侍卫,有些茫然起来。 这两个人都在干嘛?? 章节目录 第 14 章 第14章两个男人一场戏 香妩看看前面满心以为成了好事结果半路被抢的二狗子,再看看出师未捷就胎死腹中的侍卫哥哥,一时也有些茫然,这两个对自己如此无情,现在干什么又追着自己不放?茫然之余,又有些头疼,不由咬唇心道,这可真是麻烦。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侍卫哥哥一眼看到了二狗子,那脸色顿时不好了。 他看看香妩,却见香妩清澈的眸中都是泫然欲泣的无措,当下大为心疼。 自从那次香妩偷眼那么看他,他就觉得,香妩一定是对自己有意,之后就暗暗留心打听,知道香妩是小姐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还知道二狗子暗地里喜欢这位香妩姑娘,据说那意思是想娶香妩姑娘了,结果后来侯爷赐妻,二狗子爹娘马上接受了,至于这位二狗子,也是毫无挣扎地就放弃了香妩姑娘。 此时的侍卫哥哥,看着香妩那可怜的模样,自然是心痛,心痛之余,再看二狗子,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恨你撩拨了人家小姑娘,却始乱终弃,二恨你竟然和香妩姑娘曾经好过。 最最可恨的是,也不知道香妩姑娘和这二狗子到了哪一步,想到那么白嫩水灵的小姑娘也许被二狗子牵过小手或者亲过小嘴儿,侍卫哥哥的胸口就酸痛得受不了了。 二狗子此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位虎视眈眈的侍卫大哥,他正绝望地看着他的香妩妹妹。 试问二门外守门的那些家丁,哪个不盼着香妩小丫鬟过去二门? 人都说香妩姑娘过去了,大家一整天守门的心情都好,谁当值的时候正好遇上香妩妹妹守门,那谁当天算是走了运,人人羡慕。 到了晚上时候,大家伙一起说话,开个荤话,难免就想起来香妩妹妹,忍不住说说香妩妹妹那细腰,那丰润,还有那白净的小脸,一想起来那可真是津津有味。 二狗子觉得,香妩妹妹能看中自己,是自己积了八辈子的福分,他高兴得简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已经开始想着以后把香妩妹妹娶回来这样那样如何如何,想到了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醒来后就得洗褥子换亵裤了。 可是没想到,转眼间,就变了天。 他不喜欢侯爷赏的那什么姑娘,就算那姑娘再美,他也不喜欢。 他就喜欢香妩。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爹娘,更没有办法违抗爹娘的命令去娶香妩。 自己这一家子都是定远侯府的家奴,侯爷是天,那是爹娘都无法违抗的人。 在接受了现实中,二狗子伤心欲绝,他对香妩妹妹有愧疚,也有不舍。 特别是听说香妩妹妹知道自己娶亲的消息,难过得嚎啕大哭趴在床上不起来后,他更加愧疚得不行了,他决定好好安慰下香妩妹妹,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是有她的,虽然不能娶她,但是自己会记挂她一辈子。 甚至以后,若是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撑好事。 就这么盘算着,谁知道猛然间就遇到了,香妩妹妹生得仿佛越发水灵标致,纤腰轻拧着,就那么盈盈而立,那颜色简直是天下少有,看得人身子都忍不住发紧。 这本应该是自己娶进家门纵情享用的女人,结果娶不成了,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男人去糟蹋! 二狗子看着香妩,不免心痛欲绝,当下哑声道:“香妩妹妹,是哥哥对不住你——” 可他这话刚说到一般,猛地蹦出来一个男人,竟然伸手将香妩护到了他身后,之后冷笑一声,鄙视地说:“既是知道对不住,还凑别人姑娘跟前做什么?你都要迎娶美娇妻了,何必招惹人家,这是给人家找不痛快吗?” 香妩本来处于一脸懵逼状态,此时听了侍卫这话,顿时觉得,侍卫哥哥说得对,说得太痛快了。 既然娶了别人,何必找自己说这话?难道还要让自己牵肠挂肚继续伤心吗? 二狗子本是一脸伤心的样子,猛地看到这么一个侍卫,看了半响,认出来这是侯爷院门外守着的侍卫程锐,当下也是不高兴了:“程侍卫,我和香妩妹妹说话,干你何事?” 侍卫哥哥程锐冷笑:“谁是你妹妹?别一口一个妹妹,搞得好像和你多亲一样!” 二狗子脸上浮现出一个问号。 香妩听了这话,犹豫了下,还是咬唇道:“侍卫哥哥说得对,你既然要娶别人了,那何必一口一个妹妹,还是说你娶了别人,还想让我牵挂着你?” 这分明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香妩恨哪。 侍卫哥哥? 二狗子脸上越发茫然,怎么转眼间,香妩妹妹就叫别人哥哥了? 侍卫程锐听到香妩一口一个侍卫哥哥,顿时心中大喜,于是更有一种必须保护着香妩妹妹不能让她被二狗子的欺负的决心,当下越发冷笑:“听到没,香妩妹妹根本不想理你。” 二狗子听了香妩那话,是真伤心了。 他怔了又怔,彻底不明白了。 香妩妹妹怎么一点不伤心难过,而且转眼还叫起来别人哥哥了? 他自然无法相信,他至今还记得香妩妹妹抿唇笑着叫自己二狗子哥哥的样子,她怎么可以转眼就叫别人哥哥! 哪怕是自己要娶别人,她也不该变得这么快啊! 想到这里,他呼吸都重了起来,瞪着发红的眼睛:“香妩妹妹,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娶别人,可你也应该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说着,他一把将程锐推开,就要拉着香妩解释。 在香妩心里,二狗子一直都是爱笑的瘦脸,是很会说话机灵的人,一口一个香妩姑娘,她可没见过二狗子红着眼睛仿佛发疯的模样——像一条发情的野狗。 她哪里见过二狗子这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就要后退。 二狗子着急,他就要扯住香妩的袖子:“香妩妹妹,你听我解释,我就算娶别人,我心里只有你——” 就在这个时候,程锐却劈手将二狗子伸出的手打掉,之后反身用自己的胳膊将香妩护起来:“香妩妹妹不想听你说,她和你没有关系,你还认不清吗?” 香妩几乎被二狗子吓得魂飞魄散,现在被程侍卫护在怀中,虽然还是有些怕,但马上有胆了,指着二狗子道:“对,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你前脚喊我妹妹,后脚就娶别人,你都已经要娶别人了,还招惹我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着我在这里难受得要死要活,成为府里的笑话?还是说你娶了别人,还指望我对你念念不忘记挂你一辈子!” 小姑娘声音清脆娇软,说起话来却是有理有据,听得二狗子一愣。 他眼中含着泪花,无奈地跺脚:“香妩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听说你难过得卧床不起嚎啕大哭,我难过,我不忍心!” 香妩听着,气得脸红。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还指望着以后找一个好男人,自己和他的事没成,谁也别提就是了,他却当着别的男人面这么说,这是指望着自己一辈子为他悲悲切切嫁不出去吗? 她咬唇,含恨道:“二狗子,你可能误会了,我嚎啕大哭是因为我昨日里肚子疼,今天好了,我就神清气爽了,我怎么可能因为你难过成那样,你算是我的谁?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话说得—— 程锐心中大快。 二狗子备受打击。 他不敢置信地指着香妩:“那天,那天你不是一口一个二狗子哥哥吗?你当时看着我的样子——” 看着自己的样子,满眼都是情,满心都是甜哪! 香妩却茫然地说:“二狗子,你可能听错了吧?我是那种乱叫哥哥的人吗?” 二狗子:“……” 他怔怔地看着香妩半响,最后终于咬牙:“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气我,才故意这么说。我,我不怪你。” 说着,抹了一把脸,狠狠地看了程锐一眼,转身直接走人了。 香妩松了口气,好了,这个人从此后彻底和自己没关系了,总算解决了一个。 谁知道她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旁边的程锐正凝视着自己,眸光炽烈如火。 香妩脸上一烫,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程锐护在怀里,当下忙不迭地后退一步。 可是,陈锐是用胳膊护着她呀。 她这么一退,绵软的腰轻轻碰上了程锐结实如铁的胳膊。 程锐脸一红,香妩心一慌。 她咬唇,看着程锐,低声道:“程侍卫,请你放开我。” 程锐低头看着面前娇软的小姑娘,哑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香妩其实是觉得,眼前这位侍卫还是不错的,至少刚才帮自己赶走二狗子的行为,就足足让她心花怒放了。 可是她不会忘记侯爷手里那块帕子。 那个帕子的布料还是她从葛嬷嬷那里得的,据说那种料子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但却少见,市面上现在根本买不到,至少香妩没见过府里哪个谁用这种帕子。 而自己将那块帕子送给了程锐。 转眼程锐就上缴到了侯爷那里。 香妩无法容忍这种行为,如果程锐真得在意自己,那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私底下送给她的手帕这么私密的东西交给侯爷,让自己承受侯爷那样的羞辱。 所以香妩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说:“程侍卫。” 程锐抿唇:“你刚才还叫我侍卫哥哥。” 香妩眨眨眼睛。 程锐:“我不是二狗子,我没听错。” 香妩咬唇:“就算没听错好了,我当时觉得你好,现在觉得你不好了!” 程锐无辜无奈:“我怎么不好了?” 香妩仰脸看他,男人气息就在眼前,倒是阳刚气十足。 如果不是他那么对待自己,香妩想,她是愿意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给你的帕子,你给谁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说完,她羞愤地推开他,拔腿就跑了。 程锐疑惑地站在那里,看着香妩落荒而逃的背影。 帕子,帕子他收得好好的啊,她为什么这么说? 程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隐隐有着轻淡的女儿香。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章节目录 第 15 章 第15章紫色莓果清香宜人 香妩摆脱了程锐后,匆忙忙地跑回了院子,谁知道刚一进院子,就被叫到了小姐那里。 她也没来得及歇口气,就那么细喘着站在了小姐霍迎云跟前。 霍迎云看着香妩,却见肤色如雪,面上泛粉,轻喘着气,细腰之上自有巍峨涌动,一时不由看得眼红。 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为什么长这么好。 霍迎云对此不太喜欢,她咬唇,压下了心里的不快,却是笑着问香妩:“香妩,今天临摹得如何?可能绣下来?” 香妩想起今天在侯爷书房的事,不免有些后怕,不过还是恭敬地回道:“应是能的,今天奴婢已经临下来轮廓,今晚上先绣线。” 霍迎云闻此,自然是满意,她笑着打量了香妩,却是问道:“我爹那里,可有看出端倪?” 香妩赶紧摇头:“那自然是没有,侯爷并不曾起疑。” 霍迎云听到这话,却是挑眉,越发打量着香妩:“怎么,你见过我爹了?” 一旁的兰若听到这话,自然是明白,这是小姐试探香妩呢。 香妩太傻,小姐随便一试探就明白就里了。 看过去时,却见香妩怯生生地道:“是,当时奴婢正临摹着,侯爷突然出现了,奴婢吓死了!” 霍迎云审视着香妩,看出她是真害怕,她并不是假装的。 说起来她就喜欢自己这丫鬟这一点,美则美矣,却是个草包,脑袋里装得都是水,心思简单自己一眼就能看透,很好控制,这种丫鬟,以后留在自己身边,大有妙用,永远不怕她背叛自己。 当下越发笑了,便让香妩在自己身边伺候着。 香妩其实心里还记挂着今日的事,想着那豹子,那侯爷,还有那程峻,自然是有些心不在焉,在端着一个托盘伺候小姐用膳的时候,差点把那托盘给打翻。 霍迎云顿时皱眉了:“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可知道这莓果贵重得很!” 香妩听这话,看过去,果然见托盘里是鲜亮泛紫的莓果。 这种莓果她记得,珍贵得很,是外省的贡品,因侯爷战功赫赫备受倚重,皇上特意下旨,说此物稀奇,命人每年直接从外省将一些送过来定远府来。 香妩想想刚才自己的不小心,也是忐忑,连忙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小姐身边,又亲手碰了莓果伺候小姐吃,这才让霍迎云开怀。 莓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香味中带着清甜,香妩低头在一旁伺候小姐用莓果,却不由暗暗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真得有那么好吃吗? 霍迎云吃着间,一眼便看到了香妩那眼馋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笑。 想着她帮自己去刺绣立了大功,便想着赏她几个,不过马上她又记起来,她得把这个留着一些送到楚家去孝敬楚家老夫人,何必给香妩这么一个丫鬟呢,那才是白浪费。 就算她立功好了,那也是她一个做奴才的应当应份的。 这么想着,霍迎云亲手取了一个莓果,轻轻捏着放在自己口中,感叹道:“这果子真好吃,听说这种莓果出产极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都是要送到宫中进献给皇上,也只有我定远侯府能得一些来品尝,你说是不是,香妩?” 香妩本来一心沉浸在果子的清香中,馋得不要不要的,突然听到小姐还这么问自己,那真是雪上加霜。 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过也只好强忍着道:“是,小姐是贵人,贵人食贵物,也只有小姐这样的,才能配得上享用这金贵稀罕之物。” 霍迎云听到这话,心中大悦,笑了,当即命人将那些莓果取一些,送过去给楚家。 好不容易从小姐的房中出来,香妩总算松了口气。 她回忆着这一天,实在是筋疲力尽浑身难受。 先是侯爷,黑豹,接着是什么程锐和二狗子,最后馋得口水直流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伺候小姐,真累呀! 香妩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还不能松懈,她得赶紧把白天在侯爷那里临摹来的画样子再添补一番,不然到了明天万一忘记了怎么办? 等她全都描下来,以后就可以慢慢画了。 就这么添补了半天,等她终于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揉揉眼睛看过去,月晴已经睡着了,躺在那里打着细微的鼾,香妩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稍微洗漱过后,便也爬到床上。 月晴这人睡觉的睡相不好,两条腿都伸到自己这边来了,她只好使劲把月晴推到一边去。 谁知道月晴抬胳膊,胳膊肘子正好碰到了她的胸部。 “哎呀——”香妩疼得赶紧捂住,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如今确实一日比一日发得大了些,自己偷偷看时,都觉得白腻腻弹跳跳好生动人,但是此物娇气,如今被人随便这么一磕,实在是疼得厉害。 她低头看看旁边的月晴,真想把她晃醒了说她一通,但是晃了几下,她睡得哼哼唧唧的,自己也就只好算了。 不过到底是憋屈,躺在被子里,自己轻轻揉着,又想着自己的将来,真是更加愁了。 这么愁着,她也就睡着了,做梦。 梦里,竟然梦到了侯爷。 侯爷冷着脸,身后跟着黑豹,就那么看着她。 她吓得一惊,就要逃。 可谁知道侯爷却一把逮住她,竟是在她耳边道:“你不是疼吗,我帮你揉。” 这之后,香妩就醒了,醒来后,却见窗外月明星稀,映得窗户纸白亮,而身边的月晴正翻了身,呼噜呼噜地继续睡。 香妩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脸红耳热,心也砰砰跳。 之后一向好眠的她,竟然再也睡不着了…… ******************* 到了第二日,又到了她过去书房的时候了。 她精神就有些不太好了,一早上梳妆的时候都磨磨蹭蹭的。 月晴看出来了:“你怎么了?耷拉着脑袋,像是被谁打了!” 香妩扁着唇儿难受:“我想到要过去侯爷书房,就害怕。” 本来就害怕,怕那书房里沉闷威严的气息,也怕那有一条大尾巴的大黑豹子,更怕昨晚上的梦。 特别是想到自己竟然梦到侯爷帮自己揉,那更是惊得她两脚发虚。 她这是多大的胆,竟然做这种梦,说出去只怕马上就要被喂野狗——不,喂豹子了。 月晴听她这么说,想起侯爷来,也是有些害怕,忙安慰说:“没办法,你忍忍吧,或者你念几句佛,让佛祖保佑你避开侯爷,可千万别撞上侯爷!” 嘴上这么说,她其实对香妩同情得很,真可怜,竟然要去侯爷那里。 想想就吓人。 香妩本来就胆怯,看到月晴那种眼神,更加腿一哆嗦,为什么,为什么她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感觉呢? 香妩深吸口气,到底是提了自己的那些家什,向侯爷的书房过去。 这一路上,她自然是磨蹭着挪走,恨不得永远不要走到侯爷那里才好呢! 可到底是到了侯爷那里,书房门前是两个新面孔侍卫,没有程锐。 其实没有程锐,她倒是松了口气。 进了院子,偷偷摸摸迈上台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战战兢兢地环视过书房。 自柳梢缝隙洒下的阳光投射进了这书房,为那紫檀木书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安详沉静,并没有人,香妩松了口气,当下迈腿就要进去。 可是当她的腿迈到一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棂前的男人。 一身丝缎墨袍的男人微披着长发,斜坐在窗棂前,手中随意地拿着一卷书,而就在他的袍下,是那只摇晃着尾巴的黑色豹子。 这样的侯爷,悠闲散漫,却又傲慢威严。 香妩惊得险些直接摔在那里。 他怎么又在这里啊! 她这么一个踉跄,自动是惊动了那原本垂眸看书的男人。 男人长睫轻抬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今日换上了一身淡粉薄衫,越发衬得那身子纤弱如花,而那嫩白小脸上,一双水润到过分的眼睛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那个样子,仿佛自己是恶狼。 他挑眉,站了起来,迈步走向她。 而香妩,看到侯爷就这么往自己走过来,怕得几乎身子都在颤。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还是别的什么,她会记起来昨晚梦里他说要帮自己揉揉的声音,低沉沙哑到让她为之颤栗,而眼前的他身形是如此颀长高健,当他迈步走向她的时候,她感觉他犹如巨石倾压而来,她仿佛要被吞噬了一般。 香妩浑身越发颤抖:“侯,侯爷,奴婢拜见侯爷。” 霍筠青低首,盯着这小姑娘,却是淡声问道:“你在抖什么?” 香妩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那墨色袍角,颤声道:“我,我没有!” 霍筠青挑眉,眸中带了几分戏谑:“那你抖什么?” 章节目录 第 16 章 第16章她吃了侯爷的莓果 香妩扁扁嘴儿,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她怕,怕侯爷。 从侯爷书房,到侯爷这个人,再到侯爷的黑豹子,甚至连侯爷袍角这精美的刺绣花纹,她都怕。 她觉得侯爷的威严就渗透在那丝丝精美的花纹中,那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是喘口气就足以将她倾轧,碾一个粉身碎骨。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记起来小姐吃的莓果。 小姐涂着凤仙指甲花的手保养得当,捻着兰花指,轻轻地捏起一个紫色的莓果来,从容不迫地放在嘴里,那是养尊处优,是身份贵重,是悠闲自得。 而小姐所得的这一切,都是侯爷给予的。 香妩打心底明白,小姐动一动手指头尚且能把自己捻得粉碎,更不要说侯爷了。、 她满心是苦,跪在那里,一双眼儿惶惶地闪,憋了半响,憋得脸都通红了,终于蹦出一句:“奴婢,奴婢就是怕啊!” 怕就是怕,需要原因吗? 侯爷为什么要问别人为什么怕他,因为他是侯爷,这个理由够不够? 但是香妩不敢说,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和侯爷说话。 不然不用等到小姐嫁给楚少爷自己当了什么小妾,她就可以直接一抹脖子去庵子里了。 霍筠青低头看着这小东西,挑挑眉:“你今天依然是来临摹这幅画的?” 香妩小鸡啄米猛点头。 霍筠青:“好。” 说完,他走过去靠窗处的书桌旁,拿起旁边的那本书重新看起来。 香妩着实跪在那里,跪了好一会,一直到黑豹的黑色尾巴在她眼跟前晃了半天,她才意识到,侯爷的意思好像是,可以允许她继续在这里临摹。 香妩的心就那么提着,战战兢兢地拿起自己的东西来,然后开始对着墙上那副画临。 但是这一次,可是和昨日不同。 昨日侯爷不在,她沉浸其中,临得专注,而这一次,侯爷就在旁边。 她低头小心地临着,后背却是发冷发凉,她甚至觉得侯爷仿佛一个大冰窟,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开始觉得身上发冷,身子更是瑟瑟发抖。 他为什么还不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香妩提起的心顿时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侯爷终于要走了? 她手中紧攥着笔,眼睛贼兮兮地往那边瞄。 来敲门的是四个侍女,那四个侍女生得可真美,纤细高挑,四个侍女一个手中拖着托盘,其它拿着巾帕等物。 这是? 香妩暗搓搓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开始犯嘀咕。 很快,她就明白了。 侍女托盘中竟然是莓果糕点茶水等,这显然是给侯爷送来的。 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侯爷先是净手,之后几个侍女恭敬地依次退下,侯爷专心开始享用莓果糕点茶水等。 整个过程,几个侍女仿佛完全没看到香妩的存在,就好像香妩是一张桌子或者一把椅子。 香妩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那莓果,悄悄地吞了下口水,之后低下头继续临摹。 只是这一次更加不能专心了,那莓果的香味仿佛盖住了糕点香气,盖住了茶香,就那么钻进她的鼻子里。 好香很好吃的样子啊! 香妩描几笔后,就忍不住偷偷地抬头看过去,一看,口水都往下流,只好悄悄地咽下口水。 人生好艰难! 霍筠青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淡淡地扫过去,看到了小丫鬟正在偷偷地瞄向自己,而且还暗暗地舔嘴唇。 那小舌头竟然是粉色的,舌尖舔过樱果一般的唇儿,看着倒是颇为动人。 这个小丫鬟,他确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太小,他还不至于对那么小一个小丫鬟动什么心思。 不过这小丫鬟太能招惹了,三番两次对着府里下人勾搭,如今更是动到了他的侍卫头上。 明明清纯稚嫩,做出来的事却仿佛身经百战,毫不知羞。 霍筠青突然出声命道:“你在做什么?” 香妩正专注地畅想着自己如果能吃莓果如何如何,突然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侯,侯爷……奴婢在临摹那幅画啊!” 霍筠青:“是吗,你临的是画?” 香妩听着这话不对劲,她当然临的是画,难道她还能临别的? 她指着自己的画,很无辜地道:“侯爷,你看,奴婢当然临的是——”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顿时没声了。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纸上。 这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画了好几只果子,小小的,那形状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也能看出,分明就是侯爷在吃的莓果! 香妩瞬间小脸通红火烫,这,这是谁画的? 不是她不是她,她没想在这上面乱画呀! 她下意识地道:“侯爷,这不是奴婢画——” 可是说到一半,她的话再次噎住了。 她咬着唇,嗫喏地看着侯爷。 她必须承认,那歪歪扭扭的画风,那奇怪的顿笔,那莫名出现的位置,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羞愧地几乎想哭,低着脑袋,垂着眼,小声地说:“奴婢错了,奴婢可能心里想着一件事,就忍不住画出来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霍筠青看着这哭唧唧的小姑娘,软糯白净的面庞,清澈犹如泉水一般的眼睛仿佛透露出她一切的心思,为了一口吃的掉眼泪,羞愧又嘴馋。 他挑眉,淡声吩咐说:“过来。” 香妩不懂,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侯爷:“喔?” 霍筠青眸光微沉,他说过的话,从来不需要说第二遍。 香妩懵懵地起身,束手束脚地过去,像是一个听训的弟子般,站在霍筠青面前,耷拉着脑袋。 霍筠青抬手,将那盘莓果推到了她面前。 香妩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霍筠青便想起来曾经在晨雾中看到的深山晨泉,山泉新澈青山翠绿,但是蒙上了雾,雾气缭绕,看着朦胧婉约。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有种让人想狠狠地按在怀里揉碎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收回眸光,淡声道:“吃吧。” 香妩樱唇儿顿时张大了:“啊?” 霍筠青一个眼神过去,冰冷威严不容拒绝。 香妩一个激灵,顿时吓得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上。 过了好一会,她才僵硬地动了动唇,小心翼翼地试探:“侯爷?” 真得要赏给她吗? 这个很金贵的。 霍筠青直接将那托盘拿起来:“给。” 香妩再也没有怀疑,连忙点头:“谢侯爷赏!” 侯爷真好,侯爷是好人,天底下再也没见过的大好人,比小姐不知道好了多少! 香妩喜滋滋地抱着那个托盘跑到一边去了。 霍筠青也就不再看她了,放下书,取过来旁边的那些信函来看。 香妩放下那托盘在书案上,忍不住再次偷偷看了一眼侯爷,侯爷正低头看信,看样子并不将这莓果放在心上的样子,当下越发松了口气,赶紧捏起一枚来放在口中。 好吃,果然是好吃。 一咬之下,汁水流溢,甜润中带着丝丝的酸,香妩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莓果! 香妩喜欢得不行,吃了一个后,忍不住又吃了一个,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后,她心满意足。 悄悄地再次看了一眼侯爷那里。 侯爷正坐在那里看着信函,一头长发散漫地披下来,连同那墨袍一起流泻而下,因为逆着阳光的缘故,从香妩的角度,她觉得侯爷浑身散发着金光,恍惚中如同佛堂里的佛。 他好像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捏着那信,眉宇间甚至微微蹙起。 香妩一下子不敢打扰了。 她舔了舔嘴唇,低头看了看这莓果。 这么好的莓果,她并不好意思都给侯爷吃了,也就是尝几个,她想把这莓果还给侯爷让侯爷吃。 毕竟自己的身份,能尝几个都是天大的恩赐,哪可能说真抱着全吃光了啊! 但是她不敢凑过去打扰侯爷,侯爷看上去在忙,而且在忙大事的样子。 她家小姐,外面的人都说性情柔顺对下人良善,但她们几个近前伺候的都知道,若是小姐忙着什么,她们打扰了,那必是要吃苦头的。 香妩早就学乖了,主子忙着的时候,做下人的万万不能打扰。 香妩低头看看那莓果,每一个莓果都泛着淡紫色光,新鲜欲滴,看着实在是动人,她舔了舔嘴唇,看看侯爷,心想,我还是再吃一个吧,只吃一个。 于是小姑娘捏了一个莓果,小心地放在口中,之后一脸地满足,抿唇笑,边笑边看向那边。 哎呀,侯爷还在忙,要不然我再吃一个吧? 这次就一个,只吃一个。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黑豹趴伏在侯爷袍角底下,斜着豹子眼看小姑娘那馋相。 …… 当香妩终于心满意足的时候,她羞愧地发现,托盘里的莓果已经不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么能吃吗? “怎么不吃了?”这时候,侯爷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她忙看过去,却见侯爷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信,正回首看向她。 “我,我不吃了……”香妩束手束脚,很不好意思地说。 侯爷听了,没再说什么,回过头去,继续翻看他的信函了。 香妩却是不好意思起来。 她看着侯爷那背影,其实心里感激得很,想谢谢赏,但又觉得现在这么说有点多余。 一时不由暗恨,刚才为什么不能机灵地过去,笑着说谢谢侯爷赏,再说点讨喜的话,没准侯爷心里一高兴,就给她配一个好姻缘呢! 做一个机灵讨喜的丫鬟怎么就那么难呢! 章节目录 第 17 章 第17章她被禁锢在百宝架前 侯爷不回头,香妩自然也不敢动,眼巴巴地看了一会那背影,便只好低下头继续临摹了。 这一共是一联四幅,她如今临的是第二幅,顺便再把第一幅模糊的重新过一遍。 香妩有一个毛病,她做事,同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不能分心,但做一件事,必是沉浸其中专注地去做,所以开始临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侯爷,还想着莓果,后来渐渐地也就沉浸在那画中,不再去想其它了。 再到后来,什么侯爷,什么莓果,竟渐渐地忘记了。 如此专注地临着,等到终于临完了最后一笔,她一抬头,捏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脖子时,猛然间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忘形,自己在侯爷的房间里。 想到这里,她赶紧朝那窗棂看过去,却见窗棂旁已经没了侯爷,只有一只黑豹卧在那里。 她松了口气,提起的心暂时放下来,开始准备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那莓果,她就动心思了。 本来这些莓果,她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都吃了的,要么还给侯爷,请侯爷继续享用(不过自己吃剩下的给侯爷,仔细想想这事不对呀),要么就带回去,私底下给几个小姐妹尝尝滋味,她当然知道,月晴眼巴巴地盼着,也想吃,只是没有而已。 她盯着那娇艳欲滴的莓果,琢磨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带回去,她是不好意思让侯爷吃自己“吃剩下的”。 小心地收拾了那莓果,她提着自己的东西刚要离开,谁知道一抬头的功夫,她就看到了百宝架上的手帕。 那个手帕,是她的,送给了侍卫程锐,程锐却把这个帕子上缴给了侯爷。 想想就可气,想想也羞耻。 这帕子摆在这里,简直是活生生的她勾三搭四的证据! 香妩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看外面,外面只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并不见侯爷,也不知道侯爷去哪里了。 侯爷不在,她可以偷偷地把那个帕子拿回来吗? 那本来就是她的,这不算偷吧?她只是拿回她的东西嘛! 香妩努力地说服自己,但是眼中却是一脸做贼的心虚样儿。 “只是拿,只是拿——”她低声叨叨:“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很努力很努力地说服自己。 这么说着,她迈开步就要往百宝架走过去。 谁知道刚走了一步,就听到一声“嗷呜——”。 香妩一惊,赶紧看过去,那只大黑豹子正摇晃着尾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香妩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后背也阵阵发凉。 她忐忑地说:“豹子,豹子呀,我,我不干坏事,我就是想拿回我的帕子,可以吗?” 大黑豹子威风凛凛地弓起腰,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叫声:“嗷呜!” 当它这么叫着的时候,眉毛都竖了起来,看上去好凶好凶。 香妩吓得后退两步,身子差点撞上了桌子角。 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豹子大哥,豹子哥哥!我不是要偷东西呀,那是我的帕子,本来就是我的,那是姑娘家私底下的贴身小东西,我只是拿回来啊,豹子哥哥,你千万别吃我!” 不知道是不是“豹子哥哥”打动了大黑豹子,黑豹歪着那只圆滚滚的脑袋,虎虎地看着香妩,却是不再“嗷呜嗷呜”地叫了。 香妩一见有戏,连忙使出往日讨好小姐的浑身解数,把自己知道的好听话全都一股脑倒给了“豹子哥哥”,眼看着豹子哥哥依然不为所动,她看到了桌子上的莓果,灵机一动,道:“豹子哥哥,你爱吃这个吗?我给你这个好不好?我喂你好不好?” 黑豹两只圆耳朵动了动,豹子眼睛盯着那莓果不放开。 看来赌对了! 香妩大喜,赶紧捏了一个莓果喂给那豹子吃。 豹子吧唧一下就吃光了,之后两眼发光地看着香妩,两只豹子耳朵还动来动去。 香妩赶紧又喂给豹子一个,豹子吧唧又吃了。 香妩狠狠心,将那莓果都放在黑豹面前:“豹子哥哥,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反正是你家侯爷给我的莓果,我不心疼,坚决不心疼! 一边这么想,一边蹑手蹑脚地往百宝架走过去,之后看看那豹子正专注在莓果上,她伸手就要赶紧把自己的帕子给拿过来。 可是,可是……就在她的手指尖刚刚碰到那巾帕的时候,门开了。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才踏入书房的霍筠青,便看到小丫鬟正贼贼地站在自己的百宝架前,一双清澈的眼睛还满是提防地盯着自己的豹子。 而自己的豹子,却在为了几颗莓果折下豹子腰。 他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小姑娘:“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缓慢地从僵硬中缓了过来,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之后结结巴巴地说:“侯爷,奴婢,奴婢……” 然而看起来,一切太过措手不及,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理由。 霍筠青:“你想偷本侯的东西?” 小姑娘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 霍筠青背着手,沉下脸:“那你在做什么?这百宝架上,尽是朝廷来往的紧要信函,你是想窃看朝廷机密?” 小姑娘一听这个,眼睛瞪大了,脸都煞白:“侯爷,奴婢没有!” 霍筠青眸光自小姑娘身上,缓缓地落在豹子身上,那豹子的爪子正悬在莓果上方。 黑豹缩缩豹子脑袋,赶紧将爪子收回来,之后溜溜地跑到了霍筠青脚边,口中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香妩看着这一幕,眼泪直往心里流。 她多想当一只豹子,那样她就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嗷呜几声撒娇,问题不就解决了? 霍筠青却微抬手,那黑豹得令,夹着尾巴溜溜地跑出去了。 钻出去的时候,还顺势用尾巴把门给顶上了。 随着那一声木门的吱声,屋子里只剩下了霍筠青和香妩。 香妩耷拉着脑袋,扁着嘴儿,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 书房里太过安静,安静得她能听到侯爷那沉稳的呼吸声,仿佛近在耳边。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来很多,想起小时候还没被卖进府里时,曾经偷偷地去舔糖罐子却被抓住好一顿打,想起来才来侯府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晚上一个人缩在床上睡不着,还想起来在那场梦里,自己割了脸,一个人孤零零地听着山寺的夜半钟声。 生来卑微,人生有那么多的苦,香妩突然觉得,眼前侯爷无论怎么处置,她仿佛都不会在意。 她低着头,咬着唇,屏住呼吸,等待着侯爷对她命运的宣判。 眼前的一切却暗了下来,从窗棂射进来的光被男人身影挡住,他如同一座挺秀的山峰,将她笼罩在其中。 “哭什么?”侯爷威严的声音低而淡。 “奴,奴婢没哭……”香妩并不记得自己哭了,她并没有哭,但是说出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哽咽。 她有些茫然,她真得哭了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侯爷却伸出了手。 那双曾经捏着信函,拿着书本的手,优雅修长,散漫尊贵。 此时,那双手却轻而有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并强迫她微抬起来。 香妩呼吸停滞,大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张遥远威严的脸庞,她不知道侯爷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害怕侯爷,就像她害怕小姐一样。 但是现在侯爷竟然这么捏住她的下巴,竟然距离她这么近。 烫人的呼吸近在眼前,她睁大眼睛,眼睛里有了薄薄的一层湿润,让眼前那俊美威严的面庞语越发清晰起来,清晰得甚至仿佛幻影一般变了形。 “本侯想放过你。”侯爷的声音低哑到仿佛呢喃:“你小小年纪,却不安分。” 说话间,他俯首下去。 香妩越发瞪大了眼睛。 其实有些事情,她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在那个梦里梦到过。 但那再清楚,也是梦,当一切就那么发生的时候,她大脑中一片空白,梦里所知道的一切早已经距她远去。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当那滚烫的唇贴上她的眼睫时,她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软了下去。 侯爷的身形比她不知道高上多少,有力的臂膀便拖住了她的后腰,她便被抵在了那百宝架上。 华丽上等的墨色布料紧贴着她的身子,尊贵有力的男人和她只隔着一层布料的距离,逼人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而那滚烫的唇却落在她的眼睑上,又滑过她的脸颊。 “侯,侯爷……”香妩被禁锢在那百宝架和侯爷之间,无助地仰着纤细柔白的颈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甚至恍惚觉得,这也许只是一场梦。 一场关于揉一揉的梦。 霍筠青低首间,凝着这被自己禁锢在怀中的小丫鬟。 精致的小脸泛起了桃花般的晕红,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透着懵懂和无措,因为被迫后倾的缘故,纤细的颈子也随之往后仰,犹如樱桃一般的唇儿茫然地微微张开。 她就像一株生在深山里的小野花儿,并不名贵,却明媚粉嫩,透着动人的清香。 让人不由得想伸出手采撷在手心里。 霍筠青眸光转深,视线下移,便看到了薄薄的粉衫包裹着的地方。 他当然记得前几日撞上时的感觉,这确实是大了一些,有一种就要透衣而出的包裹感。 他挑眉,哑声道:“这里……可还疼?” 章节目录 第 18 章 第18章 “你看中的是本侯的儿子?” 香妩原本是瑟瑟发抖,满心茫然。 她从来没想过侯爷会这么对自己。 在她心里,侯爷是小姐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所在,是定远侯府的天,是整个定远城的神祗不容亵渎,甚至仿佛抬头直视他都是一种罪。 但是现在,这么尊贵的侯爷,却将自己用这种姿势禁锢在百宝架前。 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男性那强烈而逼人的压迫感,能感觉到强硬的男性在自己面前的力道,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撕破,予取予夺。 香妩咬着唇,惶恐无措。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侯爷却突然这么问。 他问她,这里可疼。 哪里疼? 香妩气息渐紧,双颊染红,她记起了昨夜里的梦。 昨夜里,侯爷就是用这种语气问她,问她可疼,问她可要揉揉。 香妩想到这里,身子都不由得颤起来,她哆嗦着唇:“不,不疼了……” 下一句,他是不是要问自己,需不需要他揉。 不……她不要被揉。 她只要将来的夫君揉,不能被别的男人揉,她还要嫁人,还想过寻常人的日子,她不想给任何人当妾。 然而她这么颤,压制着她的男人自然感觉到了,那是仿佛湖中水波传来的脉动感,柔软细腻,却富有弹性。 男人的身形便随之僵硬起来。 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更何况眼前的小丫鬟是如此清新可口,仿佛枝头跳跃着的小桃子,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他的眸光转深,转热,犹如熔浆,就那么盯着小丫鬟,而他的大掌则是完全扣住了她的后腰。 “是本侯把你撞坏了吗?” 低低的声音如夏日的风,就轻轻喷薄在香妩脸上,香妩脸红的仿佛火烧,心也跳得厉害。 她是做过一个那样的梦,梦里什么都见识过了,但是现实和梦真得不一样。 香妩羞涩地咬着唇,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了:“不,不是……” 霍筠青:“不是本侯,是别的男人?是谁,撞了你这里?” 香妩不由得发出低泣声,那是羞涩到无法抑制的哭泣,她躲开侯爷那烫人的视线,咬着唇道:“是侯爷,奴婢错了,是侯爷给奴婢撞的,不过,不过已经好了!” 可不要揉了,千万不要揉! 香妩不想男人帮她揉。 可谁知,霍筠青却道:“既是好了,你为何颤成这般?” 因为你这么制着我啊! 香妩心在哭,但是她却不敢这么说,她委屈巴巴地扁着唇儿,一句话都不敢说,唯独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儿盈盈欲滴,最后噼啪一下顺着她娇嫩如花的脸颊落下。 霍筠青看着她的眼泪,也是微怔。 并不想欺负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放过她。 但是她拧着那细腰,当着他面四处勾引府里的男人,摆出好一副春意萌动的模样,仿佛一刻不能离了男人般,这难免让他禁不住了。 如此动人颜色,又是妙龄之年,若是被别的男人这么糟蹋了去,倒是可惜了,是以终究动了念头。 可现在她却哭成这般,委屈巴巴的,倒仿佛他强了她似的。 霍筠青以指捏住那精致单薄的小下巴,看着那泛了羞涩嫩红的脸颊上的泪珠,哑声问道:“怎么,跟了本侯,委屈了你不成?” 香妩听到这话,眼泪更是往下落,她又惊又怕,小声嗫喏道:“不委屈,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 香妩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傻,并不懂这些贵人的心思,但是她却明白,侯爷让自己跟着他,左不过是一个伺候的通房丫鬟,当正儿八经的妾怕是都不行。 她并不想这样。 她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找一个男人守着过日子,可以不像阿福那般有个技艺,可以不像陈忠那样满身的腱子肉,也可以不像二狗子般有好爹好娘罩着。 她只想要一个踏实的,娶她当正妻的男人,过着哪怕贫穷但夫唱妇随的日子。 可她也知道,不能这么说。 在贵人的眼里,自己这么一个卑贱丫鬟,能被贵人看上那都是天大的福分,自己哪能说不想当通房丫鬟甚至不想当妾。 那样只会惹怒了侯爷。 她咬着唇,颤了半响,终于道:“奴婢身份卑贱,侯爷愿收留,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奴婢心中早有所属……只能辜负侯爷抬爱了。” 心有所属? 霍筠青盯着眼前这小丫鬟,小丫鬟眸光清澈懵懂,怎么都不像是说话的人。 他眸中逐渐泛冷:“你属意的儿郎是哪个?是园丁阿福,还是马厩里的陈忠,还是已经要娶别人的二狗子?” 侍卫是她新勾搭的,不算。 香妩听着这话,羞愤得脸颊如火,她没想到侯爷将自己勾搭过的男人都尽收眼底! 最让人羞愤难当的是,她白白落下一个四处勾搭男人的名声,竟是一个都没捞着! 她只能哽咽着摇头:“都,都不是……” 霍筠青盯着她,半响,陡然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他声音凉淡,嘲讽地道:“原来你惦记着本侯的儿子。” 香妩下意识摇头,当然不是,她怎么可能惦记少爷! 但是霍筠青显然不信。 小丫鬟惦记着年轻小后生,嫌弃他年纪大。 他后退一步,负手而立,冷漠地望着她道:“心机倒是不小。” 香妩眨眨眼,想解释,她并没有惦记少爷啊,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法解释。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想跟了侯爷,她必须找出来一个心上人,但是四个男人都没戏,她就是需要一个心上人。 所以最后她咬咬唇,低下了头:“奴婢不敢。” 霍筠青:“迎峰尚且年少,难免被你这等狐媚女子迷了心志,不过你应当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香妩心坎里去了。 她当然明白。 无论是姑爷,还是少爷,还是侯爷,哪个看中了她,也不过是把她当一个玩物罢了,高兴的时候逗弄逗弄,随便哪里,书房里或者后花园里,都可以,反正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并不是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是可以随便亵玩的。 便是少爷对自己看似体贴,那又如何,若自己真得信以为真,将来也不过如此。 她低首,咬着唇低声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贱,并不敢有什么念想。” 然而她这话一出,霍筠青却眸中却越发有了冷怒之意。 他陡然道:“滚,滚出去本侯的书房。” 香妩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就要往外跑。 霍筠青:“拿着你的东西!” 香妩连连点头,赶紧收拾,也不细看,往怀里一抱,之后匆忙跑了出去。 跑出去书房的时候,外面候着的几个美貌侍女并几个侍卫自然都看到了她的狼狈,不过那些人却是面不改色,仿若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香妩也顾不得什么,抱着东西低着头往外奔。 一直跑出去老远后,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看前后没人,之后长舒了口气,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气慢慢地匀了,脑子也清醒了,她回忆着刚才的一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侯爷竟然看中了她,想让她跟了他。 侯爷那么高高在上的,万秀阁中自有皇上赐的美貌女子,听说里面环肥燕瘦各样都有,不曾想如今竟然看中了自己的身子,想要了自己。 这如果是昔日懵懂无知的香妩,一定是忙不迭地应着,只以为是承蒙了侯爷厚爱。 但是现在她既然懂了道理,自然是不肯。 如今侯爷虽然怒了,但她能逃过一劫,也算是庆幸了。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刚才的对话,侯爷显然是误会了,误会她喜欢年轻少爷,嫌弃他年纪大才不肯从了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侯爷那么生气,将来就算少爷看中了自己,想讨要自己,侯爷说不定不许,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一下子逃过了侯爷少爷两个! 逃过这两位后,再设法不要跟着小姐当陪嫁,那自己就算一时半刻找不到好男人,也不用犯愁当小妾当通房了。 香妩越想越觉得,今日自己实在是机敏,竟然歪打正着了。 她忍不住舒服地出了口气,心想,今天的事,侯爷当然不会和人提,自己也可以装作没这回事,从此后安分地在小姐那里当丫鬟。至于自己绣不成什么屏风,为此小姐责怪,那也没办法了。 香妩当下起身,收拾了下怀里的东西,发现匆忙之中,那小盒樱果竟然被自己抱出来了。 里面还有不少,且颗颗剔透晶莹泛着淡紫,看上去很是诱人。 她想起侯爷那鄙薄的目光,有一瞬间想干脆丢了算了,不要这个! 但是转念一想,罢了,还是带回去,给月晴她们偷偷吃了,她们一定高兴。 想到这里,香妩心情大好,连忙将那小盒藏在身上,一路小跑回去小姐院子。 而就在书房的阁楼之上,柳枝摇曳间,身穿黑袍的男人冷漠地站在那里,眯眸望着不远处。 他当然看到了远处的这一切。 他冷笑一声,拂袖间,原本摇曳的柳枝尽皆粉碎:“区区一个小丫鬟而已。” 他会在意吗? 当然不。 章节目录 第 19 章 第19章哪里偷来的? 香妩觉得,只要侯爷不要了自己身子,不杀了自己,哪怕是赶出去也好。 只要逃过一劫,她就得庆幸了。 更何况,别管怎么来的,她还抱着这么一盒莓果呢! 香妩提着自己的东西,抱着那盒莓果回去了小姐的院子,进去后,院子里安静得很,只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在没钱打盹。 香妩看看这时辰,知道小姐怕是在歇着,当下也不敢打扰,径自先回自己房中了。 进门的时候,月晴也靠在床上睡着,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含糊地说:“怎么这就回来了?” 香妩笑了,小声说:“月晴姐姐,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 月晴并不太在意:“得,你别惹祸就是了,我可不指望你给我带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起身去看,一看到那盒子里的莓果,顿时两眼放光了:“这,这哪里来的?” 香妩不想提她和侯爷的那档子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怕是侯府里再也没有哪个男人敢娶她了。 但是她该怎么说? 月晴看香妩眨着眼睛不说话,心里顿时明白了。 她有些失落,羡慕地看着香妩:“你命真好!” 府里能得这种莓果的,无非是少爷和小姐,小姐不可能的,那就是少爷了。 少爷对香妩好,这才特特给她好东西吃。 月晴心酸,看来她是没指望当少爷的妾了。 香妩知道月晴一定是想歪了,叹了口气:“月晴姐姐,这不是少爷给的,我和少爷也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是侯爷那里赏我的。” 啊? 月晴大惊:“侯,侯爷赏你?” 侯爷还能赏人东西? 当下月晴顾不得其它,赶紧拿了一个来尝,尝了后,喜欢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好吃好吃,真好吃!不曾想我也能吃到。” 其实到底如何好吃,月晴都没品出味来的,但是她知道这是小姐慢条斯理品用的东西,是她们丫鬟没法享用的她能吃到,就是莫大的福分了。 她吃了几颗后,又收起来一些回头给兰若和花梦,之后看着香妩:“到底怎么回事?” 香妩脸红,幸好屋子里光线暗,她咬唇道:“是我过去书房,碰到了侯爷,侯爷赏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告诉别人,若是别人知道了,难免多想了去。” 月晴仔细地看着香妩,之后大喜,拉着香妩的手道:“香妩,侯爷赏你东西,这实在是罕见,我们从小在侯府长大,我只听说过侯爷罚了哪一个,可没见侯爷赏了哪个丫鬟!侯爷该不会想把你纳入万秀阁吧?” 万秀阁里据说颇有一些女子,都是侯爷的女人,好多是各路人马送的,也有皇上赏的。 之前送给二狗子的那个,就是万秀阁里挑的。 香妩听了月晴这话,头疼不已:“万秀阁,那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要去呢!” 在那梦里见识了一辈子,她明白,万秀阁里的女人再美,也是一个玩意儿,和她们这些丫鬟一样,都是随主子开心,想打发就打发。 侯爷前几日不是才赐了一个给二狗子当媳妇吗? 月晴咽下一口莓果后,眨眨眼,有些费解地看着香妩:“去了万秀阁,可能被侯爷看上,若是侯爷看上,那就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了呀,况且侯爷赐你这个,很难得了。” 香妩听着这话,心里明白,月晴怕是以为侯爷随手就那么赏了一下,她一定不敢想侯爷竟然对自己那样,毕竟侯爷在大家眼里,是高高在上的,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神祗一样的存在。 谁能想到侯爷能看中哪个? 谁又能想到侯爷竟然对自己一个小丫鬟做出那种事。 想到当时的情景,香妩不由两腿发软两颊绯红,她咬唇道:“可是我不想进什么万秀阁,也不想被侯爷看中,我只想嫁一个安分的人,正儿八经当正妻。” 月晴用费解的目光看着她,看了她好半响,才道:“一直说你傻,如今才知道——” 香妩:“嗯?” 月晴:“你果然是真傻。” ************* 傻吗? 香妩不知道,香妩躺在床上,屋外的月亮从窗棂里照进来,她睡不着。 她总是想起来白天在书房的时候,侯爷将她迫在百宝架前的情景,她闭上眼睛,仿佛依然能感觉到男人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硬感,那种仿佛稍微一个用力就能把她揉碎的力量。 香妩身子不由得颤了下,无奈地翻了个身后,她开始觉得前面萌萌欲动,仿佛春日的青草正在颤巍巍地拱起湿润的土壤。 她自己抬手感觉了下,确实应该在萌发,甚至有种微微的发痒发酥感,正如同十二三岁时她第一次长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月晴她们好像不曾这样,这让她羞耻地攥紧了拳头。 她可以感觉到,男人喜欢这个,就连那位威严深沉的侯爷,也喜欢这个,他盯着自己时那个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吃了。 香妩艰难地舔了下唇,竟觉得燥热不已,又觉得脸面火烫,最后只能是捂着被子,闷闷地睡去。 她往日并不是难眠的人,这一夜却是不好睡好,睁开眼就仿佛感觉到侯爷在跟前,在吻着她的脸颊,在吸着她脸上的泪珠,还用那有力的手捏着她的下巴,问她可愿意跟他。 如此乱糟糟地睡了一夜,第二日天没亮就醒来了。 香妩蔫蔫地起身,今日轮到她伺候小姐梳洗,她得尽快,还要准备洗脸水以及香胰子汗巾等各样物事,若是一个迟了,小姐那里少不得骂一顿。 当下连忙揉了揉眼睛,用凉水擦了一把脸,匆忙穿戴好了过去。 谁知道等她过去的时候,小姐竟然已经起床了,就坐在榻前看着她。 香妩疑惑,总觉得不对劲,小姐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霍迎云冷笑一声:“香妩,往日看你老实,不曾想你竟然是一个贼。” 啊? 香妩心中暗惊,噗通一声跪下:“小姐何出此言,香妩冤枉!” 霍迎云听了,气恨不已,当即命人过来,却见旁边的李嬷嬷端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些碎冰,碎冰中零星一些莓果。 香妩茫然,不懂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霍迎云斥道:“这些是要留着一早送到楚府的,不曾想竟然被人偷了!大胆的奴才,你竟然连这个都敢偷!” 香妩急了,忙道:“小姐,冤枉,奴婢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这个!” 她这一说,旁边的李嬷嬷上前:“你这贱蹄子,还敢嘴硬,不是你偷了还能是哪个?昨夜里,你们偷吃了莓果,我都看出来了!” 香妩神情一顿,陡然间明白了,昨夜自己给月晴吃的莓果,这下子解释不清楚了,除非她把侯爷搬出来。 但是昨日她惹怒了侯爷,现在正是应该努力藏着别在侯爷面前现眼,如果小姐不信,去找侯爷求证,还不知道出什么岔子! 香妩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间,那李嬷嬷却已经觉得自己得了理:“看到没,看到没,这小贱蹄子心虚了,小姐,就是她偷的!” 霍迎云看着香妩那样,也觉得必然就是了,当即就要命人掌嘴。 香妩听着,心都跟着一抖,正要辩解,可就在张口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小姐怒声道:“这种丫头,留着你做什么,早该拉出去配汉子!” 配……配汉子? 香妩心里一动,原本到嘴的话说不出来了。 她满心期待地想,她正想配汉子啊! 随便里头的奴仆还是外面的寻常老百姓,都可以,只要是不缺胳膊不少腿儿的男人就行,她要当男人的正妻,她要当正儿八经的媳妇! 李嬷嬷一个巴掌“啪”地打下来,香妩疼得身体都跟着颤。 但是她却并不觉得疼,这点疼算什么,打几下,出去配男人吧! 李嬷嬷看着那粉嫩嫩的小脸,一时心中生厌,她素日最不喜这香妩了,生得妖娆,想着勾搭谁呢? 当下又一个巴掌打下去,眼看着那粉嫩嫩变成了红通通,且马上要肿起来,不由心情大好! 香妩自然是疼,疼得眼泪都往下掉,但是她使劲地忍住了。 不能怕,不能怕。 这算什么,在那梦里脸上挨刀子比这个疼多了,现在只要忍住,出去配男人! 随便配个什么男人,总比嫁给人家当妾强! 香妩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十几巴掌,待到打完了,她这里已经是发丝凌乱,唇角带血。 霍迎云拧眉,盯着香妩那狼狈的样子。 乌黑的鬓发散乱地贴在细白的脸颊上,修长的颈子上渗着汗,略肿的唇儿就那么微微张着,她跪趴在那里,啊看着格外娇弱,像是刚刚被男人欺凌过的女人。 此时的小丫鬟,往常的稚气尽皆散去,竟然有了几分凌乱的妩媚。 霍迎云微微磨牙。 其实这也是自小服侍她的丫鬟了,说只当寻常奴仆就那么打发了,倒是也不舍得,毕竟像她这种使唤起来能干却又没脑子的丫鬟也不多见了。 但是这小丫鬟太过分了,今天能偷她的莓果,明日怕是能偷她的男人! 况且长成这般妖娆,终究是一个祸患! “你可知错了?”霍迎云坐在榻上,盯着下面的小丫鬟道。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此时的香妩,浑身疼,疼得瑟瑟发抖。 怕吗,当然怕。 后悔吗,不后悔。 她是小姐身边的丫鬟,长得颜色好,若是不拼死一搏,最后注定要给姑爷当通房帮着小姐笼络姑爷的心,她必须想办法挣脱自己的命运。 一时的疼算什么,香妩的身子瑟瑟发抖,但是她告诉自己,不怕。 “把她拖出去——”霍迎云抬抬手,打算赶紧了结了,免得破坏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可就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见月晴匆忙忙跑进来。 “小姐,侯爷,侯爷来了!” 章节目录 第 20 章 第20章 “掌嘴” 跑进来的是月晴,她进来后,一股脑跑过来,赶紧回禀道:“小姐,侯爷过来这里看小姐了。” 一听这话,霍迎云顿时蹙眉。 父亲虽在定远府,但是因深受帝王倚重,是以常有来往于京城的信函公务,父亲往日忙得很,哪有功夫每日见她。就她记忆中,从小到大,父亲半年都不见得能问问他们她和弟弟功课,甚至有时候他出远门,回来后见到都陌生得很。 至于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就过来看望她这女儿,这更是少见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霍迎云快速地细想了一番,除了最近隐瞒了父亲,让这小丫头代替自己刺绣外,也没什么别的。 霍迎云狐疑地看了一眼脚底下的小丫头,当即道:“先下去吧,等我见过父亲,再发落你。” 香妩咬唇,跪在那里,很是有些失望,她希望尽快被发落,早点配个男人离开。 待到香妩被推搡出来,月晴赶紧过去扶起来香妩,李嬷嬷见了,冷哼一声:“连小姐的东西都敢偷,也是翻了天了!” 月晴气不过:“不是偷的,是侯爷赏的!” 李嬷嬷好笑:“侯爷赏的?侯爷凭什么赏你这些,我一把年纪在侯府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见赏我?” 月晴还要说什么,香妩虚弱地扯了扯她的手,小声说:“月晴姐姐,你扶我回去吧。” 月晴看着香妩这样,心里难受,也不想和李嬷嬷计较,赶紧扶着香妩出去了。 外面,兰若和花梦都在那里盯着,见她们出来,忙围过来,一看香妩被打成那样,都心疼得不行,兰若更是捂着嘴哭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也经常和她们开个玩笑,不曾想打起来这么狠。 一时扶着香妩回了房,月晴端来了温水伺候香妩用,另外两个丫鬟围着她难受,忍不住落泪。 香妩却是冷静得很,她往日虽然胆小怕事,但是现在被打了,倒是觉得心安了。 她记得有个叫燕儿姐姐的丫鬟,就是犯了事赶出去,随便配了个男人,当时大家都同情,说燕儿这辈子算是毁了,燕儿也哭得跟什么似的。 结果数年后,当她挥刀毁脸的时候,燕儿姐姐和那男人生了孩子,穷是穷,日子过得却有盼头。 所以香妩觉得,随便嫁一个外面男人,都比在府里给姑爷少爷侯爷当通房强,通房不是人,男人把你当玩意儿,但是出去嫁了男人,穷男人娶不起媳妇,反倒把你当人看。 她反过来劝两个好姐妹:“兰若姐姐,花梦姐姐,这原也没什么,不过是被打而已,又不是丢了命,你们看,我这不是捱过去了吗?” 然而她这话一出,惹得兰若和花梦更加伤心了,都是当丫鬟的,有兔死狐悲之心,况且那莓果她们也吃了。 “小姐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打你?那个李嬷嬷分明是嫉妒咱们,就这么污蔑你!” “往日小姐和我们说说笑笑,她又最疼香妩,说香妩傻,还说香妩傻人有傻福,我一直觉得小姐很宠香妩,不曾想竟这样……” 连香妩都这样,那她们呢? 香妩听她们这么说,知道是一个机会,也不顾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赶紧劝她们道:“几位姐姐,你们都说我傻,觉得我不想当贵人的妾是装样子,可你们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们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往日小姐对我们亲如姐妹,但我们真是小姐的姐妹吗?” 几个小姐妹挂着泪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香妩知道她们听进去了,忍着痛继续道:“姐姐,你们只想着若是给贵人当妾,从此吃香喝辣,但是你们想过吗,咱们吃香喝辣,能吃得安稳喝得安稳吗?当了妾,还是奴才,还是要伺候主子夫人,甚至还会被夫人提防,拿法子对付我们!” 月晴都听傻眼了:“但是当了妾,哪能和现在当奴婢一样……” 她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吧? 香妩:“自己以为一样,但吃饭的时候还是站着伺候夫人,在人家眼里,还是一样的。你们看我这脸上——” 说着,香妩给她们看:“若我当了少爷或者谁的妾,难道人家就不能这样打我了吗?” 兰若和花梦面面相觑,她们开始意识到,香妩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正这么说着,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却是那李嬷嬷。 李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就要把香妩往外拖:“小姐回来了,刚说让你过去,这是等着要发落你呢!” 月晴兰若花梦三个姐姐一惊,香妩却是一喜,终于要被发落了吗?不知道给她配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月晴兰若花梦齐齐要护着香妩,李嬷嬷带着人直接把香妩往外拖,香妩忙道:“三位姐姐,我没事,我不怕,你们不用拦着!” 最后香妩终于被拖出去,月晴伤心:“香妩怕连累我们,才那么说,她其实怕得紧!” 兰若和花梦也跟着抹泪:“只说香妩往日傻,其实她是大智若愚,比咱聪明多了!” 而此时的香妩,已经被李嬷嬷直接拖出去,径自拖到了小姐闺房外。 之后小心地道:“小姐,香妩那丫头我带过来了,就在旁边候着,看看今日怎么打发了吧?” 香妩咬着唇,低头跪在那里,攥紧了拳头,一声不吭地等着,等着得一个男人嫁了。 而霍迎云的闺房中,定远侯霍筠青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茶香袅袅,霍筠青冷峻威严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端倪。 站在旁边伺候的霍迎云瞄了一眼旁边侍立着的两个壮实婢女,心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那两个婢女,一个穿白,一个穿红,分别叫白简和朱衣,那都是武艺高强的女婢,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的,父亲对她们颇为倚重。 但是寻常时候,并不见她们出现。 她们出现了,府里必然是有事要发生了。 霍迎云就开始忐忑了,这两位婢女可不是寻常人,怎么父亲带着她们两个来到自己房中,这,这是要干嘛?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自己手下的婢女做错了什么,才至于出动这两位? 霍迎云思来想去,忐忑不安,最后只能想到了香妩身上。 难道是香妩那丫头在父亲书房里竟然惹了什么祸事,偷了什么东西? 如果这样的话……霍迎云暗暗咬唇,心想怎么也不能让那丫头连累自己。 她过去书房临摹书画,万一有个什么,就说自己不知,推个一干二净? 就在这个时候,那林嬷嬷已经带着人拖了香妩过来,便是再小心,自然有些动静。 “外面这是什么动静?”霍筠青轻轻地品了口茶水,之后才淡声问道。 “外面,外面……”霍迎云忙笑着说:“想必是底下人去叫香妩那丫头了。” 她望着父亲那深沉莫测的脸,小心翼翼地道:“父亲,是不是女儿的丫头弄坏了书房里的东西?这个丫头年纪小,做事不稳,这也是有的……说起来,这丫头今日又惹了一桩祸事,实在是可恨,这种丫头,也确实应该早早打发了。” “她怎么了?”霍筠青面无表情地这么问。 “她……”霍迎云低下头,很是无奈地说:“这丫头也没个廉耻,竟然偷了我的东西,偷了也就罢了,还死鸭子嘴硬,如今我先让人拉下来了。” “偷了什么?”霍筠青淡声道:“我定远侯府中,竟有贼,看来是要好生料理了。” “她偷了一些莓果自己来吃。”霍迎云叹。 “莓果?”霍筠青的声音清冷而危险:“人呢?” 霍迎云揣摩父亲那脸色,越发肯定了。 父亲并不喜让人碰他书房的东西,这小丫头一定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惹了父亲大怒,这才过来自己房中。 也是恰好,这小丫头偷了东西,自己已经打过了,赶紧撇清关系把她交给父亲,任凭父亲发落才是。 当下忙道:“父亲,已经教训过了,正在外面候着,女儿这就让人带进来。” 说着,当下给身边的使眼色,很快,香妩被带了进来。 于是霍筠青就看到了那个被打过的小丫鬟。 一头青丝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两颊红肿甚至泛起红痕来,一双山泉般的眼睛浸满了委屈的泪,薄薄的唇儿抖着,单薄的肩膀也微微颤着,进来后便跌跌撞撞地跪在那里了。 “她偷了莓果?”霍筠青的声音满而沉。 区区一个莓果,于定远侯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也并不屑贪恋这口舌之欲,往年都是命人直接送过去给府中一对儿女品尝,今年也是突然起意,留下来一些,随手赏了这小丫头也没什么,权当逗逗她罢了,并不曾放在心上。 只是不曾想,一个莓果竟然惹出这种事来。 “回禀侯爷,是,是她偷了!”答话的却是将香妩带进来的李嬷嬷,她慌忙上前跪下,恭敬地道:“这小丫头往日就不检点,勾三搭四的,如今更是偷了小姐的东西,着实可恶!” 而跪在那里的香妩,一进来后,也是一惊。 她看到了侯爷! 本来是满心期盼,盼着早点找个男人把她打发了,可谁知道,竟然有个侯爷在这里! 侯爷知道真相呀,侯爷一听就应该知道,是他赏给自己的莓果惹了祸,他会不会说出来呢?他如果说出来,那自己岂不是不能被打发出去,不能配男人了? 香妩这下子高兴不起来了,她咬着唇,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侯爷。 侯爷……把我打发出去吧,我就是偷了莓果……她眼泛祈求,无奈至极。 然而她这一眼看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定远侯眼中,自然是误会了。 含羞带怯,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遭受了冤屈,正含泪望着他,清澈的眸中闪着祈求的微光。 霍筠青的眸光自那小姑娘身上移开,落在了霍迎云身上,之后才道:“已经罚过了?”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依然是清淡无波,但是屋内的众人,却凭空感到一阵凉意,仿佛寒风乍袭,后背只觉森森。 霍迎云的心一沉。 这个死丫头,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父亲这般恼怒?今日怕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霍迎云深吸口气,瞥了一眼香妩。 其实这个丫头手巧,她本来想着,就算父亲今日罚她一般,痛揍一顿,依然还是能留下,当一个粗使丫鬟留在院子里,随便指派她做一些女红的活儿,也算是一个用处。 但是现在看来,是怎么也不能留下了。 当即她垂下眼,叹道:“是她偷的,不但偷了,还分给其它几个丫鬟吃,死不悔改,冥顽不灵。” 旁边的李嬷嬷见此,也忙帮嘴道:“对对对,是她偷了,这都是老奴亲眼看到的,她偷了不少呢!主子的东西她竟然也敢偷嘴,依老奴看,这是往日太惯着了,无法无天了,如今正好侯爷在,也该管教管教才是。” 霍筠青抬眸,淡漠地看了一眼李嬷嬷,道:“掌嘴。” 章节目录 第 21 章(明日入v) 第21章荒芜小院藏着小丫鬟 在这定远侯府里,甚至在这整个定远府,霍筠青就是天,他随便一个眼神,足以让这定远府的天为之色变。 只是简单两个字而已,甚至声响也并不大,却自有一股摄人之势。 掌嘴? 霍迎云咬唇,越发肯定,香妩定然是得罪了父亲,这才使得父亲大动肝火,而李嬷嬷听到这个,顿时附和道:“是,奴婢这就狠狠地打这个小贼!” 说着就要冲过去,放手痛打香妩。 可谁知道,她刚走了两步,白简和朱衣两个竟然一步上前,一个劈手按住了她,另一个直接对着她脸上狠狠地扇。 须知白简和朱衣都是霍筠青身边自小蓄养的女奴,功夫了得力道生猛,朱衣这一巴掌打下去,便是普通男子都受不了,李嬷嬷又怎么受得住,整个人身子都站不稳,跟着那么一晃。 她挨了这一巴掌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朱衣,不明白朱衣为什么打自己? 她捂着脸,辩道:“老奴何错之有,姑娘为何这么打老奴?那做贼的是香妩,可不是老奴。” 然而她这么说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朱衣却是绷着脸,面无表情,那样子,简直是和定远侯如出一辙。 李嬷嬷还待要说什么,朱衣已经抬起手,几巴掌不停地甩下去,一巴掌比一巴掌狠,打得李嬷嬷犹如风中落叶一般。 当这一顿噼里啪啦终于停下来后,李嬷嬷已经是犹如丧家之犬跪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犹如火烧,红肿不堪,嘴角直接渗出血来了。 她惶恐又疑惑,无法明白,放声哭道:“侯爷,侯爷这是……” 她不敢骂这个朱衣,作为府中多年的老奴,她当然也知道,侯爷对身边这两位女婢可是宠爱倚重,不说别的,就是少爷小姐对这两位都心存畏惧呢! 然而此时,坐在上首的定远侯霍筠青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求助地望向小姐霍迎云,却见到霍迎云一脸凉淡好像这件事和自己完全无关。 “小姐——”她捂着自己的脸就要哭求。 “这刁奴,也实在是太过嚣张了。”霍迎云站在霍筠青身边,颇为附和地这么道。 李嬷嬷的心顿时凉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小姐怎么也不帮着自己说话? 李嬷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不是应该打香妩吗,怎么好好地打起来自己? 李嬷嬷茫然了。 霍迎云站在旁边,看似若无其事,心里已经是波澜骤起。 这到底怎么了? 父亲这是做什么,香妩到底惹出多大的篓子以至于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还是说,父亲针对的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故意拿底下人的女红假做自己的骗他了,所以故意让人殴打自己的下人来给自己一个教训? 霍迎云看着脸上红肿的李嬷嬷,满心不安,她捉摸不透父亲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霍筠青凉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霍迎云后背一个激灵,她战战兢兢地笑了,乖巧地道:“父亲?” 无论是谁招惹出的祸事,现在倒霉的都是自己,父亲对她不满,她感觉到了。 霍筠青:“她吃了莓果,是贼?” 霍筠青口中的“她”自然指的香妩。 霍迎云此时也是忐忑,竟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不点头了,最后一挣扎,终究点头:“是,父亲,她偷了莓果,这是犯了家规——” 霍筠青却道:“那是本侯书房中的,给黑豹吃,黑豹不吃,就随口扔给这小婢子了。” 啊?? 霍迎云大惊,李嬷嬷也脸色惨白。 霍筠青:“这小婢是贼,难不成本侯也是贼?” 这话一出,霍迎云噗通一声跪地上了:“女儿不好,女儿听信了底下嬷嬷挑拨,竟然误以为那莓果是偷的,女儿着实不知,这都怪那李嬷嬷。” 李嬷嬷身子一软,险些栽那里。 这小婢的莓果是从侯爷那里得的赏?这这这??她说那小丫头是贼,岂不是就是在说侯爷是贼? 还有,还有,这小丫头竟然得了侯爷的赏,这是多大的赏识,自己却说那是贼,自己这是触了什么霉头竟然得罪上了侯爷! 事到如今,李嬷嬷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她就不该柿子捡软的捏。 她想过去求情,求侯爷恕罪,但是她两眼发直,两腿无力,双唇哆嗦:“侯爷饶命,侯爷饶命,老奴知道错了,饶了老奴吧!” 霍筠青抬手示意,白简和朱衣马上会意,于是起身拖着李嬷嬷,像拖死狗一样直接拖出去,之后往外面一扔。 扔出去的人,自然有人来处理,到时候直接用了哑药发卖出去就是了。 甚至别说李嬷嬷,就是李嬷嬷的儿孙一干人等,也都是要一并打发出去。 安定侯府并无女主人执掌中馈,府中之事都有严苛犹如军法的家法,一旦犯错,绝不姑息。 将李嬷嬷打发了后,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到屋外树叶沙沙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霍迎云突然感到窒息。 所以香妩到底在书房里做了什么,父亲竟然赏了她莓果? 她……怎么就得了父亲青睐? 霍迎云想都这里,陡然心生惧怕。 若是香妩这丫头竟然试图勾搭父亲,成为父亲的妾室,那,那她怎么办?她岂不是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那以后她怎么去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呼三喝四的小丫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父亲望向了香妩。 她敏锐地察觉到,父亲望向香妩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有冷漠和鄙薄。 霍迎云咬唇,微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父亲的万秀阁中,颇有一些女人,父亲对她们都相当不错,至少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们。 想必当时香妩正好在书房,而黑豹又不愿吃,父亲向来行事莫测,便随手赏给了这小丫鬟。 而此时的香妩,心都碎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亏大了。 本来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就是挨打挨骂,之后随便发落出去配个男人。 这也是她希望得到的下场。 然而现在,当贼的委屈受了,挨打的痛认了,只剩下被发落出去随便配个男人了,结果,侯爷出现了。 人家给她洗清冤屈了。 那……那现在还拉出去配男人不? 香妩心里忐忑又失落,很不是滋味。 霍筠青何等人也,只那么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当即勾唇一个冷笑,便不再看她了,却对身边的霍迎云道:“昨日赏了这丫鬟吃食,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其实说她偷了东西,便是冤枉了,打死了,也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算不得什么,但传出去终究不好听,也损了你的闺誉,败坏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霍迎云原本是提心吊胆,此时听到父亲这么说,顿时宽了心,宽心之余,又觉得感动。 当下忙道:“父亲说得是,女儿知道错了,是女儿年幼无知,差点被人利用了,女儿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 霍筠青颔首:“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在家抄写佛经闭门思过半个月,半个月内,不许踏出这院落一步。另外,罚一年月钱,停一年四季头面衣服。” 啊? 霍迎云大惊,这,这太狠了吧? 什么一年月钱,什么半个月不许出门? 几天后就是楚家夫人的寿辰,她还想过去大放异彩呢! 还有什么停一年四季头面衣服,那她穿着旧衣服还好意思出门吗??她年纪轻轻,再过两年就是做亲的年纪,父亲到底懂不懂,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女儿家?! 霍筠青挑眉:“怎么?” 这么一个反问,顿时让人心生惧意。 霍迎云心中苦不堪言,却不敢说什么,只好低头道:“是,父亲,女儿遵命。” 霍筠青撩袍,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香妩身边的时候,垂眸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地上可怜兮兮的小丫鬟:“若不是她,怎惹出这般祸事,把她关在后院荒僻柴房反省吧。” 香妩听到这话的时候,跪在那里,只看到了那墨色锦袍的一角。 心内微慌,待要抬头看时,冷漠倨傲的侯爷却是已经迈步离开。 ************ 香妩的冤屈得到洗脱,一切尘埃落定,却要被关到柴房里去。 霍迎云在仔细地评判揣度了一番后,认为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虽说万秀阁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女子,但是父亲仿佛并不是那种贪恋女色的,从他往日性情看,他对香妩这种妖娆娇弱的女子甚至颇为不喜,他宠爱的其实是如他身边那两位体型健壮的婢女——白简和朱衣。 至于香妩,显然父亲对她极为不喜,不然在明知道她没有错处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这么处罚。 霍迎云松了口气,如果父亲真得看中香妩,那她就得努力回忆回忆过去这些年她对香妩的种种吆五喝六以及诸般苛刻了。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至于自己被罚的事,她当然是犯愁,很愁,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努力地想想别的办法了。 想明白这个后,霍迎云再看看香妩这丫头,看她那哭唧唧的模样,倒是安慰她道:“这原是我的不是,冤枉了你,既然不是偷的,你怎么不说,这样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现在既然父亲罚你面壁思过,你好好反省,反省好了,再回来就是了。” 香妩听到这个,却是心都凉了。 看来出去配男人的事就这么被搅和了! 不过小姐和自己说这个,香妩却不好不理,少不得笑着说没事,并不在意什么的。 霍迎云见她这样,又安慰了一番,便让人把她带过去后院了。 香妩去的偏僻院落,屋舍陈旧,院落里长着野草,一看就特别荒凉,月晴几个过来送香妩,见到这个,忍不住哭了一场,抱着香妩安慰她。 香妩眨眨眼睛,看看这院落,其实她倒不难过。 没能顺利发落出去配男人,她觉得她还是得努力继续找男人。 现在被发配到这里来,距离后院的一处小门不远,那处小门时常有人进出。 这就是机会了,香妩觉得,或许自己暂时离开小姐院子,反而在这里能找到男人嫁出去呢。 送走了几个小姐妹后,黑色大门被关上,拉出陈旧闷重的“吱”声。 香妩看看这院落,柴门老旧,荒草半人高,屋舍结起了蜘蛛网,甚至还有蚂蚱小心翼翼地从她跟前蹦过,她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要她闭门思过多久,她还是先收拾下这屋子吧。 谁知道刚拿起扫帚,就听到墙根下传来一声“嗷呜”。 她一惊,吓了一跳。 之后想到了什么,忙看过去。 却见一只全身漆黑的大豹子拱着身子像只猫一样站在那里,歪着圆滚滚的脑袋,竖着两只圆耳朵看着她,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圈圈好看的黑色花纹。 这是侯爷的那只黑豹。 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抬头看过去。 章节目录 第1更+第2更 第22章黑豹 这处院落确实是荒僻的。 柴门早已经老旧, 荒草几乎过人腰,此时凉风微过,那狗尾巴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围变得寂静起来, 寂静得除了这沙沙声,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也没有任何人。 香妩心里稍微松了一下,侯爷并没有来。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是怕极了, 怕侯爷突然出现, 毕竟如果侯爷这个时候出现要她的身子, 她是不能不给的。 她也没有办法反抗侯爷啊! 香妩想到这里, 松了口气, 问黑豹:“黑豹哥哥, 侯爷没来是吗?你是自己过来的?” 黑豹歪着圆滚滚的脑袋, 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还摇晃着他的大黑尾巴。 毛茸茸的黑尾巴蓬松粗大, 混在狗尾巴草中一起摇摆,再陪着这荒芜陈旧院落, 看着真是又凄凉又滑稽。 香妩觉得好玩, 便走近了:“你怎么过来我这里了?这里很少有人来,是犯了错的才关这里呢!” 黑豹“嗷呜”了一下, 之后用前爪碰了碰地。 香妩看过去, 却发现那里有一个小瓷瓶, 是黑色的小瓷瓶,上面一个木塞子。 她纳闷了:“这是什么呀, 你从哪里弄来的?” 黑豹低下脑袋, 用嘴巴去拱那小瓷瓶,之后抬起头来, 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香妩,那意思好像要把这个小瓷瓶给她。 香妩纳闷了,拾起来,拿在手里,之后打开那木头小塞子闻了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香妩跟在小姐身边也是颇见识过一些的,她闻着这里面好像有薄荷有麝香,所用药材都是名贵之物。 她望着这黑豹子,黑豹子虎头虎脑地看着她,样子竟然有几分乖巧。 就像以前二门外看门老头那里养着的大黑狗。 香妩抿唇笑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很柔软蓬松,摸起来真好。 她笑着说:“黑豹,这是不是药啊?给我用的?” 说着,她还指了指自己脸上。 她脸上被打了那么几下子,早已经红肿了,这么说话的时候牵扯到伤口还会隐隐作疼。 凭着直觉以及往日的见识,她感觉这种药应该是用来治跌打肿伤的。 黑豹用自己的胡须轻轻蹭了下香妩的衣袖,发出“嗷呜”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在赞同。 香妩感觉到了黑豹的意思,这果然是它给自己带来的药,这只黑豹真有灵性。 她犹豫了下,道:“谢谢你,黑豹哥哥,那我抹一下试试吧。” 她被发落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被处置,但是既然没死,既然还想活下去,总得想想自己以后的路。 她的路无非是找男人,嫁男人。 要想嫁好男人,怎么也得把脸保护好,不能毁了,她知道,再好的男人也不要毁了脸的女人。 当下香妩不敢耽误,赶紧坐在一旁台阶上,小心地将那药膏取出来,抹在自己脸上,开始抹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这豹子虽然看着比较灵,但它不是大夫,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药膏,万一弄错了自己反而更严重呢? 好在抹上一会后,她就放心了,脸上清清凉凉很舒服,之前火辣辣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她惊喜不已,忍不住摸着黑豹毛茸茸的脑袋:“真得管用,我好像没刚才那么疼了。” 黑豹摇着尾巴“嗷呜”一声,灰色的眼睛也亮亮的,看上去颇为欢快。 香妩之前特别怕这只黑豹子,觉得它会吃人,觉得它身上沾着侯爷的威严权势和煞气,但是现在看着黑豹那么嗷呜一声,看着它那虎头虎脑的样子,竟然觉得憨态可掬,喜欢得很,甚至恨不得抱住它。 “你真是一只善良的黑豹!” “嗷呜……” “如果不是你,我的脸说不定要毁了。” “嗷呜……” “可是我没有什么能感激你啊……” “嗷呜……” “唉,之前我还想把莓果给你吃,没想到后来你也没吃成。”想想就愧疚呢。 “嗷呜!” 黑豹突然叫了声,眨了眨灰色的眼睛,之后转身跃过墙头跑了,跑的时候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垂着,几乎要夹到屁股里头了。 香妩纳闷地看着黑豹,奇怪了,本来聊得好好的,它怎么跑了? 它不喜欢自己提起莓果吗?因为没吃到莓果伤心了? ************* 黑豹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了,香妩起身,先进屋收拾了下,这屋子有些年月了,里面破败不堪,角落里都是蜘蛛网,还发着一股子霉味儿,并没有床,只有土坯砌成的炕。 香妩开始收拾打扫,就这么忙了半天,终于收拾出一个样子来,到了晚上时候,外面有人从门缝里给她送来了日常所用,还有一个食盒。 香妩打开后,惊讶地发现伙食竟然不错,仿佛比之前在小姐院子里还好。 至于日常所用,虽然都是粗布,但也算齐全,应有尽有。 当下她心中喜欢,看来这闭门思过的日子也挺舒服,而且暂时不用伺候小姐了,自己住在这里,那真是清闲自在。 如果能有一个男人就更好了――当她美滋滋地吃着食盒中的一块酥鱼,忍不住这么想。 接下来几天,香妩每日吃好睡好,日子倒是过得挺舒服,她自己勤抹药,很快脸上的伤也好多了,一点不疼了,又对着洗脸水照了照摸了摸,小脸嫩白弹滑,仿佛刚剥的鸡蛋,看着就喜欢。 如果有什么不愉快,那就是每天的梦了。 这两天她晚上做梦,时不时梦到侯爷。 梦里她很凄惨,不是被打了,就是被刮花了脸,要么就是被一条黑狗在后面追,每次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侯爷总是出现了。 他轻轻地将她提起来,然后抱住,然后开始帮她―― 一般做梦做到这里,她就陡然惊醒,惊醒后,她是又羞又愧又无地自容。 她是多么不知廉耻,天天做这个梦! 她不喜欢侯爷,一点不喜欢,如果不是侯爷突然出现,她现在已经被打发出去了。 他出现了,虽然狠狠地罚了李嬷嬷让她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她的男人飞了,她还被关押在这里。 香妩觉得这个侯爷喜怒无常高深莫测,这种人,她便是死也不要跟着的,说不得哪天被生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梦,这几日,她的胸部越发比以前大了,之前的衣服略有些小,微裹在身上,衬着腰身只有轻轻一掐,衬着前面颇为动人。 香妩仔细地看过了,看着看着自己都觉得羞,一时想着男人应该是喜欢自己这身子的吧? 自己这般年纪,又生得如此惹人,凭什么找不到男人? 现在被禁锢在这里,别说男人,连只公蚊子都看不到,这可不行,必须想办法!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候,恰好下了一点小雨,天透着凉意,外面也安静得很,仿佛并没有人,她便蹑手蹑脚从门缝里钻出来,所幸的是外面竟然没人拦着,当下大喜,但也不敢走远了,就在这附近站着,想着万一碰上一个呢? 正想着,就见前面一个人提着一桶水往那边走。 香妩大喜,正想着过去打个招呼,谁知道定睛一看,竟然是园丁阿福。 香妩失望至极,想着这侯府的男人都死绝了吗,怎么迎头碰上一个不中用的! 那阿福也是看到了香妩,探头探脑地仿佛想过来,香妩转身就走。 阿福看到,失望了,叹了口气走了。 香妩看到阿福走,更加叹了口气,她想,也许找一个两条腿的□□都比找一个男人容易吧! 这么想着,她往那小院走,谁知道迎头便见小院门前站着一个人,好生落寞的样子。 香妩看到这个人,马上就想想躲开。 可那个人已经看到了香妩,惊喜地上前打招呼。 香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少爷。” 她已经好久不曾见到少爷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 霍迎峰看到香妩,自然是高兴:“这几天我时常过来看你,但是每次这里都是大门紧闭,没有钥匙,我也不能随便进出,不曾想今天竟然遇到你了。” 霍迎峰没说的是,他自从那天听说香妩出了事,就心疼得要命,跑去他姐姐那里打听了一番,之后急匆匆地跑来香妩关押的地方,谁知道这里根本不让人随便出入,霍迎峰自然是心疼,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为了这个,他特意跑去求了父亲,求父亲不要这么处罚香妩。 谁知道他求了半响后,父亲只是淡漠的一个眼神射过来,便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之后他连着几天都跑过来,眼巴巴地想看看里面动静,结果却根本连香妩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曾想今日竟然遇到了! 霍迎峰激动地看着香妩,又怜惜地看着她:“我听说那天你被打了,都好了吗?香妩,你可真是受苦了,都怪我,没能护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那脸颊剔透娇媚,像是前院拐角处新开的桃花,粉玉一般,丝毫看不出被打过的痕迹。 香妩当然感觉出霍迎峰眼中的热忱,她便有些蔫蔫的。 怎么一出门就碰到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少爷自然是千好万好,但他是少爷。 她害怕侯爷,但是不得不说,侯爷那天说得是对的,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若是跟了少爷,无非是一个通房,而且因为是小姐房中的丫鬟去当少爷屋里的通房,走得不是正路子,怕是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谁要去当一个被人戳脊梁骨的通房,再多荣华富贵又如何,她才不要! 香妩看着少爷的眼神就有些淡淡的:“劳烦少爷惦记,好了。” 霍迎峰看她这样,自然是察觉出来了,他皱眉:“香妩,你是生我气吗?我一直惦记着你,一直想着能见到你,我甚至还去求了我父亲――” 然而香妩不想听。 她知道少爷说这些都白搭,她和少爷云泥之别中间还隔着一道鸿沟。 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侯爷,有侯爷在,自己想当正儿八经的妾都难。 所以香妩脸上越发冷淡,直接打断了少爷的话;“少爷,奴婢是犯了错的人,不敢劳烦少爷惦记。” 霍迎峰听到这话,多少感觉出来了,他望着香妩,眸中是浓浓的失落:“香妩,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香妩不是这样的,她爱说爱笑,天真妩媚,像一个小妹妹般。 香妩听了,好奇,便问道:“少爷心里,奴婢以前怎么样?” 霍迎峰叹:“你以前灵动可爱,和我亲近,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香妩笑了:“少爷说什么傻话,奴婢只是一个奴婢,怎么可能是少爷的妹妹。以前是小,不懂事,大家都一处笑闹,现在大了,自然知道身份了,更何况,奴婢现在是戴罪之身,和少爷云泥之别,怎么敢这么以为。” 说完,她也不再和霍迎峰多说什么,径自进了那院门。 霍迎峰本想进去,可想起父亲的禁令,顿时不敢迈过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陈旧的乌漆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他满脸失落,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才咬牙道:“是我无能,没能帮你,我,我这就去求父亲!” 说完,径自跑了。 ************** 故作镇静地走进院子后,香妩赶紧费劲地把大门关上。 那大门虽然破旧,但好木头做得实在是沉,沉得她差点拽不动,使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推上。 推上后,先躲在门后面,侧耳仔细地听着,听了半响,听着少爷叹了口气离开,她才终于放心了。 总算走了。 她可不想和这位少爷扯上关系,万一不小心被人看到,那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楚。 幸好他走了 以后遇到这位少爷,她就要端起来,要远着点,万万不能给他什么指望,不然的话―― 香妩想到了那一日侯爷是怎么将自己钳制在书房里,又是以着怎么样的力道压制着自己。 她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作为婢女,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是没办法反抗的。 万一给这位少爷希望,他一个冲动,要了自己身子,那自己怎么办?以后出去怎么给自己男人交待自己不是完璧之身啊! 想着这个,她更加暗下决定:“以后定是要远着他。” 谁知道这话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远着他?” 轻轻淡淡的三个字,听在香妩耳中,却是仿若炸雷一般。 她懵了好半响,才缓慢而僵硬地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个站在荒草中的男人。 破败的青瓦墙几乎被苔藓覆盖,半人高的荒草掩映着他半身的衣袍,雨后湿润的风中隐隐夹裹着男人无法忽略的气息。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听了多久。 她脸红耳赤,心慌意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一意识想逃,但是两腿根本不听使唤。 这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很多,一忽儿是她被侯爷禁锢在百宝架上时的情境,一忽儿是梦里他提起自己帮着自己揉的情景。 她定定地看着他,睁大眼睛,一句话说不出。 他却迈步走过来。 当他踩着荒草过来的时候,袍角落在荒草上,发出OO@@的声响。 他走得很慢,一步步地逼近。 他距离香妩近一分,香妩的气息就紧一分。 当他走到足够近,近到她需要仰脸去看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前几日还惦记着他,今日又要远着了?心思这么快就变了?” 香妩微微张开唇,傻傻地看着侯爷。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发现说一个谎话,后面就需要好几个谎话来添补,而现在面对这位侯爷,她真编不出来了。 呼吸间,侯爷已经到了近前,他低首凝着她,滚烫的气息就萦绕在她面前,香妩面若火烧,懵懵地看着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筠青背着手,倨傲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 区区一个小丫鬟而已,他并不会在意,他也绝不是仗势抢占底下奴婢身子的人。 她若是看中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断断不会再看她一眼。 只是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平白遭受冤屈,是以那一日他走了一趟。 结果,现在,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却听到她这么说。 他低首盯着她那仿佛含了水的眼睛,逼问道:“说,你心里,到底是哪个?” 挑眉间,他哑声道:“还是说,你这小丫头在欲擒故纵?嘴上说不,其实心里愿意着?”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伴随着那雨后的沁凉轻轻落在香妩面前,让香妩的身子都不由得发颤。 她拖着哭腔说:“奴婢,奴婢不知道……” 她只想离开侯府,找一个男人嫁了,哪怕是穷的笨的都可以,哪怕瘸腿也可以,只要别让她当妾就行。 霍筠青盯着这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泛着羞涩的红晕,眼睛里噙着盈盈欲滴的泪珠,她看上去那么清新单纯,如同挂在枝头的青苹果,带着青涩的芬芳几乎让人想咬上一口。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心思竟是如此难以琢磨。 霍筠青眸中闪过晦暗莫测的光:“为什么不敢承认是本侯赏你的?是怕那人知道了误会你?怕从此说不清楚了?” 这是霍筠青能想到的最可能的解释。 香妩咬着唇,睁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霍筠青,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不是。” 霍筠青眉眼冷沉:“那为什么?” 香妩扁扁唇儿,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她可怜兮兮地说:“奴婢怕败坏侯爷的名声……” 这当然是谎话,骗人的。 但是霍筠青竟然觉得,颇为受用。 “败坏本侯的名声?”他挑眉,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编。 “对!”香妩猛点头,就在刚刚,她已经想明白了,嫁男人是长久之计,但是活下来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她眼珠一转,忙道:“奴婢是卑贱之身,侯爷身份贵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传出去,风言风语,只怕有损侯爷神威。” “本侯何时怕过别人说三道四?”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已经低首下去:“小丫头,和本侯说实话。” 说着这话的时候,侯爷距离香妩太近了,近到他挺直刚硬的鼻梁仿佛已经碰到了她的肌肤。 她两腿发酥,身子发软,浑身无力,手心里都仿佛要出汗了。 她就那么怔怔地仰着脸,茫然地看着侯爷。 霍筠青看着这样子的一个小东西,神色微敛:“你说你心中有人了?到底是哪个?” 香妩满脑子飞转,想来想去,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哪有什么心仪之人哪! 霍筠青抬起手来,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她下巴上,微抬起那精致瘦弱的小下巴,他低声道:“根本没有,诓骗本侯的,还是你看中了哪个说不得的?” 香妩脸红得仿佛抹了一层胭脂,她委屈巴巴地说:“根本没有……奴婢一心只想当个丫头,尽心尽意地伺候在小姐身边,哪里会想这些……” 霍筠青自然是不信她的话,前几天她在府里勾三搭四,他自是看在眼里了,不过小丫鬟便是再多心思,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此时的他,并不想和她理论这个。 他低头凝着那透着潮红的细嫩脸颊,还有那颤抖的薄唇,越发微微俯首下去。 恍惚中,仿佛有树上青果略带着酸涩的甜美气息萦绕在鼻翼之间。 他微贴上去,试探着采撷品尝。 章节目录 第 23 章 第23章一只水蜜桃儿 当火烫的唇贴上香妩的脸颊,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羞涩。 侯爷在她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是和她有着云泥之别的人。 她想嫁男人,嫁的是凡夫俗子,嫁的是那卖菜的挑担的摆弄花草的, 她觉得那才是她的归宿。 她从来没肖想过少爷, 更不要提侯爷。 府里丫鬟间, 晚上说话时, 偶尔也会提起来侯爷, 提起来大家都怕。 她们会说起来犯了错的人怎么被大黑狗拽走吃掉, 还会说起来侯爷身边的人怎么杀人不眨眼, 甚至说起来万秀阁中的那些女人, 说打扫的王妈妈私底下提, 前一天过去还是多少美人,第二天就少了多少, 还说哪里有血迹。 大家提起来, 都不寒而栗,猜测着侯爷怎么让大黑狗把那万秀阁中的美人给拖走了。 其实细论起来, 侯爷年纪并不大, 三十多岁, 生得俊美英武,位高权重, 又富有成熟男子的魅力, 正是让人怦然而动的那种男人,但是大家怕他啊! 在大家眼里, 他不是男人,他是侯爷,是掌控她们命运的人,是府中执掌生死的神祗。 现在,这个高在云端的侯爷,将他的唇贴在自己唇上,之后强硬地撬开,对自己予取予夺。 香妩喉中发出无助的“呜咽”声,她睁大眼睛,忐忑地看着前方。 侯爷距离自己太近了,近到她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个威严倨傲的侯爷。 “闭上眼睛。”就在这时,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呢喃,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感。 “喔。”香妩不敢不听,慌忙闭上眼睛,特别使劲地闭上。 她发出的“喔”声软糯动听,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修长浓密的睫毛被夹得一抖一抖的,柔腻如雪的肌肤也泛起动人的红晕。 明明很怕很慌,却还是乖巧柔顺。 这样的一个小东西,怎么能不让人怜惜。 霍筠青抬起手来,扶住了她的后脑,之后越发探进其中。 初看时,她犹如枝头青涩苹果,带着初长成的芬芳却隐隐带着酸,但是细品时,才知道,内里竟是汁液丰美熟透了的水蜜桃,甜美细腻,泛着桃花的清香。 本想着她到底年纪小,并不想将她如何,只是吓一吓罢了,但是尝了后,就有些收不住。 垂眸看怀里的小丫鬟,紧闭双眼,面泛桃花,樱唇儿微开,又乖又糯又怕。 他将她的两手并拢,往上扣在墙上,唇在她耳边低声道:“满口谎言的小丫头,你想本侯怎么罚你?” 怎么罚…… 此时的香妩脑子里是迷迷糊糊的。 在侯爷那么紧箍着自己贴上自己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她两腿软了,身子酥了,根本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她能清楚地感触到侯爷刚硬的下巴,侯爷滚烫的唇,当然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被侯爷轻轻探着尝着。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在飘,化作了一朵云,变成了一滩水,就那么被捧着鞠着尝着。 脑子里晕乎乎地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些梦,光怪陆离的梦,也能听到自己低低的嘤嘤声,那声音听得自己都脸红耳热。 她的手被压制在了墙上,因为闭着眼睛,嗅觉和触觉都变得格外敏锐,她能感觉到雨后的墙是湿润的,上面布满了苔藓,自己的手就压在苔藓上。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男人低声命道:“睁开眼。” 她睁开眼。 当眼睑睁开,当睫毛划起,她看到了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双眸幽深乌黑,黑到仿佛泛着丝丝的幽蓝,而那幽蓝中有火在烧。 她茫然地看着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样。 “不管那个人是谁,本侯要告诉你。”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人能给你的,本侯能给你,那人不能给你的,本侯也能给你。” 说完这话,他突然打横抱起来香妩。 香妩吓得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却抱着香妩,径自进了屋。 *************** 足足过了好久,久到香妩觉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的时候,一切才结束了。 香妩傻傻地躺在那里,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侯爷已经走了,门半开着,雨又重新下起来,有丝丝凉意从门缝里飘进来,让香妩身上微冷。 香妩扯来被子,盖在身上。 是被侯爷欺负了吗,算是吧。 她努力地回忆了一番那个梦,虽然梦里的一些事情自己感触并不真切,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男人和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爷并没有真得要了她的清白,甚至侯爷走的时候衣袍都是完整的,没褪分毫。 侯爷只是……用了指头而已。 想起在这炕上发生的一切,香妩羞愧得想哭,她没想到,她竟然被侯爷这样,偏偏当时她仿佛还喜欢得紧,几乎搂着侯爷的胳膊不放。 香妩呆想了半响,终于伸出手来捂住了脸。 呜呜~ 怎么办呢,她现在算是什么? 她是清清白白女儿家,还是已经被侯爷要了身子呢? 她这样的还能出去嫁男人吗?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没被男人睡过吗? 香妩咬着指头烦恼,冥思苦想。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大门响了。 香妩想着应该是送饭的来了,忙裹上衣服探头出去,可谁知道并不是送饭的,而是一个壮实的姑娘。 香妩记得这个姑娘好像叫白简,身形高大,和寻常男人差不多,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侯府里的丫鬟们都怕她,根本不敢近前说话。 香妩看到白简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侯爷派她来的,她要把自己怎么样? 白简面无表情地看了香妩一眼,之后一挥手。 于是后面陆续有人进来,那些人都拿着各样家什,于是香妩就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男女奴仆进来,开始收拾屋子,铺陈被褥,更换桌椅,修补门窗,甚至为她换上了翠绿的新纱窗。 这些人走来走去看得她眼花,当终于这些人退去后,香妩看到自己面前一个檀木小桌,小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吃食,白简伸手,面无表情地道:“香妩姑娘请用膳吧。” 香妩愣愣地看着餐桌上的膳食,她一看就知道,这至少是小姐才能用上的,根本不是普通丫鬟的吃用。 就在这个时候,白简已经转身离开了。 香妩赶紧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白简回首看她。 黑白分明的眼睛,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香妩吓得赶紧放开了白简的胳膊,之后嗫喏地道:“白简姑娘,这,这是怎么了?” 白简:“香妩姑娘,这是侯爷赏你的。” 说完后,迈步离开。 香妩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意识到,阵阵香味就萦绕在她面前。 她走下来,看着那些菜,五味杏酪鹅她伺候小姐吃过,后来小姐剩下一些,本来底下丫鬟可以分了,谁知道端出去就被抢了,根本没她的份;酥骨鱼是那种很小的鱼,炸得金黄,连鱼骨头都是酥香的,当时小姐剩下来的,她尝过两个,馋得吃完在那里吸手指头……还有那燕窝羹,小姐每天都要喝上一小盅,这种金贵东西当然轮不着她们这些丫鬟尝了。 她咕咚吞了下口水,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门外。 大门关了,白简姑娘走了,没人了,所以这些菜都是给她吃的? 她想起侯爷当时对她说的话,他说那个人能给你的,我能给你,那个人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所以这是侯爷能给自己的吗? 香妩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右手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箸子。 她并不在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要当人家正儿八经的正妻,她可以吃糠咽菜。 但是,但是这些菜都好好吃! 她还是先吃了再说吧! *************** 五味杏酪鹅很好吃,酥骨鱼很好吃,燕窝羹不好吃,带着一点生鸡蛋的腥味,不过香妩想着这是燕窝羹,这是金贵的东西,是小姐才能吃的,还是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情喝光了。 吃饱喝足了后,香妩满足地出了口气。 她发现了,荣华富贵真好,锦衣玉食也很好,人能吃上这么好的膳食,才不枉这一辈子。 可怜自己在梦里白白当了人家的妾,却没享受过这个? 香妩仔细想了想,也许享受了,但那到底是梦,一些小细节她记不清楚了,反正她不记得享受过这个。 想想这梦实在可恨,怎么只记得苦楚,不记得享受的那些好,要不然她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呀! 香妩这么想着,起身,又看到了炕上的锦缎,忙过去,扯开来,却觉手感丰厚,色泽细腻,竟然是整整一匹的上等锦缎好料子,上面的花纹犹如云霞一般,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宫里御赐的,上次小姐得了一匹高兴得不行呢,没想到自己也可以摸到这个了! 当下眼睛发光,拿着那锦缎往自己身上比。 恰好旁边被那些人安置了一人多高的大铜镜,香妩忙过去,对着那镜子比划,想着如果做成衣服,衬着自己的小脸,那定是高雅华美。 霍筠青再次踏入这小院的时候,便看到了这番情景。 小姑娘身上披着锦缎,眼睛里泛着光,喜滋滋地望着镜子。 看来是极喜欢了。 章节目录 第 24 章 第24章金屋藏娇 香妩并没有察觉霍筠青就在门口站着了。 她还在喜滋滋地拿着那锦缎披在自己身上, 左看右看,看那缎子反射出粉润的霞光映着自己的小脸,衬得自己两颊娇嫩容光焕发, 隐隐中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千金小姐般高雅秀美。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她本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被后来的爹娘收养才勉强不至于饿死,但日子也不好,一直到被卖入府中, 吃穿不用愁了, 但是每日战战兢兢看人眼色行事, 这种上等锦缎, 她手里摸过也做过衣裳, 但那是小姐的, 不是她的。 从来不奢望自己能穿上这个, 结果现在这么一大匹布落到自己手里了。 香妩比划了半响, 甚至将一截子锦缎裹在自己腰上, 又微勒住肩膀以下,却见青丝滑落间, 锦缎衬着雪白肌肤, 如珠似玉,曼妙轻软, 便是自己看了都觉得喜欢。 作为一个小丫鬟, 她不是没见识过这种落地大铜镜, 却是第一次在大铜镜下这么审视自己的身体。 她忍不住轻轻拧着细腰转圈儿,看着那青丝颤动, 看着自己腰肢细软, 不由感慨道:“我生得这般身姿,是不是男人就会喜欢?” 正这么喃喃自语间, 突然间,她察觉到哪里不对,当下微惊,仔细地看向铜镜中。 这落地的铜镜阔气得很,不但能将整个人都照进去,还能将身后的门啊窗户啊也照进去。 结果她在铜镜里看到了什么,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前。 脸上的笑容顿时冻住,欢快转圈的身形也僵在那里,她咬着唇,瞪大眼睛,愣了好半响,才懵懵地回过头,对着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跪下:“奴婢见过侯爷。” 当说出这话的时候,语音艰涩,两颊火烫,羞得睫毛垂着,看都不敢看侯爷。 不提之前他是怎么摆弄自己的,只说刚才,她又是扭腰又是转圈又是捧着脸儿对镜自揽,只怕这情景都落到了这位侯爷眼里。 丢人,好丢人! 香妩羞愧得声音中带着哭腔:“侯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曾看到侯爷过来。” 霍筠青挑眉,难得眸中带了笑意,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东西:“起来吧。” 香妩站起来,一脸做错了事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沮丧得很。 霍筠青瞥了一眼旁边那些堆放着的锦缎:“喜欢吗?” 香妩不好意思地咬唇,小声说:“喜欢。” 霍筠青:“那些菜,可合口味?” 香妩看看旁边空了的盘子,更加羞愧了,不过还是老实地回说:“挺好吃的。” 这么说着的时候,还轻舔了一下唇儿。 她这辈子,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是肆无忌惮放开了吃。 霍筠青:“还想吃吗?” 香妩犹豫了下,到底是点头,眼中放着晶亮的光:“想。” 霍筠青:“想穿这锦缎做成的衣裳吗?” 香妩咬唇,羞耻但是承认:“想。” 锦衣玉食谁不爱,说不爱这个的是不曾尝过那美味,不曾试过那锦缎加身的滋味。 霍筠青弯腰,抬手,捻起那片刚刚自香妩身上滑落的薄软布料,却见上面还残留着女孩儿淡淡的蜜香,他低声命道:“过来。” 香妩犹豫,她本来就怕他,并不敢近前,况且之前他在床上对自己做得种种,也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惧怕得很,下意识想逃。 但是……看着那泛着云霞一般炫彩光泽的布料,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了。 霍筠青望着这小丫鬟。 青涩的小姑娘家,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既喜欢又怕的心思就写在脸上,便是走近了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地过来。 霍筠青伸出手来。 香妩马上满脸敬畏防备。 霍筠青将那锦缎递给了小姑娘:“披上。” 香妩潮湿的眼睛里都是懵。 霍筠青:“像刚才那样。” 香妩扭扭捏捏:“侯爷……” 霍筠青声音转沉,压迫感陡然而来:“你要违抗本侯的命令?” 香妩当下不扭捏了,赶紧披上那锦缎。 这么披上,觉得自己好傻。 想到刚才自己做出这般傻相,不知道侯爷看在眼里是怎么想,简直是羞得恨不得一口撞在旁边的墙上。 而命令自己披上锦缎的侯爷―― 这心眼太坏了,是故意让自己落难看,他就是耍弄自己的。 他就是把自己当一个玩意儿,逗弄逗弄。 香妩这么想着,便记起来之前两个人在床上的画面,当自己上下不能仿佛飘在云里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倒是衣衫完好,就那么冷静地看着自己在他手中要死要活。 香妩咬唇,黑白分明的眼睛幽怨地瞅了侯爷一眼。 却见侯爷眸光锁着自己,略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从头看到脚,最后那目光甚至落在了她前面。 香妩想起来自己这几日越发饱润之处,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却听到侯爷突然道:“是很好看,男人见了,必喜欢。” 香妩一愣,之后陡然想起,自己之前在镜子前的自言自语。 果然,果然! 他都听到了! 香妩羞愤得想死了,瞪大眼睛望着侯爷,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种私密话,怎么可以让别人听到,特别是那么一个侯爷。 那是侯爷啊,不是别人! 霍筠青:“哭什么?” 香妩小声说:“奴婢笨,奴婢傻。” 霍筠青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他伸出手,将她扯到了怀里。 香妩是要挣扎的,但是他的力气那么大,她根本用不上力气,再说也实在是怕他,最后只能僵硬地任凭他抱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十多岁的男人胸膛宽厚双臂有力,牢牢地将她箍住,之后俯首下来,轻啃了一口她的脸颊,才低声道:“这么一个小东西,怎么长成的。” 之前约莫也知道女儿房中有那么几个小丫鬟,并没正眼看过,也是前几个月过去鲁嬷嬷那里,才偶见了她,看了后,就有些放在心里挥不去了。 小姑娘确实长得入他心,让人看了后就惦记上了,但到底太过稚嫩,也就没怎么动心思,想着随她去吧。 只是最近总是碰到,碰到也就罢了,小东西仿佛开了窍,拧着腰挺着胸四处勾搭男人,明明青涩模样,却凭空有一种想让人狠狠揉碎的莹嫩。 每每夜里,喉中干渴,身体紧绷,他就会想起来这个小东西。 想把她吃了解渴。 他俯首下去。 而当他贴上香妩的时候,香妩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都炸开了。 晌午前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重现,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当时不知羞耻的低叫声,她吓得身子都打着颤:“侯爷,侯爷饶了奴婢吧……” 霍筠青低头看她,小姑娘细弱,说这话的时候唇儿都在颤,一脸的委屈和惧怕,真是一朵娇弱妩媚的青涩小花儿。 “要本侯饶你可以,不过你要如实回话,不许隐瞒。”他单指挑起她那小小的下巴,这么道。 “奴婢从来没有敢隐瞒过侯爷半分,奴婢哪有那个胆子。”说这话的时候,她小脸上已经润着泪。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霍筠青哑声逼问。 “那个男人……”小姑娘一双浸在泪水中的眸子滴溜溜地转。 “不许欺瞒本侯。”霍筠青微捏紧了她的小下巴。 “呜――”香妩委屈地低叫出声,好疼,好疼,疼得眼泪成串地往下落,一双眼儿更是控诉地看着霍筠青。 霍筠青微吸了口气,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呜呜呜……”香妩捂着自己的下巴;“好疼,呜呜呜,疼死了……” 能有多疼,他也没怎么用力,霍筠青的脸沉了下来。 “呜呜呜……”香妩委屈得抽噎着哭。 霍筠青深吸口气,抬起手:“放开。” 香妩害怕地看着他:“呜――” 霍筠青咬牙:“让本侯看看。” 他声音略有些沉,自有不怒而威之感,香妩吓了一跳,不敢不从,慌忙放开了手。 霍筠青看过去,却见那小小下巴肌肤奶白,此时竟然泛着一片触目惊心的娇红,倒像是被怎么了一般。 他只是轻轻那么一捏而已。 香妩本来只是觉得疼,又怕又疼委屈,才哭得抽噎,现在看霍筠青这神色,也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怎么了,捂住下巴,湿润的睫毛抖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霍筠青皱眉:“胡说什么。” 香妩:“呜呜呜――” 霍筠青:“不许哭了。” 香妩赶紧拼命地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着霍筠青。 侯爷好凶,她不能哭了,怎么也不能哭了。 霍筠青盯着那泛红的下巴看了好久,才冷硬地迸出一句:“怎么生得这么娇气。” 一时不由想着,早间时候他那么逗了她一番,看来她哭唧唧地喊疼,要死要活,竟不是作假。 如此稚嫩娇弱的小姑娘,真能经得住事吗? 霍筠青打量着她那娇弱纤细的颈子,眸中泛起怀疑。 章节目录 第 25 章 第25章锦衣玉食 香妩听着侯爷说她娇气, 自是委屈,她娇气吗,她才没有, 她从小起早贪黑,当了丫鬟更是卖命干活,哪里娇气了。 不过她不敢说,只扁着嘴儿拼命忍着。 但因为太委屈了, 委屈得怎么忍都忍不住, 所以嫣红的唇儿就不由自主地颤, 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儿。 霍筠青看着她这个样子, 皱眉, 这小姑娘这么爱哭, 倒仿佛被人欺负了似的。 当下神情就有些淡了:“本侯不是说过, 不许哭了。” 香妩咬着唇儿忍:“我, 我, 我没哭。” 霍筠青沉声命道:“笑一个。” 香妩不想笑,但是侯爷命令她笑, 她又不敢不笑, 到底是努力挤出一个笑。 霍筠青:“这么难看。” 香妩更加委屈了,是侯爷让她笑的, 凭什么又说她笑得难看。 霍筠青看着她那样子, 自然是猜到她的心思。 这是怎么样长成的小东西, 把所有心思写在脸上。 “跟着本侯,觉得委屈?” “没有……”香妩当然不敢说委屈, 说委屈的话, 万一侯爷一怒之下把她喂给野狗呢? “既如此,以后不许哭。”霍筠青用胳膊将小姑娘箍紧了, 这么命道。 “是,侯爷。”香妩哪里敢说什么。 霍筠青低头看小丫头,虽然委屈,但却是一个软糯的性子,又乖又水又嫩,是水汪汪能掐出水来的嫩,一时不由想起晌午前,他摆弄小丫头时,她脸上泛起的那羞涩嫩红,还有那甜软如蜜的叫声。 可真是勾人。 香妩自然是察觉到了眼前男人的变化,他呼吸开始紧而重起来,神情依然冷静威严,但是在那威严之中,却多了几分让她忐忑的渴望。 她象征性想挣扎两下,但是却感觉到,侯爷的力道真得大,那是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男人,是曾经上阵杀敌的定远侯,自己在他怀里这么没了骨般软软地扭,倒仿佛在撒娇,便干脆不动了。 他自然是察觉了,用手指轻轻托着她的后腰,让她绵软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唇却在她耳边道:“怎么,这次乖了?” 香妩脸红耳赤,咬着唇不敢说话。 霍筠青见她不说话,便探到前面来。 “呀――”香妩忍不住哼唧出声。 这一下子来得太突然,他的力气也有些大。 如水一般软润的隆起,被男人有力的长指那么捏住,实在是说不出的羞和慌,慌得身子都跟着颤,两腿酥软,浑身无力。 “侯爷,不要――”香妩低声哀求,她不要这样,她害怕,她不想被男人这样捏着这里。 “明日再赏你一匹好缎。”霍筠青突然道。 “喔。”香妩想起来那缎子,炫彩犹如云霞一般的缎子,顿时心动了,她想要缎子,还想吃燕窝,她抿着唇儿,软软地靠在男人强健的肩膀上,小小声地求道:“奴婢还想吃燕窝可以吗?” “可以。”男人的声音沙哑紧绷。 *************** 侯爷依然没要她的身子,他只是摆弄一番,又吃了一番。 想到侯爷低头伏在自己前面啃吃的情景,香妩便面红心跳。 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爷吗,他怎么竟然做这种事? 不过她又回想了一下,倒是觉得也有可能,因为她很早听说,侯府里以前还养过几个乳娘,那几个乳娘要定时取了人乳供给侯爷食用。 这么一想,侯爷爱这么啃,倒是不奇怪了。 他要吃,就让他吃好了,反正他会赏给自己好东西。 一提起侯爷赏的那些好东西,香妩便心花怒放了。 白简姑娘再次来过了,让她自己来挑每日的菜色,就是说她想吃什么灶房里就会给她做什么,而且还会给她供奉一份燕窝羹。至于绫罗绸缎,那更是少不了,那种稀罕到只有宫中才有的布料送来了好几匹,让她选花色,还要给她做衣裳。 唯一不好的是,白简姑娘说她不能出去,只能留在这院落里,甚至于连她的小姐妹都不能过来看她。 香妩是颇为失落了一会,看来这是把她关押在这里像养猪一样养着?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她想,她是不会给侯爷当通房的,坚决不能干,甚至于那个什么万秀阁,她也是不要进去的! 关着就关着,反正看侯爷那个样子,是不会真得要她身子,无非就是上面下面啃啃弄弄的,这有什么大不了? 脸皮厚一些,她还可以说,她香妩是完璧之身! 以后万一有机会出去了,照样找男人嫁男人过日子。 想明白这个后,香妩心情就好起来了,抱着那些上等贡品布料,开始想着用这个做什么,用那个做什么。当然了,最先要做的是一个新的抹胸,她如今身子日渐发起来了,原来的实在是勒。 接下来几日,侯爷也不见来,香妩自然是在里面快活自在,日日燕窝不断,天天上等膳食享用着,而且还用上了上等云赏贡缎做的衣裳,自是喜欢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谁知道这一日,她用过燕窝,正在那里摆弄她那些上等锦缎,就听到外面的吵嚷声,还有争执声。 香妩听到这个,知道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当下灵机一动,马上将那些锦缎好东西统统快速地收进了包袱里,之后又将包袱藏在了被子底下。 忙完了这些后,她才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外面的声音竟然是少爷。 少爷正生气地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阻拦本少爷进去?” 旁边一个侍卫道:“少爷,侯爷有令,闲杂人等,莫说进去,便是这片后院都不能踏入。” 少爷顿时恼了:“大胆!这是我侯府后院,父亲怎么可能不让我们进去?这里也不是什么紧要地方,不过是寻常柴房,不过关押了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那侍卫却是越发恭敬地道:“少爷,这是侯爷的命令,请少爷不要为难我等。” 于是少爷就有些气急败坏了:“父亲不过是气头上随口一说罢了,你们还当真!等我赶明儿去见父亲,和他说说就是,你们现在先让我进去!” 然而气急败坏的少爷自然是进不来,他被拦在外面,气得直跳脚。 香妩在院内听得心惊肉跳又感动。 看来侯爷把她当猪养的事,外面还没人知道,少爷也不知道,少爷可能以为自己在里面受苦呢,这才着急要进来救自己。 少爷人真好。 感慨之余,香妩也有心虚,毕竟少爷在外面担心她,其实她在里面吃饱喝足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这样好吗? 正犹豫着,却听到少爷在外面痛声喊道:“香妩,香妩,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如果听到了,就答应一声!” 香妩犹豫了下,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说什么? 少爷在外面显然是痛苦不已:“香妩,我去求我父亲了,可是没见到父亲,你等着,我明日再去求见他,一定要让他答应放了你!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你?” 香妩更加心虚了,她还是别答应了吧? 不然这事都没法解释。 怎么能说其实你父亲没把我怎么样他只是啃啃吃吃揉揉,除此之外他对我挺好还给我吃了燕窝羹以及各种好吃的。 可谁知道,接下来少爷声音中带着哭腔了:“香妩,你怎么不回话,你是病了吗,你在里面害怕吗?我真没用,竟没法帮你!都怪我,没能见到父亲!” 香妩:……………… 她咬咬唇,终究想开口,至少告诉他自己其实没事,除了被关在这里一切都好。 不然他这么担心,她过意不去。 ――尽管从来不想给她当通房,但到底他对自己还算惦记。 谁知道她这里刚要张口,突然间,就感觉后背上有一些重量。 香妩一僵,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有人将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她吓得动也不敢动,下意识放声就要大叫。 可那个人却迅疾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之后强迫她转过身来。 她在挣扎中发出沉闷的“唔唔唔”声,却在终于看清那人面目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侯爷。 侯爷眼神冷冰冰地看着她,高冷威严。 那个样子,她如果再敢出声,他就能直接要了她小命。 香妩顿时不敢出声了,她赶紧用手指比划,她绝对不说话,求他赶紧放开自己的嘴巴。 侯爷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之后才放开她。 被放开的太突然,香妩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奴婢见过侯爷。”香妩在站定了后,很小声地这么道。 “刚才想应他?”侯爷的声音很低,低到音量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没有没有。”香妩赶紧摇头。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少爷却突然叹道:“香妩,我往日对你的心思,你应知道,你对我什么心思,我其实也明白,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虽身份有别,但我心里,心里终究为你留着位置!如今你出了这事,我便是豁出去惹怒了父亲,我也要救你!” 他这么嚷嚷着的时候,面前的侯爷正用略有些嘲讽的眸光看着她。 香妩只觉得浑身难受。 少爷啊少爷,请他少说两句吧,大庭广众,你爹就在这里,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偏偏这个时候,少爷突然道:“父亲他凭什么关着你,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这么对你!” 香妩听着这个,简直是连看都不敢看侯爷了。 她觉得侯爷眼睛里带冷刺,就那么盯着她不放,刺得她浑身难受。 这位少爷求你别说了! 少爷却又开始了:“我要去问问他!他不该这么待你!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人就跑了。 香妩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侯爷。 不知道侯爷听到他家儿子的话,会怎么想…… 章节目录 第 26 章 第26章侯爷赏我一个金镯子 此时轻风徐徐而来, 吹起了墙外袅柳枝儿,吹动了墙头的草,也带来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耷拉着脑袋的香妩, 心里就有些恍惚,这香味是什么香,梨花开了,桃花开了, 还是迎春花的味道? 香妩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盯着侯爷前襟的绣纹胡思乱想。 “你知道他的心思?”霍筠青微微俯首下来, 挺直的鼻子抵住了小姑娘翘起的小鼻子:“他也知道你的心思?” 声音是略有些挖苦的, 听得香妩无地自容。 还有, 他的鼻子好坚硬, 一点都不舒服! 当然最可气的是那位少爷啊, 我香妩什么时候和你有什么心思, 你何必如此害我! “奴婢, 奴婢……”香妩强打起精神,终于道:“奴婢对少爷并没有什么心思。” “是吗?”霍筠青冷沉的声调微微上扬:“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香妩一怔,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之前侯爷问她是不是惦记着少爷,她当时只想着逃离侯爷, 便含糊地默认了。 “喔……”香妩眼珠滴溜溜转, 之后小声道:“以前有心思吧, 现在没心思了不行吗?” “为什么现在没心思了?”霍筠青抬起手指,轻轻握起她的下巴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这次动作很轻, 并不会弄疼了她。 “因为――”那双眼睛锋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香妩有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她拼命地动着脑筋,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因为我觉得侯爷比少爷好。” 霍筠青听到这话的时候,却见小姑娘轻轻忽闪着浓密的睫毛,羞涩又认真地看着他。 声音软糯清甜,配上面上那抹嫣红,倒仿佛刚刚开窍的小姑娘对着情郎诉说心事。 霍筠青眸光转深,依然捏着她的下巴,鼻尖轻轻滑过她的睫毛:“真的吗,不曾骗本侯?” 香妩其实也是急中生智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想出来后,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妙极了,当下忙点头,之后害羞又小声地道:“奴婢从不骗人,更不会对侯爷说一句假话。” 不是一句假话,是好多好多句…… 霍筠青挑眉,哑声问道:“为什么觉得本侯比少爷好?” 香妩:“……就是好啊!” 不要让她想了,她真想不出理由来。 霍筠青却固执地道:“好在哪里?” 香妩听着想哭,她只好努力地编一编,想了半响,终于憋出来了:“侯爷有钱有势风华正茂正当壮年,侯爷给奴婢吃燕窝,给奴婢好布料做衣裳,侯爷还――” 还什么呢? 香妩词穷,偷看向霍筠青,却见他听得竟然津津有味。 她只好努力地继续编:“侯爷比少爷身子壮!” 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是显然她的话还是取悦了霍筠青。 霍筠青直接打横抱住了她。 香妩有些慌,抓住了他的胳膊。 霍筠青顿时不悦:“怎么?” 香妩委屈地扁着唇儿:“侯爷,奴婢好疼,你力道太大了,之前摆弄得奴婢好疼。” 霍筠青想起她的娇气,第一次时不小心撞上了,自己说是疼了好几日,当下蹙眉:“这么疼?” 香妩猛点头:“真得好疼好疼!疼得奴婢夜里都没睡好!” 霍筠青低首看过去,看她倒不像是作假,便道:“走,进去,本侯帮你检查。” ************** 侯爷帮她检查了,检查的时候,又将她一番摆弄。 香妩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鱼,就活在侯爷的手心里,生不得死不得。 其实她好奇得很,为什么侯爷不要她的身子。 明明男人和女人之间要做到最后一步还是有些事的,可侯爷就是不做。 香妩胡思乱想着,也许侯爷根本不行吧?所以他只能这样来解馋。 “刚才在想什么?”冷不丁地,侯爷竟然这么问。 “啊――”香妩微惊。 “你在想谁?”刚才小姑娘眼波柔媚流动,说不得想她那个情郎。 “奴婢在想侯爷啊!”香妩已经学乖了,她知道侯爷想要自己,这个时候只能顺着侯爷说了。 侯爷却冷冷地审视了她片刻,之后算是放过她了。 香妩微松了口气。 “你之前是侯府小姐的丫鬟,就这么过去伺候我终究不像样,先在这里住几日,过后本侯自有安排。” “喔。”香妩低下了头。 香妩知道,自己之前的许多指望怕是也落空了,一旦成了侯爷的女人,从此后再不能嫁给别的男人了。而以自己这身份,怕是当侍妾都难,只能是通房,甚至连这通房,都要费些周折才能当上吧。 霍筠青自然看到了小姑娘眼中的失落:“这是什么意思?” 香妩小声说:“奴婢自然是盼着的,盼着早些在侯爷身边伺候。” 霍筠青审视着她,过了半响,才道:“等把你重新接回来,你想住哪儿?” 这个问题对于香妩来说,是从未想过的。 她只是一个丫鬟,从来没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低声道:“侯爷安排哪儿,奴婢就住哪儿。” 霍筠青:“先把你安置在万秀阁。” 这么安排,霍筠青自有思量,突然收了这么一个姑娘在身边,难免引人注意。 他并不在意安定府的人怎么看他,是随意放肆惯了的,但是收养的一对儿女到了议亲的时候,他要了女儿身边的丫鬟,传出去只怕徒增纷扰,还不如先将她安置在万秀阁,等过一段从万秀阁中接出来,放在身边享用。 但是香妩一听万秀阁,顿时吓到了。 王妈可是在晚间时候绘声绘色地说起万秀阁的血,万秀阁的人是怎么没的,万秀阁里面多么吓人! 王妈还说,万秀阁里那些姑娘,说不得有些是女妖精,能吃人! 香妩小脸煞白:“奴婢不去,可以吗?” 霍筠青:“为什么?” 香妩委屈巴巴地道:“奴婢害怕,奴婢早就听人说,那里有女妖精,女妖精能吃人!” 霍筠青看她那嘟嘟着嘴巴的小样子,眸中带了笑意:“胡说,哪里来的妖精,若说女妖精,眼前不是就有一个。” 香妩开始还不懂,后来知道侯爷竟然在取笑自己,又羞又无奈:“侯爷,奴婢着实怕。” 霍筠青笑意收敛:“这么胆小,以后怎么跟在本侯身边。” 香妩心中暗道,谁稀罕跟在你身边吗?我还不是被逼的…… 不过她当然不敢直接手,她犹豫了下,才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可以暂时不跟在侯爷身边吗?” 霍筠青这下子眸中没了笑意,反而变得冷清起来:“那你要跟在谁身边?” 天并没有变,但是香妩却感到阵阵凉意,她知道侯爷生气了,侯爷一生气,也许会要她小命。 但她还是努力攥着拳头,小声道:“奴婢可以继续在小姐身边伺候一段日子吗?” 这倒是出乎霍筠青预料:“为什么?” 香妩心里本来没有主意,但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在那梦里,小姐嫁过去楚家,有一个丫鬟为了坚拒主家老爷收房,自称发下誓愿要伺候在小姐身边如何如何,勉强逃过一劫――虽然最后还是被老爷用了强。 香妩心里有了主意,当下有样学样,抬起头来,眸中含泪,一脸诚恳地道:“侯爷,奴婢自小家境贫寒,衣食无着,是进了侯府后,伺候在小姐身边,奴婢才得以吃饱穿暖,奴婢感激不已,从小在菩萨面前发下誓愿,要一直追随小姐做牛做马,来报答小姐!” 这话说得仿佛跟真得似的。 霍筠青淡声道:“你可能不知,购置府中奴仆的银子,都是本侯所出,府中一应也都是本侯供养,所以你大可来伺候本侯孝敬本侯。” 香妩:“……” 想哭,怎么和她在梦里见识到的那个例子不太一样。 她还是坚持,干脆发誓道:“可是侯爷,奴婢发了毒誓啊,奴婢发了毒誓要伺候小姐,至少要伺候小姐到及笄之年!所以无论怎么着,求侯爷成全,求侯爷先让奴婢留在小姐身边吧!等到小姐及笄,奴婢才能放心地在侯爷身边侍奉,为侯爷做牛做马。” 霍筠青皱眉,看着这小丫头举着白生生的手指发誓,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什么毒誓,她可真能扯。 不过她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淡声道:“既如此,起来吧。” 香妩:“喔。” 心里还是疑惑,侯爷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自己到底能不能继续留在小姐身边一些时间? 霍筠青却突然道:“这个,赏你。” 香妩看过去,却见他随手扔过来一个小檀木盒子。 香妩忙去接,根本没接住,落地上了。 霍筠青:“笨。” 香妩才不嫌弃掉地上呢,赶紧捡起来,打开,打开之后一看,惊到了。 “这个?” “赏你的。” “侯爷,这个给奴婢?”香妩看看那盒子,再看看侯爷,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很贵吧?” 这是一个泛着淡金色光芒的金镯子,镯面錾刻了缠枝花纹,花纹细腻灵动,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可不少钱,直接就赏自己了? 霍筠青看着香妩,小姑娘眼睛里陡然绽放出亮光,看来是极喜欢了。 真是一个不懂得掩饰的小贪财。 霍筠青:“跟了本侯,区区一个镯子算什么。” 香妩恍然,顿时明白了。 这就和那燕窝那锦缎一样,这都是侯爷的通房才能享受的啊! 她将那镯子拿在手中掂量,是实心的,沉甸甸的,看来值不少银子! 当通房真好! 霍筠青:“你还要继续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到及笄吗?” 香妩犹豫了。 这个选择真艰难…… 可以两个都要吗? 章节目录 第 27 章 第27章被骗了 香妩攥着那金镯子, 陷入了纠结之中,纠结了半响,终于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不使劲地扒住小姐, 那自己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日夜伺候侯爷天天被侯爷诸般摆弄,这个她自然是受不住,一个是留在万秀阁和那些姑娘一起住, 那也是她万万不敢的。 她争得一些时间留在小姐身边总是好的, 哪怕早晚她要过去给侯爷当通房, 拖延总比不拖延强。 想明白这个后, 她就想着看看怎么哀求一下侯爷, 好歹应允了。 毕竟看侯爷当时的意思, 也没说非要她如何不是吗? 她自己在心里准备了许多话, 想着到时候应该怎么和侯爷提, 如果侯爷不同意她怎么说, 她甚至回忆了以前陪着小姐读书的时候记得的那些各国说客,想着他们是怎么说话的, 她必须口若悬河地说出一番大道理来。 如此准备了几日, 侯爷一直不来,她才纳闷了, 侯爷怎么不来? 是自己哪里说话不对惹恼了他, 还是怎么了? 香妩难免烦闷, 烦闷至极,竟然觉得燕窝羹都不香了, 锦缎也看着不亮了, 后来终于这一日,白简过来, 她忙问白简到底怎么回事,到了最后,她还一脸真诚地说:“奴婢也是盼着侯爷过来的呀!” 白简却面无表情地看她:“香妩姑娘不知道?” 香妩:“什么?” 白简:“侯爷前日就进京去了。” 香妩:“啊?” 白简:“那日侯爷从这里离开,便准备启程前往燕京城了,如今早已经到了。” 香妩眼睛亮了,她意识到机会来了。 侯爷不在,她也许还有救,可以挣扎一番。 香妩当即望向白简,一脸哀求:“白简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白简面无表情地看着香妩:“香妩姑娘请讲。” 香妩听了,激动地一步上前,握住了白简的手。 白简毫无反应,犹如一块木头。 香妩握着白简的手,诚恳地道:“白简姑娘,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好生烦闷,被这么关着,我简直像是坐牢,我也被关这里好久了,你看我能不能出去啊?” 说着,她眼泪汪汪,祈求地看着白简:“白简姑娘,我听侯爷当时那意思,好像看我自己的,他问我还要回去吗,他既然问我,那就是说我自己选择回去小姐身边继续伺候,他可能没和你说,但是白简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骗你,他当时的确那么问了我,求你放我走吧!” 白简淡漠地看着她,就要张口。 香妩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白简姑娘,你先放我出去吧,不然我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实在不行,等侯爷回来,我还可以过来这里,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侯爷也不会生白简姑娘的气。” 白简:“香妩姑娘,你可以离开。” 香妩听着,大喜:“白简姑娘,谢谢你!” 她突然觉得,这位白简姑娘虽然听说很凶很可怕,但其实人不错,至少比那个侯爷好说话多了。 白简:“姑娘,你不用谢我。” 说完,她慢吞吞地道:“侯爷吩咐过姑娘如果要离开,不可阻拦。” 香妩:“?” 白简:“只是香妩姑娘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奴婢也就没有提起。” 香妩:“……” ************* 白简走了后,香妩足足愣了半响,最后咬牙:“白简姑娘故意的吧!” 想到白简那张万年冰封没有表情的脸,怎么都觉得是故意的。 但是她没法怪人家,只能怪自己傻! 侯爷不来,她就往外走啊,没人拦着她不就成功了吗? 罢了,现在离开也不迟! 香妩当即开始收拾东西,她先快速地脱下那些绫罗绸缎的华美衣裳,连同那些剩下的缎子,统统装到了包袱里,又换上了自己之前在小姐院中的丫鬟装,把侯爷赏给自己的金镯子藏在了自己缝制的一个贴身小袋子里,之后扛着包袱出门。 出去后,果然没见什么人拦着,当下大喜,扛着包袱快步回去小姐院子。 谁知道走了几步,她迎头撞上了一个人,定睛看时,眼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这是那位侍卫,叫程锐的侍卫。 香妩一惊,程锐抿唇。 程锐默默地看她半响,终于说:“香妩姑娘,我帮你扛着吧。” 他也是今早听昔日一起当侍卫的朋友说,白简姑娘过去那处院落放出来了小姐身边的那位小丫鬟。 当时听了后虽然疑惑一个小丫鬟怎么劳动了白简姑娘,但到底是寻了一个空子,想着跑过来看看。 他至今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她前脚还给了自己巾帕,后脚就那样。 她当时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谁知道,刚一走近了,就看到她杠着一个大包袱。 小丫鬟很小,身形纤弱,却杠着一个和她完全不相衬的包袱,看得人心疼。 香妩却完全不想。 这是侯爷的属下,估计什么都听侯爷的,如今自己被侯爷险些要了身子,他怎么可能背叛侯爷和自己私奔,绝不可能的! 不可能带自己私奔的男人就是没用的男人。 香妩扛着大包袱,凉凉地看了一眼程锐:“程侍卫,麻烦让开。” 程锐被拒绝,面上憋得通红:“香妩姑娘,你好歹说清楚,为什么?不然这样不明不白的,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香妩听了,简直是不敢相信,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都已经把自己的巾帕交给侯爷了,他还能这么说? 香妩惊讶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告诉他,自己已经被侯爷里里外外揉了不知道几遍了! 虽然没破身子,但基本没有侯爷么碰过的! 她还想赖一赖程锐,都怪他,都是因为那个帕子,侯爷才相中了自己,自己才惹上这场祸事! 不过她到底是没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 所以她瞥了程锐一眼:“程侍卫,你当别人是傻子吗?” 程锐脸都涨得通红:“香妩姑娘,麻烦你今天无论如何说清楚?我听说你出了事,也是在打听,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去找过好几次白简姑娘帮忙!现在你出来了,无论如何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心里放不下。” 香妩这下子是真受不了,她放下自己的包袱,擦了擦额头的汗:“程侍卫,我只问你,我给你的帕子,你给了谁?” 程锐:“帕子我自然是好好地放着,难道你给我的帕子,我还能给别人不成?你把我程锐当什么人了?” 说着,程锐拿出来一块帕子。 香妩顿时懵了。 她忙抢过来那帕子,仔细地看,没错,上面的蝴蝶还是自己绣的,这绝对是自己送给程锐的那块帕子。 程锐:“香妩姑娘,到底――” 香妩拧着眉,咬着唇:“程侍卫,你说实话,你没把这块帕子给别人过?” 程锐咬牙切齿:“怎么可能!” 香妩看着程锐那样子,他急得太阳穴都在抽,就差指天发誓了,她相信一个人到了这份上是不会说谎的。 那么……侯爷那里的巾帕哪里来的? 程锐看香妩这样,知道香妩相信自己了,已经开始问了:“香妩姑娘,是谁告诉你我把你给我的帕子给了别人?是谁这么冤枉我?” 香妩眨眨眼睛,看着程锐,她发现心虚的是自己了。 她可能冤枉程锐了,侯爷那里的巾帕可能是假的? 侯爷真得是……太狠了。 程锐:“香妩姑娘?” 香妩轻咳了声,看着程锐:“程侍卫,就当是我弄错了冤枉你了,我给你说对不起。” 不过她和程锐,是绝对不可能了。 程锐是侯爷的属下,前途看上去挺好,她不可能耽误程锐。 如果自己和程锐有什么牵扯,侯爷会怎么对付程锐,她也不敢想。 程锐却是不罢休,他盯着香妩。 多日不见的香妩,出落得仿佛越发水灵了,莹彻雪肤,娇红唇儿,一双眼睛仿佛含了水。 这样的小姑娘看得人胸口发紧发疼。 他盯着她,沉声问道:“那香妩姑娘,我要问你,你给我这块帕子,是什么意思?我程锐既然收了你的帕子,那我就得问清楚,姑娘既然给了我帕子,那好歹得给我一个交代。” 不然他对不起这些日子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渴望。 香妩咬唇,好生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 想了想,她终于狠心道:“程侍卫,我给你那个帕子,也是看你当时累,没想别的,你误会了。我,我早有意中人,那个人不是你。还请你以后不要这么拦着我,不然我的意中人误会了,只怕平白惹了麻烦!” 说完,也不管程锐是什么反应,捂脸就跑。 跑出好一段,她突然记起来自己的包袱没拿。 这可不行!那里面是有她从侯爷那里弄来的好东西! 当下只好闷闷地回去,低着头,拎起来自己的包袱。 自始至终,程锐就站在一旁,僵着身子,一句话都不吭。 弯下腰的时候,香妩听到了程锐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 香妩越发无奈,甚至鼻子那里有点酸酸的。 其实看起来程锐这个人不错,如果不是侯爷那个什么巾帕让她误会了,只怕她之前就考虑程锐了。 但是……如果这样,侯爷如果刻意对付程锐怎么办?程锐虽然是个侍卫还不错,看起来也会打架,但是他在侯爷面前什么都不是,侯爷动动手指头都能把他给扒拉走吧。 香妩想来想去,实在是没个主意,最后抿着唇儿,绷着小脸,终究没看程锐,背着自己的包袱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 28 章 第28章锦衣玉食就是好 香妩拖着包袱回去了小姐院子的时候, 大家都一惊,一个个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月晴云若花梦几个, 更是和她抱头痛哭:“香妩,你没事吧?是侯爷放你回来了吗?” 香妩赶紧告诉大家,是侯爷放了自己,没事了, 现在自己可以重新在小姐身边伺候了。 大家听了这才放心, 于是赶紧回禀了小姐霍迎云, 霍迎云自然是把香妩叫进去问话。 进去的时候, 月晴偷偷摸摸地说:“你可小心点吧, 小姐因为被侯爷罚了, 心里不好受, 这几日脾气大!” 香妩本来因为侯爷的事就心虚, 现在听到这话, 自然是更忐忑了,当即战战兢兢地进去, 给小姐磕了头。 霍迎云这几日确实憋得难受。 她是一心惦记着那楚家少爷, 想早日成了这门婚事,只是家中没有母亲, 无人做主, 父亲忙于公务, 一个是操心少,二个怕是以为她年纪小还没想过, 以至于根本没提过。 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跑过去主动提说我要嫁人了, 只能是想办法让楚家那边看中她,上门求嫁。 楚家少爷楚潭云生得风姿秀美, 是少见的英俊儿郎,安定府不知道多少人家惦记,这少年儿郎心气有些高傲,怕是未必就看中了自己。 因为这些,霍迎云难免心急。 谁知道就在这关键时候,自己竟然被关在侯府里不许出去了,还被罚这个那个,一时之间霍迎云真是气苦。 心想父亲啊父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就要及笄的女儿家,正是妙龄,你哪能这么罚我啊! 然而她能和父亲掰碎了说这些吗,她不敢。 她和弟弟一直对父亲心存畏惧,并不敢亲近啊! 转眼已经十几日了,霍迎云想办法送出去给楚家少爷的信也是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她更是犹如热锅蚂蚁般心急,甚至刚刚午睡时,恍惚做梦,梦到那楚潭云过来和她说,他已经和别家小姐订了亲,说是不日即将成婚。 因这个梦,霍迎云又添了几分焦躁,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人回话香妩回来了,自然是传进来。 提起香妩,她也是没来由一股子气,如果不是香妩的事,自己怎么会被父亲那么重罚呢? 偏偏香妩进来后,跪在那里磕头,却见她雪肤明眸娇艳欲滴,看着竟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婀娜娇媚,当下便越发不喜了。 “这几日被关在后院,可是受苦了?” “还好。”香妩不敢提侯爷的事,她怕吓到小姐,只好道:“倒是不曾受多大苦,只是略有些惊吓,捱了疼,难受了几日,不能伺候在小姐身边,想得很。”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惊吓是被小姐她爹吓的,捱疼也是被小姐她爹摆弄的。 霍迎云:“起来,说说当时在书房到底怎么回事,父亲怎么赏你的,你又是怎么惹了父亲,竟然让他这么罚你。” 香妩站起来,之后便把自己被赏的事简单地说了,自然是舍去了自己被侯爷压在百宝架上的种种。 然而她到底不会说谎,顾这里就顾不得那里,在提起那程锐的时候,言语间却露出马脚,被霍迎云抓住了。 霍迎云盯着香妩:“侍卫?你刚才提起那个侍卫?” 香妩脸颊微红,低头道:“嗯。” 霍迎云:“你怎么知道他姓程。” 香妩一时语塞:“因为,因为……” 霍迎云看着香妩,恍然,之后觉得好笑,想着这小丫鬟竟然也知道想男人了,心气还挺高,竟然看中了一个侍卫。 霍迎云想到这里,噗嗤一身笑出来,竟然心情大好:“你是想嫁人了?” 香妩微咬唇,心底泛起窘迫的羞耻来。 她确实想嫁人,嫁一个能娶她当正妻的男人,但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可以,自己暗暗想办法可以,被自家主子小姐这么说出来问,还是不好意思,仿佛心底那点阴暗的心思被人家捏在手里摆弄。 霍迎云看香妩一脸局促,越发笑起来:“这没什么,你既然有这个想法,等以后,我自然会为你做主,给你配一个好的。” 至于自己的弟弟,她当然不喜欢香妩给弟弟当妾。 那一日弟弟跑过去求父亲,父亲黑着脸根本不许,之后也让弟弟闭门思过,霍迎云琢磨着,这明白着父亲也不喜小丫鬟,不想放小丫鬟在弟弟身边。 所以能把香妩早早地打发出去,倒是也不错。 香妩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如果没有侯爷那一茬,小姐把自己打发给一个侍卫或者小厮的,之后她自己带着别的姑娘嫁出去,自己便是跟着小姐去,也是媳妇了,不会被姑爷看中,这对自己对小姐自然都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有了侯爷那里,小姐若是想让自己嫁汉子,只怕是不可能了。 霍迎云眯眸,盯着香妩,心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猜错了,竟然不愿意? 看来这小丫头心气还挺高。 ************** 从小姐那里出来,香妩心里有些乱。 原来她的心思很单纯,就是找个男人嫁出去,她已经不在乎那个男人穷富美丑,只要身份匹配能把她娶做正妻的就行,为了这个,她也是豁出去了。 但是现在,她被侯爷那个了。 被侯爷那个后,到底自己清白吗,还能嫁男人吗,男人要自己吗,还有男人敢要自己吗,就算男人敢要,自己能顺利嫁成男人吗? 这都是问题…… 香妩觉得这么多问题压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沉了。 她无精打采地拖着包袱回去了屋中,屋子里,月晴云若几个都围了上来。 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问,问她受苦了吗,问她可被小姐为难了,香妩有一下没一下地答着,大家都不知道侯爷给她吃燕窝赏金镯子的事,她也就没敢说,怕吓到大家。 几个丫鬟看她好像也没大事,就放心了,又说了这几天院子里发生的事。 原来那个李嬷嬷一家子被赶出去了,落得惨惨惨,月晴冷笑:“活该!” 兰若和华梦自然是赞同。 又说起小姐来,提起小姐如何如何心情不好,她们伺候的也被折腾什么的。 兰若轻轻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咱们是伺候人的,主子心情不好,咱可不就要跟着倒霉,还能怎么着呢!” 月晴红着眼圈:“我原来还想着能给少爷当妾,享受荣华富贵,当时香妩劝我说不要当妾,当妾不好,我还觉得香妩傻,现在想想,就是当了妾,也不是正经主子,便是享受锦衣玉食又怎么样,还不是日日受气!” 兰若和花梦点头:“是,锦衣玉食也没什么,咱要听香妩的,香妩说得对,咱不能当妾。” 香妩心念一动,又想起来那锦缎华裳,那燕窝羹,还有那沉甸甸的金镯子,忍不住小声说:“其实锦衣玉食……” 谁知道这话一出,兰若大声道:“香妩,你说得对,锦衣玉食虽然好,但是当妾不好!还是正经嫁人好!” 月晴:“我只说香妩傻,现在才知道,香妩最想得开!” 花梦叹:“是咱们以前没想明白。” 香妩:“……” 她想说锦衣玉食挺好的,而之前说锦衣玉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没享受过锦衣玉食罢了。 但是看看这阵势,是再也不敢出声了。 ************* 香妩回来后,霍迎峰自然是来找过她两次,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说是他父亲去燕京城进宫面圣了,等父亲回来,自己会再求父亲。 “无论如何,我都得求父亲把你给我,再不让你受罪。”霍迎峰盯着她,看着那纤弱细腰,以及其上的高隆:“香妩,你眼看着这些日子瘦了不知多少!” 香妩叹了声:“少爷快别说笑了,香妩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少爷。” 霍迎峰:“香妩,你何必说这种话,我何曾嫌弃过你?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如何,你应该知道。” 香妩头疼,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她干脆直接道:“少爷,我就直说吧,我虽然身份低贱,但是若是嫁人,也不想被人轻贱,可以贫可以苦,甚至嫁个瘸子我都不嫌弃了,我只求对方把我当人看。” 霍迎峰顿时明白香妩的意思了,默了一会,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香妩你若跟着我,我必求父亲,便是父亲生气,我也去求他,怎么样也给你一个名分。” 香妩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一动。 她抬头看向霍迎峰。 少爷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俊秀的少爷生得模样好,府里不知道多少丫鬟都惦记着。 虽然知道,侯爷肯定不会答应,他所说的话不过是痴人做梦,但她到底是有些感动,至少他能说出这种话,有这个心思。 霍迎峰自然是看出来香妩神色间的异样,深吸口气,郑重地承诺道:“香妩,我自小就喜欢你,怎么可能委屈你,是必不能让你做什么通房,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当妾。” 香妩听到那个“妾”字,仿佛兜头一盆水浇下来,胸口酝酿起的一腔感动顿时仿凉了,凉透了。 而此时的霍迎峰还在对她诉说衷肠,如何如何心里有她,这些日子如何如何担心她。 香妩怔怔地看着眼前霍迎峰一直在动的唇,恍惚中越发明白自己身份之卑贱,便是不当通房,要当一个妾,那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同样是当妾,她何必去给他这个儿子当,那里当爹的也想要她呢。 她去侯爷那里讨讨好,当了通房生个一男半女,未必就不能捞一个妾的名分! 香妩最后看了一眼霍迎峰,转身就走。 霍迎峰一把就要抓住她的胳膊:“香妩,怎么了?”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香妩仰起脸看着霍迎峰,她眼中有些湿润,但她拼命忍下了。 其实她知道,不能怪霍迎峰,他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是侯爷唯一的儿子,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富饶的保定府,有一半的土地都属于他,不知道多少人会仰他鼻息。 这样的他,当然绝对没想过要娶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当妻。 哪怕是当妾,已经是少爷莫大的宠爱了。 而自己那个奢望,说出来怕是都笑掉别人大牙。 她咬唇,忍着,然后笑了下,告诉霍迎峰:“谢少爷抬爱,不过香妩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给少爷当妾的,也请少爷不用为香妩操心了。” 说完,她从霍迎峰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径自离开。 霍迎峰傻眼了,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说得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好像要哭了。 他说错了什么吗? 章节目录 第 29 章 第29章你勾搭了哪个? 香妩含着泪回了房中, 回到房中后,她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呜呜呜大哭起来。 月晴几个都不在,她蒙着被子也没人听见, 倒是痛快哭了一场。 哭过后,到底是好受一些了,她摁了摁鼻子,抱着被子, 在那里发呆。 想嫁人好难, 嫁一个能娶她的男人更难。 她想起在那梦里的种种, 不由的爬下床, 拿着铜镜照, 镜子里的小姑娘因为刚哭过, 眸中泛着雾鞯囊徊, 清灵秀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由想, 其实这样貌才是惹祸的根本,若是自己没这般颜色, 侯爷哪可能看上自己, 少爷不会对自己诉说衷情,以后姑爷更不可能要了自己身子, 这一场祸事就可以免了。 有那么一刻, 她甚至有种冲动, 干脆拿着剪子,毁了这张脸, 不用太毁, 稍微不那么好看就行了。 但是当握起剪刀的时候,剪刀上那股凉意微冰着她的肌肤, 她陡然醒悟,吓得赶紧放一边了。 用剪刀毁了脸,那得多疼啊,这是傻了吗? 放下剪刀后,想想那梦,想想如今自己娇嫩的脸颊,她竟觉得犹如重活了一遍,一时想着,许多事,不过是一念之间。 自己没被姑爷要了身子,自己也没毁了脸,自己更不是过去懵懂无知的那个傻姑娘,自己知道应该去求什么要什么。 这么想明白后,她倒是坦然了。 侯爷,姑爷,少爷,和她什么干系,王二狗,陈忠,还有什么阿福和程锐,管他们呢,谁娶她,她就跟谁,谁对她好,她就把身子给哪个!谁敢带她离开这定远侯府,她就嫁给谁! 至于侯爷,他现在去了燕京城离开了,这就是她的机会。 侯爷赏给她的金镯子,她正好拿去变卖了当做以后生计! 香妩深吸了口气,凭空一股斗志在胸口升起,她攥了攥拳头,心想,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侯爷回来前找到一个那样的男人! ************ 香妩第一个想到的是陈忠。 为什么想找陈忠,因为陈忠壮实,有一身腱子肉,他和侯爷年纪相仿,以前听说也曾经跟着打过仗,这样的男人,香妩觉得应该有那股血气之勇,激一激,没准就成了。 香妩想到这里,就暗地里开始准备了。 她包袱里装了侯爷赏给她的金镯子,也装了几件上等布料做的衣裳,当下自然是不敢穿这个,太过招摇,便将里面几件薄软小衣拿出来,暗地里挑拣一番,选了一件艳色小衣,软软地裹在身上,之后又挑了雪缎的里衣,最后外面才罩着寻常衣裙。 到了晚间时候,轮到月晴过去伺候,屋子里只有香妩一个人,香妩便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 小姐院子里自然有当值的嬷嬷和底下人,不过香妩从小在这院子里长大,自然是知道哪里能钻出去,当下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小门。 这小门是嬷嬷留给自己夜晚出去赌牌方便用的,她如今正好用上。 出去后,月凉如水,她在夜色掩映下,偷偷摸摸地往马厩方向钻。 这其中自然是碰到过巡夜的侍卫,险些被发现,好在她运气过躲在桃花树后,竟然没被看到。 最后终于她来到了马厩附近,藏在马厩外的料子棚子里,暗暗地看着,也是她运气好,刚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雄健伟岸的身影。 香妩心里一动,紧张又羞涩。 陈忠先过去马厩给马添料,之后便过来这边,好像是要检查这边的料草棚子。 香妩看准了,直接扑过去。 陈忠唬了一跳,伸手就捏住了香妩的腕子。 香妩疼得眼泪顿时“哗”地落下来,她算是知道了,侯爷真不算用力,陈忠这才是真用力。 陈忠捏住香妩腕子,举手就要擒拿,看过去时,却发现不对。 手中腕子细软柔滑,眼前的人儿散发着阵阵清香,这,这不是香妩姑娘吗? 他连忙放开了:“香妩姑娘,你怎么过来这里?” 香妩心里那个恨! 她是来勾搭男人的,没想到先被人当贼捉,还这么捏腕子,疼死了。 不过她很快安慰自己,这男人身子骨果然好,这是好事。 咬牙忍痛,她含泪道:“陈忠哥哥!” 虽是哭着,却是字字柔甜,清甜如蜜。 陈忠身形微震,夜色朦胧中,他望着这娇滴滴小姑娘,疑窦丛生:“香妩姑娘?” 香妩有心想将外面的衣裙褪下,露出那雪缎来,她自己看过,雪缎衬得自己浑身如玉,便是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这样一个男人。 不过她抖着手,试了几次,竟并不能。 姑娘家的羞涩以及怯意,她发现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没办法,她只好作罢,含泪眸子望着陈忠:“陈忠哥哥,我往日是喜欢你的,今日惦记着你,特意过来看看你,你会赶我走吗?” 陈忠脑子里轰隆一声,只觉得仿佛炸开了。 夜色如水,马厩里的草料味如此浓重,他呼吸急而沉,他盯着这酥软柔媚的小姑娘,她说出的话,如此直白,再明白不过了。 陈忠哑声道:“不会,当然不会,香妩妹妹,我,我这些日子一直,一直想着你。” 当说到“想着你”的时候,身高体健的男人已经呼吸粗重如牛,那声声呼吸中都是强烈到烫死人的渴望。 香妩听着这个,多少意识到了,她梦里知道了那些事,又经历了侯爷的几次摆弄,多少意识到男人这个时候可能意味着什么。 她当然不想就这么把身子给他,万一他要了身子又不带自己离开,自己岂不是哭死? 当下进一步问道:“陈忠哥哥,若我说,我被人相中了,人家强要我身子,我想离开,你能带我离开吗?” 陈忠听得这个,粗声道:“是何等人,竟然这么对你?你说出来我,我自去请侯爷为你做主!” 香妩听他这么说,看着他,柔声试探道:“如果我说是侯爷呢?” 陈忠一愣,无法相信地看着她。 香妩凝着他:“侯爷想要我的身子,想让我给他做通房丫鬟,我不想,我想把我身子给你……我心里的男人是你,你愿意带着我走吗?我这里有银子,只要你带着我逃出去,从此后,我就是你的,你敢吗?” 当她这么说完的时候,她看到了陈忠脸上的犹豫之色。 当那抹犹豫之色浮现的时候,香妩失望了。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她决定来一个狠的,她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就要扒开自己的衣襟,他要让这个男人看自己一身娇媚的皮肉,让他知道,只要他带着自己离开,他能得到什么。 可谁知道,当她抬起头的时候,陈忠陡然抬手阻止了她。 伺弄马匹的粗糙大手压在了她的手上,阵阵男人的汗味传来,她的心却彻底凉了。 月色下,她咬唇看他:“你?” 陈忠声音粗嘎,不过却是沉声道:“姑娘,侯爷并不是贪色之人,他虽有时行事不羁,手段狠辣,但却是光明磊落的君子,绝对不会强逼于你,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姑娘何不等侯爷回来后,问清楚,再做打算。” 香妩:“………………” 陈忠:“香妩姑娘,请你信我,侯爷――” 香妩:“闭嘴!” 陈忠看着小姑娘愤怒火亮的眼睛,顿时不说话了。 香妩“呸”了陈忠一口:“你真没用,算我往日错看了你,从此后,我再不理你,你也就当不认识我!有种你就去侯爷面前告状,随你怎么说!”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走。 陈忠在后面,两手攥着拳,拳头都咯吱咯吱响了,竟然愣是没追她的意思。 香妩彻底绝望了。 她这是什么眼光?竟然捡起来陈忠,不行的男人早就该放弃了,她抱什么希望! 她这不是白折腾吗?为什么要在这种男人身上浪费自己的心思! 可谁知道她刚跑出不远,迎头就见前面站着一个人,简洁利索的白衣,裹住了强壮的身形,那人立在月光之下,像一棵挺拔的树。 “白简姑娘……”香妩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可能被白简看到了。 她想到白简是侯爷的人,顿时怕了。 她的胆子只有一股气那么多,现在已经泄没了,消耗殆尽,只剩下怕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白简把这件事告诉侯爷,侯爷会怎么对待自己?他会捏着自己的下巴捏死自己,还是直接把自己去喂野狗? “香妩姑娘。”白简依然是面无表情:“请你回到小姐的院子。” “好。”香妩低头:“我这就回去。” “请。”白简并不想离开的样子,她看起来要监视着她回去。 香妩咬唇,偷偷地看着白简。 白简是女人,但从小习武,别人都说白简这个人很可怕,能直接把一个人撕碎。 香妩小小声地道:“白简姐姐,你是一直在跟着我吗?” 她香妩不但会叫哥哥,还可以叫姐姐,嘴甜点总是没错的。 白简:“是。侯爷吩咐,只要姑娘离开那个院子,白简就会跟着姑娘。” 香妩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敢情今天陈忠就算不拒绝自己,自己也根本走不出去?陈忠怎么可能打得过白简! 自己的一切行径,全都在侯爷的控制中,都是徒劳挣扎。 香妩绝望了,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捉住的鸭子一样,放弃挣扎,跟着白简往回走。 夜光如水,石路旁边的花圃中传来蝈蝈的叫声,清脆动人,初夏的凉风吹着,舒爽宜人,不过香妩的心情却不是那么舒爽。 她忐忑:“白简姐姐,刚才你都看到了,是吗?” 白简:“我看到了我应该看到的。” 香妩犯愁了:“那你会把看到的告诉侯爷吗?” 白简:“侯爷问,我自然说。” 香妩眼中泛起一丝希望,意思是侯爷不问,她就不说吗? 她满怀期待地问:“侯爷会问吗?” 白简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香妩觉得自己心都在跳。 白简:“侯爷心情好了,就不会问。” 香妩心中一动,侯爷怎么样才能心情好? 白简:“侯爷后天就要回来了,我不知道他心情好还是不好。” 香妩恍然,有所了悟,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霍迎云的院落外。 白简:“请。” 香妩走了这一路,被这初夏的凉风一吹,对那找男人的想法已经暂时歇了一大半。 不只是侯府里,整个安定府方圆七百里都是由侯爷掌管,这样的侯爷,就是这一方土地的王,自己怎么会痴心妄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不说别的,只看这神出鬼没的白简就知道了。 如果没法往外找男人,也许她只能去给侯爷当通房了。 当侯爷的通房,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 香妩想起侯爷那坚实的胸膛,心想,好歹比少爷身子骨强多了吧? 自己当了侯爷通房后,可以好生伺候侯爷奋力上进,说不得哪天就被提拔为侍妾了,侍妾就比通房丫鬟好多了。 她不由畅想起来,想着那燕窝绫罗还有金镯子,竟觉格外美好,一时又记起来少爷说的话,少爷说要求他爹,让她当侍妾呢。当少爷这么说的时候,他是等着自己感激涕零的吧。 如果有一天,她香妩当了少爷他爹的侍妾,他会怎么想…… 还有小姐,说不得有一天都得高看自己一眼。 梦里的那个小姐可以对自己丈夫的侍妾打骂呵斥,她却不能对她父亲的侍妾打骂呵斥,万一自己将来又生一男半女…… 一切都看起美妙了。 一时香妩望向那白简,不由笑了:“白简姐姐,谢谢你!” 白简看过去,却见小姑娘笑得又甜又糯。 明明刚才还差点哭鼻子。 也真是孩子脸,说变就变。 章节目录 第 30 章 第30章盼着侯爷回 在这之前, 香妩是纠结的。 她知道跟着侯爷,躺在那里不用动脑子就能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那华丽衣裙,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说不爱的只是没享受过,不知道享受那个的滋味而已。 但是少爷的那理所当然的话刺激到了她,让她脸上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别人那么看低自己, 别人并没有错, 但她却感到了羞辱。 心存渴望, 盼着能被男人明媒正娶, 但她的身份地位, 所能得到的只有这些罢了。 想用剪刀刺破自己的容貌, 想着随便抓住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逃出侯府, 但看起来这些路子都行不通。 行不通的路子仿佛只有一条, 当侯爷的通房丫鬟, 安心伺候侯爷。 伺候侯爷,有锦衣玉食, 甚至说不得哪天, 她可以在侯爷那里当侍妾,同样是给人做小, 那当爹的还是比当儿子的要强。 香妩想起来那燕窝羹。 那并不是一个丫鬟能吃的啊, 甚至在她的梦里, 姑爷家能吃燕窝羹的也都是正经夫人,寻常侍妾都吃不得。 况且, 况且……侯爷虽然看着狠, 但并没有真得强要自己的身子…… 他只是逗逗自己,他逗自己的时候, 说实话,自己还挺舒服的…… 想到这里,香妩的脸颊火烫火烫的,气息也有些不稳。 她摸了摸脸,咬着唇,开始回忆侯爷的种种,关于别人口中提起的侯爷。 丫鬟奴仆嬷嬷们往日说话,自然也会提起侯爷,香妩以前没注意过,现在努力回想,才记起来,大家说侯爷这个人威严狠厉手段残忍,却从未说过侯爷要娶亲。 侯爷没有侯夫人,他虽然有一堆的女人,但是据说那些女人都在万秀阁。 只要入了万秀阁,都是侯爷的女人,是可以被侯爷随意享用的,但是却没有哪一个能插手府中任何事,也就是说,那些女人在侯爷身边是管不了事的。 她如果当了侯爷身边的女人,哪怕是一个通房,上面都没人管她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白简和朱衣罢了。 朱衣她不熟悉,白简倒是接触过几次,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万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香妩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并不坏,至少对自己没有坏心眼。 今天她说的话,甚至有些好意提醒自己的意味在里面。 香妩想着这个,原本的那股绝望竟然慢慢地被稀释了去,化为了丝丝希望。 这条路走不通她就走另一条,私奔出府的路子没指望了,她就躺平了当通房丫鬟享受锦衣玉食。 其实就别人来看,侯爷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看中了自己,那是多大的幸事,别人想都没有的,她应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香妩忍不住从贴身小衣里掏出来那金镯子,略带着凉意的金镯子贴着脸颊,让她感觉到安心舒服。 在侯爷身边,应该能慢慢地得许多金银吧,有了金银傍身,她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男人把她当奴婢还是侍妾还是通房,她其实不需要在意,哪怕沦落到荒村庵子里,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办。 香妩记起来,梦里的那个庵子中,只要五个铜板,就能多得半碗米粥填饱肚子呢! ************** 这世上许多事,总是不让人那么如意。 比如香妩不想见到侯爷的时候,侯爷总是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身边,让她忐忑不安战战兢兢,现在她打算以攻为守了,心里开始惦记侯爷了,侯爷却不见人影了。 越是盼不到,越容易天天想,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晚间睡觉,好几次梦到侯爷,梦到侯爷这样那样,醒来的时候,她自己身子骨都是酥的软的。 白日里,她偶尔也试探着和别人聊起来侯爷。 “侯爷去燕京城好像颇有几日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装作无意地这么叹道。 “是啊,去了好些日子没回来,这下子可好了!”月晴对着镜子画眉毛:“侯爷不回来,小姐乐得高兴,小姐高兴了,咱日子也好过了。” “……”香妩慢吞吞地想,但是她不高兴啊,她盼着侯爷回来了,赶紧把她安置了。 后来香妩就不和月晴提侯爷了,她和别人提起侯爷,拐弯抹角地提起来,说侯爷以前多么凶,还提起来万秀阁的女人。 谁知道那嬷嬷一听:“万秀阁的女人哪,那可不容易,听说侯爷一晚上可以享用十个八个,到了第二天那些女人统统都下不了床!” 啊? 香妩瞪大眼睛,攥住了自己的手帕,侯爷这么可怕吗? 她赶紧努力地回忆了下,侯爷虽然摆弄过自己几次,她也怕得厉害,时候也有些疼,但平心而论,当时侯爷摆弄的时候,她还挺舒服的。 嬷嬷自然看到了香妩惊讶的样子。 小姑娘显然是不晓得事,睁大含水的眼睛,只逗得那嬷嬷乐了,故意道:“你怕是不知道,这男人年纪越大了,那个越厉害!侯爷多大年纪,这都已经三十多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啧啧啧,万秀阁的姑娘哪个禁得住,若是你这种的嘛――” 嬷嬷打量着小姑娘纤细到不可思议的腰:“你这种,都禁不住侯爷几撞,怕不是小命都丢那里!” 香妩吓得顿时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巾帕掉地上。 嬷嬷笑了:“瞧你吓的,侯爷才看不上你,你不用担心。” 看不上吗……香妩心里暗想,看不上,他干嘛那么对自己,她觉得侯爷还是看上自己的姿色了。 嬷嬷笑呵呵地道:“我在府里年头久,我听说侯爷喜欢丰润的,喜欢强壮的,比如白简姑娘朱衣姑娘那种,那才是侯爷喜欢的,像你这种,身上没几两肉,侯爷怕是看不到眼里。” 喔…… 香妩疑惑:“白简和朱衣姑娘也是侯爷的通房丫鬟吗?” 嬷嬷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那是自然,白简和朱衣都是侯爷一手栽培的,听说侯爷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这两位陪身边,而且是两位姑娘一起陪着!” 哇?香妩大开眼界。 嬷嬷还在那里绘声绘色地说,香妩却开始想了,白简和朱衣两位姑娘都是侯爷的侍妾,看来都被侯爷那个过,她应该和白简姑娘多说说话,和人家搞好关系,到时候也打听下,侯爷做起来真那么狠吗,可有什么好对策,免得真伤了自己身子。 而就在香妩忐忑不安的期待中,她终于听说侯爷从燕京城回来了。 小姐院子内外的丫鬟嬷嬷都愁眉苦脸,小姐更是绷着脸不见笑,唯独香妩,心里暗暗雀跃期盼。 跟着侯爷的心思在心里酝酿了那么久,以至于这竟然成了她的渴盼,她迫不及待地想跟了侯爷,靠着侯爷这棵大树来乘凉。 可让香妩没想到的是,侯爷自打回了府,竟然就没让人找过她。 甚至于那次小姐过去给侯爷回话,她特特地寻了理由,替换了花梦,好跟着小姐过去侯爷的书房里,去了后竟然也没见到侯爷,只在书房外面探头瞧着了。 她在那里苦等了半响,以为侯爷会突然在她面前出现,吓她一跳,然后她就欢快地扑过去,告诉侯爷,奴婢要跟着侯爷,当侯爷的通房,要伺候侯爷。 然而,并没有。 侯爷好像真得彻底把她忘记了。 记性这么差吗?三十多岁的人年纪也不至于大到这种事都不记得吧? 香妩忍不住胡思乱想。 人就是这样,若是早些时候,她还盼着早些摆脱侯爷,但如今在陈忠那里备受打击,她已经开始怀疑外面是不是有一个“能把她当正妻陪着她过日子”的男人了,特别是她这身子已经被侯爷摆弄过几次,就算是不曾真得成了事,可到底和寻常姑娘家不同了。 因为这个,她反而开始一门心思想走侯爷这条路子,现在侯爷这么晾着她,反而不是滋味起来。 就这么一直煎熬着,又过了两三日,据说是因为皇太后寿宴的事,定远府须献上一份寿礼,侯爷请了定远府当地几位官员前来商议,其中自然是有楚家的老太爷子,据说楚家的几个年轻公子也跟来了,一时府上热闹得很。 霍迎云自然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偷偷地寻了霍迎峰,让霍迎峰带着她过去前面,借故看看楚潭云。 霍迎峰一双眼却巴巴地只看香妩。 霍迎云自然是明白了,当即一笑:“香妩,你跟在我身边伺候着。” *********** 香妩开始并不想跟着小姐过去前院偷看,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许就能看到侯爷了,顿时心里满满地期盼,以至于跟在小姐身后的时候,又想着见到侯爷后怎么说,以至于面上都泛起晕红来。 霍迎峰这几日一直惦记着香妩。 那一日,本来说得好好的,香妩突然恼了,说了一些绝情的话,就那么跑了。当时他也是心里有气,想着自己低声下气哄着一个小丫鬟,结果还被这么下面子。 可再过了几天,心里那股恼慢慢地散去,他再想去香妩来,终究是割舍不下。 香妩那模样,那身段,越发出落得好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安静地从面前走过,他看着都会心里泛起丝丝喜欢,又觉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要把她藏在自己屋里好生宠着才是。 他一直不能想明白香妩到底怎么了,只能说姑娘家心思多变,一个不小心你就惹恼了他。 如今回首看,却见香妩眸光水润柔亮,腮边一抹晕红,清新润雅,竟然如同旁边池中摇曳着的小荷一般。 一时心神轻荡,不免想着,等下抽个没人时候,他必须好好和她谈谈。 章节目录 第 31 章 第31章 “看本侯怎么罚你这小丫头。” 这一行人等自然是各怀心思, 待到了前院花厅外的廊上,霍迎云恰看到楚潭云正从那边廊上过来,看那样子倒像是要过去后园湖边看看风景, 当下大喜,就要过去。 霍迎峰赶紧扯住了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姐,我陪你一起过去。” 霍迎云看看弟弟, 面上泛起红霞, 她确实有些着急了, 自己过去终究有些唐突, 还是弟弟陪着过去好, 当即也就答应了。 这两位过去, 香妩当丫鬟的自然也只好跟着过去, 跟在少爷和小姐后面, 一时不由沮丧起来。 她想着, 侯爷一定是陪着楚家的老太爷在花厅这边喝茶吧?她想留在这里,想碰到侯爷, 想帮着侯爷回忆下她, 可不想去什么湖边,湖边没有侯爷, 只有少爷和姑爷! 只恨她是一个小丫鬟, 不能自主, 少不得跟着小姐和少爷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迎面碰到了白简。 已经好几天不见白简了, 此时的香妩看到白简眼里泛起热切, 满是期盼。 白简的目光却只是淡淡地扫过香妩,之后就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了。 香妩顿时失望了, 因为侯爷忘记自己了,不要自己了,白简姑娘都不搭理自己了? 霍迎云和霍迎峰兄妹两个看到白简,都忙上前打招呼,口中称着白简姑娘,看上去很是恭敬的样子。 香妩见此,越发心动,想着她若是能混到白简姑娘那个份上,也算是值了。 须知这当爹的身份就是不同,当爹的房里随便一个通房丫鬟,儿女都得笑脸相迎,不好得罪了。 就这么遐想着自己将来当侯爷通房的日子,不免有些走神,再细看时,竟然已经跟着过来了后花园的湖边。 霍迎云四处张望,自然是盼着找到楚潭云,霍迎峰却是时不时瞄向香妩。 恰在这个时候,霍迎云看到楚潭云正在那边赏荷,当即拉着霍迎峰过去,霍迎峰要带着香妩一起去,霍迎云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香妩。 今日香妩只穿着一身寻常布料的裙子,头上也没什么首饰,但不知为何,她站在这湖水边,雪肤明眸,很随意的寻常衣裙,衬着那接天莲叶,夏风吹过,竟别有一种清雅妩媚之姿。 霍迎云笑了,道:“罢了,带着她做什么,让她留在这里等着就是了,不然万一咱去那边游船,多一个人也没意思!” 霍迎峰当然不愿意,他就要带着香妩,可他刚要说话,那边霍迎云已经拽着他往前走了。 “香妩,你过来。”霍迎峰喊。 香妩才不去呢,她眨眨眼睛,抿着唇,一脸乖巧地站在那里,根本不吭声。 霍迎云暗笑,想着这丫鬟还算听话,霍迎峰愁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眼看着少爷和小姐拐过湖边那条小路不见了,被树荫挡住了,香妩终于松了口气。 她要偷偷地回去,回去侯爷那里。 当下悄无声息地沿着那湖边走,此时夏风习习,带着潮气的风中夹了淡淡的荷花香,倒是让人心旷神怡,不过香妩却无心欣赏,她惦记着侯爷的事。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在湖边,也不怕那露水打湿了绣花鞋。 谁知道越过那边的竹林,穿过花圃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说话声,听着是几个男人,她忙微侧身,藏在旁边的葡萄架后。 走过的几个男人,正是今日过来的客人,为首的赫然正是侯爷,。 数日不见的侯爷,穿了一身紫袍,头上勒着金冠,气度沉稳卓尔不凡,躲在葡萄架后的香妩看着这人,竟凭空添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以前看到侯爷只觉得害怕,甚至心中暗恨他关了自己强要自己,但是如今遭遇了那没胆的陈忠后,她想明白了,想明白后,再看侯爷,竟是觉得侯爷威严之中自有一股别样的魅力,且平心而论侯爷生得实在俊美,比那年轻的少爷还要炫目。 香妩静默地站在葡萄架后,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看着侯爷。 此时串串的葡萄已经长成,郁郁葱葱的葡萄叶中,晶莹剔透的葡萄串儿犹如翡翠般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那里,散发着青涩甜美的葡萄香,就那么在香妩面前晃荡。 香妩咬着唇,抬起手,轻轻地扒开那串摇晃的葡萄,目光不由得跟着侯爷而去。 侯爷正在下台阶,他撩起袍子,威严端肃,气势俨然。 香妩不由怦然心动,她暗暗想着,自己过去竟然是傻了,过去她找什么王二狗找什么看马厩的,以为人家会娶她当正妻,但其实男人的心思她怎么猜得透,人家对你有意也未必就是想娶你,便是要娶,但凡有个什么紧要时候,还不是随手把你扔了。 比如王二狗娶了那万秀阁出来的姑娘,比如陈忠义正言辞地说他家侯爷不是那种人。 这就是身为女儿家的悲哀,盼着嫁个男人改变那梦里的凄惨人生,这是大错特错了。 如此气度的侯爷,手握重权,整个定远府倒是有一半都是他的,他随便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定远府震一震,这样的侯爷,自己若是跟了他,手缝里随便落下一点来,都够她半生吃用不尽了! 香妩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侯爷,她恍然明白了,在那梦里的一生,她最大的错误不是给什么姑爷当通房,而是给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当通房。 姑爷但凡手头有些活动钱儿,把她安置在外面宅院里,也不至于如此!可怜她跟了姑爷一场,最后也没落下多少银子傍身。 谁知道正想着,突然间,那撩袍拾级而上的侯爷,竟然微侧首,向这边方向看过来。 香妩只觉得,那双沉静锐利的眸子仿佛透过这绿意盎然的葡萄架就那么落在她身上。 她一惊,手上拨着的那串葡萄竟被她捏掉了一两粒,滚落在地上。 香妩一时忐忑起来,又怕被人发现,侯爷怪罪,岂不是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从此侯爷不理她,她总不能现赖过去呀,只能当做没这回事了,岂不是活生生憋一口气。 她屏住呼吸,紧紧地揪着旁边的葡萄藤蔓,葡萄香气就在她鼻前萦绕,似甜似酸的香气沁人心脾,她依然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几个人终于说笑着往西边而去。 待到那些人不见人影后,香妩松了口气,又觉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想起刚才侯爷瞥过来的那一言,疏远淡漠威严四射,不知道侯爷还要自己吗…… 她不由犯愁,若是他真不要她了,那她应该怎么办,一时蹙起眉,叹了口气,不由喃喃地道:“左右我不要当陪嫁丫鬟,我不想勾搭姑爷。”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陡然间,耳边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是吗?那你想勾搭谁?” 香妩吓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就要回头,那人却陡然伸出大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许出声。” 香妩瞪大眼睛,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是侯爷,竟然是侯爷。 侯爷过来找她了。 香妩不知道是太过期待还是紧张,她的身子竟然在轻轻地颤,两腿也觉无力,几乎站都站不稳当。 霍筠青自然感觉到了,他收回了捂住她小嘴儿的手。 谁知他刚收回,小丫鬟竟是低叫一声,就往后退,倒像是要逃。 霍筠青眸中泛冷,大手直接掐住了她的细腰。 夏日的衣裙单薄,透过那草绿色裙子,他可以感觉到那纤细柔滑的腰肢,真是又软又细,握在手中,触感不可思议地好。 他掐住后,她竟仿佛吓到了,就在那里胡乱挣扎,扭着那细腰儿要跑。 霍筠青一时冷怒不已,逮住她自然是不让她走,又捉着她那身子贴靠住自己。 这贴上后,感受着那不可思议水嫩娇软,竟是胸口微窒,身形陡然一僵。 天造万物有阴阳,男女自然不同,犹如那八卦中的双鱼,形状互相勾连嵌合,霍筠青将这小姑娘贴靠上自己后,才明白这其中道理,女孩儿身子柔软玲珑,竟是完美地和他的每一处抵嵌。 霍筠青喉间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之后才俯首在她耳畔,嗅着青丝中的馨香,绷着脸道:“说,小丫头,你想勾搭哪一个?” 小丫头纤细的身子却是止不住地颤,嫣红的唇儿张张合合,仿佛不知道说什么。 他眸光幽邃,就那么轻轻在她耳边磨牙:“勾搭本侯的儿子?还是今日哪家的年轻公子?” 香妩听着这话,简直是想哭了,感动得想哭。 侯爷没有忘记她,侯爷还惦记着她,侯爷还想要她! 她抿着唇,泪珠儿往下落,真心实意地颤声道:“侯爷,奴婢不想勾搭哪个,奴婢只想着侯爷。” 然而霍筠青信吗,他笑里泛着凉:“还敢骗本侯,刚才你站在葡萄架后,眼巴巴地盯着那年轻后生,眼睛都看直了,你当本侯不知?” 说到最后几个字,倒是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然而香妩冤哪,太冤枉了! 香妩流泪,委屈了:“侯爷,奴婢是在看侯爷……奴婢偷偷地过来这里,就是想找侯爷。” 霍筠青却是嗤笑一声:“那你告诉本侯,刚刚本侯下台阶时迈了几步。” 啊?她当时一心去想着侯爷到底怎么想,哪会去数什么步子啊! 香妩扁着唇哭,低低哀求道:“太难了,这一题奴婢不会,能换一个问题吗?” 还想换问题? 霍筠青笑得薄凉,俯首间,唇已经压在香妩耳边,那处肌肤格外玉雪柔嫩,他轻轻咬着那里,清冷的声音绷得紧:“既如此,看本侯怎么罚你。” 章节目录 第61章 第61章威武的侯爷他怕苦 第61章威武的侯爷他病了 侯爷得了风寒, 香妩自然要赶紧过去伺候。 作为侯爷的小夫人,这是她必须做的事情。 所以香妩也不敢耽搁,连忙收拾了, 急匆匆地过去侯爷院中。 侯爷的院子其实就在书房的后面, 外面一片青竹在秋风中发出飒飒声响, 因才下过雨的关系, 那翠绿的竹叶上还挂着剔透雨珠,秋风起时便随风洒落, 路过时衣衫都沾上了凉意。 香妩穿过那竹林, 到了书房后面的院子, 一进去, 便见这里气氛有些凝重,个侍卫挺拔地立在那里, 神情冷肃。 她看这样子,心里有些打鼓。 说是侯爷得了风寒,到底是什么风寒,严重吗,怎么看这样子,倒仿佛是大病快要不行了? 若是侯爷病了, 没了,那自己呢?自己岂不是一下子成了寡妇? 香妩马上想到了霍迎云的嘴脸, 不寒而栗, 吓得小脸煞白,赶紧迈步进去。 一进去, 却见帐幔轻垂,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侯爷。 香妩忙过去, 只见侯爷面上泛着异常的潮红,眉头紧紧皱着,明明在睡,但显然是极不安稳。 威风八面的侯爷,他竟然真得病了。 虽然早知道侯爷病了,但真看到一个病了的侯爷,还真是有些奇怪,这个人不是应该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用锐利冰冷的眼神扫别人一眼,于是别人就吓得魂飞魄散吗? 他怎么还可以病了。 他病了……那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听说王管家求见,香妩忙让请王管家进来了。 王管家在定远侯府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大管家,备受侯爷信任,在香妩的印象中,他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至少自己在他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 当初自己觉得,嫁给他儿子都是一件美事了呢。 可是如今,王管家恭敬地对着自己拜了一拜,这才说起侯爷的病情。 香妩听着,这才知道,今日侯爷在书房时,突然打起来喷嚏,之后就精神不振躺在那里,他感觉到不对劲,忙请来了大夫,大夫一诊脉,说是风寒。 香妩看着王管家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忙道:“既如此,那就请大夫开方子抓药吃药不就是了!” 只是风寒而已,若是穷苦人家熬一熬,侯爷这种身份的,上等好药用着,哪至于愁成这样! 王管家却更加愁了:“香夫人有所不知,侯爷,侯爷他——” 香妩看着他那满脸沉重的样子,心里一沉,该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当下小心翼翼地问:“侯爷到底怎么了?可还是有别的病症?” 王管家摇头,叹了口气。 香妩有些疑惑了:“那到底怎么了?” 她以前觉得王管家那是能干精明的人,现在才发现,怎么说句话都吞吞吐吐的。 王管家再次叹了口气,才道:“侯爷他,他不肯吃药。” 香妩不解:“为什么?” 难道觉得自己威武不凡可以不吃药就能驱病康体? 王管家道:“侯爷自小就不吃药,他,他可能怕苦。”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管家几乎不敢抬头。 这是侯爷的秘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很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偌大的侯府,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和谁商量。 现在好不容易侯爷有了一位小夫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夫人,但那也是夫人不是吗? 他期待地看着这位小夫人,试探着说:“香夫人,你看看怎么让侯爷吃药吧?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实在是没办法吧!也只有夫人你想想办法了!” 他们都是听令行事的,他们怎么敢给这位侯爷灌药? 香妩:“我?” 王管家点头,恭维地赔笑着道:“自然是夫人了,这府上除了夫人,谁还能降得住侯爷的性子?” 香妩:“……” 在香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管家已经命人将那药汁汤碗端了上来,之后用装满了浓浓期盼的眼神看着香妩:“夫人,一切都拜托你了。” 香妩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但是她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再说,她是小夫人,即使没办法,她也不能说自己没办法。 人家王管家说“只有自己能降得住侯爷的性子”呢。 于是香妩打肿脸充胖子,故作淡定地颔首:“这药,我自然会喂给侯爷吃,你先退下去吧。” 这话一出,王管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感恩戴德,连连点头:“一切全依仗夫人了。” 待到王管家走了后,香妩开始犯愁了,她怎么可能“降得住”侯爷,侯爷若是醒着,怕不是要怒了。 不过看看面前热腾腾的药,她还是大着胆子凑到了榻边,小声唤道:“侯爷,你醒醒,吃药了。” 躺在那里的侯爷紧抿着唇,自然</p> 章节目录 第62章 第62章侯爷他服软了 第62章侯爷他服软了????霍筠青当即自是怒极, 苦涩的味道就在口中,他刚才竟然被迫咽下去那么苦的『药』,而且是被硬灌了大半碗。????须知他出生显赫尊贵, 十七岁沙场之上便是战功赫赫扬名天下,这样的他,自是骄傲无匹目无下尘,更不可能受得半分委屈。????但是现在, 他竟然如同一个孩童般被这小小『妇』人硬灌了大半碗的苦『药』,若是传出去,怕是贻笑大方从此后他定远侯也不用见人了!????他眯起眸子,咬牙:“你是不想活了吗?”????香妩看到侯爷这样,也是有些怕。????她骗了侯爷, 『逼』了侯爷, 侯爷怒起来,还不知道把她怎么着。????于是她连忙软声哄道:“侯爷, 你也别太生气了, 生病了就得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便是要责骂妾身, 也得你休息好了养了身体吧?”????霍筠青气得脸上泛起『潮』红,盯着香妩;“你, 你好大的胆——”????正说着这话, 突然听到外面门响, 生了病浑身无力的霍筠青, 还没及去看是什么人,就听到“嗷呜”一声。????竟是黑豹来了。????霍筠青正想下令,让黑豹把香妩赶出去。????他再也不好喝那种苦『药』了!????如果自己睡着, 说不得香妩会偷偷地灌自己!????可是谁知道,黑豹却呲溜一声,直接蹿上了榻,然后一屁股蹲在了他肚子上。????原本勉强撑着身子半坐在那里的霍筠青,被黑豹这种庞然大物一压,顿时哐当一声躺回去了。????他看着身上这只不合时宜的黑豹,磨牙,正待下令,却听见黑豹竟然对着香妩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满是讨好,甚至摇晃着尾巴,仿佛在邀功。????霍筠青;“……”????这畜生,竟然背主求荣!!????霍筠青气绝,颓然而虚弱地躺在那里,动弹不得,本就头脑晕沉犹如混沌,如今更是无力躺在那里,眼睛一闭。????香妩看着这样子,吓坏了,她怕霍筠青就这么死了。????她赶紧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碰了霍筠青的鼻息,发现竟然还是有的。????没死。????她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她无奈地看向黑豹,这位黑豹,你蹲在你家主人心口上,这是要他的命吗?????香妩赶紧示意黑豹下来。????黑豹却完全不明白香妩的意思,反而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甚至还用脑袋来蹭香妩的胳膊,那个样子,活脱脱一个撒娇卖乖的孩子。????香妩彻底无奈了,敢情黑豹特意跑过去用自己的屁股来蹲侯爷,它觉得这是在“帮着”自己?????这傻黑豹!????她赶紧拍拍黑豹的脑子,示意它下来。????黑豹好像还不太情愿,它纳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不领情”,香妩越发哭笑不得,连拖再拽,黑豹终于挪了挪屁股,从侯爷身上跃下来了。????顾不得去管黑豹,香妩赶紧再次检查了下。????侯爷的气倒是还在,紧闭着眼睛,额头上竟然微有些湿了。????她伸手『摸』了『摸』,之前的时候他额头好像发烫,现在倒是好多了,也许是发了火折腾了一番出了点汗,反而就好一些了?????只是现在,侯爷怕是恼极了自己,若是他醒来,到时候自己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拖出去喂狗?????香妩想想都觉得担心。????傻豹子还不知道香妩担心什么,摇晃着尾巴威风凛凛地跟在香妩身后,仿佛一个功臣。????香妩正愁着,外面王管家求见了。????香妩赶紧收起愁容来。????王管家一边拜着香妩,一边偷偷地探头看过去霍筠青那边:“香夫人,侯爷如今?”????香妩故作镇定:“适才喂了一些,喝了大半碗,还有一些没用,不过如今也凉了,先拿去下温着,等侯爷醒了,我再试着让他喝一些。”????王管家一看那碗,果然是大半碗没了,当下大喜:“到底是香夫人有办法!老奴就知道,香夫人一定有办法,侯爷这么多年,何曾正眼看过谁,也只有香夫人能降得住侯爷了!”????香妩听着,羞愧。????她怎么好意思承认,她是骗了侯爷硬灌下去的。????现在还担心着如果侯爷醒来会不会要她小命。????王管家却并不知香妩的担心,又开始道:“香夫人,老奴这就让人再去熬『药』,等下侯爷醒了,可是要依仗夫人了!”????说完,赶紧出去了。????香妩看着那门被王管家轻轻关上,突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还要让她喂,那她怎么办?????这次是硬灌,还是骗人?亦或者是跪求?????怎么都不像能管用的样子。????她真是有些茫然了,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时甚至后悔,不该自己过来了,应该让秋娘跟着,关键时候也能出一个主意,秋娘比自己有办法。????她这里愁着,那只刚刚用那壮实屁股蹲坐了侯爷胸口的豹子倒是无辜得很,摇着尾巴,用清亮而无辜地眼神看着她,嘴里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委屈声音,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高兴。????香妩想起这黑豹给自己送金银的事,虽然这是一个惹祸精,但确实对自己不错,当下叹了口气,『揉』了『揉』它的脑袋:“黑豹啊黑豹,你是太精呢还是太傻呢!”????黑豹偌大的脑袋被香妩『揉』得摇晃,也不吭声,只是眯着眼一脸很舒服的</p> 章节目录 第63章 第63章风头正盛香夫人 第63章风头正盛香夫人????被侯爷这么搂着, 香妩并不舒服。????睡觉的话,怎么着也要平躺在那里,舒舒服服的, 被这么禁锢着,谁能舒服?什么躺在侯爷坚实怀抱里满心安稳喜欢那都是骗人的鬼话,男人的胸膛到底比不上舒服的被褥。????特别是香妩心里还惦记着侯爷要赏给自己的东西。????如今她已经托秋娘拿着她得的那些首饰去找一个卖家,而今日得的那些赏, 她也打算抽出一部分来去兑成实打实的银子,只给自己留下一些首饰撑门面就行了。????如此一来,她自己算了算,自己倒是有不少身家了,就算是哪天失宠被赶出去, 这日子也不会难熬了。????当然了, 香妩贪心地想,如果侯爷能再多赏自己一些金银, 她会更高兴, 谁会嫌银子扎手呢,给多少她就想要多少,她希望更多, 更多,更更多……????就这么想着, 她眼皮逐渐重了起来, 也就这么睡着了。????睡着了后, 她就做梦, 做了好多美梦,最后还梦到了侯爷醒了,病好了, 意气风发威风凛凛,赏她金银,赏她珠宝,高兴得她捧着那些东西笑,笑得四周的花都要开了。????正笑着,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正和侯爷说话:“适才女儿听王管家说,父亲已经用过『药』了?”????香妩听得这声音,猛地惊醒过来了。????这不是别个,正是她昔日的主人霍迎云。????美梦乍醒,回到现实,她听得这声音,竟然下意识反应自己还是霍迎云的奴婢,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慌忙就要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她抬首看,是侯爷。????侯爷半躺在榻上,用手按住她,示意她不用起来。????她不敢动了,拘谨地四处看,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被侯爷搂着睡去的,如今就睡在侯爷榻上。????她望着侯爷,不敢吭声。????侯爷却神情淡定得很,也没看她,而是懒散地道:“用过了。”????因生病的缘故,声音自是嘶哑低缓,香妩在帐幔中紧靠着侯爷,可以感到侯爷发自胸腔的震颤感。????她微微咬唇,有些羞窘,也不敢出声,屏住呼吸不动。????外面是霍迎峰和霍迎云,两个人是过来给侯爷请安的。????当父亲的病了,做子女的自然要侍奉在跟前,所以两个人请安过后,也没走,就那么伺立,听凭吩咐。????香妩就有些不自在了,她以为这两个问候两声就走了,结果人家根本不走,那她呢,她怎么办,她就这么躺侯爷榻上吗?????万一这当子女的过来服侍侯爷洗漱或者什么的,那她岂不是更尴尬?????偏生这个时候,晚膳来了,就听霍迎云吩咐,让那送晚膳的丫鬟将那晚膳放在桌上,之后她上前道:“父亲,女儿伺候你用膳吧。”????那边霍迎峰也争着道:“父亲,儿子伺候你用膳吧。”????霍筠青神情凉淡,懒散地道:“不必,先放着吧。”????说着,他起身,便打开了帐幔。????香妩一惊,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这么打开,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外面的小姐和少爷看到,好丢人哪!????霍筠青低首间,自然看到了,小丫鬟细腻温润的面颊上瞬间泛起绯红,清澈的眼神浮现出一道惊惶无措,倒像是怕羞不敢见人的新嫁娘一般。????他心中微动,一时竟起涟漪,甚至有种想『揉』『揉』她的冲动。????不过到底儿女都在床下伺立,也就没说什么。????而帐幔外,乍看到香妩的霍迎云和霍迎峰也是吃了一惊。????霍迎峰是眼神顿时变了,变得苦涩无奈,却又隐隐松了口气。????怎能说,这几日他又是心痛,又是担忧。????他自是明白,香妩不过是寻常一个丫鬟,并不是那贪图富贵的人,再说想起之前香妩被父亲数度关押在小院,他自是恍然,明白香妩如今跟了父亲,无非是父亲强要她罢了,她哪能做得主。????是以心里并不怪香妩分毫,反而是心疼香妩事事不能做主。????只是强占香妩的是他父亲,他又能如何?万事孝为先,父亲就是父亲,父亲做了什么,他心里再不满,也是断然不会说一个不字了。????是以这几日,他反倒为香妩担忧起来,生怕因为自己,让父亲误会了香妩,从而冷落了香妩。????一个小丫鬟,被父亲收为妾,便是表面风光受宠,万一哪日失宠,下场也未必好,这不就是自己姐姐的心机吗?????如此他担忧得夜晚不能寐,想过来求见父亲,父亲又根本不见,倒是愁得难受。????如今父亲病了,他自是担忧,匆忙过来,想着尽孝跟前。????谁知,就看到了这一幕。????却见帐幔之后,床榻之上,女子乌发如云披散在肩头,纤细柔弱,却又有几分羞涩妩媚,竟是楚楚动人。????而这女子,正是香妩,此时她竟坐在自己父亲的床榻上,不用脑子都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猝不及防间,霍迎峰面红耳赤,慌忙低下头去,并不敢看。????如今香妩是父亲的妾,上了籍的,怎么也是他的长辈了。????而霍迎云那里,脸『色』就难看了。????她不是嫡出,可能是庶出,可能是私生子,如今这个名声压下来,让她几乎无颜出门,她心里难受,几乎是食不下咽。????心里对父亲是有些怨怪的,既然之前为了这一双儿女,从来不提</p> 章节目录 第64章 第64章侯爷真是一个好侯爷 第64章一片菊花金灿灿????香妩进去后, 便见侯爷也没穿靴,就那么沉着脸坐在榻前,头发也没梳理, 白『色』中衣更是皱巴巴地裹身上,那个样子,何曾有半点昔日定远侯的威风凛凛。????侯爷见她进来了,也没抬眼, 冷着脸道:“你跑哪去了?”????香妩抿唇忍不住笑,上前柔声道:“好侯爷,妾身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回院子里一趟罢了。”????侯爷却盯着她问:“回你院子做什么?”????香妩:“今天听说侯爷病了,妾身便匆忙过来, 过来的太过匆忙, 只怕是有些事没叮嘱丫鬟们,唯恐她们胡闹, 这才过去叮嘱一番。”????侯爷这才脸『色』好转:“是没什么得力的人吗?白简不是在吗?或者我再派一个管家娘子过去?”????香妩忙道:“这倒是不必, 秋娘和白简都挺能干,只是我出来匆忙,怕她们一些事不好做主, 这才回去叮嘱一下,侯爷可不用给妾身派人了。”????她如今正想着把银子往外搬, 若是派去新的什么管家娘子, 被这么盯着, 岂不是要『露』馅?????侯爷听此, 也不再说什么了,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香妩看这个样子,便道:“侯爷, 你是不是该吃『药』了?”????侯爷瞥了她一眼。????香妩心里一抽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侯爷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颇有些幽怨?????侯爷淡淡地说:“是吗,要吃『药』了吗?”????香妩无奈了,忙叫来王管家,却见王管家一脸心虚,她顿时明白了。????又到了吃『药』的时候了,但是这位王管家劝不住侯爷吃『药』,所以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当下便让王管家把『药』端来,香妩看到那『药』沿处有些浅痕,顿时猜出来了,看来这『药』已经捧到了侯爷面前一次,侯爷根本不喝,于是王管家又拿回去小火温着。????便是小火慢慢温着,『药』汤也难免蒸去了一些,这才有了浅痕。????她心中暗叹,便捧了『药』碗伺候侯爷用『药』。????霍筠青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仰脸一饮而尽了。????喝完后,他把『药』碗放下,竟然眼巴巴地看着她。????香妩:“?”????霍筠青:“这个时候应该给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香妩恍然,恍然后好笑至极,赶紧掏出来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着蜜糖,倒出来一粒给霍筠青。????霍筠青吃了,脸『色』这才好看起来。????香妩想笑,但拼命忍住了,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笑他,不然万一真恼了呢。????霍筠青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倒是也没说什么。????到了晚间时候,霍迎云和霍迎峰又过来请安伺候在一旁,香妩便陪着霍筠青吃饭,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香妩倒是自若多了,甚至用膳时还会和霍筠青说几句话,看着倒是家常随意。????旁边伺候着的霍迎云见此情景,那眼圈都气红了。????她这次过来,其实还是想试探下父亲,看看她这个婚事到底什么个意思。????如果父亲也同意让楚潭云做他的女婿,那楚家是再不敢去和别家定亲的,只是怕父亲本就无意,楚家自然也就没这念想了。????但是这种话,身为女儿家本来就不好说,当着外人更是说不出口,特别是那个外人还是香妩。????但这件事拖不得了,霍迎云知道,自己必须为了自己的终身努力一把。????所以她忍辱负重,一直在旁边小心伺候着,甚至在一旁剥果子壳伺候父亲和香妩吃,如此伺候半响,霍迎峰告退了,她这里却迟迟不走。????霍筠青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事?”????霍迎云:“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和父亲提。”????霍筠青:“说。”????霍迎云看了一下旁边的香妩。????香妩顿时明白,她这是想让自己离开,当下低首就向侯爷告退。????谁知道侯爷却伸手,直接握住了她:“坐下,帮本侯捶腿。”????香妩哪敢说别的,柔顺地道:“是。”????于是霍迎云就发现,在自己苦熬了半天,伺候了一顿晚膳后,病了的父亲半靠在榻上,而那个昔日的小丫鬟就坐在父亲身边,帮着父亲捶腿,自己倒是站在下首,忐忑不安地等着一个说话的机会。????这让她怎么张口?????她有些恨香妩了,香妩一定是故意的吧?????香妩是自己的丫鬟,她应当知道自己的心事,她为什么不主动退出去,这不是让自己难堪吗?????她犹豫了半响,终于是没能吭声,瞥了一眼香妩后,告辞而去。????帮侯爷捶腿的香妩,过了一会,才小声说:“侯爷是不是故意的?”????霍筠青撩了一下眼皮,看她一眼:“看着傻,关键时候倒也精。”????香妩咬唇,低哼一声,嘟哝道:“只怕小姐心里恨着妾身呢!”????霍筠青随口道:“有本侯护着你,你她做什么?”????这话说得……????香妩百感交集,知道他只是这么顺口一说,但是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听到这个,心里到底是暖和,仿佛这个男人就是一辈子的倚靠。????她低头抿着唇,眼里竟然有些湿润。????不过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感动,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微微侧过头去,假装看向窗外。????傍晚的阳光自窗棂洒落在窗前,经由一旁摆着的瓷器反</p> 章节目录 第65章 第65章侯爷的期待 第65章侯爷的期待????连着两三日, 香妩一直伺候在侯爷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病了的缘故,香妩总觉得如今的侯爷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侯爷有棱有角, 锐利严酷,总是让人打心眼里怕,但是现在香妩觉得,自己不怕他了。????她喜欢侯爷笑起来的样子, 很轻淡的笑,眸子里会浮现出犹如骄阳一般的温暖,笑得人心里洋溢着舒坦。????有时候侯爷吃过『药』睡着了,她会守在侯爷身边,用手轻轻地丈量他的脸, 看着这样的一个他, 位高权重,成熟威严, 这样的男子, 原本是天上的太阳,高不可攀。????但是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 可以任凭自己触『摸』。????无论是梦里的那一辈子,还是这辈子之前的十几年, 香妩都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这等福分。????偶尔间她陪在侯爷身边, 一起用膳, 低声说话, 他的眼神甚至是温存疼惜的,这让香妩几乎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可以是那个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 陪着他看日落日出,陪着他度过春去秋来,最后陪着他一起老去。????一个念头自心头涌现,如果她不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小丫鬟,或者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侯爷,那该多好。、????她甚至可以不要他赏的那些金银首饰,只和他一起安享哪怕平凡贫困的日子。????但这只是一个让她想起来心都跟着颤抖羞愧的念头罢了。????她知道这是羞耻到无法对人言说的。????说出来所有的都会觉得她疯了。????她这样的身份,能陪在侯爷身边当一个妾就该知足了。????侯爷倒是不知她的心思,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有时候喝『药』了,她不在,非要她进来陪着他才喝。????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要吃蜜糖了,可依然要牵着她的袖子看着她,然后才肯喝『药』。????香妩觉得好笑,好笑时心里又泛着蜜一样的甜,她问侯爷为什么。????侯爷说就是想看着,觉得看着她,那『药』就不哭了。????他只是那么一说,说的时候漫不经心,但是她暗地里却为此险些哭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假的。????侯爷不是窝在女人脚边的小狗,而是傲视群雄的鹰,如今他是如此温存动人,不过是因为他病了,病了的人,总是不自觉柔软起来。????这两日侯爷身体好起来了,香妩觉得,身边的男人明显地变了,重新变得坚硬锋利,甚至连那高挺的鼻子都带着几分孤傲的气息。????她有些失落,原来那个和她亲昵相拥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个尊贵的侯爷。????当侯爷召见了属下商量事情的时候,她悄然离开,回去了自己的院子,独自坐在那里低落。????秋娘见到了,自然是问起来。????香妩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秋娘倒是笑起来:“小夫人,恕奴婢直言,侯爷永远是侯爷,是高飞的鹰,他永远不可能像寻常男人一样和女人温存小意,如果他会那样,又哪来来的当年威名赫赫少年成名天下畏惧的定远侯。”????香妩知道,但是越知道,越有些难过:“秋娘,你说得对,他从来不是我的,也不可能属于我,是我自己痴心妄想了。”????秋娘叹,安慰她道:“小夫人,你就是想太多了,其实这世上哪那么多烦扰,如今侯爷宠你,正所谓脂粉正浓,人生大好,你先享受着,风光无两时,记得攒下银子,不就是了?”????银子?????香妩心里得到了安慰,她想起来侯爷许诺要赏她的灿灿生辉,便觉得精神好一些了。????没有一个温存陪伴一辈子的男人,她还可以有金子银子。????秋娘看她这样,知道劝通了:“再说了,侯爷虽位高权重,但终究年纪大一些,你如今也不过十六岁罢了,侯爷我听说是三十有二,这个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你图什么?自己存了银子,以后出府了,说不得找个年纪轻的享用,岂不是美哉?”????香妩惊讶地看向秋娘,倒是把秋娘看得不好意思。????她轻咳了声:“也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毕竟你长得美,真想找,男人还不是可着你挑。”????香妩对那些年纪轻的不感兴趣,她现在满心都是侯爷,侯爷虽然年纪大一些,但他体魄健壮,他有宽厚的肩膀,他浑身充满力道,他会在夜晚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仿佛要了自己的命,他时而威严,时而温存,他偶尔笑起来时眸中仿佛有暖阳,这样的侯爷,把她的心都给融化了。????再年轻的后生,再俊美的容颜,都在侯爷面前失了颜『色』,变得百无聊赖了。????不过秋娘这么一劝,她心里也明白,侯爷不是她的,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偷来的罢了,侯爷那样的身份,早晚会娶一个夫人进门吧。????她还是多想想金子银子的事吧,这才是正经。????秋娘看她想开了,自然欣慰,当即告诉她道:“小夫人,那个香料铺子已经盘下来了,如今夫人不是又得了一些吗,我让我侄子帮着看看,若是有什么好田地,让他盯着些,给你盘下来。不过这个也得看缘分,真正的好田,人家未必愿意出。”????香妩当下惊喜不已,自然也明白秋娘说得道理:“那是自然,这个且等着吧,倒是不着急。”????于是两个人便商量着,等过两天,看看偷偷出去,让香</p> 章节目录 第66章 第66章书房里 第66章侯爷的书房????霍筠青听得这话的时候, 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定睛看过去,湿漉漉的眸中满是祈求。????他定定地看着她,哑声道:“你刚才说?”????香妩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说, 侯爷竟然没听到,她只好再次重复:“侯爷,求你救兰若,兰若是我自小的好姊妹, 如今受了伤,若是耽误了,或者就此没了『性』命,或者明天就被随意发卖出去。”????霍筠青顿时不说话了。????香妩感觉到上方的沉默,有些提心, 担忧地抬眸看过去。????霍筠青看到那墨黑的睫『毛』轻轻掀起, 犹如蝴蝶掀起翅膀。????确实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人。????只是霍筠青在这一刻突然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时候, 她却说着这种毫不相关的话题。????“你眼巴巴地来找本侯, 就是要说这个?”霍筠青微微抬首,负起手来,淡声问道。????“嗯, 是。”香妩老实地点头:“本想着明日再来,可妾身实在是怕, 万一兰若有个什么万一, 那妾身就要内疚一辈子了。”????霍筠青再也不想说话了。????他沉着脸, 望向窗外, 秋竹萧瑟,他只觉得自己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狼狈。????他是谁,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翻身怒上马,北狄兵退三千里,这世上,他要什么没有,何至于如此!????“侯爷?”香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侯爷不高兴是吗?妾身其实知道,兰若她惹了主子不快,便是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但是妾身实在是——”????她低下头,眼泪就有些想落下来。????那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兰若,她怎么能眼看着她被自己牵连!????香妩小声祈求道:“其实怎么罚她都可以,只求侯爷开恩,好歹抱住她一条小命。”????就在这时,霍筠青突然冷声道:“兰若是谁?”????香妩连忙再次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边,说了兰若是谁:“她和妾身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妾身没法子,才来求侯爷,不然再怎么样也不敢这个时候来叨扰侯爷。”????她这话是想说自己体贴懂事,然而霍筠青听在耳中却是不顺耳极了。????果然,如果不是那个什么兰若的,她是万万不会过来了。????他深吸了口气,望着窗外那沉沉暮『色』。????香妩自然看出,侯爷脸上有些凝重,不免忐忑起来:“侯爷……这件事……很难是吗?”????霍筠青:“不难。”????香妩:“喔?”????霍筠青:“本侯自会派人将她送出去,妥善安置。”????说着间,换来了王管家吩咐了几句,王管家自然听令出去。????香妩从旁听着,大喜,一叠声地道:“侯爷,妾身在这里替兰若谢过了!”????说着,就要跪下。????霍筠青并没阻止,就那么看着她跪下了。????香妩老老实实地磕了头后,这才起来。????霍筠青就这么看着跪下又起来的他,过了好久,才淡声道:“用过晚膳了吗?”????香妩想了想,才摇头。????她发现自己脑子里只惦记着兰若了,自己好像连晚膳都没吃。????霍筠青见此,便道:“既如此,陪本侯一起用膳吧。”????香妩看了眼霍筠青,其实她想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月晴。????侯爷虽然是她喜欢的,但这个时候她并不想陪他啊!????霍筠青那脸马上拉下来了:“怎么,不愿?”????香妩赶紧摇头:“妾身当然愿意!”????于是很快,晚膳上桌了,香妩服侍霍筠青用膳,霍筠青倒是不挑剔,但凡香妩为他布的菜,竟是来者不拒。????香妩见此,觉得侯爷定是忙碌了半响饿了,便越发为他布菜。????突然,霍筠青不吃了,定定地望着她:“你是要撑死本侯当寡『妇』吗?”????香妩微惊,连忙摇头,之后乖乖地收起筷子:“原来侯爷吃饱了。”????吃饱了就说,他如果不吃了她肯定不为他布菜了啊。????香妩觉得侯爷真笨,怎么就这么笨,不过香妩没敢说。????霍筠青当即道:“罢了,你先回去吧。”????香妩松了口气:“是!”????说着抬头就要走。????霍筠青突然心中颇为不悦:“站住。”????香妩又赶紧停下。????霍筠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吗?”????香妩:“……”????她缓慢地转过身,望向侯爷。????侯爷一直喜怒无常『性』格莫测,但是她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奇怪过。????侯爷他怎么了?????她打量着他,莫不是病还没好?????霍筠青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冷笑一声:“本侯好得很。”????说着,命令香妩:“你坐那里,听候本侯吩咐,不许走。”????香妩听令,坐在了一旁杌子上,也不动,就那么安静地呆着。????霍筠青其实忙得很,他重新坐起来,拿了书案上公文和信函来看。????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关注着北狄的动向,知道琪雅公主那里有动静,他的耳目传来消息,就在前几日,琪雅公主好像离开了北狄王庭,不知所踪。????这些年北狄王庭还算太平,琪雅公主铁血手段,将北狄诸王料理得妥妥当当,能让她离开王庭的,定是大事。????只是如今北狄境内并无大事发生。????这就让人费解了。????</p> 章节目录 第67章 第67章侯爷的礼物 第67章香妩上街遇贵人????这一晚, 香妩就陪着侯爷在侯爷房中睡的。????侯爷如今身子好了,自然是一番行事,香妩柔顺地受着。????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今晚的侯爷格外温柔,行事间甚至会停下来,问她可喜欢,甚至让她隐隐有种她在被服侍的感觉。????这让她有种陌生的奇异感, 身子仿佛比之前更为喜欢,以至于到了最后,竟是如飘在云上,又如沉入深海,几乎沉溺在侯爷怀中不能自拔。????在那最情动之时, 她甚至勾着侯爷脖子说了好些话, 胡言『乱』语的,事后一想自己脸上都发羞, 也不知道侯爷听了是什么反应。????不敢想, 不能想。????她收敛了心神,出了侯爷的院,迎面碰上了王管家, 王管家对她越发点头哈腰的,那个样子仿佛她就是一尊活菩萨。????她见这个, 心里一动, 便随口道:“昨晚上侯爷好像提起一个小丫鬟兰若的事?”????她记得是王管家负责办这事的, 想打听下。????王管家听她提起, 忙道:“香夫人,你真是宅心仁厚,竟还记得这么一个小丫鬟的事, 托你的福,如今她已经被带出去府外,安置在庄子里,老奴请了大夫给她治病,又让几个仆『妇』照料着,香夫人尽管放心就是了。”????香妩总算松了口气,特意谢过了王管家。????回去自己院子后,秋娘迎上来,也说起这事,说月晴今天偷偷来过,提到了兰若被送出去的事,双方一对话,这下子大家都放心了。????香妩一时心情大好,便准备着要出府的事,侯爷已经答应了的,她又和白简说了,白简自然过去安排,不多时,便准备了轿子。????香妩之前已经坐过一次轿子,不过这次和上次大不一样。????上一次是偷偷『摸』『摸』地坐轿子,这次却是光明正大以香夫人的身份坐轿子,且前后拥簇着几个丫鬟仆『妇』家丁的,人虽然没几个,但也看着有些气派。????香妩的轿子到了门口的时候,这次又是王二狗开的门。????香妩微微掀开一点看过去,她看到王二狗便是伸手开门的时候,他都低着头,一副恭敬模样,好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而当轿子快要走下台阶的时候,王二狗却突然抬头看过来。????透过那细微的一条缝,那双黯淡的眸子和她对上,她忙收回来,放下了帘子。????但是即使如此,那双眼睛依然印在她脑子里了。????他备受打击的样子,消沉得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香妩多少有些难受,不过更多的是疑『惑』。????当初明明是他不要自己的啊,如果他娶了自己,那自己必是不会从了侯爷的。????如今自己当了侯爷的小妾,吃香喝辣的,他又何必这样!????这么一想,香妩甚至觉得,比其他来,少爷竟然是好多了,至少少爷没有在侯爷面前做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甚至想法设法在维护自己。????????香妩的轿子到了热闹的前大街停了下来,香妩让底下几个人守在这里,却让秋娘并两个丫鬟陪着自己过去那边的银楼,底下人自然没得说,毕竟人家小夫人逛街,他们跟着也不像样。????顺利地摆脱了这么几个家丁后,秋娘带着他们去了银楼,逛了一番,随意看了看后,便过去了后院。????在那后院里,秋娘的侄子早就等着了。????香妩见到秋娘侄子的时候,也是微惊了一把,竟是他!????之前做的那个梦,其实随着日子过去,渐渐地有些事竟然模糊起来,但是她还是记得,定远府出过一个富商,做买卖厉害得很,把铺子开到了燕京城。????那个富商后来还曾经衣锦还乡,布施了定远府所有的寺庙尼庵,也曾经路过她当时所在的庵子,她这种落魄的尼子还远远地看到过一眼,知道贵人模样。????这位竟然就是以后的那位大富商!????而以后的那位大富商,此时正恭敬地立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看上去老实本分的样子。????香妩问秋娘:“秋娘,你侄子姓陈?”????秋娘忙道:“对,他姓陈,叫陈游东!”????陈游东……????香妩的心里泛起一阵兴奋,兴奋得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就是这个名字,陈游东以后的买卖最得可大了。????她用发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陈游东,如果自己的银子能交给他来打理,相信会能妥善安排的,巴上这位,以后就算去了庵子,也是一个有钱的尼姑啊!????陈游东其实今日也忐忑,他能帮着侯府里的小夫人打理商铺,觉得自己这是巴上了贵人,但是贵人现在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这,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只好低着头,尴尬地站在那里。????秋娘小声提醒:“夫人?”????香妩恍然,恍然之后,笑了:“秋娘,你这侄子,倒是一个老实的,看着实在本分。”????秋娘忙道:“是,他是一个本分人,以前做买卖,给人家卖葱,可是从来不缺斤短两。”????香妩自然是知道,这位陈游东在她梦里,可是一个以诚经商的大买卖人。????当下颔首:“极好,你如今先把那铺子还有宅子的事,都和我说说吧。”????????不得不说,在那梦里,陈游东能成为一代居商,还是有些原因</p> 章节目录 锁第68章 第68章他用金腰链锁住她 第68章金链子????香妩险些瘫倒在那里, 幸好白简和秋娘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秋娘也是惊讶得很:“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就是我们街道上看到的菊花吗?”????白简淡定地看着香妩,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香妩怎么会喜欢这种玩意儿,这种玩意儿能吃还是能喝?????香妩明明喜欢金银首饰,喜欢钱!????她早就料到了。????但是她当然不敢说,因为她说了侯爷也不会信的。????白简看着香妩, 平静地告诉她:“夫人,这是侯爷赏你的啊,这些菊花品种繁多,有红衣绿裳、绿牡丹、雪珠红梅,还有鬃掸佛尘、西湖柳月、十丈垂帘, 这些全都是名贵品种, 可以说,有了这些菊花, 夫人以后便可以纵观天下菊花, 追忆昔日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情画意。”????见鬼的诗情画意……????香妩嘴唇都在颤,她好委屈。????说好的金银,怎么成这个了?????侯爷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她要这么多菊花干嘛, 不能换钱,还得小心伺候着吧!????白简同情地看着香妩, 出口依然是冷静得很, 她提醒道:“侯爷费尽心思为夫人备下这份厚礼, 夫人可是要过去谢谢侯爷?”????香妩听着这话, 突然想哭。????敢情他还费尽心思备下的?自己还要去谢他?????她看了看这一院子的菊花,想到这些菊花原本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心痛得要命。????过了好一会, 才道:“罢了,先用午膳,午膳后再去谢侯爷。”????用午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透过水晶帘看看这满院子的菊花,一时忍不住问秋娘:“这些得多少银子?”????秋娘估量着道:“不便宜呢,想必花费不少,刚才白简姑娘说的那些品种,奴婢听着,都是罕见品种。”????香妩越发心痛了,侯爷既然花了那么多银子,想必不是抠门的,何不干脆把银子直接给她呢!????????香妩没得到银子????就这么葬送了一次“重赏”的机会,这让她心里有些失落。????她发现她很贪心,哪怕现在手头的银子足以让她后半辈子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她依然希望着“或许可以得到更多”,得陇望蜀就是人的天『性』,她也是这样。????当然最重要的是,好好的银子,为什么要去买那些菊花?????菊花不但不好卖银子,还得天天花银子伺候着!????香妩怀着这种无可奈何的心痛,无精打采地过去了侯爷那里。????过去的时候,遇到了王管家,王管家冲她点头哈腰,笑得颇为欣慰,倒是看得香妩莫名,一时过去了侯爷那里,侯爷并不在房中,问了朱衣,却是过去后院练剑了。????练剑?????香妩知道侯爷十七岁挂帅出征,必是功夫了得,不过却并未见过,如今知道,倒是有些期待,便跟着过去看看。????穿过那片萧萧森森的竹林,绕过一段『乱』石小路,便过去了后院,此时秋风瑟瑟,黄叶遍地,秋草半青不黄地摇曳,旁边又有几棵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将那枝条压弯了,一阵风来,便沉甸甸地摇曳在风中。????而就在这一片秋凉的庭院中,侯爷身姿挺拔修长,手握长剑,正舞得风生水起,衣袂翻飞间,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剑风扫过,甚至见那枯草四处飞扬,看得人眼花缭『乱』。????香妩不由看得有些沉『迷』。????她的目光不由得追逐着侯爷的身影,看着这英姿勃发的男子,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华为他手中的长剑,恨不得化为他脚下的枯草。????她甚至想着,应该感激那个梦,那个关于上辈子的梦,要不然她一定安分地当丫鬟,之后不知道嫁给哪个。????如果她嫁给别人,她这一辈子都永远不可能体会到现在这种感觉,那种看着一个男人便牵心动肺,恨不得融化在他身上的感觉。????当一阵秋风吹起,几片落叶轻轻飘拂过眼前的时候,她竟想起昔年读过的那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以前读的时候,不懂,只是记住了,如今想起,字字品味竟是再贴切不过。????正恍惚这么想着,那边男人一个矫健利索的收剑式,停了下来。????秋日的阳光洒落在这后院,为后院所有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芒,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刚毅的侧影威严锋利,隐见金芒。????她微微咬唇,只看着他不动。????他收起长剑,迈步走过来。????香妩就这么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是神明自天而降,落在她身边。????“怎么这么傻?”霍筠青开口,身影温哑。????顿时,刚才的光环消失了,香妩回到了现实。????看着眼前那张英俊威严的脸,她想起来自己院子里摇晃着的品种繁多的菊花,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的银子啊……????“是,妾身傻。”香妩低头,低声这么呢喃。????为什么不说明白?说什么灿灿生辉,直接说她要金子银子不就行了吗?????反正她在侯爷眼里也不是『性』情高雅的大小姐!????霍筠青倒不是非要她承认自己傻,他只是觉得,她旁观了自己舞剑英姿,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不然呢?太阳不小,他何必呢?????于是霍筠青轻咳了一声:“你刚才看着,感觉如何?”????香妩:</p> 章节目录 第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他们都来了 香妩觉得侯爷这人性情实在是怪, 比如她就无法想明白为什么费心劳神地给她打一条金腰链,还说让她永远不许摘下来。 夜间躺在那里的时候,她会去轻轻地捻那金腰链, 这么细,只怕是用锤子一砸就砸开了, 能拦得住谁。 只能说像侯爷这种位高权重的人, 心思和别人也不一样。 其实开始几天,香妩戴着还有些不适应, 后来就觉得这样也挺好了,她想着万一自己落得一个身无分文, 关键时候还可以卖了这金腰链过日子。 如今院子里那些菊花大部分搬走了, 只留下了几盆在这里观赏, 其它的搬去了城外的庄院里。 侯爷还说,那里有一处庄子, 要赏给自己,在那里造菊园。 说得很好听, 好像自己多喜欢那些菊花似的, 其实自己一想到就心痛。 不过好在总有别的事安慰自己,比如陈游东帮自己置办了一些良田,那些良田不止在定远府的地界,还在别的州府也有, 陈游东的意思是,这样更稳妥一些。 香妩开始并没想到这一层,后来一想,恍然,恍然之后,对这个陈游东更加佩服了。 果然是将来要当一代巨贾的人, 想法就是不同,如今自己早早地请这个人帮自己办事,定然不会错的,当下更加欣慰了。 她觉得,自己距离梦里那个香妩的结局好像越来越远了。 如今她安然地享受着这小夫人的好日子,锦衣玉食,还有奴仆伺候着,每日过去侯爷那里请安,伺候侯爷,或者在书房中读书添香,或者是在锦帐中服侍侯爷,侯爷也时常有所赏,日子倒是过得自在。 唯一让人不痛快的也许是霍迎云那里了。 如今楚潭云马上就要定亲了,霍迎云自然是不甘心,便过去求过侯爷一次,听说哭得不成样,侯爷竟然丝毫不曾心软,直接命人将她“请”出来了,为了这个,霍迎云倒是颇丢了一些面子。 之后霍迎云好像绝望了一般,性情越发古怪,偶尔遇到香妩,百般挑剔嘲弄。 一般来说,香妩都忍着。 她觉得犯不着和霍迎云一般见识,自己是妾,她是妾生的女儿,谁又比谁高贵几分呢! 其实有时候,看着霍迎云在那里气得红眼圈,她还觉得美滋滋的,特别是霍迎云有一次竟然惊讶地看着自己头上的金钗,那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和羡慕,她真是心满意足,这辈子都值了! 曾经她为奴婢,帮着小姐理妆,满匣子的首饰都是给小姐戴的,如今她竟然戴上了小姐都羡慕的首饰,能不高兴吗? 因为这畅快,晚上时候她伺候侯爷,比往日格外殷勤周到,倒是惹得侯爷把她紧搂着好一番疼宠。 如此过了几日,因侯爷说贵客要上门,定远侯府宴请宾客,当时侯爷特意叮嘱说,香妩到时候要帮着招待内眷的。 香妩听了,还是有些忐忑,但到底比之前从容一些了。 她发现,如果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丫鬟,那她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小丫鬟;当她打心眼里把自己当一个出身高贵的夫人时,她就是了。 于是这一日,定远侯府设宴,招待远来的贵客,还有定远府官员时,香妩作为府中唯一的妇人,以小夫人的身份带着霍迎云过去招待官员女眷。 从后院过去花厅时,走过那抱手游廊,香妩听到她身后的霍迎云突然来了一句:“今日来的可都是定远府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你以为你应付得了,不怕丢人现眼?” 声音凉凉的,倒是颇带着一些看热闹的意思。 香妩听到这个,停下了脚步,看向霍迎云。 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意,就那么望着霍迎云。 霍迎云心里咯噔一声,她发现昔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自己竟然看不透她了。 甚至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香妩笑着说:“小姐,妾身是应付不得,那些过来的夫人,妾身甚至不认识几个,不过,这不是还有小姐吗?妾身可就指望着小姐了。” 霍迎云:“啧啧啧,我凭什么要帮你!不过是一个妾而已,便是上籍的又如何,那也是我父亲抬举你罢了,你怕是不知道,今日过来的夫人,怕是大家心里都存着笑,想看你热闹呢!说什么庵子里来的尼姑,谁信?” 香妩知道,霍迎云说得是真得,如果是之前,她一定是忐忑不安起来了。 但是现在,也许是侯爷的宠爱,也许是心境的变化,她的想法不一样了。 她竟然淡定得很。 她望着霍迎云,道:“小姐,若是我丢人现眼了,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在定远府那么多官员内眷面前,丢了侯爷的人,由此丢了小姐的人。” 霍迎云听着,一个蹙眉,这倒是一个问题。 香妩又道:“其实以侯爷的声明和威望,便是我这个当小妾的丢了他的人,那又如何,作为侯爷唯一的女儿,小姐依然能找一门好亲事吧,毕竟总有一些贪图侯爷权势地位的,也不管小姐相貌名声如何,就想上门结亲。” 听这话,霍迎云险些气倒:“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离了父亲,我便嫁不出去似的!” 香妩歪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我看你如今是侯府千金,人家楚家少爷也没想娶你呢!”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霍迎云险些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看着香妩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恨不得当即上去给她一巴掌。 但是她马上想到了楚潭云。 虽然父亲拒绝了自己,但是最近这几日,她给楚潭云传过信,听楚潭云那个口风,他也在想办法争取,过去自己父亲面前求一下这门婚事。 如果香妩这里的名声带累了自己,会不会为这件事带来变故?以楚潭云那个挑剔高傲的性子,会不会不愿意在父亲面前争取了? 霍迎云这才发现,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香妩看着霍迎云,她太了解霍迎云了,当霍迎云丫鬟那么多年,可以说她什么心思,自己都能猜到,于是便悠闲地道:“小姐,其实这件事很好办,你也不用多想,就跟在我身后,遇到那些上门的家眷,我但凡不认识哪个,你就偷偷告诉我,若是哪里有什么要在意的,你也事先提醒我,这不就是了?” 偷偷告诉她,事先提醒她?? 霍迎云乍听到,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她以为自己是谁自己凭什么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给她提醒! 但是当这最初的一口气过去,她盯着香妩,到底是忍下了,如今情势如此,她少不得忍耐。 香妩是自己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妾,虽然是个妾,但也是正经的妾,府里没正夫人,她这个妾是要代为招待各家内眷的。 现在香妩的脸面就是自己父亲的脸面,而父亲的脸面就是自己的脸面。 霍迎云定定地看着香妩,这个自己昔日的丫鬟,过了好久后,她终于深吸口气:“好,我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 这次过来定远侯府参加家宴的,自然都是定远府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这些人中,便有一位卢家夫人,如今不过二十多岁,是卢大人的填房,生得美貌,性子机灵,消息也颇为灵通。 当年她没嫁的时候,也曾经巴望过定远府这位大名鼎鼎的定远侯,奈何暗地里请人试探过,人家侯爷根本没那意思,她自己又寻了机会,特意在霍筠青跟前露面,人家更是正眼没看过她,她这才死心,踏实嫁了如今这位。 她对霍筠青过去的事也多少打听过,知道这人位高权重有大功,颇受帝王倚重,身边各路人马送的绝色女子不知道多少,不过都放在什么藏春楼里,到现在身边除了两个女侍卫,并无什么夫人侍妾伺候。 原以为这人或许有些问题,不曾想如今竟然突然纳了一个妾,自然是冷笑不已,当年以为你是目无下尘,敢情如今竟然提拔一个丫鬟? 在她心里,自然觉得那个勾搭了霍筠青的妾定是妖娆狐媚的人物,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堂堂定远侯迷得神魂颠倒。 所以来之前,已经暗暗加油添醋,把这事私底下说了:“想都不用想,定是模样妖娆,不然这么低贱的身份,怎么就勾搭了那位侯爷!” 众人听了,自然惊讶,往日只听说这位侯府行事不羁,从来不讲究什么规矩,可随便纳一个小妾当良妾,且是上籍的,这怎么听都别扭啊! 惊讶之余也窃窃私语:“便是相貌好一些又如何,到底是出身低,难登大雅之堂。” 也有的感慨:“这在咱大昭国,倒是少见!” 不过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开始嘀咕起来,到底定远侯位高权重,不是她们能轻易招惹的,更不敢得罪了这位妾。 甚至……她们过来的时候,她们的夫君都嘱咐过,可要她们务必和这位妾好生结交,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于是大家纷纷按下心思,翘首以盼,想等着看区区一个丫鬟出身的,是怎么个模样,又怎么来以“小夫人”的身份来招待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吧! 那卢夫人暗笑一声,她也盼着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今日这么大阵势,且看这低贱出身的怎么应对! 一时大家各怀鬼胎等着,片刻后,便见一个女子,身后随着几个丫鬟妇人翩翩而来。 远看时,只觉得那女子仪态万方,竟是说不出的雍容高贵,不由有些纳闷,想着这位是谁。 待到近前了,看到那女子身后跟着的霍迎云,这才明白,敢情这就是“丫鬟”出身的那位妾? 于是并不敢细看,连忙上前见礼,一个个都恭敬万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香妩乍见到这么多官夫人,多少也是有些紧张,不过在看到这些人的脸时,就一下子放松了。 她曾经是一个丫鬟,当丫鬟时虽然傻,但是学会看人脸色那是必须的,所以她一眼看出来,这些夫人都想讨好自己,或者说她们都有所图。 当她能一眼看清楚对方想法的时候,突然就不怕了。 面对这么一群人,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甚至于,她就算不知道对方是哪位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是她们需要讨好自己,不是自己需要讨好她们。 香妩不紧张了后,整个人舒缓下来,从容地上前,含着淡笑,和诸位夫人打招呼。 该注意的,秋娘早和她提过了,她自己也感悟了一些,若是不知道说什么,便干脆笑而不语,反正她是侯府小夫人,别人不敢得罪她。 而在场的诸位夫人,看到香妩,不免一个个暗中惊叹。 这相貌,这身段,这气派,实在是少见,应对间也是舒缓和煦,雍容不迫,这样的妇人,怎么可能是小丫鬟出身,怕不是弄错了吧? 一时之间,大家争相上前,带着热络讨好的笑容和香妩搭话。 香妩见此,心中越发轻快,招待诸位夫人去了后面花厅,品着香茶果子,赏着菊花闲谈,倒也悠闲惬意。 霍迎云其实心里暗暗地下了主意,虽说帮着她,不能让她出大丑,但怎么着也得让她难堪一把,才能出自己心里这口气,可谁知道,她竟然是如鱼得水一般,并无任何不妥。 霍迎云冷笑不已,想着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来巴结她罢了,还不是借着自己父亲的权势! 而那卢夫人,从旁打量着香妩,自是不敢相信,怎么没有丫鬟出身的那种小家子气,反而好一番从容模样? 偏生这个时候,诸位夫人起身前去花厅外游玩,大家三三两两而出,就有两个素日看不惯卢夫人的,笑着说:“谁家是丫鬟出身来着?我记得卢夫人刚才提到?” 一时倒是把卢夫人臊得不行,红着脸说:“我可没说这话!” ************ 香妩陪着这群夫人在后园中游玩,底下人早已经准备好了铺在地上的大毛毡,还有大块的波斯地毯,铺陈在后园的一处小山旁,一时铺锦列绣,落叶缤纷,更有那闲飞的花儿飘入静谧的湖面轻轻蘸起绿波,悠然的鸳鸯并鸭子等游在水面,夫人们围绕着香妩,闲坐在一旁,毛毡上摆放了各样珍稀瓜果,又有各色精巧糕点,众人品尝着美味,欣赏着秋景,好生悠闲自在。 香妩可以感觉到,这些夫人刻意地在顺着自己说话,也在不着痕迹地试探着自己的喜好。 而当谈论起诗词歌赋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不会似的。 香妩倒是没什么,大大方方地和她们谈论起来,甚至其中颇有一些见解让人赞赏,这下子那些夫人们是真意外了,纷纷想着,这想必真是哪家的小姐流落到了带发修行吧,寻常出身,断然不会有这般见识,一时之间,更对她多了几分恭敬,甚至连那卢夫人都不敢有丝毫小觑了。 这一幕看在霍迎云眼里,真是冷笑不止,又觉嘲讽。 当年香妩不过是陪着自己读书,这才有了机会去学这些,如今倒是在自己面前显摆开了?可真真是不知羞耻! 正想着,却发现众人望向自己,这倒是让她疑惑,刚才她们说什么了吗? 偏生这个时候,香妩却笑了:“迎云素来不喜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倒也是正理。” 旁边的人忙劝说:“侯府千金,哪能和我们寻常人家比,香夫人才华横溢,倒是可以多带带小姐。” 这话一出,霍迎云险些气得蹦起来。 什么,自己不喜读书?还要一个丫鬟来带? 这些人在说什么鬼话? 她险些想扯住那些人袖子告诉她们,如果不是自己,这什么香夫人哪有机会读书! 香妩自然将霍迎云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今日确实是有意的,想着煞煞霍迎云的威风。 之前她给自己下的那些绊子,自己心里有数,但是身份低微没办法罢了,如今倒好,出一口痛快气,怎么想怎么舒爽! ********** 香妩陪着诸位夫人用过午膳后,大家随意说了一番闲话,诸位夫人也就陆续告辞而去了,可以感觉到,今日这一场宴席,香妩算是大获全胜。 回到自己院子中后,香妩彻底放松下来,又把秋娘叫来,问起今日事。 秋娘今日帮着管家娘子料理家中诸事,这才没陪着香妩过去花厅招待诸位夫人。 她过来后,倒是把今日见识到的都说给香妩听:“定远府数得着的都来了,另外还来了一个,看着衣着不凡,气质出众,尊贵得很,就连侯爷都对他颇为礼让,想必应该是京城来的吧!” 秋娘蹙着眉在那里寻思:“也不知道这是何等身份,竟如此气派。” 依她想着,侯爷这等人物,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不看他脸色的,所以这客人身份怕是不一般。 香妩却根本没想这个,她还在回味着自己今日的行事:“你怕是不知道,那些夫人们,开始对我可能还有些疑虑,后来一个个对我敬佩有加!” 她现在觉得自己能把这个小夫人当得很好呢! 秋娘看香妩那颇有些得意的样子,也是笑了:“小夫人,这才哪到哪,慢慢来吧,路还长着呢!” 一时秋娘又提起她侄子陈游东给香妩购置田地的事,倒是有一块良田,不过是在隔壁的并州,香妩自然是愿意,催她传达给侄子,早一些去办。 说了一会子话,秋娘下去了,香妩舒了口气,躺在榻上,回忆着今日的种种。 她想起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兴奋,她竟然在那些出身高贵的夫人之间游刃有余应对得当,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甚至想着,这辈子不白活这一回了。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她听到窗外传来异响。 当下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丫鬟把什么碰到了,谁知道一起身的功夫,眼前突然就立了一个人。 她大惊,下意识后退,却被那个人捂住了嘴巴。 那人却道:“不要出声,我放开你。” 香妩腿软心颤,哪里敢说什么,慌忙点头。 那人这才放开了香妩,香妩下意识赶紧逃离,抖着身子看过去,这才发现,此人眼熟得紧,可不就是当时在街上遇到的那位蓝衣男子吗? 好生俊逸清秀的男子,怎么就做了贼! 香妩脸都白了,连连后退:“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 她吓傻了。 刚才她还是定远侯府的小夫人,在宴会上和那么多身份尊贵的夫人谈笑风生,自己觉得自己马上人生巅峰,转眼间就遇到这种事! 脑中瞬间闪现出许多事,比如定远侯府小夫人遭遇歹人痛失清白,比如侯爷一怒之下将她送到庵子里,比如她身败名裂穷困潦倒…… 蓝衣男子却一步步逼近了她,打量着她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从实答来。” 香妩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赶紧点头:“好,好,大爷,你说……” 蓝衣男子:“你自小被养在定远侯府?” 香妩忙道:“嗯嗯嗯,是!” 蓝衣男子又道:“你今年几岁?” 香妩:“我,我十六岁了!” 蓝衣男子眉眼微动:“几月生?” 香妩:“八月……” 蓝衣男子神色冷沉,长眉压下:“八月?当真?我怎么看你不是八月生?” 香妩心一缩,心说这贼人竟然还会看相,看着自己不是八月生? 当下惶恐不安,赶紧解释道:“这位爷,我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生于几月,不过是胡乱选个日子罢了!” 蓝衣男子:“无父无母?那你父母呢?” 香妩:“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只有养父母。” 她越发心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杀人放火强那个奸还得先问问家承出身……? 正想着,那男子突然一个上前,香妩嗷嗷嗷地就要叫,还没叫出声,那男子就已经捂住她的嘴巴。 之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男子竟然撩起她的衣裙。 “啊啊啊啊——”香妩踢腾着双腿闷叫,却根本不能叫出声,她流下了屈辱的眼泪。 那男子不但撩起她的衣裙,竟然还扒下来她的裤子,露出她的臀来。 “呜呜呜——”她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名节尽毁发配庵子的命运已经在等着她了吧。 就在香妩绝望到了极致的时候,那个男子却放开了她。 她慌忙去提裤子,发现裤子已经被那男子提好了。 她惊惶地后退,惧怕地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却定定地凝视着她:“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 声音竟然微微有颤音。 香妩含着泪,攥着裙带,这个人太坏了,竟然还说不会伤害自己! 男人看着香妩,轻叹一声:“你先留在这里,不用怕,过几日,我自会来接你,再不让你在这里受苦。” 香妩咬着唇人不敢吭声。 她才不要这个人来接,她希望一辈子不要见到这个人! 正想着,香妩眼前一晃,那男人就不见人影了。 香妩呆呆地看了空荡荡的窗户半响,最后身体一软,瘫靠在那里。 她这算是……名节毁了还是没毁呢? 这男子看上去模样清隽尊贵不凡,不曾想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事来,只不过,他为什么扒下自己的裤子只看屁股呢? 刚才那男子仿佛对自己左边的屁股摸了一番? 这么想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只是她如今自己摸了一番,也没摸出来一个所以然。 最后只能是想,这个人怕是心里有病吧! 章节目录 第70章 第 70 章 第70章名节 自从那蓝衣男子走了后, 香妩一直有些恍惚。 虽然她曾经想着勾三搭四,但那都是言语上说说罢了,她可是没让任何男人沾过一个小指头的便宜, 现在呢,她被人强行入室,竟然扒了衣服摸屁股。 这太羞辱人了,香妩想起来心都在颤。 她羞愧地捂着脸,想着如果侯爷知道了怎么办, 自己该不该告诉侯爷? 一时摸到了自己腰上挂着的金链儿, 突然就想起侯爷为自己系上这腰带时, 那眸中幽邃难懂的光, 以及那阴郁的神色,便有些不寒而栗。 她开始怕了,若是侯爷知道了,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侯爷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知道自己勾搭过府里好几个, 他那个时候没计较, 其实不是不计较,是觉得自己掀不起风浪无所谓,也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左不过是一个暖床的,有什么要紧。 但是现在……可能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侯爷不想提过去的事, 但是也不允许自己有半分对不起他的念头。 香妩想到这里,越发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让侯爷知道这件事, 一定得隐瞒下来。 反正只是被人摸了一下屁股,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努力忘记,只当没这回事了。 被侯爷嫌弃事小,被拖出去喂野狗事大。 不过即使这么想定了,到底是忐忑,毕竟年纪小,经历得少,这辈子做过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到处找男人想嫁出去,如今瞒着这么大心事,又是对自己极好的侯爷,总觉得不安。 谁知道正忐忑间,秋娘过来了。 香妩也有些纳闷,才走,怎么又回来了,于是越发心虚:“秋娘,可是有什么事?” 秋娘却鬼鬼祟祟地把门窗关上,这才凑过来小声道:“夫人,有一桩事,我听别人说的,总是要说给你听,让你心里有个打算。” 香妩心一沉:“什么?” 她被摸屁股的事,这才刚刚的,也没人看到,难道就被知道了? 秋娘却叹了口气:“侯爷好像要娶夫人了……” 香妩有些茫然:“什么?” 秋娘再次叹了口气;“我也是听前面丫鬟小敏说的,说是好像有一门亲事,是侯爷家里长辈早年定下的,约的是两家通婚,不拘是他们家哪个姑娘,因当初和侯爷年仿的那小姐体弱多病,早早地没了,这门婚事就作罢,不过最近,那家的妹妹已经长成了,就要把这门亲事续起来,由妹妹代替病故的姐姐出嫁,过来当侯夫人。” 香妩听着这个,倒是愣了半响。 她其实是知道自己不是侯爷的夫人,侯爷早晚会娶一个夫人,到时候她得给人家端茶送水小心伺候,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晌午时她还在洋洋得意自己“侯府小夫人”的位置,不曾想还没到傍晚人家正经侯夫人就要来了。 秋娘看着香妩,却见那清澈的眸中漾着迷惘,倒是有些心疼了,小夫人虽然当了人家妾,但年轻得很,行事有时候也孩子气,遇到个事,也没人替她主张,也是可怜得紧,当下安慰道:“小夫人,你倒是也不用太担心,其实侯爷疼宠你,便是娶进来一个,到时候疼得还不是你,当人家妾的,关键是要勾住男人的心,男人的心在这里,咱就不怕那金子银子不往咱家流。奴婢如今这么说,也是想让小夫人心里有个打算,总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香妩愣神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喃喃地道:“可是,如果侯爷娶了夫人,他只疼宠我,人家的夫人心里也会不好受啊!” 秋娘:“……” 她忍不住无奈,对香妩又是同情又是无奈,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当妾的,竟然还要替人家将来正经夫人担心吗?这可真是……自己都要要饭了,还怕人家地主家里没牛马收庄稼吗? 香妩却是备受打击,她有些颓然地坐在靠背椅上,就那么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若是侯爷娶了正夫人,那我是妾,我就和人共侍一夫,不……我是伺候的……” 她突然就想起来梦里的一些画面,那些在梦里事,其实是隔着一层的,对她倒也罢了,并不会太上心了,但现在套入到侯爷身上,想着侯爷在床榻上和那正经夫人鏖战,好生激烈,而自己端茶递水地伺候在旁边,心就猛地绞痛。 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脸色也有些煞白,眼泪险些落下来。 “夫人,小夫人,你怎么了?”秋娘吓到了,没想到她脸色竟然这么差。 其实原本也是好心,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想着让她先知道,心里有个提防,但没想到她竟这般承受不住。 香妩死死地咬着唇,勉强摇了摇头:“秋娘,我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躺一会,想想这事该怎么办。” 秋娘自然是不太放心,但看香妩这样,想着这种苦楚终究是要自己捱,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到底是先出去了,临走前又嘱咐她若是有什么千万叫自己。 待到秋娘出去后,香妩躺在那里,才恍惚着想起来侯爷。 那个体魄强健,会在夜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侯爷,他以后要这般对待另一个女人? 香妩发现,自己无法容忍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心口就绞痛得厉害,更不要说去在床榻边伺候他们,那就是要她的命。 一种窒息的感觉犹如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抓紧了床褥。 这件事,她心里隐约知道,侯爷早晚有别的女人,但从来没细想过。 也许下意识里,她是在逃避这件事,以为没看到,便不会有,以前没有,以后也许暂时也不会有,至于将来总归会有,那也是遥远的事情,自己不需要操心。 现在,这个遥远的事情就这么摆在眼前了。 **************** 此时的霍迎云,因为香妩倍受打击,心里自然是愤懑得很。 对于霍筠青这个父亲,她心里自是隐隐生了几分不满,为什么父亲要宠爱那么一个低贱的奴婢,为什么父亲要让那么一个人爬到自己头上? 父亲为了那个女子,竟然是连自己这女儿都不顾了吗?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在,父亲定然不会这样吧? 她想起来之前无意中听到的话,她那母亲,仿佛是有些来历的,并不是寻常低贱出身的女子。 如果她还活在人世,是不是知道自己被父亲这般对待? 在这悲愤之中,她是想着,自己到底要和父亲谈谈。 是以从花厅离开后,她并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过去了父亲书房。 如今满府宾客已经散去了,父亲的书房外安静得很,她过去了书房,问了那守门的侍卫,父亲并不在,说是陪着客人出去了。 当下也是略意外:“客人不是已经走了吗?” 那侍卫却不说话了。 霍迎云见此,也就不问了,边往外走,边琢磨着,谁知道走到那后院的葡萄架旁,却见那里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可不正是自己父亲。 连忙停下脚步,暗暗地躲在秋日的花圃后,支起耳朵听着。 霍迎云生怕被发现,距离远,是以听得不真切,不过秋日的风吹着,倒是把那些话断断续续送到她耳边了,然而那些话,听在霍迎云耳中,却是大吃一惊。 “他们二人也到了嫁娶的时候,皇上如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那琪雅公主逼问得紧,朕总是不好搪塞,倒是不如一直留在筠青这里,她也不会知道,如此不是极好?” “极好?”霍筠青冷笑:“皇上真觉得这样极好吗?还是说,皇上以为琪雅公主能一直被欺瞒下去?” “她知道了吗?”皇上一脸无辜地摸了摸下巴:“她定是在宫中找吧,可是朕的宫中,并没有这等人物,她又从何得知。” “皇上怕是不知,臣前几日得到消息,琪雅公主已经带着人马潜入了定远府地界,她要来做什么,皇上难道猜不到?”霍筠青凉凉地这么道。 “这个……”皇上略沉吟了一番,才有些为难地说:“她真来了?” “呵呵,”霍筠青挑眉:“皇上,你说呢?” “那怎么办?”皇上无奈地看向霍筠青:“她该不会是来和朕抢孩子吧,筠青,你辛苦养大的孩子,怎么可以轻易给她!这是你养大的孩子,你来想想办法吧。” 霍筠青一听,脸色便难看起来。 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自己不是孩子的爹,也不是孩子的娘,帮他养了十几年,结果现在还要张口一个“这是你养大的孩子”。 他挑眉,瞥了一眼皇上,半响后,才淡声道:“这两个孩子,性情各异,迎峰温顺善良,品性还算端正。” 皇上一听,颔首,感慨:“他像朕。” 霍筠青又道:“不过迎云性子却是有些焦躁自负目中无人了,且是一个不服管的。我昔年也曾请人教导于她,希望矫正她这性子,但是看来收效甚微。” 皇上听此皱眉,叹:“像那个女人了!” 霍筠青:“……” 皇上感慨:“筠青,那你说怎么办呢?那个女人来要孩子了,朕应该如何应对?” 霍筠青眸光微动,却是道:“依微臣之见,既然琪雅公主已经盯上了定远府,那她很快就能知道,她的儿女就在微臣的府中,不如干脆把他们送到燕京城去,皇上寻个法子来安置他们。” 皇上:“什么法子?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朕安顿?” 霍筠青用略有些嘲讽的目光看着皇上,淡声反问:“皇上在外面欠下的桃花债也不止这一桩吧,随便选一个按上,好歹让他们有个出处不就行了?” 皇上当然知道霍筠青语气中的嘲讽,他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让朕想想,让朕想想啊……” 霍筠青不再理会:“皇上尽快,微臣这个假爹,是一日不想当了。” 这锅他背了这么久,早腻了。 皇上却突然道:“咦,朕突然想起来了,博远侯家的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霍筠青听皇上提起这个,那脸色就不太好了:“皇上,博远侯家的女儿,这才多大,你觉得微臣会对一个黄毛丫头感兴趣吗?” 说着在,转身就要走。 皇上忙扯住他的衣袖:“人家已经十七岁了,这年纪不小了,难不成你还想娶一个七老八十的当侯夫人吗?” 霍筠青:“皇上,你若是看中了博远侯家的女儿,你可以试试,微臣性子不好,世人共知,暂时对女人没什么想法。” 这次他是甩开皇上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就在不远处,霍迎云听着这一番话,已经是震得目瞪口呆,魂不能归位。 自己,自己竟然是皇上的女儿?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侯府千金,而是……公主? 霍迎云心在颤,腿发软,扶着树躲在那里,好半响不能言语,不能挪动。 刚才她还在为了霍筠青太过宠爱那贱婢而愤愤不平,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是现在,她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筠青的亲生女儿,自己竟然是一个公主,是皇上的私生女! 听这意思,霍筠青是要让皇上给自己和迎峰一个名分了,得了名分后,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公主了!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霍迎云几乎无法相信。 她暗暗地打量着依然站在那里的皇上,却见那人眉眼俊朗,确实神色间有几分像自己的弟弟迎峰,那看来没错了,自己和迎峰都是皇上的儿女。 当日,霍迎云回到自己房中后,她几乎不能平静,激动得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一刻,在香妩那里遭受的侮辱,父亲的偏袒和冷落,这一切仿佛都无关紧要了。 她竟然是皇家的公主,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每一处都激荡起来,整个人兴奋地仿佛要炸裂开。 她竟然是公主呢! 霍迎云身体都在飘,她在房中走来走去,甚至想起来楚潭云。 如果自己成了公主,楚潭云娶了自己不就是驸马吗? 他应该愿意当驸马吧? 如果那个皇上爹不同意怎么办?霍迎云努力地回忆着那个皇帝爹的样子,他好像很是和善吧? 到时候自己再哭诉一番,只说这些年受了许多苦,他必心软,自己趁机提出要求,想必就能如愿以偿了。 她又开始想着霍筠青,自己若是成了公主,霍筠青这个侯爷在自己面前怕是也低上几分吧?至于他的小妾香妩…… 霍迎云嘲讽地一笑,区区一个小妾而已,她堂堂皇家公主,还不是任意拿捏。 到时候,看她还能有什么威风! **************** 一直到夜幕低垂时,屋子里暗了起来,香妩趴在榻上依然不想动。 不过她如今发了半响呆,也想得明白了。 秋娘得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没影的事,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过无论是真是假,侯爷年轻力壮又位高权重,他总是要娶妻的。 侯爷娶妻了,自己这个妾,特别是受宠的妾,位子就尴尬了。 设身处地想,哪个正妻能够容忍自己这么一个受宠的妾?到时候人家能容忍自己是大度宽容,若是不能容忍自己,也怪不得人家。 毕竟,如果是自己在正妻那个位子上,自己也无法容忍侯爷有别的受宠妾室。 香妩这么想明白后,觉得自己只剩下一条路子了。 离开。 其实最初跟了侯爷,她就巴望着有一天能够离开,逃离这一切,只是这段日子,侯爷对自己的种种好,让她越来越把侯爷放在心上,有时候甚至恍惚中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和侯爷这么一辈子多好。 但她当然也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永远不可能成真的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她也积攒了一些金银,足够自己这辈子花用。 倒不如趁着如今那正经侯夫人没来,早些撤离,侯爷这里也没提防,自己说不得能顺利将这些银钱带走,之后隐姓埋名过日子,岂不美哉? 打定这个主意后,香妩心里那份愁绪竟然消淡了不少。 不过要她就这么离开侯爷…… 她想起来侯爷笑起来的样子,他极少笑,但是偶尔间眸中带了笑,那笑犹如春日的艳阳,实在是看得人心里喜欢。 就这么离开,是舍不得的。 心里到底存着一个念想,一个只能压在心底,并不敢明目张胆去想,更不要说涌到舌尖的念想。 既然都想着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拼着不要脸面,去问一问。 问问他,在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 香妩既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想着寻个机会。 可谁知道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事,并不曾有这个机会。 先是那博远侯前来定远侯府拜访,香妩作为唯一的女眷,只好再次招待了博远侯一家。 她自己倒也算是落落大方,可当看到高贵的博远侯夫人,以及夫人身后那文雅秀美的侯府千金时,到底是心里存了几分难堪。 她想,别人就算看似敬她几分,其实打心底里明白,她是一个什么身份。 出身低贱的人,犹如那爬上墙头树梢的蔷薇花,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都是因为依附了高墙大树罢了,一旦没了高墙大树的依附,还不是柔弱无力的藤蔓,落在地上,化作春泥,任人践踏。 是以她心里越发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且借着这段日子,她又让秋娘嘱咐陈游东,帮着自己把一些银钱首饰全都偷偷地带出去了。 到了这一日,那博远侯一家终于离开了,而她也终于盼到了侯爷过来她房中。 此时已经是深秋,秋雨如絮,游廊草木都透着新润,院子里并没人,寂静得很,只偶尔间有稀疏的荒叶随着那凄风苦雨飘入院中,轻轻地一个盘旋,落在光洁湿润的青石板上 窗棂外的花架上摆着的几株菊花倒是依旧开得好,在那飘落的雨丝中,开得绚烂,如雾如纱,散发着轻淡的香味,溢满了屋子。 因香妩怕冷,房中早早地上了暖炉,香妩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就那么轻轻地裹着曼妙的身子。 侯爷这几日忙,忙到不曾过来,这每每让香妩越发明白自己的处境。 是以当霍筠青踏入这久违的房中时,香妩乖顺地上前,帮他脱了靴子,伺候着换下略带着潮意的紫袍。 “看着瘦了一些。”这几日,皇上一直纠缠在侯府中不走,倒是弄得他也不好过来香妩这里。 那人到底是什么秉性,他清楚得很,就香妩这姿色,若是落在他眼里,怕不是惹出是非来,是以为了避免皇上注意到,他干脆就不来了。 “妾身想侯爷,想得茶不思饭不想,自然是瘦了。”香妩垂着眼睫,这么低声道。 那声音糯糯的,听得人心里自是生了许多怜惜,抬眸看过去时,却见肌肤如雪,人比花瘦,黛发轻软地自细腻的耳边垂下,格外乖巧。 他不由得伸出手来,将她搂在了怀里。 当指尖触碰到她柔腻的温度时,便想起这两日见过的那位博远侯千金。 即使有先人当年许下的婚约,也提不起任何兴致来,若真娶回家,也只能摆着了。 “侯爷——”绵软的身子尤自在他怀里弹动了下,这让他越发情不能禁。 外面的凄风苦雨仿佛比之前更盛几分,淅淅沥沥地扑打着窗棂,潮润的凉意层层袭来,本应该是怕冷的,但是香妩被侯爷裹在怀中,细细密密地吻着,丝丝暖意萦绕着她,让她身体发热,发烫,最后化为了一滩水,就那么和他融在一处。 待到风停雨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若是往日,香妩必是疲惫不堪,再不能言,今日她却撑着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侯爷身上,用自己的指尖在他雄健结实的胸膛上滑动。 他显然是觉得她有些调皮,用手握住了她的。 她便趁机去玩他的手指头。 男子的手指修长优雅,这是尊贵的手,如今却被她握在手中恣意摆弄。 香妩想,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个男人属于她,完完全全属于她,不会被身份地位,也不会被门第出身所阻拦,她可以用尽所有的力气这么抱着他。 “侯爷,你往日……想过将来吗?”她的手指轻轻滑动,状若无意地这么问。 “将来?”霍筠青慵懒地眯着眸子,他是舒坦得很,渴了这么多日子,今日倒是吃饱了。 “嗯……侯爷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曾想过娶妻?”香妩尽可能随意地这么问。 霍筠青听到这话,一时倒是沉默了。 娶妻,确实没想过。 这博远侯府的亲事,是逝去的长辈当年的承诺,如今倒是要想个法子才好。 香妩听着这个,顿时明白了。 外面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只是侯爷不愿意提罢了,或者不愿意现在和自己挑明了。 她轻轻地摆弄着他的手指头,又道:“侯爷……将来你娶妻生子了,奴婢便为你伺候小少爷小小姐,你觉得可好……” 霍筠青听着这话,却是别扭得紧。 他反握住她的手:“瞎想什么,本侯如今有这么一双儿女,已经尝尽了为人父之苦,这辈子是再不想要了。” 香妩倒是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也就明白了。 他已经有了那么一双儿女,不想要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秋娘所说,靠着生个一男半女求得在侯爷身边的地位,只怕是痴心做梦吧。 当下香妩再没什么指望,可以毫无念想地离开了。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侯爷胸膛上,又用自己的胳膊环住侯爷,却是低低地道:“侯爷,你再疼惜妾身一些吧。” 声音如古琴上的弦,如泣如诉,低低软软。 霍筠青倒是被她引得情动,当下眸中颜色转深,翻身直接压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71章 第 71 章 第71章香妩不见了 第二日, 霍筠青倒是难得懒散,陪着香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后来香妩要起身如厕,他都用那铁箍一般的胳膊圈着她的腰不放。 香妩无奈, 只能推他:“侯爷, 你放开妾身, 妾身要如厕。” 霍筠青侧首, 凝着她:“不想放。” 香妩无奈咬牙,低声抗议:“侯爷!” 霍筠青端详她,却突然道:“不知为何, 本侯突然想着, 就这么圈着你,怎么也不放开你, 你说可好?” 香妩扭过脸去:“侯爷说什么瞎话呢!妾身还要如厕呢!” 霍筠青:“是吗?你尿急?” 香妩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明明以前看着尊贵得天降下凡一般的侯爷, 怎么如今竟然这么说话, 如此地没有廉耻! 她咬牙, 恨声道:“侯爷, 再这样, 妾身不管了,妾身要尿床了!” 反正她只是一个妾, 不用担心脸面。 霍筠青看她这样,用拇指轻轻擦过她滑嫩的脸颊:“别恼,本侯抱你过去。” 这当然使不得, 香妩觉得侯爷如今脑子不太清楚,当下就要挣扎,哪能如此放浪, 说出去让人笑话,便是侯爷不当回事,她还怕羞呢。 霍筠青却是不由分手,直接抱起她来,来到了净房。 香妩越发羞了,挣扎得厉害,可是霍筠青却犹如抱着一个孩童般,从后面那么把着她。香妩羞得不能言语,又哪里能尽兴,不自觉忍着。 霍筠青轻轻按了她关键地方的脉络,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接下来,随着那水声,她紧闭着眼睛,脸上火烫。 她是没脸见人了,更不敢看他一眼,万念俱灰,恨不得死了算了。 霍筠青却俯首下来,绕过她的颈子,低声在她耳边问:“和本侯一起沐浴如何?” 香妩羞得几乎想哭,将脸埋在他怀里不动,也不说话。 他便不再吭声,径自抱着她去了沐房。 外面依然下着秋雨,沐房里却暖和得紧,香妩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身上,就这么浑然无力地承着。若是往日,她应该伺候侯爷,但今日实在是疲乏了,昨晚几乎一整夜的鏖战,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而即将永远离开侯爷的念头,更是让她体软身虚。 霍筠青却不以为意,抱着香妩共浴,两个人一起在那水汽氤氲的沐房之中,倾听风雨之声,又紧紧地贴着说话儿,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些低声呢喃。 香妩靠在霍筠青怀里,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男人的体温,竟是环住他,不舍得离开。 她想,侯爷对自己的好,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这一日霍筠青不知怎么,竟纠缠了她好半响,一直到了晌午过后,王管家来请,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却是揉着她的发道:“本侯要过去燕京城一趟,去处理一些事,你在府中要听话,乖乖地等着本侯,本侯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几日便回来了。” 香妩听着心里一动,侯爷离开,正是她偷偷溜走的时候。 她垂下眼睫,轻轻地“嗯”道:“知道了,妾身等着侯爷回来。” 霍筠青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就在撩袍迈过门槛的时候,竟是心中若有所失,甚至有那么一刻,想着干脆把她带去燕京城,随在自己身边吧。 只是一回头,看她低首间精致乖巧的模样,实在是惹人,这样的女子,若是被那色痞子帝王看在眼里,那岂不是平惹一身麻烦。便是帝王碍于自己,不好出手,可那人惯会手段笼络女人心,万一小姑娘就这么看中了他呢? 霍筠青想起皇上说过的话,说他这种不招女人喜欢,说对女人得用手段。 想着这个,他沉默地看了香妩好几眼,到底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而香妩这里,看着侯爷就这么离开,倚在门槛上,就那么望着,一直到那矫健挺拔的身姿走出了门后一个转弯不见了,还不曾收回目光。 秋娘悄无声息地来了,送过来了燕窝羹,让她补补身子。 “这种事情,对女人家也消耗身子,该好好补补,不然时候一长,被男人吸得不滋润了,花就该谢了。” 香妩听着这话,并不懂,不过还是吃了。 慢条斯理地品着那燕窝羹,她随口问起来自己的银子,秋娘给她把账报了报,她听着自是满意。 就算离开了侯爷,靠着侯爷赏的这些,她依然能吃一辈子燕窝羹了吧。 她一边喝着燕窝羹,一边盘算着,等到这碗燕窝羹喝完了,她让丫鬟出去,却让秋娘留下,和秋娘提起自己的打算来。 秋娘自是一惊,脸色煞白:“小夫人,这怎么使得?!” 香妩却倒是平静得很,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惊世骇俗,若是以往的自己,必然是没这个胆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里咀嚼了许多遍,以至于原本的胆怯和忐忑早已经消散,只剩下平静了。 如今她提起来,竟仿佛说起天气好出去踏青那么平淡。 于是她淡声说:“我是已经决定了的,秋娘,我信你,你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和你说,我既是要走,那就不能连累你,所以你得看着怎么躲一躲,免得因为我不见了遭殃。” 依她意思,秋娘推脱一个理由离开侯府一些日子就是了。 秋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勉强平静下来了,她望着香妩,叹道:“小夫人,这是为何,侯爷对你不好吗?” 香妩眼圈红了,她想起来今日侯爷对自己的百般温柔:“他对我,是极好了,好得我都不敢相信。” 秋娘:“那是小夫人不喜侯爷?” 香妩:“这个世上,有这般英伟男子,俊美刚毅,位高权重,却对我如此疼惜,我怎能不心动。” 秋娘:“那我实在是不懂了,既如此,小夫人安心地留在侯府里,侯爷疼惜你,就连少爷小姐都要看你脸色,锦衣玉食,处处风光,怎么就要走?” 香妩叹,一时透过安水晶珠帘,望着窗外摆放着的菊花,吐着芬芳的菊花恬淡安静。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他越是对我好,我心里越喜欢,越是喜欢,我就越要走。因为我心里藏着一个念头,尽管我自己羞于承认,可如今这念头已经养成,再不能压下了。” 秋娘望着香妩:“小夫人,你——” 她本是聪颖之人,顿时意识到了,一时望着香妩,面上有些凄然。 她自是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 香妩的出身可以当妾,那是侯爷格外疼宠,但是当正妻,那就难了,按照律例,那是不能的。 香妩默默地望着那菊花,扯出一个苦笑:“我竟然想当他的妻子,名门正娶的妻子,我想和他站在一起,想着能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我希望我们百年之后,我能以妻子的身份和他合葬,我希望墓碑上刻着我们两个的名字,我希望在别人眼里,我是他的妻子。” 她喃声道:“但是这可能吗,永远都不可能。” “我出身不好,所以哪怕我长得模样好,哪怕我也会琴棋书画,哪怕我如今学了礼仪规矩,我依然不可能,看似风光体面,其实骨子里还是寒酸,我就是一个卑贱出身,永远不可能和他并肩站在那里。如果要我一直这么当他的妾,看着他以后娶一个妻子,看着他和他未来的妻子恩爱,那我宁愿离开,宁愿连这个妾的身份都不要了。” 秋娘听着这些话,一时倒是有些震撼,她望着香妩,看了很久,最后终于握住了她的手:“小夫人,你的这个心思,我秋娘虽并不赞成,但我能懂,你既是这么打算的,那我也劝你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怎么能帮你,你尽管说,我秋娘能做到的,赴汤蹈火,我帮你。” 香妩自小无父无母,和她关系好的就是那几个丫鬟,如今听得秋娘这番话言辞恳切,自是感动不已,几乎落下泪来,不过到底是忍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多弄些银子傍身,还得依仗着你侄子帮着我打理,以后我孤身一个人过日子,这些少不了。” 秋娘忙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侄子那人素来宽厚老实,便是小夫人离开了侯府,他也断然没有不至于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我秋娘都能替他担保,他但凡活着一日,就帮你打理一日,你什么时候回来,账目必然清清楚楚,必无半分含糊!” 香妩这下子眼泪就真落下来了,秋娘忙安慰她,两个女人便抱在一起,倒是低声哭了一番。 哭过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于是秋娘出去打探消息,这才知道,侯爷是当晚离开了侯府,据说是过去燕京城了。 两个人便开始做打算,先是秋娘假托姑母病了,要回去料理,告假几日,接着秋娘便过去找了陈游东,将香妩身边的首饰金银尽可能换为银票给了香妩,又给她订好了车马,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一张路引。 而香妩这里,则是开始收拾,那些锦衣华裳她自然是不要了,只挑那些值钱的细软,缝进了自己贴身的小衣里,或者装在绣嚢里,这样她带出去,别人是再不会起任何怀疑的。 一切准备好了,香妩便和管家娘子提起,只说自己在家中憋闷,打算出去庄院里散心。 管家娘子自然是赶紧应承着——如今谁都知道香夫人受宠,哪个敢给她脸色看。 偏生这事很快被霍迎云知道了,霍迎云当即便表示,她也要去。 香妩听这个,多少犯难,面上就有些犹豫,霍迎云挑眉,打量着她:“怎么,只许你去,我不能去?” 若是以前,她还忌惮香妩几分,但是现在,她是再也不用顾忌了。 她打听到了,父亲过去燕京城,是陪着自己那位皇上爹一起离开的,到了燕京城里,应该就要开始给她和迎峰安排身份,也就是说,用不了几日,她就是公主了。 若是以前,香妩自然不怕得罪霍迎云,好歹她也是受宠的妾,但如今香妩有心事,若是一味拒绝,倒是担心被人看穿了,显得心虚,当下也就没说什么,任凭霍迎云跟着了。 于是到了第二日,香妩准备随着霍迎云出城。 出城的时候,白简自然是要跟着。 香妩一看到白简,顿时愣了。 她没想到这一出。 白简如果跟着,自己哪能走脱得了,她犹豫了半响,终于望向白简:“白简姐姐,你,你不用去了吧?” 白简也是微怔,看向香妩。 香妩心一缩,她觉得白简眸光就那么平淡地扫过来,仿佛看透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她心虚,不过还是小声说:“白简姐姐你在家好生歇着就是了,不就是去一趟庄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简望着她,抿着唇,不说话。 香妩心中忐忑,她千算万算,发现自己竟然漏算了白简。 过了好一会,白简终于开口:“好,我不去了,小夫人一切小心。” 香妩顿时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终于说定了白简,香妩可以放心地跟着霍迎云出城了,出城的时候,两个人同坐一辆马车,但显然两个人各有心事,香妩是想着躲开霍迎云赶紧逃了,霍迎云是想着,怎么给香妩一个好看。 她如今是没什么怕的,出一口恶气,让香妩难堪一番,这才痛快呢。 就这么走到了郊外,马车行进间,隐隐一阵甜香传来,往马车外看过去,却是一片柿子林,那柿子已经熟了,挂在树上犹如一盏盏小红灯笼。 这个地界香妩倒是熟悉得很,记得昔年霍迎云过去庄院,闹腾着要吃柿子,她们几个小丫鬟陪着她去摘柿子,结果晴月不小心擦到了一处,险些从旁边斜坡滑下去。 因为这个,香妩也发现,那里有一处小路,可以从旁边山沟过去,直通别处,倒是一个捷径。 香妩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霍迎云,想着从这里出去,就可以到城外官道去等通往其它州府的马车了,倒是方便得很,只可恨这霍迎云,非要跟着自己,这不是耽误自己前程吗? 正想着,却听那霍迎云道:“这柿子倒是香美得很,我想尝尝。” 香妩听了心中一动,便道:“既是你要尝,那我们就下去看看吧,或许还能挑选几个好的?” 霍迎云也是怀着心思,她是看柿子林那边道路有些崎岖,想着借机给香妩下一个绊子,当下自然同意,于是两个人下了车,又让侍卫丫鬟在那里候着。 丫鬟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看香妩没反对,也就应了。 霍迎云见香妩竟然同意,心中大喜,想着这丫鬟出身的就是傻,怕是不知道自己存着的心思。 “这柿子味道实在是好,想必是熟透了。”霍迎云眼睛看着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是。”香妩藏着心事,不着痕迹地望向那柿子林后,她记得那处小路就在这里?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也是经过这里,当时我还让我身边的几个丫鬟帮我摘柿子。”霍迎云感慨道,当这么说的还是,她眸中带着一丝打量的笑,就那么斜看着香妩。 香妩没看霍迎云,她看着旁边的树,那柿子树皮灰黑,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深到裂纹翘起来。 她知道霍迎云故意的,故意提这些,其实如今身边并没别人,但她就是想故意用言语刺自己一把。 但是香妩并不在意,她都要走了,在意这个做什么? 她也知道霍迎云可能想借故给自己使绊子,那她等着。 霍迎云给自己使了绊子,自己就不见了,侯爷那里,说不得并不会疑心自己,反而怀疑霍迎云。 于是她笑了:“小姐若是喜欢,我们再去摘几个便是了。” 霍迎云:“真的吗?那你帮我摘几个吧。” 香妩略拢了一下脸颊边的碎发,笑着说:“好,不过我看那边树上的柿子好像更熟一些,我过去摘那边的吧。” 霍迎云一眼过去,那里的地势也更为陡峭,当下简直是不敢相信,这香妩真傻,傻透了,自己其实也没想太动心思怎么着她,结果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当下自然是连忙应允。 到了这个时候,香妩更加明白霍迎云的心思了,不就是想害自己吗? 行,你要害,我就给你害。 她起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回头,便捕捉到了霍迎云脸上的期待,那种期待着自己倒霉的眼神。 “那边地势好像不好?要不然算了吧。”香妩故意这么说,她是想最后逗逗霍迎云。 “怎么会,这也没什么吧,就是摘一个柿子而已!”霍迎云唯恐香妩不去,连忙这么道。 香妩面露犹豫。 霍迎云忙道:“你不用怕这个,那边柿子林外都是我们的人马,若是有个什么,不过是喊一声的事。” 香妩:“你不帮我叫人怎么办?” 霍迎云:“……” 她咬牙:“怎么可能,我是这种人吗?香妩,虽说我以前对你有些不满,但如今你是我父亲的妾,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是把你当长辈的,我岂会这么对你?” 香妩欣赏着霍迎云睁眼编瞎话的样子,看够了,她歪头想了想:“可是我是长辈,应该你给我摘柿子吧?” 霍迎云一噎,这香妩到底是傻还是不傻,怎么这么难缠,她白费这么多口舌! 香妩:“要不然你对我行个晚辈礼吧,这样我作为长辈,帮你摘个柿子也是应当应分的。” 还要行礼? 你怎么不说让我给你跪下呢? 这还得寸进尺了! 她差点想直接扭头走人,不过想想,到底是忍下了。 她盯着香妩,过了好一会,笑了下,之后给香妩行礼:“麻烦夫人过去帮我摘几个柿子吧。” 香妩:“长辈礼,还是要低一些吧。” 霍迎云:!!! 她咬牙切齿,在心里将香妩剁碎了一百遍,不过最后还是低下头去了。 这样总行了吧? 香妩看着她气得脸都青了,心情大好,临走之前坑霍迎云一把,想想就觉得痛快。 她笑着说:“好吧……那我过去看看,你等在这里,不要乱动。” 霍迎云连忙点头:“那是自然,你快去快回。” 一时香妩往那边林子过去,霍迎云翘首看着,亲眼看着她过去了那边柿子林。 她心思一动,便故意先去了另一处,在那一处逗留了片刻,之后才从那处往回走。 如此,马车旁边的侍卫丫鬟自然是看到她过来的方向了。 霍迎云回去马车边,直接命令那些侍卫:“香夫人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让我们过去庄院等候。” 她这一说,香妩身边的几个丫鬟自然是不信,面色难看起来:“香夫人怎么可能一个人走?” 说着就要去寻,旁边的家丁见此,自然也不敢轻忽,毕竟谁都知道,那位香夫人可是备受侯爷宠爱。 霍迎云听了,叹道:“既如此,那我们一起过去寻寻她吧,其实我早和她说了,不要自己乱跑,她却是不听。” 她这漏洞百出的谎言,自然是没人信,不过好在她早有计较,便带着众人往她过来时的方向寻去:“她好像是顺着那边过去的。” 丫鬟不疑有他,当下和家丁顺着那条路去找,谁知找了半响,根本不见踪迹。 霍迎云折腾了半响,想着那香妩也差不多该爬回来了,可谁知道,一直不见人影,当下也是纳闷。  、 当下只好带着人去看,谁知道找了好大一圈,还是没人。 这下子,霍迎云自己也犯嘀咕了,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至于丫鬟家丁,也都吓到了,这下子庄院也不敢去了,匆忙回去禀报府中管家。 王管家知道,身子不稳,险些摔倒,当即赶紧带着人马寻找,可一直寻到了天黑时候,也不见踪迹。 偏生侯爷不在府中,可是把这王管家急坏了,最后没办法,去找朱衣白简,谁知朱衣随着侯爷过去了京城,白简则是是不见人影,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王管家只能咬牙下令:“找,继续找!怎么也得找到!” 真找不到,等侯爷回来,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吧! 章节目录 第72章 第 72 章 第72章私奔了! 香妩一旦离开了霍迎云的视线, 便钻入了那边小路,提着裙子一溜小跑,想必是昨日下过雨的缘故, 枝叶茂盛, 地上的枯草还带着潮湿, 香妩的衣裙绣花鞋被打湿, 不过她倒是没在意,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小时候也曾流落街头,什么苦头没吃过, 后来先是被养父母收留, 之后入了侯府,一直都是干活伺候人, 她看似身子娇弱,其实不怕吃苦, 爬山下坡不算什么。 香妩一个劲地往那小路上钻, 偶尔间遇到鼠虫之类的只当没看到, 到了后来, 小腿刮到了几处, 胳膊上的布料也刮破了, 不过人到底是钻出来了。 这边是通往并州的大道,大道上有来往的车马, 香妩想着自己随便找一辆马车过去并州,侯府里想找自己就难了,毕竟他们一时半刻发现不了那小路, 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跑到了这官道上。 她躲到了一处树后,先用泥巴抹了抹脸,又摘下头上的钗子, 用木头枝子将头发胡乱簪起来,再把身上的衣裙抹脏了,这么乍一看,她就是乡间粗糙的妇人了。 当下不慌不忙地揣着手,站在路中央,不多时,就有马车经过,她粗着嗓子喊人家,那马车吆喝着停下,她上去了。 上去后,自然不敢露财,只拿外面的几个早准备好的铜板给人家了,人家也没怀疑,之后一路上低着头,不吭声,就这么往前走。 等到这车到了一处岔路口,一条路是通往并州的,另一条却是通往乡下的,她只说要过去乡下娘家,就下了车。 下车后,先躲了会,之后寻了一根拐杖拄着,徒步往前走,如此走了十几里地,便见一处客栈,干脆住了下来。 住了两三日后,她又搭了一辆顺路的马车,前往并州之西的宁州。 如此一来,侯府里的人再想寻她,可就难了。 她想着,那些人断断想不到,她竟然跑去了另外一处。 她当然也惦记着陈游东那里的银子,不过想着,自己必须避避风头,等过去这一阵,侯爷的新夫人娶了,差不多把自己忘记了,自己再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路上躲躲藏藏的,也遇到一些波折,谁知道每次都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便是需要车马的时候,总是能有好心人的车马搭载一乘,如此如有神助一般,竟然顺利地到了宁州,这宁州地处交通要塞,来往车马多,倒是热闹得很,也有不少像香妩这种外人的,只为了能寻个生计,香妩藏在那些人中,倒是也不惹眼。 到了宁州后,香妩先住在寻常客栈里,之后就四处寻觅着,想找个住处,但是她人生地不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倒是那客栈老板娘,是个爽利人,见她孤身一人,便问起来。 香妩没说话就两眼泪汪汪,只说自己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寡妇失业的没个着落,又被公婆赶了出来,如今不求其它,只求能有个住处。 说着,眼巴巴地取出来一些银子,问人家这些能盘下一处宅院吗?又说若是不够,只怕是自己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说完还掉了一些眼泪。 客栈老板自然是信了,倒是爽快地帮着香妩打听,很快寻到一处,算是闹中取静的宅院,只是略小一些罢了。 香妩觉得孤身一个女人家,关键是要安稳,看看那宅院处于胡同正当央,若是门户紧闭了,应该不至于招来贼人,便应下来。 盘下来这处宅院后,她开始打扫安顿。 虽说她如今身上钱财颇丰,但财不敢露白,也得藏着掖着,免得被人家惦记,只能是装穷,勉强给自己置办了一些寻常家具,算是把家给安顿好了。 安顿下来后,香妩又买了几样瓜果点心过去客栈老板娘处谢人家,这老板姓孙,人称孙娘子的,看着香妩倒是投缘,也有心结交,一时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倒是处得不错。 香妩又说一个人没什么营生,长此以往怕是坐吃山空,那孙娘子介绍了香妩一个活,却是帮着药店那里誊抄医书,香妩自然是乐意,当即由孙娘子引荐着过去了。 那药店主人是个头发须白的老人家,姓陈,也是个古道心肠的人,就此收下了香妩,约定了抄一本书给多少铜板,香妩哪里在意多少钱,不过是寻一个活,好歹在这里有个营生,并有交道的人,慢慢地融入这里,不至于孤零零地被人欺负怀疑罢了,自然是应下了。 自此,香妩白日里过去抄书,晚间回到自己的院子,闲来无事便和孙娘子说说闲话,慢慢地也结交了几个镇子上的妇人,还算和善,偶尔间问起香妩的事,一个个感慨连连,对她颇为同情,有几个还想给她做媒,香妩赶紧拒了。 她曾经想过随便嫁给王二狗,随便嫁给侍卫花匠或者马厩里的,那是小姑娘家不懂事,就想着找个男人找个倚靠。 但是如今,她懂事了,经历了侯爷那么一个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怎么可能再看上别个? 这个世上,能比得上侯爷半分的,她怎么可能再遇到? 是以只说自己身体不好,怕是不能孕育,倒是凭空连累了别人。 本来这小镇上对她觊觎的也很有几个单身汉子,后来听说她不能孕育,顿时都散了,在这年月,不能孕育的女人没几个愿意娶回家,大家娶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 顶着大家伙同情的目光,香妩松了口气。 她发现这小镇不是长久之地,她得赶紧再寻觅一个住处,一个不会惹人注意的。 可是就在她打算动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让她提心的意外发生了。 ************** 霍筠青赶回定远侯府的时候,骑的是快马。 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本来在处理妥当了朝中的政事并将那对子女的身份安排好,皇上是特意为他设了宴席的。 不过霍筠青根本无心参加,便要匆忙离开。 临走前,皇上挑着眉打量他,满是疑心:“朕怎么不知道,定远侯府有什么牵着我们堂堂定远侯,倒是让你这么急不可耐地回去?” 当时的霍筠青只是冷冷地给了这帝王一眼:“身为定远府封侯,臣不回去封地,难道还要赖在燕京城不成?” 皇上其实想说,那你赖啊,赖啊,别走了,留宫里吧。 但是他没说出口,霍筠青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且走路还带风。 这下子皇上摸着下巴开始多想了:“他到底惦记什么呢?天底下,能让霍筠青形色如此匆匆的人,有吗?” 霍筠青当然知道皇上在猜度自己的心思,不过他顾不上了。 为什么这么急,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离开定远府后,他心里总有几分不安,距离定远侯府越远,那丝不安越重,这种不安并没有什么道理,就仿佛他年少时单骑走在漠北,他能精准地感觉到在那陌生的漠北荒野之地哪里可能有埋伏一般。 以至于后来,他竟是抛下侍卫,自己骑了快马一路往回赶,中途几乎马不停蹄,如此三日功夫,终于回到了定远府。 当踏入了定远府巍峨的城门,骑马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霍筠青心中稍定。 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切和他离开时并无两样。 他深吸口气后,从容不迫地骑着马,穿过街巷,来到了自己的府门前。 府门前守门的依然是那几个小厮,当他踏入府中时,看了一眼旁边点头哈腰的一个,淡声道:“你是王二狗吧?” 王二狗诚惶诚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侯爷认出来,当即道:“是,是,是小的!” 霍筠青凉淡的眸光扫过他,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厮罢了,除了相貌略显清秀,看不出任何出奇之处。 不由暗道,那小女人当初竟然能看中他,这也是没眼,或者说,不经过如自己这般气伟男子,她自然是不懂男子的妙处。 有了自己,这天底下,她还能看中谁? 如此一想,身姿越发挺拔,气态越发从容。 待到踏入自己房中,早有奴仆丫鬟过来伺候,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又送上茶水点心等,霍筠青捧起茶来,悠闲淡定地品了一口,眸光却不自觉地望向窗棂外。 自己回府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开了,依她那柔顺体贴的性子,应该早些过来伺候自己才是。 一时不由想着她迈进门槛的模样,定然是小碎步,乖乖的,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满是惊喜地望着自己,说不得还要提着裙子过来,就像一只粉蝴蝶般,恨不得扑向自己。 霍筠青这里一盏茶品完了,旁边的小厮过来伺候着,看那样子是要伺候他沐浴。 但是他并不想小厮伺候他沐浴,他想香妩伺候他沐浴。 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把玩着那已经用尽的盏茶,一丝恼恨自指尖浸入筋脉,这小女人怎么如此没有眼色,难道不知道他回了府中,不是应该急巴巴地过来迎他伺候他? 等她过来,定是要让她好看,给她一些教训。 当然了,最好是去榻上,看她求饶不求饶。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霍筠青眉眼顿时变得凉淡起来。 他并不看门窗处,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的字画。 门开了,一个人进来了。 霍筠青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来这么迟,也实在是懒散得很。 “侯爷,你可回来了。”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王管家那赔笑的声音。 霍筠青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用力,缓慢地望向门首处。 只有一个王管家点头哈腰地站在那里,并没有香妩。 霍筠青心间的不悦扩散开来,他决定了,今日绝不轻饶,定是要她在榻上哭求一百遍。 “侯爷,你,你这一路回来辛苦了,侯爷先请沐浴吧,已经命厨房准备着膳食。”王管家笑呵呵地这么道。 霍筠青面沉如水,不言语。 “侯爷,你想吃点什么,奴才这就让厨房去做。”王管家低头间,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意味。 霍筠青抿着唇,眸光深幽,握着茶盏的之间,微微用了几分力气。 “侯爷,你,你——”王管家不知道说什么了。 压抑逼人的气息已经在房中弥漫,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前这是十七岁出道天下几乎无敌手的霍筠青,是俾睨世间杀人如麻的霍筠青。 跟随霍筠青多年的王管家,知道自家侯爷威震天下,却不知道他眉头不皱一下,便可以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王管家的腰弯得越来越低,在这深浓的秋凉中,额头也竟然渗出汗来。 “说。”霍筠青出声,声音沙而沉:“她人呢?” “侯爷,你是说,你是说小夫人吗?”王管家声音都在发抖。 霍筠青阴着脸,唇抿得仿佛一把没有剑鞘的薄剑。 王管家想哭,但是他不能哭,他战战兢兢地深吸口气,终于道:“侯爷,小夫人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润青色茶盏在修长的手指中轻轻转动,霍筠青说出的话平淡却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王管家噗通一声跪下了:“侯爷恕罪,小夫人她失踪了!她跑了!” 王管家跪下后,屋子陷入了安静之中。 安静到就连屋外的落叶之声都那么清晰地响在耳边,王管家紧咬着牙关,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陡然间,他听到一声巨响。 猛地抬头间,却见侯爷手中的茶盏已经硬生生被扔出去,生生地嵌入了墙上。 而侯爷的脸色,难看得犹如生铁一般。 王管家脚底一软,直接栽倒在那里了。 侯爷这是动真格了。 ************** 香妩发现了一件很不幸的事。 她发现自己开始犯呕,食不下咽,开始以为自己病了,也没当回事,想着自己如今也抄写了不少方子,多少知道一些医术,便随意抓了一些药来吃。 谁知道吃了后并不见轻。 再之后,她自己猛地记起来了。 这……难道是怀上了身子? 这个念头一来,她顿时吓傻了,连忙给自己把脉,可她哪里会呢!又不敢在这医馆里让人看,最后偷偷地坐马车到了邻镇,让大夫过了一下脉,人家连声说恭喜,说这是已经三个月了。 香妩吓傻了,她竟然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怀上了侯爷的骨肉?那现在该怎么办? 她自己能养大一个孩子吗? 她并不怕吃苦,她也不怕受穷,可是她没养过孩子。 现在是有不少银子,但是一个单身女人,连在一个小镇安身都被人说三道四,更不要说养一个孩子了,是不是得买一个奴婢,可是那样,她之前说的谎话都瞒不住了。 香妩心乱意麻,一时甚至有些后悔了。 离开侯爷,这是她为了自己,为了心里那卑微却又决不可能的心思,为了骨子里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 她可以糟蹋自己的前程,却不能这么糟蹋孩子的将来。 若是自己安分一些,忍耐一些,这孩子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就算不是嫡出,那也是小姐少爷呢! 香妩抚着肚子,心思恍惚,她开始想着她能不能回去了。 但是自己是逃出来的,且逃出来两个多月了,孩子如今三个月,侯爷能信自己吗?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奸夫怀上了再赖给他? 香妩身子发软,小脸也垮下来,她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她没跟着侯爷前,可是勾三搭四找了好几个,她知道侯爷那里根本不信自己,如今自己又逃出来过,这个清白该怎么自证呢! 万一自己生下来后,侯爷一直疑心该怎么办? 自己受罪没什么,可自己的孩子呢? 香妩犯愁,犹豫了好半响,最后还是收拾包袱,打算回去定远府,好歹打听下消息,看看自己跑了后,他是什么反应,若是没那么大怒,兴许,兴许好好和他说说,还有戏。 一路上,香妩走走停停,犹犹豫豫,百般愁绪,更兼她怀着身子,孕吐厉害,自然是走得极慢,走到了并州边界的时候,竟然体虚无力,险些病倒。 没奈何,这一日只能住在一处客栈,这客栈周围荒凉,并没什么人烟,生意也就不好,如今不过是一对老夫妇勉强维持着罢了。 香妩病了后,掏出一些银子,请这位王婆婆帮着熬药,王婆婆颤巍巍地将药端过来。 香妩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强忍着呕吐喝下。 此时屋外哀风裹着雪花怒吼,风吹打着粗糙掉色的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那只糊了旧茅草的窗子哪里能抵得住交加的风雪,入骨的寒风便从缝隙里窜进来,灌了香妩一嗓子。 伴着那刺骨寒风,苦药汁进入喉咙,香妩难受得一阵阵犯呕,虚弱地趴在床榻上,耳边依然是那呜咽着的风声,斑驳破旧的客栈仿佛都在跟着震颤。 香妩突然想起当初侯爷病了,自己哄着他喝药的情境,竟是泪水潸然而下。 自己成了这般模样,不知道侯爷如今可还记得自己,若是记得,是恼着,还是想着,或者说,他去了燕京城,娶了那博远侯家的千金,早把自己给忘了! 王婆婆看着香妩这凄惨模样,也是叹了口气:“你一个年轻妇人家,如今怀着身子,你家女婿怎么也不跟在身边?倒是让你一个人赶路受苦。” 香妩闻听此言,自己也是哀伤不已,便道:“我做错了一些事,我家男人怕是轻易不能饶我。” 王婆婆:“既是一家子,哪有什么饶不饶的,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香妩抹眼泪:“王婆婆你不知,他那性子不好,若是知道了我的错事,只怕是要了我的命。” 她便想起来,当初侯爷把那金链儿给自己戴上时,那幽邃到让她看不懂的眸光,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惹恼了他,他是真得可以要自己命的。 王婆婆:“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你如今怀着他的身子,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少不得把你供起来!” 香妩听此言,却是苦笑不已,她抚着肚子,想起来当初侯爷说的话,他是不想要什么儿女子嗣的。 当下叹道:“我肚子里虽然怀了他的骨肉,只怕是他并不在意,他原本就有一双儿女了,那双儿女,也未见他怎么亲近,凉淡得很,如今我又怀上,只怕是更不喜了。” 记得当年她做丫鬟时,就隐约知道,侯爷高傲,目无下尘,从不亲近儿女,当时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轮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儿,想想实在是苦涩。 王婆婆却是不以为然,摇头叹息:“到底是年轻,你是不知道男人,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骨肉不喜?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况且男人都喜欢子孙繁茂开枝散叶,任凭他和前头女人有几个孩子,你给他生了,他看着也高兴,若是万一是个小子,那就更好了!” 香妩听着这话,半信半疑:“真的吗?可是他不是寻常男人,他说他并不在意什么子嗣血脉……” 他若是寻常男人,早妻妾成群儿女遍地了吧。 王婆婆:“当然真的,管他什么男人,他终究是男人,男人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我听你说他前头有儿女,那年纪也不小了吧?这男人哪,年轻时候还可能不在乎子嗣,年纪大了,就想着传宗接代,儿女越多越好!说不在乎,嘴上说说而已,你若是不能孕育,那才麻烦,男人嘴上说不嫌弃,心里怕是厌着你呢!” 提起这个,王婆婆也愁,想起来自己的伤心事:“我但凡有个儿女,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啊!” 香妩这下子是真信了,她精神起来。 也许她应该过去,找到侯爷,把这件事和侯爷说清楚,看看侯爷怎么说,若是他实在不信自己,大不了孩子生下来后滴血认亲! 到了第二日,香妩打起精神来,恰好这个时候有一辆马车经过,也是赶巧了,那马车看着倒是舒适得紧,一问才知道,原是去接一位大户人家小姐,结果人家不用了,这才空跑了一趟。 香妩看到这马车,真是感动得流泪,她觉得自己命真好,也觉得上天注定,她应该回去找侯爷。 当即给了人家银子,又备了一些干粮,就这么在风雪中颠簸着上路了。 人心里一旦有了奔头,哪怕辛苦一些也不怕了,她满心期待着能见到侯爷,身上的病竟然也消退了几分。 如此,赶了两日路,便来到了定远府和并州交界之处。 一到这里,她就发现形势不对,凡是路口处都是人马把手,严加盘问,倒像是捉贼一般。 香妩轻易不敢上前,便请车夫过去打探,一问才知道,定远府乃至并州府,都在寻人,寻得是个妇人。 香妩听到“妇人”二字,连忙继续问,再问,却是说,是定远侯府的奴婢,偷拿了侯府里重要的物什,如今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以重赏捉拿此婢。 香妩听得腿软体虚,险些栽倒在那里。 侯爷怕是气急了,自己如果就这么出现,他必不能放过自己了。 自己临走前,把往日他赏的那些金银首饰统统变卖了卷走,他看到,怕不是会多想,只说自己卷款而逃。 一时香妩惶惶然,想着侯爷素日性情多变,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他对自己亲生儿女尚且无情,何况自己!自己便是怀了他的骨肉又如何?当下哪里还敢再过去定远侯府,只能是先寻了下榻之处住下,慢慢地想着法子再做计较。 谁知道也是巧了,这一日她住在那驿站,才刚住下,就听得外面动静颇大,车马奴仆喧哗,侧耳仔细一听,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竟是霍迎云和霍迎峰经过此处,住在这里。 因人多,厢房不够,就有几个丫鬟被安置在紧靠着香妩的厢房,其中一个,竟然有晴月,香妩侧耳倾听,能听到她们在那里小声嘀咕,连猜带蒙,这才知道,原来霍迎云和霍迎峰竟是要过去燕京城的,至于侯爷,随后也要跟去。 香妩心中暗暗惊讶,想着怎么都要过去燕京城? 正在这时,小丫鬟们却提到了香妩的名字,提到后,声音就更小了,香妩几乎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晴月说道“菩萨保佑,她可别被捉回来,不然只怕……” 香妩听着这话,眼泪都往下流。 一则是晴月到底是昔日姐妹,还惦记着自己替自己操心,另一则,侯爷果然是怒极了,若是寻到自己,只怕是要自己性命! 此时她心里多少有些悔恨,想着如果自己不跑,听话地留在府中,侯爷回来了,知道自己怀了身子,便是再不喜,虎毒不食子,想必也能容下,这日子怎么也能过下去,也断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男子,便是疼宠自己又如何,自己只是一个妾而已,以后偏宠不再,还不知道什么下场,至于生下一男半女,也不过是在侯府遭人白眼罢了。 自己如今从侯府里挖了那么多银钱,只要好生经营,养活一个孩子并不难,又何苦在侯府里当妾低人一等! 她听着外面的风雪之声,抚着肚子,原本惊惶的心也稍微安定下来。 以后只当自己是寡妇,和肚子里的孩子相依为命就是。 至于侯爷,他怒也罢,娶也罢,都和她没瓜葛。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必须想办法跑出去,万万不能落到那些捉拿自己的人手中。 章节目录 第73章 第 73 章 第73章还我女儿来! 外面的风雪越发大了, 傍晚时候,窗外几乎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偶尔走动的模糊人影, 以及那飞在风中的灰茫茫雪花。 霍迎云想起这段日子的事, 也是心烦得厉害。 那一日父亲回来, 听说香妩跑了, 自然是怒极,大怒之下,详加盘问后, 便将自己带回去, 好生逼问。 霍迎云想起当时的情景便心有余悸,她甚至有一种感觉, 如果不是后来王管家过来,只怕是父亲能要了自己的命, 她真切地感觉到父亲眸中的杀意。 霍迎云不免心寒。 不管怎么样, 父亲养育自己十几年, 便不是亲生父亲, 她也尊他为父, 但是现在, 为了那么一个下贱丫鬟,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冷漠无情, 这让霍迎云心中泛凉,又觉嘲讽不已。 他既然知道自己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就应该好生对待自己, 将来自己当了公主,在皇上父亲面前多为他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即便他功盖社稷,那又如何, 终究是臣子,臣子能和皇上比吗,能和公主比吗?自己怎么也是皇上的血脉,是皇家子嗣! 是以霍迎云的心思是别扭的,她既恨霍筠青竟然对自己如此冷酷无情,又暗想着自己成了公主后,怎么也要让霍筠青后悔,同时又存着一丝期盼,盼着早一些见到那皇帝父亲,认祖归宗,怎么也要成为公主。 一时又想着,楚潭云知道自己成了公主会如何,是不是震惊不已?楚家的人,若是知道,岂不是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之前没有不惜一切代价求娶自己? 她想着这些,心里自然是又颇有几分期待,想着自己当了公主后,还要回来,就以探望养父的理由,来看看楚家的嘴脸! 就在这诸般心思中,霍迎云看到窗户好像有人走过,那条人影模糊纤弱,在这冬日里蹒跚而行,竟有些眼熟。 倒是有些像香妩那贱婢子! 霍迎云不屑地收回目光,想着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惹了父亲那般恼怒,若是将来捉住了,怕不是要活活打死。 她摇头叹了一声,微微眯起眼儿,开始想着自己进宫后当公主的日子了。 ************* 霍筠青几乎布下了天罗地网来寻找那个逃走的小丫鬟,但是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怒极的他将定远府周围几个州府都翻遍了。 定远府周围,甚至远在燕京城的人,都知道霍筠青在找一个逃奴,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没人知道这个逃奴到底偷走了什么以至于让曾经那样高傲冷漠的霍筠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找不到香妩的霍筠青,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总是阴着脸,有时候性子上来,一两天不吃不喝。 如今霍迎峰和霍迎云已经被打发出去了,霍筠青身边除了往日效忠的家将,也没别的人,操心的不过是王管家罢了,王管家吓坏了,在旁边小心伺候着,虽说侯爷身子好,但也不是铁打的,他也得吃饭。 霍筠青在几日不曾吃喝后,眼底布满红血丝,嘴唇干裂,下巴那里也生了青胡子根,整个人看着坚硬冰冷,落拓得像冬日里屹立在凛冽寒风中的树。 他缓慢地抬起眸来,望向了战战兢兢的王管家。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但是他并不饿。 不但不饿,连开口说话都不想。 “白简也不见了?”两日来,他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冰冷犹如破布。 “是……”王管家很头疼,他知道白简和朱衣自小服侍侯爷,对侯爷忠心耿耿,当初侯爷甚至让白简保护香夫人的,为什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白简竟然不见了? 霍筠青轻轻磨牙,磨牙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攥紧了手中的座椅扶手,那扶手应声而碎。 王管家的心咯噔一声。 霍筠青眯起眸子,喃喃道:“她这是和白简有了私情吧。” 王管家顿时傻眼了,噗通一声跪下,赶紧劝道:“侯爷,侯爷,你别多想,怎么可能!白简姑娘对侯爷忠心耿耿,香夫人对侯爷也是忠——” 他想夸香夫人忠心不二安慰侯爷,但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合适,香夫人跑了,再夸这是戳侯爷的痛楚啊! 霍筠青却突地勾起唇来,冷笑一声,那笑中无尽的嘲讽和苍凉。 王管家看到,便觉鼻子一酸。 他家侯爷,英武盖世的侯爷,这个世间,权势富贵锦绣前程,在侯爷眼里也不过是浮云一般,他和皇上情同手足,又是封疆大将,这样的侯爷,想要什么没有,如今却栽在这么一个小丫鬟手里,被折磨得这般模样。 他跪在那里,几乎老泪纵横:“侯爷,这也许有些误会,万万不能多想了,不然白白折磨自己。” 一时想着,自己纵然只是一个管家,但也算是锦衣玉食,又有儿子,如今儿媳妇也怀了身子,以后也是儿孙绕膝,但是侯爷呢?白白养大了一双儿女,如今儿女都过去燕京城认亲爹去了,少爷是个有良心的,临走前跪在那里不舍得离开,但是小姐分明是巴不得早些攀高枝去了! 最后侯爷能落下什么,竟是连个小丫鬟都留不住在身边啊! 就在这时,他听到侯爷低哑地喃喃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定要寻到她。” 寻到她,问她,到底为什么。 自己对她不够好? *************** 这几日信德帝其实也颇为烦恼。 琪雅公主实在是胆大妄为之人,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竟然做事如此匪夷所思,她竟然趁着自己出宫游玩的时候,找上自己。 十几年没见,昔日的旧情人再次重逢,琪雅公主直接甩了信德帝一个耳光,大骂臭男人不得好死。 骂了好一通后,开始威胁自己,务必将一双儿女还给她。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霍筠青养的那一双儿女,就是我当年生下的,你欺骗了我,背叛了我,抱走了他们,如今竟然还将他们藏在了霍筠青府中!” “你必须将他们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将他们还给我!” “我的儿女,凭什么做私生女私生子?我要你给他们身份名分!你还必须承认你曾经做过我的面首!” 这是琪雅公主的话,听得人头疼。 多么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她当自己是谁? 不过“面首”两个字,确实是让信德帝吓坏了胆,他当初年少无知肆意妄为,去给外族公主当面首的事,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怕是落下千古骂名。 信德帝顿时没了主张,他赶紧下圣旨,快马加鞭,去请霍筠青。 霍筠青得赶紧赶来,帮他想办法,搞定琪雅公主,保住他的脸面。 然而,这一次霍筠青让他失望了,霍筠青竟然为了一个什么逃奴而在那里耽误着简直要搜遍定远府周围几个州县,对于信德帝的召唤,根本看都不看。 信德帝犹如热锅蚂蚁,毫无主张,最后一咬牙,只好约了琪雅公主先在宫外相见。 琪雅公主自然又是一番言语羞辱,把信德帝踩在地上骂。 信德帝忍了,诚恳哀求,又诉说自己种种无奈,告诉她这些年自己对她一直牵肠挂肚。 琪雅公主看着眼前情深义重的男人,险些都信了,后来猛地醒来,嘲讽地看着他:“我信你个鬼,你这个骗子!” 信德帝叹息连连,言辞恳切,和琪雅公主商量,告诉她说,自己这一双儿女就在回燕京城的路上,等到了燕京城,马上就将他们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女儿可以随着她过去北狄。 “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若是不给我脸面,也就是不给孩子脸面,公主你说可是这个理?至于迎峰,他终究是大昭国的血脉,他若是过去了北狄,那大昭国国体何在?到时候难免两国再起干戈!” 其实若要琪雅公主顺利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隐瞒霍迎峰和霍迎云帝王血脉的身份,但是如果这样,琪雅公主仿佛又咽不下这口气。 琪雅公主微微眯起眼来,打量着这个男人,到底是点头:“好,你这就下旨,让他们二人成为名正言顺大昭皇子和公主,然后接他们回来燕京城,到了燕京城郊外,我自去迎接,把迎云接过去我北狄,迎峰留在你宫中,如此,算是各让一步,你看如何?” 信德帝自然是愿意,能以送出一个女儿的代价来换得琪雅公主的让步,对他来说求之不得,当下忙道:“那就一言为定。” 琪雅公主眸中泛起冷笑,不过到底还是道:“一言为定。” 谁和他一言为定,对于这种小人帝王,她何必言而有信?等两个孩子到了,她就光明正大地抢,带着这入了大昭国宗谱的皇子和公主回去北狄。 至于这个大昭皇子公主的身份,说不得将来助她儿女一臂之力,统一大昭北狄,南面天下。 *************** 霍迎云和霍迎峰抵达燕京城郊外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天越发冷了。 一路坐着马车的霍迎云,便是有暖炉熏香,更有貂绒大氅,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她越发急切地期盼着能进宫,进宫当公主。 相比于霍迎云的急切,霍迎峰却是魂不守舍。 离开定远侯府的时候,霍迎峰恋恋不舍,他不想离开父亲。 他并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让他有些恍惚和难以接受。 父亲生性冷淡严厉,但是这些年,父亲的诸般教诲他是记得的,他一直渴望着能够好生读书,让父亲刮目相看,甚至隐隐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那位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信德帝,他也见过几次,打心眼里并不喜。 他一直私心里觉得,当今圣上并不是名主,父亲这样的能臣生错了年代。 现在,却被告知这位自己打心眼里不太看得上的信德帝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霍迎峰万念俱灰。 他对当信德帝的皇子没什么兴趣,事实上他见过信德帝几位皇子,从辈分上来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或者弟弟的,都不过尔尔。 他自然看出姐姐霍迎云对于进宫的期望,但是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泼她冷水。 霍迎云怕是忘记了,宫廷之中,信德帝已经有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女儿,自己这种长在宫外的,在信德帝眼里根本排不上。 如此,各怀心思的姐弟二人在定远侯府侍卫的护送下,前往燕京城,总算这一日,抵达了燕京城郊外六十里的庄院,按照计划,他们会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日便径自进宫了。 可是抵达这庄院的时候,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平淡无奇的庄院,却前后拥簇着成群的侍卫,这些侍卫精神抖擞整齐划一,一看便不同凡响,待到进去后,便有仿佛捏着嗓子说话的仆人前来恭敬地见礼,请他们进去。 霍迎云和霍迎峰顿时想到了,这仆人分明是宫中太监。 前来接他们的正是信德帝身边的赵太监,赵太监看着霍迎峰,一眼就看出,这应该是皇上的血脉了。 他恭敬地笑着道:“老爷在后院等着少爷和小姐呢。” 霍迎峰和霍迎云自然猜到了,这位所谓的“老爷”就是皇上了。 霍迎峰抿紧了唇,他见过几次皇上,皇上看着他的时候,倒是颇为赏识,但是他还是觉得别扭,他觉得那就是皇上,不是他的父亲。 藏在袖子下的手微攥紧了,他到底没说什么。 霍迎云却瞬间眼睛亮了。 她就要正式认皇上为父了,就要成为公主了,她努力地在心里想着见到这位生父皇帝后,应该怎么说,她必须让这位亲生父亲知道这些年她过得不容易,必须孝顺乖巧,必须让父皇喜欢她。 总有一日,霍筠青会为了曾经如此对待自己而后悔。 心怀各异的姐弟二人,在那赵太监的引领下,踏入了这庄院后宅,又经过一层层侍卫,终于来到一处雅静之所在。 霍迎云的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通往公主的步,她甚至看到了楚潭云一家那震惊的嘴脸。 甚至在这一刻,她觉得楚潭云仿佛也未必就那么好…… 她和霍迎峰踏入了那书房,书房之中极为安静,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清雅秀美却威严从容,霍迎云认出,这就是那日和自己父亲说话的帝王,至于站在他身边的,想必是宫中的女官。 霍迎云和霍迎峰齐齐跪下。 信德帝忙道:“快起来吧。” 起来后,霍迎云咬着唇,望向信德帝,眸中含泪,却不言语。 霍迎峰有些局促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信德帝:“迎峰,迎云,朕想了你们几日,你们总算来了!” 霍迎云眼泪落下,凄声唤道:“父亲!”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信德帝身后的琪雅公主却突然开口:“迎云呢?人呢?” 信德帝忙指着霍迎云:“她这不是来了,你小声些吧,她还不知——” 谁知道这话说到一半,琪雅公主嘲讽冷笑:“你竟然敢骗我?赵敬,原来你自始至终就存了骗我的心,亏我还真信你了!” 虽然她也想着骗他,但那不一样! 信德帝:“这是什么话?你也不能信口开河,朕是那种人吗?” 琪雅公主:“你不是那种人吗?” 信德帝:“……” 琪雅公主:“说,你把迎云藏那里去了!” 她是越想越气恨,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在街上恰遇了迎云,之后又潜入府中看了她的臀上小痣,确认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岂不是会被信德帝弄来的假“迎云”给骗了。 当下也是后背阵阵发凉,不敢置信地望着信德帝:“你若是没答应过,也就罢了,但你嘴上说给,背后却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个来骗我,你是想骗我带着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去?然后你在那里偷笑我傻吗?” 这话听得霍迎云一脸懵,她无法相信地望着信德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霍迎云,难道还能有假吗?” 琪雅公主冷冷地剜她一眼:“闭嘴,你冒充迎云,还敢在我面前满口胡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霍迎云听得简直是想笑:“我就是霍迎云,岂能有假,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一口一个我是假的?” 琪雅公主本就对信德帝失望至极,一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见不到女儿的失望更是让她气恨,如今听得霍迎云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条长鞭,之后一甩。 只听得“唰”的一声,屋中白影闪过,霍迎云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女人,她竟然敢打自己? 自己不是来当公主的吗,眼前这帝王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这个疯婆子凭什么说自己是假的,还当着父皇的面打自己? 鞭子打在身上,是屈辱,也是钻心的疼,她之前也是定远侯府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气,当下几乎是无法反应,过了半响,眼泪才唰地落下。 她是来当公主的,不是挨打的。 她凄然地望向皇上:“父,父亲,孩儿确实是迎云哪,不信你问孩儿的养父定远侯,我是他从小养到大的!” 一旁的霍迎峰也是皱眉,冷眼旁观,他看出来了,那个女子身份好像不一般,皇上对她都颇有些忌惮,这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说迎云是假迎云? 信德帝也是被吓到了,虽说他女儿多,虽说这个女儿不是他自己养大的,但那到底是他女儿,也是当年他亲手从琪雅公主那里抱回来的,琪雅公主这是疯了吗,不认女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打女儿! 他正要辩解,却见琪雅公主手握长鞭,峨眉高挑:“哪里来的下贱女子,也敢冒充我的女儿,赵敬,赶紧把我的女儿交出来,不然我就和你没完!” 信德帝:“……” 这简直是疯了! 偏生这个时候,琪雅公主已经开骂了:“你有没有廉耻,竟然给我弄一个假女儿来骗我?鲜廉寡耻背信弃义信口开河,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信你!你妄为人君,妄为人父!” 信德帝听得头疼,很是无奈地望向霍迎峰。 女儿也许是假的,但儿子假不了,他见过好几次,这确实是霍筠青一手帮他养大的儿子啊! 他指着霍迎云问霍迎峰:“她真是假的?” 霍迎云哭了,她疼得厉害,羞耻至极,但是皇帝父亲竟然怀疑她:“父亲,我怎会是假的,我就是定远侯府长大的啊,我就是迎云哪!” 霍迎峰也是懵了,他略犹豫了下,还是对皇上道:“姐姐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们都是父亲养大的……” 说到一半,他声音便低了下去。 他心里还是觉得霍筠青是自己父亲,至于皇上,那只是皇上,但是当着皇上的面,这么说又似乎不合适。 信德帝却没顾上那些,他当然信霍迎峰,当下无奈地对琪雅公主道:“我何曾骗你,这确实是当年那一双儿女,是筠青一手养大的,筠青万万不会骗我。” 琪雅公主却是嘲讽冷笑:“他不会骗你?那就是你骗我了?反正那个女人不是我的女儿,要么是霍筠青骗你,要么是你们合伙骗我!” 信德帝头疼:“你何以认定她不是迎云?” 琪雅公主却是不由分手,直接指着霍迎云道:“你把裤子脱下来!” 霍迎云听得信德帝和琪雅公主的话已经是心惊肉跳,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父皇在她面前如此窝囊? 还有……她让自己脱裤子? 这太无理了! 信德帝也吓了一跳,又见琪雅公主已经上前:“你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琪雅公主哪里听那些:“左右这里无外人,我的女儿屁股左边有一块月形红痣,这是再错不了,是我家族女子才有的,她若没有,那就不是了!” 说着间,她已经上前,一把逮住了霍迎云。 霍迎云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听那言语,这女子大有来历仿佛和自己有关,但,但她简直是一个女疯子啊! 她低叫一声,向皇上求助:“父皇,救我!” 然而信德帝听琪雅公主说得如此证据确凿,也疑惑起来,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霍迎云就这么活生生被琪雅公主逮住,直接一把就要撕她裙子,霍迎云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叠声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就是霍迎云!” 琪雅公主掐住她的咽喉:“你这女子,何曾无耻,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冒充我的女儿!” 霍迎云又气又羞又恨又怕又急,一时又是傻住,须知她也是侯府千金,何曾遇到过这种事,简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被人家骂到脸上来,还要撕破了裙子看什么“红痣”。 好在这个时候,霍迎峰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喝道:“大昭女子重名节,就是要看,也须进去内室才能看!” 信德帝也终于跟着道:“对,对,去内室查看!” 琪雅公主行事素来肆无忌惮惯了,在她北狄,要看就看,有什么好顾忌的,不过想想,这是大昭,当即冷笑一声:“婆婆妈妈的,倒是讲究多,既如此,跟我进来!” 说完,拎着霍迎云,仿佛拎一只小鸡般,直接拎进了内室。 一时屋中只剩下信德帝和霍迎峰,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霍迎峰尴尬地收回目光,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低头间,两个人心中自是各有想法。 霍迎峰是茫然疑惑,又暗惊 不已,想着这女子是谁,看着行事倒是不像中土人士,但又仿佛和皇上有莫大干系,甚至……仿佛自己和姐姐应该是她的儿女? 霍迎峰不敢细想,一想之下,便觉心惊,看来自己身世背后还隐藏着诸般隐秘。 至于信德帝,却是在挖空心思拼命地想,到底哪里错了?琪雅公主虽然性情刁蛮鲁莽,但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她为何一口咬定霍迎云是假的? 霍筠青是绝不可能欺瞒自己的,那到底是哪里错了? 就在这两个人各自揣测间,那边琪雅公主出来了。 琪雅公主出来的时候,怒气勃发,两颊绯红,柳眉倒竖,她犹如拎着小鸡一般拎着霍迎云,咬牙切齿地对着信德帝道:“这就是你要还给我的女儿?你这是哪里寻来的假货?就这玩意儿,你竟然敢说这是我的女儿,她配吗?” 说完,一把将霍迎云摔在那里了! “她,她不是?”信德帝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不是?真得不是吗?你确定?” “我呸!”琪雅公主柳眉飞起:“我不确定,难道你确定吗?我说了,我族中女子臀上都有红痣,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我看过,这个红痣终身不会消退,结果呢,你弄来的这假货,她有吗?她有吗?你要不要自己检查一下?” 说着,她拽起霍迎云,就要给信德帝看。 霍迎云自从被琪雅公主拎进内室,已经是饱受惊吓不堪其辱,此时听说竟然要扒了自己衣服让皇上看自己屁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着尖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饶了我吧,我真没有!我没有还不行吗?求你饶了我吧!” 琪雅公主:“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这就是假货!还我女儿来!” 信德帝彻底呆住。 琪雅公主找他要,那他找谁要? 章节目录 第74章 第 74 章 第74章接你回家 琪雅公主说, 霍迎云不是她女儿,她要她的女儿。 然而信德帝知道,这就是。 信德帝也知道, 琪雅公主不是在骗他。 他只能问霍筠青要了。 他把霍迎峰来来回回问了十八遭,最终确认, 眼前的霍迎云就是霍筠青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那么, 为什么十六年来霍筠青养了一个假女儿, 他和琪雅公主的亲生女儿呢? 如果霍迎云是假的,那霍迎峰呢,他又是真儿子假儿子? 对此,琪雅公主打量着霍迎峰, 前后看了一番:“这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女儿屁股上有痣,儿子有什么标记,她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的她, 想起来恼恨不已,满是嘲讽地道:“都是你这狗男人, 趁着我才生产没几日, 便把两个孩子抱走了,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都不记得儿子长什么样!” 信德帝无言以对,琪雅公主骂他,他认, 对, 他就是狗皇帝行了吧。 不过无论如何,女儿还是要找的, 儿子也得赶紧确认下。 琪雅公主再次审视着霍迎峰,最后说:“看这性子,倒是和你极像, 样貌也有七八分,儿子应该是真品,女儿是赝品。” 霍迎峰无奈地低着头,他隐约明白,眼前的女人是北狄的公主,却又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这个真相让人心惊肉跳。 他也可以感觉到,这个亲娘相对于他这个儿子,人家更想找到女儿带走。 再说,他还可能是假儿子呢。 所以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承受着琪雅公主像看牲口一样的目光。 信德帝却是蹙眉:“如果儿子是真的,女儿是赝的,那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池?” 琪雅公主嘲讽地道:“这得问你们的大将军霍筠青了,是他故意把我女儿藏起来,我的女儿就在他府上,那一日我曾见过!” 信德帝越发疑惑:“好,马上请筠青过来。” 琪雅公主挑眉,略泛着蓝的眸子满是冰凉的锋利:“我劝你尽快,不然——” 不然怎么着,她没说,反正就是要尽快! 而接下来信德帝急召霍筠青,说琪雅公主说女儿是假的,要他尽快带着真女儿前来燕京城。 然而霍筠青接到这书信后,直接嗤之以鼻。 他冷笑:“琪雅公主这个疯女人,怕不是生了脑病,她这是借机生事,想要挑起两国战火。” 他自己当然不会去燕京城。 也当然没办法帮她找出什么“真霍迎云”。 替他们养了十六年,如今他们自己说假的,难不成还要自己变出一个真的来? 琪雅公主如果想让边疆烽烟再起,那就来吧,谁怕谁吗? 当即写信给信德帝:“迎云确实就是当年你交给我的那个女婴,养她十六年,岂能有假?她不过是借你愧疚之心,想横加勒索罢了。” 一封信过去,信德帝心中疑窦丛生,在琪雅公主和霍筠青两个人之间,他当然相信霍筠青,但他不明白,琪雅公主到底为何不认亲女?又为何凭空捏造霍筠青把“真的”霍迎云藏了起来。 至于琪雅公主,当知道信德帝根本不信自己,而霍筠青竟然拒不承认的时候,再也不想和信德帝说半句话,当下一鞭子甩过去,直接将信德帝打了一个绝倒,之后她自己纵身一跳,跳上马去,带着亲信,直奔定远府了。 她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当初见过的那亲生女儿找出来! 而在琪雅公主快马加鞭赶往定远府的时候,霍筠青当然很快得到了消息。 如今的霍筠青,已经两三日不曾合眼,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脸颊削瘦,一身煞气。 此时的他在听说琪雅公主过来的消息,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哑声道:“极好,本侯正好手痒。” 于是,一场昔日的沙场仇敌,即将迎来一场交锋。 ************* 香妩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尽管自己怀着身子,尽管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但是她总能轻易地遇到好心人,遇到舒服的马车,遇到古道心肠的老人家。 她想,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儿带给自己的好运吧。 她竟然顺利地抵达了并州附近的一处小镇,并在那里谎称没了男人的寡妇,安顿下来过日子。 如此过了一阵,便隐约听说消息,说什么北狄的公主琪雅和定远侯为敌,矢志要踏平定远侯府寻找她的女儿,还要杀了定远侯府为自己女儿报仇。 这些消息说得绘声绘色,却是什么“琪雅公主的女儿养在定远侯府养了十六年,如今琪雅公主要定远侯交出来,但定远侯交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琪雅公主的女儿要在定远侯府,大家的猜测是“定远侯可能和琪雅公主有一腿”。 香妩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侯爷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她从来不懂侯爷的心思。 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是莫测高深。 他又比自己大十几岁,以前经过什么事,这一双儿女怎么回事,曾经为他生下儿女的又是什么人,这都是她不知道的。 如今想来,倒是庆幸这么离开了他,要不然今日的自己难免尴尬伤神了。 是以香妩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了,幸好肚子里的骨肉也开始能感觉到胎动了,像一条小鱼儿在水里轻轻游动般,动作温柔得出奇。 这让香妩心里泛起阵阵温柔来,她觉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定远侯和什么琪雅公主的事情渐渐消停了,香妩再也听不到关于霍筠青的消息。 听不到了,她也就踏实下来,不再去想那个男人,专心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肚子逐渐大起来,当大到肚皮将那细致的黄金腰链顶起来的时候,她轻轻地抚着那腰链,又想起来为她戴上腰链的那个男人。 他说要自己一辈子不许摘下来。 但她如今却要摘下来了。 当她自己用锤子砸开那腰链的时候,她想,她算是永远回不去了。 侯爷不会信她,侯爷也无法原谅她。 当然了,侯爷可能已经忘记了她。 想起这个,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香妩已经学会了努力去忘记。 她知道,自己如果就那么守在侯爷身边,一辈子所能得的,依然还是一个妾,侯爷就算对她一时有疼宠,但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她,认为她这样的身份,能当一个妾就是抬举了。 再多就是奢望了,是侯爷压根都没想过要给的。 这就如同少爷,那是真心地喜欢自己,但最后,话说出来,还不是觉得让自己当妾就是天大的喜欢了。 有时候香妩也觉得,自己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样的身份,偏偏想要的太多。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间就觉前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来,猛地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 当下摇了摇头,也就不去想了。 现在侯爷到处找“逃奴”的人已经差不多散了,找了几个月终于消停了,她以前处事总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敢随便出来,便是出来也是乔装打扮了,或者远远地躲着人,如今侯爷不找她了,她总算是可以松口气,能偶尔出来透透气,或者到处逛逛。 只是才悠闲了几日,如今却有些疑神疑鬼起来,不知道是肚子大起来精力不济还是怎么着,总觉得周围好像有动静,还觉得有人在周围监视着自己,她想也许是怀着身子容易幻听? 也是这两日嘴馋,便过去了熟食店,想着多买些吃食。 香妩如今银子倒是不缺,之前从侯府里贴身带着的换成银子足够她花用了,后来趁着方便时候,还偷偷地去找陈游东,拿了一些,日子能过得极好,便是要吃燕窝,也是可以吃的,只不过到底嫌麻烦,就没买过,只在熟食店买些现成的来吃。 她买了一斤熟牛肉,又买了春饼麻卷并一些小吃食,想着回家热一热,这样明天自己凉拌一些鲜菜就是了。 买了后,倒是不沉,就这么提着回家,心里琢磨着得赶紧敲定一个接生婆,再找两个粗实仆妇伺候着,这样等孩子生下来后,也有人照应自己。 如此慢悠悠地往家走,推开了家门,却是一惊。 门内站着几个人,都是劲装,威武不凡的样子。 她下意识觉得是侯爷找到自己了,吓得脸色苍白转头就跑。 侯爷怕是怒极了,不要自己的命才怪! 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道:“你别怕!” 这声音有些耳熟,香妩猛地想起来什么,看过去,却见那几个侍卫之中,就有人,身量高挑颀长,穿着明蓝长袍,气宇轩昂,但是眉宇间却自有一股秀美之气。 香妩拧眉看着这个人,心里若有所感。 当时见到的时候,就觉得此人若是男人,那就太过于秀美,若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包括她之前对自己的羞辱…… 香妩咬着唇,满脸提防地看着眼前人。 琪雅公主却是满心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之前和女儿一面之缘,她想着女儿好生在侯府里当小姐,她过去找狗皇帝麻烦,如此光明正大,毕竟狗皇帝让她们母女分离多年,只是万没想到,狗皇帝和霍筠青竟然如此无耻,以为她不知道女儿模样,竟然换了一个假的给她! 她既在定远侯府见过女儿,自然是绝不放过,如此带着人马,在这附近细查,也是天可怜见,竟然让她找到了。 她望着女儿,小心翼翼上前:“香妩,我总算寻到你了!” 香妩看着眼前的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琪雅公主吧?女扮男装的琪雅公主。 传闻中那个能上场杀敌的琪雅公主。 她如今来找自己,必是气恨自己怀了侯爷的骨肉。 她垂下了眼睛,抬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公主,我对侯爷并无任何想法,如今逃出来,也只是希望能平静地过日子,只要公主放我母子一条生路,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见侯爷一面了。” 琪雅公主听着,又是惊讶,又是悲伤:“你说得什么话,这辈子当然不应该再见那霍筠青一面了!但是为娘怎么会要你性命?” 香妩诧异:“啊?” 这是什么意思? 琪雅公主看着香妩那迷惘的眼神,想到自己打听到的一切,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都要碎了。 不过她到底是按捺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香妩,我已经查明了,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特意来寻你,接你回家的。” 章节目录 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香妩认娘 香妩听得这消息, 自是震惊不能自已。 她听说过琪雅公主和霍筠青的种种流言,甚至听说霍筠青好像和琪雅公主有什么过节,还听说琪雅公主追着霍筠青要女儿, 这难免让人多想了去。 是以琪雅公主找上她的时候,她是被吓到了。 她以为琪雅公主看不惯她,无法容忍她怀了霍筠青的孩子, 这才找上门。 她自然是理亏,并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只是一个妾而已,就怀了侯爷的孩子,且是不被侯爷允许的,她还能怎么样? 理亏的她, 第一反应是护住肚子,祈求琪雅公主放自己一马。 但是琪雅公主说的话,让她脑子里有些懵,她完全无法理解地看着琪雅公主。 琪雅公主看她这样,显然也是怕吓到她,便把她领进房中, 让她坐下来,试图平心静气地将这些讲给她听。 香妩听了这一番后,依然是有些迷惘,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活在梦里。 就算在那个梦里,梦里那荒谬的一辈子, 她也没听说突然蹦出来这么厉害一个亲娘啊! 所以她不敢相信,咬唇望着琪雅公主:“可是公主……我,我只是寻常一个奴婢啊,身份低贱, 怎么可能是公主的女儿呢……” 她觉得怕不是公主认错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公主要不然再查查吧?” 琪雅公主看着她这样子,一时真是心如刀割,她紧攥着的手几乎在颤,胸口的怒火要将她自己烧成灰。 十几年的时间,她一直试图找到自己的儿女。 她也想着,就算那个狗皇帝抢走了自己的儿女,但虎毒不食子,应该好生照料着,锦衣玉食至少不成问题吧? 谁知道狗皇帝是如此无能,竟然连女儿都能弄错,以至于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享福,让自己女儿在那里受苦受罪当婢女。 而且—— 琪雅公主的目光落在香妩的肚子上。 这简直是无法容忍! 那一天,她潜入府中见到了香妩,确认了香妩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理所当然地以为香妩就是“霍迎云”,因为她动用她北狄公主的脑子想,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竟然不是养在侯府里的千金小姐,而是霍筠青的侍妾。 这件事足以让她恨得想杀人了。 不过,她到底是压抑下来了。 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女儿日子过得并不太好,低下的处境让她胆怯软弱。 所以琪雅公主压抑下心里的怒火,平心静气地和女儿道出真相。 而香妩望着眼前穿着男装的公主,高贵俊雅,眉眼间隐隐带着女子的秀美,自己也觉得眼熟得很,但……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那我父亲是谁?”这件事对她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她现在脑子是木的。 父亲……琪雅公主在心里呵呵一声,之后和女儿讲起来。 当然不能全讲,不过可以挑重点讲,狠狠地抹黑一把皇上还有那个霍筠青。 **************** 香妩一步登天,成为了琪雅公主的女儿。 开始的时候并不太适应,脑子里依然是迟钝的,不能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公主的女儿了。 她尝试着唤她娘,开始根本叫不出来,也许下意识里还是觉得对方太过尊贵,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尊贵人物的女儿。 琪雅公主倒是并不急,一路上带着她往北边走。 香妩可以感觉到,琪雅公主对自己颇为用心照料,体谅自己怀着身子不便行动,总是让车马特意走慢了,她还会陪着自己在车厢里说话,和自己说北狄的一些事情,说她小时候骑马狩猎的事。 香妩听得津津有味,她幼年时流落街头,后来就是进侯爷当奴婢,所见过的无非是霍迎云这种小姐,以及自己这种奴婢,在她心里,大致觉得女人不外乎这两种,当小姐的,当丫鬟的。 但是现在,琪雅公主让她见识到另一种人生,也让她知道,在那遥远的北方,女子可以和男人一样穿着劲装骑射,还可以称王称霸。 如此过了十几日,慢慢地熟了,香妩对琪雅公主更生了亲切感,甚至有时候会眼角泛酸,想着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的亲娘,若是自己从小长在娘亲身边,那自己该是怎么样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就记起来霍筠青。 有那么一瞬间,其实她甚至想着,自己跟了亲娘,亲娘对自己好,自己就不是什么身份低贱的人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和霍筠青平起平坐,是不是就可以有资格—— 但这个想法也就是到这里而已,再也没办法想下去了。 她喜欢侯爷。 喜欢到甚至会想,哪怕自己遭受这么大的罪过,但她不会去恨。 如果不是自己成了侯府的丫鬟,又怎么会有机会和侯爷在一起? 若她是以侯府小姐的身份养大的,那这段孽缘便不会有了,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存在了。 但是再喜欢又怎么样? 她再喜欢侯爷,也不会再回头了。 如果侯爷不是因为她是香妩,而是因为她有了尊贵的身份要娶她,那她还不如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他。 就这样,各走各的路吧。 香妩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肚子里的小东西最近仿佛感觉到她的不安,总是动来动去。 每次它在肚子里动,香妩心里总是不自觉泛起丝丝温柔,觉得这辈子有了肚子里的这血脉,就已经足够了,哪怕是没有侯爷,她也并不在意。 这么想着,她不免好奇。 自己的母亲琪雅公主好生英姿飒爽,当年她怀了自己,又是怎么样的情景,她既然这么恨皇上,又为何肯生下自己。 就在这时,琪雅公主进了马车,她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笑得眉飞扬:“你尝尝这个,据说是这里特有的小吃食,刚出锅的,我吃着味道极好。” 香妩忙接过来,于是母女两个坐在那里,一起吃。 这是当地的一种蒸糕,松软可口,里面用了枣泥馅还有别的什么,味道甜腻柔滑,确实极好,香妩竟然一口气吃了两个。 琪雅公主见她难得胃口好,便笑道:“你既喜欢,我命他们多买一些。” 香妩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 琪雅公主见此:“怀着身子,自然难免挑食。” 说着间,她提起来自己当初:“我当时挑着呢,底下人变了花样给我做,若是哪个不如意了,我还要骂人。” 香妩看到,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眉眼间泛着光,看起来当年的孕育对她来说也是幸福的。 香甜的枣泥入口即化,就那么在舌尖弥漫开甜蜜,香妩望着琪雅公主,忍不住问:“你以前怀着我们的时候,也挑食吗?” 琪雅公主笑了:“那是当然,我为了能吃一口饭,请了二十多个厨子,每天变着花样折腾!” 香妩看着她的笑,眼里便有些发热,继续问道:“我们在你肚子里时候,也会像如今我的孩子这样动是吗?” 其实当她说出口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哪个胎儿在母亲肚子里不会动呢,都会动的啊。 但是琪雅公主倒是没笑她。 琪雅公主的笑收敛了,她望着车窗外,眼神变得遥远充满回忆。 “当然会动了!当时我怀的是双胎,我可以感觉到你们的性子不同,一个爱动,一个不爱动。” “我是那个不爱动是吗?” “不。”琪雅公主望向她:“你是那个爱动的,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调皮得紧。” 香妩心口处骤然间仿佛涌出一股潮湿的热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坐在那里,听着她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起自己刚出生时候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儿,她甚至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 她咬唇,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摆:“是吗,我刚生出来的时候……竟然很调皮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乖顺,别人也都说她听话,原来她竟然还曾经调皮过。 琪雅公主望着眼前的女儿,她当然知道这个女儿经历了许多心酸,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艰难地存活下来。 她凝着她良久,抬起手来,一双握惯了弓箭的手轻轻地抚起她的刘海。 那发丝柔软细腻,这让她想起当初那个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婴儿。 那个时候她的胎发就极好,摸起来很惹人疼。 十七年的春秋,她就这么长大了,被人欺凌过,被人作践过,大着肚子,被她寻到。 琪雅公主眼睛泛热,喉头哽咽:“是,你生下来就机灵调皮,比你哥哥要调皮很多,如果不是——” 她想说,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她是想栽培女儿继承她将来的位置。 香妩的眼泪瞬间从眸中涌出,她透过泪光望着眼前的琪雅公主,嘴唇止不住地颤。 “娘,我,我——”她想说什么,并不知道,口中只是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香妩,”琪雅公主声音带着颤音:“娘一直想找你,娘很后悔,竟然这么晚才找到你。” “娘——”香妩陡然大哭出声,扑到了琪雅公主怀里。 她竟然不是孤儿,不是孤儿。 这个认知随着伴随着泪水冲刷着她,让她抛却了一切的犹豫,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并不是什么生来低贱的小丫鬟,她也不是无父无母的街头孤儿。 她是有娘的,她娘好生疼爱自己。 她娘身份高贵气势非凡,但在她面前,就只是她娘而已。 这一刻,香妩恣意地靠在琪雅公主怀中,哭得几乎不能止。 章节目录 第76章 第 76 章 第76章断掉的金腰链 王管家最近很头疼。 自从那位香夫人跑了后, 侯爷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性子时而阴郁几日不言语吃用,时日暴躁狂怒几乎要将一切东西砸烂, 甚至有一次,早晨时候,侍女说侯爷不见了, 他吓坏了,到处找,侯府找遍后也没有,王管家都吓傻了。 最后还是他儿子王二狗突然道:“有一处,父亲可找了?” 王管家忙问,王二狗竟然说香夫人的院子。 王管家恍然, 连忙过去,过去后,却见朦胧晨曦之中,侯爷颓然地坐在花荫下,就这么直着眼睛看窗户,一动不动。 王管家连忙过去试探着说:“侯爷?” 霍筠青却依然望着前面那窗子, 喃喃道:“她怎么还不来伺候本侯?” 王管家一听这话都吓傻了:“奴才找丫鬟来伺候侯爷?” 霍筠青深暗的眸起了一丝波动:“本侯只要香妩伺候。” 王管家;“……” 他深吸口气,将事实残忍地摆在侯爷面前:“侯爷,你忘了吗?香夫人如今已经不在府里了。” 说完这话后,他小心地看着侯爷的反应,看不出任何反应, 就像木头人一样。 过了一会,霍筠青突然道:“我总觉得我看到了她,她就在窗后探头,偷偷看我。” 这话说的…… 王管家下意识回头看向那窗子, 却见小院中花树零落,轩窗紧闭,一切都寂静得很,哪有什么香夫人! 他擦了擦汗,想着该怎么和侯爷说。 他深吸口气:“侯爷,那都是幻念,侯爷怕是想香夫人了,便看花了眼,不过侯爷放心,这不是一直在找吗,府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了,总能找到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寻不到。” 霍筠青沉默地盯着那窗子,他其实脑子里清醒得很。 他知道香妩走了,是逃走的,不想跟着他了,才逃走的。 只怕是往日种种的偎依都是假的,诸般甜言蜜语都是骗他的。 很多时候他心里也明白,她不过是讨好自己罢了,但他甘之如饴。 现在她连讨好都不愿意。 她嫌弃他。 霍筠青盯着那窗子,桂花树掩映下的窗子紧闭。 他开口,声音沉哑:“为什么她要走,留在这里不好吗?本侯对她不好吗?她要什么,本侯就可以给她什么。” 王管家一脸为难:“这……” 他哪知道啊! 霍筠青突而神色阴冷起来,眸中甚至透出一丝狠厉:“她是不是心里惦记着别人?谁?王二狗,还是白简?她带着白简走了!” 王管家瞬间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怎么可能!侯爷多想了!香夫人心里当然只有侯爷一个!” 霍筠青的目光缓慢地移动到他脸上:“那你告诉本侯,她为什么要走?本侯哪来对她不好了?” 王管家脑子里一片空白。 哪里不好? 侯爷真得对香夫人很好了,这么多年,侯爷何曾正眼看过哪个女人? 皇上赏的,各路人马送的,万香阁里多少女人,环肥燕瘦,姿色未必不如那香夫人,可侯爷不是一个都看不上,就那么让人空养着嘛! 但是侯爷在逼问自己。 王管家明白,这是侯爷的心结。 他把香夫人捧在手心里宠,放在心坎上宠,但侯爷这里还在兴头上,宠得浓情蜜意,那里却突然跑了,这让人怎么都过不去心里的坎。 王管家实在不知道香夫人为什么走,但侯爷偏生在盯着他,要他一个答案。 他只好胡言乱语道;“侯爷自然是样样好,但或许香夫人另有一些想法……便走了……?” 霍筠青:“她有什么想法?有想法为什么不说出来,她要什么,本侯都可以给她啊!” 王管家急得额头汗流,突然急中生智,道:“香夫人再受宠,那也是妾,这不是恰好外面传闻说侯爷要娶妻么,兴许香夫人气不过,不愿意屈居人之下,就走了?” 这当然是王管家胡说八道的,不然呢,他还能编出别的理由吗? 但霍筠青听了,却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伸出手来,攥住了王管家的肩:“你意思是说,她以为本侯要娶妻,心生嫉妒,便愤而离开了?” 王管家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书法,一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对,对,想必就是如此!香夫人虽出身卑微,但是心气高得很,哪愿意当妾,怕不是心里也想当正妻,可这不是外面都说侯爷要娶妻吗?” 霍筠青放开了王管家,骤然下令:“她往日那些关系要好的丫鬟姐妹,统统叫来!” 王管家:“是!” 香妩往日要好的丫鬟姐妹,自然都在霍迎云房中。 但是当时霍迎云被送过去燕京城,那是奔着去当公主的,待到送出去一些路程,燕京城的人马过来接应的时候,霍迎云特意挑选了自己可意的几个,至于往日身边的那几个大丫鬟,因为香妩的缘故,她都不喜欢,便把她们“弃”在半路,让人重新带回来侯府了。 如今霍筠青一声令下,这些丫鬟自然都被叫来了。 除了兰若早已经被送出去,其他几个都在。 当她们被叫过来的时候,一个个战战兢兢。 谁都知道自从香妩逃走后,侯爷心情莫测,是以人人惧怕。 现在她们几个被叫过来,难保不是受香妩连累,一时根本不敢说话。 特别是现在,侯爷脸色明显很难看。 “她平日都和你们说什么?”侯爷突然开口了。 “没,没说什么!”平日里胆子最大的月晴小声说:“她从不和我们说什么。” “是吗?”侯爷神情泛冷:“拉出去,喂狗。” 这话一出,一群小丫鬟腿都软了,跪在那里哭喊。 侯爷这才抬手制止了侍卫:“说。” 不说就要被拉出去喂野狗,谁还敢不说。 可是说什么呢 她们真不知道香妩逃去哪里了啊! 当下只好胡言乱语一番,将往日香妩说的话都倒出来。 当提到了香妩往日所说的嫁男人时,霍筠青突而道:“她说,不想给人当妾?” 月晴哭着说:“是,香妩说,给人当妾不好,她说哪怕嫁一个穷的,也要当正妻,不过,不过自打香妩给侯爷当了妾,她就不这么说了,她说当妾挺好的,可以锦衣玉食,说侯爷给她许多银子!” 王管家从旁听着,脸都黑了。 侯爷那么好,难道那香夫人给侯爷当妾只为了图银子,这话说得,可惜外面没野狗,不然他王管家也想让人把这丫头拉出去喂野狗啊! 然而霍筠青却没再说什么,他抬抬手,示意把她们带出去。 王管家忙凑过去:“侯爷,一群小丫鬟而已,说得未必就真,侯爷不必信她们!” 然而霍筠青却道:“她们说得对,你说得也对。” 王管家:啊? 霍筠青疲惫地闭上眼,示意王管家退下:“你下去吧,我想清静一会。” 王管家并不放心侯爷,不过到底还是退下去了。 到了院门前的时候,他在关上门前,忍不住回首再次看。 只见晨间曦光落在小院里,有一只雀儿扑棱棱地飞过枝头,跃过墙去,那枝头有一片叶子被扑落,就那么安静缓慢地落在寂静的青石板上。 侯爷的身影挺拔冷峻,孤零削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王管家不忍再看,他赶紧转过头,替侯爷掩上了门。 掩上门后,他深吸口气,决定修书一封给燕京城。 燕京城里,霍家的人都在,虽说侯爷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但宗族里叔伯堂兄弟什么的总是有,好歹过来一个人管管哪! ******************* 后来,霍筠青见到那条断了的金腰链是在前往燕京城的路上。 当时霍家老宅的人来了,言谈间是想让他回去燕京城:“皇上也几次提起,想让你回去。” 他们当然是听说了侯府里走丢了一个妾的事,多少也有些怕霍筠青出什么事,回去燕京城老宅,怎么着家里人多,好歹有个照应。 霍筠青倒是没什么反对的,应了,他确实要过去燕京城一趟。 便是留在这里又如何,也寻不到她了。 可谁知道,就是在前往燕京城的路上,他竟然无意中得到了那条金腰链。 金腰链已经断了,很明显是被人用锤子砸断的,砸的时候毫不留情,丝毫没顾忌到会毁了这条链子。 他命人去查问,知道这金链子是被一个邋遢的乡间妇人拿过来典当的,说是家里死了男人缺银子。 霍筠青将那收了金链子的人叫来,详细地问了,确定那妇人就是香妩。 一路跟着的王管家看着这个,吓得冷汗直流。 这位香夫人,变卖了侯爷的东西就不说了,竟然还号称“死了男人”,她当侯爷是什么? 还是说她另外有男人? 但是霍筠青却神色如常,将那人打发了,金链子收下,带在身边,之后一路继续前往燕京城。 王管家见此,勉强松了口气。 难道打击多了,慢慢也就接受了? 他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霍筠青赶回燕京城后,马不停蹄就进宫了。 他进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宫门都要关了。 进了宫,直接将已经进了温柔窝的皇上给叫起来,之后拉着他陪自己喝酒。 “我若寻到她,非要将她碎尸万段!”霍筠青狠狠地饮下一杯酒,咬牙切齿。 皇上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霍筠青这样。 其实他倒是想追着霍筠青问问,自己女儿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双儿女给他,儿子还在,女儿却成假的了。 如果霍筠青养着的一直是假女儿,那他亲生的女儿呢? 不过看霍筠青这样子,他也只好先不问了,安慰他道:“我这后宫之中,环肥燕瘦数不胜数,你若看中哪个,只要没生下皇子的,我都可以送给你,你啊,就是手段不够好,女人嘛,既然已经要了她身子,自然是有些手段弄得她死心塌地,离了你再不行!” 霍筠青继续闷声喝酒。 皇上叹道:“天下女子多的是,区区一小丫鬟,又算得什么!她若是和人私奔了,那便是品行不端,你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低贱女子——”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霍筠青眸光如寒箭扫过来。 那狠劲,让皇上顿时噤声。 他们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生在帝王后宫,一个生在贵胄之家,这个世间有什么是他们得不到的。从小,当自己迷恋花丛中,霍筠青从来对女人不假辞色。 他并不爱女人。 这让皇上一度觉得,也许筠青是有断袖之癖,而他的心上人也许就是自己? 皇上甚至为此纠结过,是为了君臣和朋友情谊舍下一切成全了他,还是和他说清楚自己只喜欢女人。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霍筠青会迷恋上一个女人,还弄得被人抛弃的下场。 皇上叹息,心里颇不是滋味,想着早知道如此,应该多教他一些手段,不然不至于栽一个小丫鬟手里。 霍筠青又饮下一盏酒:“总有一日,我会寻到她,让她悔不当初。” 皇上不说话了,他只能陪着他喝酒,反正人都跑了,现在教他手段怕是已经不行了。 霍筠青闷闷地喝了一盏又一盏,喝到了最后,他醉了。 醉的中的他,突然掏出了那已经断掉的金链子,盯着金链子上的裂痕,他红着眼睛喃喃道:“她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若是她早告诉我,我怎会不娶她,她为什么不说?” 他对子嗣没念想,也没想过成亲生子,但如果这样能留住她,他必是愿意娶她。 不就是一个名分吗? 她身份卑微又如何,自己是堂堂定远侯,他要娶谁,谁又能阻拦! 皇上摸了摸鼻子,对着一个醉倒的人,他能说什么,只好敷衍道:“……可能她不敢吧?” 霍筠青却根本没听到,他捧着那断掉的金链子,低头凝着:“你回来吧,我娶你,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可以吗?” 皇上见此,怔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骄傲的霍筠青。 原来那个霍筠青,无欲无求,高傲坚忍。 但是现在这个,却是低到了尘埃里去。 章节目录 第77章 第 77 章 第77章光阴似箭 其实信德帝最近也是颇为烦恼。 他生来没心没肺, 但他也知道,当年自己和琪雅公主的事,自己确实是做错了。 他这辈子游走于花丛之中,自问从不曾欠过哪个, 哪怕是他勾搭了寡妇, 他后来也好好地安置人家了。 所以信德帝认为自己也许不是一个好皇帝, 但绝对是一个品性端正的好男人。 但是对琪雅公主,他有愧。 当初他是在大昭边境, 偶尔间遇到了做牧女打扮的琪雅公主, 惊为天人, 看到那时候的琪雅公主, 他觉得天下脂粉都变得俗不可耐了。 当时喜欢得紧,便隐瞒了身份,陪着她放牧, 又拿言语挑逗她,很快两个人便滚在了一起,那时候都年轻,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可以说马背上草原上甚至沙土上都布满了他们抵死缠绵的痕迹。 他是想着, 等自己要回去的时候,就告诉她自己是大昭的帝王, 要带她回去享福, 再不让她放牧受苦, 她必是极喜欢。 回去后,自己可以为她废弃后宫,独宠她一人,要把她捧到天上去。 然而还没等信德帝亮出身份, 琪雅公主先亮出了身份,她竟然是北狄的公主,也就是大昭的死对头,是和霍筠青在沙场上曾经兵戎相见几次相持不下的琪雅公主! 信德帝当时这个打击可不小,美梦破灭,他知道他的后宫装不下琪雅公主。 偏偏琪雅公主一脸宠溺地表示,要让他做自己的面首,要给他许多牛羊和大片肥沃的土地,还要让他帮着自己掌管。 信德帝望着这样的琪雅公主,他说不出口。 想起这些,信德帝长叹了口气。 其实琪雅公主给他几鞭子,或者骂几句,他倒是没什么生气的。 她是女人,生气就生气吧,无非就是打他几下,反正又打不死。 而当初将一对儿女抱走,对他来说,也实在是没办法,他的血脉,不能养在北狄,毕竟两个国家之间还有国仇家恨。 这么多年过去,信德帝又遇到了许多女人,当年那个明艳犹如太阳的女人在他心里也逐渐淡去了,他想着自己也根本不在意了。 现在,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依然张扬明媚,依然恣意洒脱。 而且她说,霍筠青养着的女儿一直都是假的,是假女儿,他们的女儿现在不知所踪。 信德帝当然相信霍筠青。 他的命是霍筠青救的,皇位是霍筠青一手争到的,可以说,如果世上没有霍筠青,就不会有他这个人,也不会有他这个帝位。 他知道霍筠青肯定不会坑自己。 那么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呢? 为了这个,他也曾经问过霍筠青:“当初我给你的那个孩子,臀上可有红痣?” 那时候的霍筠青正闷头坐在那里看一样东西,听到他过来了,当即将东西收起来,之后才道:“你认为我会是扒着小婴儿的屁股看的人吗?” 皇上无奈了:“那就问问当时的乳母吧,这怎么也得查清楚,我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换的。” 霍筠青抬首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位皇帝总算是动脑子了。 于是当下,霍筠青命人快马去带来了霍迎云以及霍迎峰的乳母奶妈,好在十几年过去还活在人世,等到奶妈过来了,仔细地盘问了一番。 奶妈却是矢口否认:“从不曾见什么红痣。” 霍筠青微微挑眉,略有些嘲讽地看向信德帝:“皇上,看来这孩子是在你手里被人换了。” 信德帝顿时木在那里。 如果说霍筠青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假的,那他的亲生女儿呢,他的亲生女儿到底在哪里? 信德帝背着手,有些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许多事,时间一长,醉生梦死锦衣玉食,他也就刻意让自己忘了,但是现在,他回忆起来了,他是如何从琪雅公主那里抱走了一双儿女,又记起,逃出北狄时,因路上没了吃食,两个小婴儿哇哇啼哭,他过去看时,那小女婴曾经委屈地瘪着小嘴儿,后来他把拇指伸过去,让她吮吸自己的拇指来安慰。 信德帝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他现在能清晰地记起来当初那小女婴吮着自己拇指的那种奇异感觉。 那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啊! “应该怎么找她呢?”信德帝忧心忡忡:“我当初离开北狄,一路南下,曾经经过数处停留,又曾经将儿女寄养在一处人家,这中间,到底什么时候被换的?” 霍筠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你的女儿被换了,你没发现吗?” 信德帝无奈地瞪他:“你又不曾养过儿女,自然是不懂,这小娃长得模样都颇为相似,便是换一个,又哪里看得出?” 一时自然是没个线索,信德帝其实这次过来是想让霍筠青帮着出谋划策,但是看着霍筠青那样子,根本没心思为自己操心,也只能作罢了。 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北狄边境数次起了冲突,发生械斗十余次,屡屡有北狄人马骚扰边境,大昭境内百姓几次被抢,苦不堪言。 战报一封封地奉上来,信德帝看着头疼。 他知道这是琪雅公主的怒火,但他能怎么办? 女儿确实是他弄丢的,琪雅公主给他一鞭子,他总不好打回去。 于是他只能亲自写信给琪雅公主,言辞恳切,言明如今自己正在寻找“女儿”,万请给自己一些时间,若是寻到,马上就护送到琪雅公主处。 谁知道琪雅公主很快回信,问他若是寻不到怎么办? 又质问他说,女儿寻不到,儿子呢,他又该如何安置? 信德帝自然是好话说尽。 如此几封信来往后,他慢慢地参悟到了琪雅公主那锋利言语背后的意图。 琪雅公主觉得自己的儿女亏了,她想讨个公道,让自己补偿她的儿女。 怎么讨公道呢? 信德帝捏着那信纸,只是几页信而已,但他却觉得沉甸甸的。 琪雅公主龙飞凤舞的字带着来自漠北的气势,她明显在暗示自己,必须立儿子迎峰为太子,继承大宝,不然她绝不善罢甘休,一定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信德帝这个人,若不是生来为皇子,那他就是一个千金裘五花马的纨绔子弟,他心无大志,只想游走于脂粉之间。 但他生在皇家,如今是坐在帝王宝座的人,在无关紧要小事上可以任性妄为,关于立嗣大事上,却不能。 所以信德帝并没有马上给琪雅公主回信,他召来了霍迎峰。 霍迎峰如今已经改名为赵迎峰,排行第三,为三皇子。 信德帝审视着自己这儿子。 关于这个儿子的品性,他以前有所了解,但却并不够。 他有必要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好生考察一番自己这位三皇子了。 *********** 赵迎峰其实是别扭得很,他依然觉得自己是安定侯府的少爷,并不是什么三皇子,他也习惯了姓霍,而不是姓赵。 但他也明白,自己回不去了。 对于父皇如今的心思,他多少是明白一些。 想当皇上吗,并不想。 为了这个,他去找过养父霍筠青。 谁知道霍筠青眼皮都没抬一下:“当皇帝不好吗?” 赵迎峰:“只怕是孩儿愚钝,难以当此重任。” 霍筠青:“是不想,还是不敢?” 赵迎峰愣了下,不说话了。 霍筠青这才缓慢地望向自己这个养子。 自小养大的,虽并不亲近,但是对他,自己还是付出了一些心血。 他淡声道:“迎峰,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你太过严厉?” 赵迎峰忙道:“是严厉一些,但这本应该的,这是父亲对我寄予厚望。” 霍筠青:“那你还记得,我都让你读了什么书?” 赵迎峰一愣,之后骤然明白了。 自小父亲待他严厉,严厉得几乎不近人情,小的时候不是不曾疑惑过,明明父亲武艺高超,却并不教自己那些,反而让自己读书,且往日所学,都是特请了先生来府中教的,和外面的全然不同。 现在他明白了,恍惚中抬头望向父亲,但是父亲依然冷硬沉默,他看不出父亲的心思。 霍筠青抬起手来,拍了拍赵迎峰的肩膀。 赵迎峰身形微僵,这在父亲来说,是很少见的。 霍筠青:“迎峰,你是琪雅公主和大昭帝王的血脉,一直以来,我对你严加要求,就是希望有一日你——”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了,赵迎峰自然是懂。 赵迎峰喉头突然有些哽咽,以前一些不明白的事,他突然就懂了。 他微微抿唇,望定了霍筠青:“儿子知道了。” 但是霍筠青却望着他:“你的父亲,现在是皇上,不是我。” ************ 香妩跟着琪雅公主前往北狄。 那是一个对她来说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她以前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这样的所在。 她的母亲琪雅公主是如今的北狄王,北狄王庭上下敬服。 而她作为琪雅公主的女儿,自是被悉心照料,处处受到敬重,她可以感觉到,周围的人对母亲是骨子里的敬畏,而自己这个琪雅公主唯一的血脉,自是拥有无双的荣宠。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和母亲越来越熟稔,十几年分离的隔阂逐渐淡去,她也就慢慢地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 她的肚子大起来,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婴,由母亲取名叫雅达,随了北狄王庭的姓氏。 她也开始适应了北狄的生活,学会了骑马射箭,不过做得并不好,到底是力气小,也不敢去射那些奔跑着的小东西。 不过她学会了大口喝羊奶,学会了去吃北狄人爱吃的烤肉,更学会了在星空下在篝火旁大声地笑着唱歌,和王庭的堂姐妹们一起跳舞。 如今的雅达已经三岁了,他是一个勇敢的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挥舞着半人高的大刀威风凛凛地骑在大马上了。 琪雅公主很是疼宠这个小外孙,她好像要把从未给予香妩的都补偿给这小东西,送给他最好的小马驹,还特意命人为他定制了一把大刀。 日子仿佛吹过郁郁葱葱青草的风,就那么徐徐流过,一切看上去安详柔和,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有时候,当歌声已经远去,当萤火虫飞在窗棂边,当如水月光静谧地洒在这草原上,她会想起来昔日的那个香妩,那个卑微的小丫鬟,那个一直盼着能和他并驾齐驱的女人。 香妩听母亲提起过大昭如今的变故,说霍迎峰是自己的哥哥,自己那哥哥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昭的三皇子,并封为储君,母亲还说再过几年,就要逼着“狗皇帝”退位,让自己的哥哥当皇上。 霍迎峰竟然是自己哥哥……香妩想起过去,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过去的她怎么会想到,如果不知是什么原因弄错了,她本来应该是那个霍迎云。 而在这诸般感慨之后,她其实很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只是母亲从不提起。 偶尔间,说起他的时候,母亲总是用鄙薄的语气,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以至于她想多问一句都不行。 母亲不提,她也就不问了。 自己身份卑微的时候,他没想过娶自己,自己只能当妾。 如今自己成了北狄的公主,便是他想娶自己,自己都绝不可能答应了。 所以自己和这人,这辈子是再无缘分。 想明白这个,香妩就不问了,只用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养着自己的孩子。 而那一天,琪雅公主过去山后寻她的时候,是这天的晌午过后。 四月的阳光清澈和煦,犹如金芒丝丝缕缕洒下,一旁便是湖水,水面波光清清,荡出碎金般的光芒。 草飞莺长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就连那郁葱的青草都散发着动人的草香。 琪雅公主望向自己的女儿。 女儿正坐在草地上,裙子洒了一地,美得犹如一幅画。 她笑望向不远处玩耍的雅达。 雅达生得虎头虎脑,聪明机灵,琪雅公主自然是疼到了心坎里,她总是会想着如果自己的儿女没被抱走,是不是也如现在的雅达般。 只是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是霍筠青的孩子。 她没见过霍筠青,但是听一个见过霍筠青的内侍说,雅达眉眼间看着活脱脱一个小霍筠青。 琪雅公主倒是并不讨厌霍筠青,虽然是几次交手的敌人,但沙场之上各为其主,倒不至于谁怨恨了谁,她反倒对霍筠青颇有些敬服。 只是,霍筠青欺负了自己女儿,这是她咽不下的一口气。 她当然也会着意打听霍筠青的消息,知道他如今很是消沉,听说除了帮衬下自己的儿子赵迎峰,其它的什么都不管了。 他一直没放弃寻人,前一段已经寻到了大昭边境,自己只好暂且用了一个法子,让他彻底死心了。 琪雅公主望着眼前的女儿,她当然也明白女儿的心思。 女儿的性子和她完全不同,但是骨子里,也是有一股傲气,这种傲气让她可能这辈子无法回头,无法接受那个迎娶北狄公主的霍筠青了。 这么想着,她走上前。 “娘,你来了!”香妩看到她高兴得很,忙站起来。 一旁的雅达也激动地冲过来,口中喊着:“姆娘!” 琪雅公主这一次出去巡视北边牧场,雅达已经几日不见她了,如今看到,撒着欢扑过来,如同一只小老虎般,扑到了琪雅公主怀中。 琪雅公主也顺势将他抱起来,又将自己得的一把小刀给他。 “这是送给雅达的礼物。” “哇!”雅达眼睛都亮了。 那是一把玄黑色匕首,刀柄上镶嵌有宝石,刀锋发乌,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雅达人小,挥舞大刀到底不便,早就盼着有一把这样的小刀了。 他得了小刀后,便自己跑过去旁边草地上,嘿呀嘿呀地挥舞起来,时不时还要踢腾着小腿,小人儿好一番生龙活虎的样子。 香妩看着儿子,忍不住抿唇笑了。 她看着雅达,便会忍不住想,霍筠青小时候时不时也是这样? 琪雅公主望着女儿含笑的侧颜,默了好一会,才道:“香妩,你需要过去一趟燕京城。” 香妩微怔,笑容收起:“娘,这是什么意思?” 琪雅公主:“听说大昭狗皇帝要将皇位禅让给你哥哥了,可我终究放心不下,需要派使者前往参礼,同时也确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其它人,我自然放心不下,只能你去了。” 她已经习惯了一口一个大昭狗皇帝,香妩也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实在是觉得别扭。 此时听到这个,香妩越发惊讶:“我?” 她是有些不明白,在这北狄,她虽然也学会了骑马射箭,但真得只能摆摆样子罢了。 她去了,能有什么用? 琪雅公主:“我会派出最得力的战将和侍卫护送你前去,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好好地看着,确认你的哥哥登基为大昭的帝王,这就够了。” 她顿了下,继续道:“我政务繁忙,不能亲自前去,你代替为娘看看,为娘也放心不是?” 这下子香妩懂了,不过去燕京城? 那她不是要遇到霍筠青吗? 她有些犹豫。 琪雅公主:“香妩,你若是实在不愿,那为娘只好再去寻别人了。” 香妩忙道:“没有,娘,我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怕为此惹来麻烦,到时候还不是要让娘操心。” 琪雅公主笑:“能有什么麻烦,你的兄长就要登基为大昭皇帝了,难道我们还怕麻烦?如今你是天下一等一的贵重,哪个在你面前不得让几分?” 香妩想想也是。 母亲对自己诸般疼爱,她既然想让自己去,自己便是有些为难,也断断没有让她失望的道理。 当下到底颔首:“好,娘,我去。” 章节目录 第78章 第 78 章 第78章进燕京城 香妩一行人出了北狄, 进了大昭境内,便有大昭的侍卫前来接应,之后一路护送着南下, 过去了燕京城。 雅达也随着香妩一起来的。 本来并不打算让他过来, 但是临行前, 他却缠着香妩不放, 腻歪着死活不松开。 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家伙搂着人的脖子不撒开,硬掰开他手, 谁能舍得。 于是琪雅公主便干脆道:“他已经三岁了, 长大了, 让他过去见识见识也好。” 长大了……? 香妩听着母亲说这话, 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哪怕雅达已经能骑马射箭甚至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勇敢, 她还是觉得, 这就是一个小奶娃儿。 况且, 如果过去燕京城,只怕是难免遇到霍筠青。 霍筠青看到,他会怎么想,他若是猜到这是他的骨肉,会不会大怒,会不会抢孩子? 香妩心里是忐忑的。 这几年, 她已经逐渐淡忘了昔日在安定侯府当丫鬟的事,会恍惚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车马缓慢地抵达燕京城附近,也逐渐距离那个男人近了, 往日的记忆便仿佛被拨开了一层迷雾般,重新在她脑中清晰起来了。 她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昔日那个香妩,那个眼巴巴地看着侯爷的香妩。 “娘, 你想什么呢?”小雅达其实早就烦了。 天天坐马车,真是一点都不好玩,他想出去骑马,但是娘总是不让他出去,要让他在马车里陪着。 “雅达,”香妩收回思绪,看着粉雕玉琢的小雅达。 他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霍筠青,如果不是必须,她是不想让人看到,所以她抬手摸了摸雅达柔软的发,嘱咐说:“雅达,到了燕京城,可和别处不同,你要听娘的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雅达却觉得没意思极了,耷拉着脑袋,不太情愿地说:“好……” 他开始想念草原,想念他的小马驹了。 不让到处玩,他干嘛缠着来呢…… 香妩当然知道儿子心思,真是野马一样的性子,哪里禁得住,但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管束着他一些了。 他们一行人等,抵达燕京城的时候是一个傍晚,那个时候晚霞笼罩着巍峨的城墙,香妩等人被迎进了城,又被安置在驿站。 香妩这次过来的身份是某位官员的遗孀,是以进了驿站后,倒是不必去见大昭的官员,只安静地留在后院就行了。 安置在后院,香妩才松了口气,让雅达随意在院子里玩耍。 雅达被禁了这么久不能走动,如今说是能在院子里走动,自然是喜欢,犹如放出笼子的小老虎,拿着他那把小匕首,在院子里玩耍起来,上窜下蹦,又拿着匕首耍弄。 香妩因走了这么远的路,多少有些疲乏,也没太管他,只让他不要出去,雅达自然是答应着。 她哪里知道,雅达在院子里才玩了没多久,便觉得无趣,又看随行官员正在和大昭官员喝酒,而侍女们也没跟在身边,当下胆子便起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好不容易来一次大昭都城,岂能日日关在这一方院落中,总是要出去看看,也算是见见世面。等回去了,还可以向安特他们说说我的见闻。” 如果说他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一定会被笑话的! 小雅达当然不能让人笑话,他攥着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门,他素来机灵,一路走来又熟知随行护卫换班的规矩,加上他人小,这里钻那里躲不易让人察觉,这么一来,竟然还真让他跑出去了。 跑到大街上后,小雅达眼睛瞪大了,嘴巴合不上了。 他进燕京城的时候,周围都是侍卫,他拼命地翘着脑袋看,只看到旁边好像有彩色旌旗在飘飞。 至于燕京城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 如今看到,可算是开了眼界,简直是颠覆了这辈子足足三年多所有的认知! 这燕京城和他们老家真不一样啊! 好多牌楼,好多店铺,到处都是人,这人都比他们家乡草原上的羊还要多! 小雅达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使了,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杂耍的,捏泥人的,叫卖的,更有那一个挨一个的铺子。 小雅达的目光很快被一个糖人摊子吸引,再也挪不开了。 那挑担的将黏糖扯来扯去,揉搅一番,最后用手那么一捏,就见一个小糖鸭子出现了,再看一个小糖老虎出现了。 小雅达的口水流下来了,他跑过去,凑到人家摊子前,眼巴巴地喊道:“给我捏一个小马吧!” 小奶音清脆响亮。 那手艺人手里正忙着,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当下也没多想,就随手捏了用糖捏了一匹小马给了小雅达。 小雅达赶紧接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马头:“甜,好吃!” 那手艺人:“咦,你家大人呢?三个铜板。” 然而小雅达根本没听到一般,还在一脸惊喜地舔着他的小糖马。 那手艺人发现不对劲了:“你没大人跟着?那你也得给我铜板。” 铜板? 小雅达摸摸脑袋,纳闷地说:“铜板是什么啊?” 他到底年纪小,才三岁多,寻常大昭孩子也未必懂得铜板是什么,更何况他自小生在北狄王庭,哪里会有人找他要铜板,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是吩咐一声的事。 手艺人不干了,虽说一个糖马不值钱,但他是小本生意,这一天辛辛苦苦在这里捏,才几个钱? 当下板着脸说:“你这小孩,家里父母呢?小小年纪,这是想吃白食吗?” 小雅达看这老板沉着脸,只好道:“这位叔叔,你也别恼,我想吃糖人,你给我吃了,我自然心里谢你,你既要铜板,好歹告诉我铜板是什么,我自会想办法给你取来。” 说着,他还拍了拍小胸膛。 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穿着圆领粉蓝袍,小袖开衩衫子上绣着一匹扬蹄子的小马驹,脚底下一双小靴,本就粉嫩可爱,一团孩儿气,偏生此时一本正经,用那奶声奶气的小嗓子,如同小大人一般和老板商量,还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倒是惹得周围众人都笑起来。 有人甚至夸道:“这是哪家小人儿,倒是好看得紧,可真是惹人喜欢。” 然而手艺人却不干了,这孩儿再讨喜,也不是他家的,他就是要他的三个铜板,当下扯住了小雅达:“既是你家大人不在,那你也不许走,等你大人来领你就是了!” 他这么一拽,雅达也不干了。 他姆妈是大昭的王,他身份尊贵,哪里受过什么委屈,更不要说被人这么拉扯,当下也不高兴了,小眉头皱起,喊道:“放开我,不许拽我!不然我就揍你!” 手艺人:“你拿了我的糖不给钱,怎么还想跑?还想揍人?你这小人还有人管吗?这还有王法吗?” 雅达听着这个,小脾气上来了,这个人好坏,自己已经说了可以给他铜板,他还扯着自己! 雅达自小生在北狄,长在北狄,是野惯了的性子,哪里忍住这个,当即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一推,那手艺人哪想到一个小奶娃这么大力气,竟被推倒在地。 手艺人倒地后,挣扎着起来,谁知道连带着那糖摊子也倒在地上,一时糖稀洒了一地。 手艺人见此,自然是越发拉车住雅达不让走,愤声喊道:“你这小人儿,白拿我糖马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毁我摊子!” 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霍筠青打马经过此处时,恰好听到争执声,他性情冷漠,这种事自然是不理会。 谁知也是巧了,那摊子倒开后,就有几个糖人滚在了马前。 他漠然地挪过去视线,就看到了那个一脸无辜又悲愤的小奶娃。 小奶娃叉着腰,好生无辜地控诉:“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你要铜板,我帮你想办法招来就是,你何必拉拉扯扯!你把我衣服扯坏了怎么办,那我可就生气了!” 他这件衣服还是娘才给他新做的,上面绣了一匹小马驹,是他最心爱的衣服,他当然不愿意弄脏了! 霍筠青看着这一幕,他对小孩子厌恶得很,素来不喜,不过—— 霍筠青的目光落在那小奶娃前襟上。 那上面绣着一匹小马驹。 他突然就想起,香妩曾经给他绣过的荷包。 鬼使神差间,他停下了马:“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平淡漠然,声量并不大,但是说出口后,周围一众人等全都噤声。 尽管霍筠青只骑着一匹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马,尽管他身上只穿着寻常的锦袍,但大家都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必不是寻常人。 霍筠青见场上一片寂静,竟无人应声,不由挑眉。 一时就有人战战兢兢地上前,说起了事情经过。 雅达听了,自然委屈:“他非向我要铜板,我哪知道什么是铜板,本来可以商量,我想办法给他弄一些就是,他却扯着我不放,倒是把我当贼!” 小东西鼓着腮帮子,自然委屈得紧,但是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哭笑不得,便是那手艺人也是又气又无奈。 就这么一个小奶娃儿,也许还穿开裆裤呢,指望他掏出铜板?想想也不可能! 霍筠青扫了一眼这小奶娃。 他向来不喜这种不懂事的小孩子,哪怕这一个玉雪可爱,他也不喜。 不过—— 霍筠青眸光再次扫过那小娃儿前襟的绣马。 他原以为,世上只有她能拥有那么灵动的绣工,不曾想还有别个。 如此想着间,他竟鬼使神差下马,拿出银子来,直接扔给了那手艺人:“这些赔你。” 手艺人自然千恩万谢。 事情料理妥当,霍筠青随手将那小奶娃儿提起来,放在了自己马上,之后纵马出城。 雅达不曾提防,竟然被人拽着衣领子像提奶酪一样提上了马,他当然是不干,踢腾着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霍筠青:“住嘴!再喊,把你扔下去。”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一时好心,竟然给自己惹了一个麻烦。 便是他就此走丢了被拐了又如何,关他何事? 谁知道这小奶娃儿尤自不知天高地厚,嚷道:“快把我扔下,快把我扔下!” 霍筠青:“……” 真是找死。 霍筠青拎起小娃儿的后领,直接提起来往前扔。 “哇——”雅达在空中大嚎。 霍筠青抬手间,将他再次接住。 他是往前扔,马奔,之后接住,须知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若是有半分差池,这小娃儿怕是要被践于马蹄之下。 霍筠青接住小奶娃儿,重新将他放在自己马鞍之前。 小孩胆小不经吓,给他一个教训,这下子想必老实了。 谁知道雅达却是激动得不行了,拍着手,奶声奶气地嚷道:“还要,我还要,真好玩!” 霍筠青:“……” 章节目录 第79章 第 79 章 第79章坟前父子 霍筠青见这小娃儿不但没被吓到, 反而激动得拍着小手叫起来,不由好笑,好笑之余, 又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计较。 看这小娃儿也不过是三四岁的样子, 穿着富贵,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 等自己回去后,命人找到家人送过去就是了。 当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打马快奔。 雅达自然是不怕快马, 他是最喜骑马驰骋的, 是以越发兴奋起来, 甚至伸出小爪子去抓风中飞着的落叶和桃花:“哇——” 小娃儿欣喜激动的叫声就在耳边, 小嗓子稚嫩清脆,这么小的一个小娃儿,偏生还要使劲挥舞着他那奶肥的小手。 霍筠青垂眸,便见风吹着他的发, 细软的发乌黑柔亮, 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稚气。 一时心中竟有说不出的酸涩情愫,不知怎么就想起来那个曾经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她的头发也是这样,细软乌黑, 摸起来手感极好, 嗅起来还有淡淡的清香。 霍筠青微抬首,入目是四月郁郁葱葱的绿。 他深吸了口气, 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这些年,一直在找她,但是阴差阳错间,仿佛总有人在阻扰, 以至于每次寻到,都是晚了一步。 上一次在边疆找到了关于她的线索,霍筠青当即亲自前往,谁知道却寻到了山中的一滩血迹,并一件已经裂掉的钗子。 那钗子他恍惚中记得,是他当年送给她的。 霍筠青之后又寻了一个月,才回来燕京城。 他多少有些绝望了,想着她或许真得死了,便给她在燕京城外立了衣冠冢。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雅达好奇地仰脸问。 “把你卖了。”霍筠青随口这么道。 “那可不行。”雅达赶紧摇头摆手抗议:“你若卖了我,我就见不到我娘了。你不能卖了我,我又不是牛。” “我就要卖了你。”霍筠青声音漠然,故意这么说。 “不行,不行!你如果要卖了我,那我可就生气了。”雅达皱着眉头挥舞着小手威胁。 霍筠青挑挑眉,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看着这小娃儿一派天真无邪,竟然想着,若是当年香妩不走,自己娶了她,她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 雅达抗议了半响,见霍筠青也不说话了,便开始想着自己怎么逃走才是。 这大昭,说不得有些坏人,这个骑马的可能就是想卖了自己的大坏蛋。 不过怎么跑呢? 雅达皱着小眉头,好生犯愁。 要知道他才三岁多,个子矮得很,如果没车马,那是怎么逃不掉的?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对面来了一辆牛车,牛车上好几个人。 雅达见了,大喜过望,连忙挥舞着小奶手嚷道:“救命,救命!” 那边牛车上是一家农人,正打算进城,看到一个小娃儿拼命大喊,忙看过去。 雅达眼巴巴地叫道:“他是坏人,是拐子,他说要把我卖了!见义勇为的好人,快救救我!” 虽然他是堂堂草原王子,但人在屋檐下,可怜年纪小,只好卖乖了。 霍筠青看这小孩儿竟然如此调皮,便绷着脸,故意道:“诸位,这是我的儿子,因调皮往外跑,白拿了人家吃食,我想着教训他一二,不曾想他竟倔着性子如此行事。” 雅达一听恼了,悲愤地道:“胡说,谁是你儿子,我才不是你儿子呢!” 霍筠青还没说话,那牛车上的农人已经笑了:“你看你和你爹长这么像,还说你不是他儿子?” 像? 雅达委屈,莫名:“怎么可能,他和我没关系,我们一点不像!” 谁知道这一次,那牛车上的农妇也笑着道:“怎么不像,你们看,你们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多像有多像,这若不是亲父子,才怪呢!” 雅达:“才没有呢!他不是我爹,我娘说我爹早死了——” 然而他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霍筠青已经打马继续前行了。 雅达愤愤嚷着:“坏人,坏人,你不是我爹,我才不要做你儿子!” 霍筠青哪里搭理他,他素来不喜小娃儿,便是对当初皇上的一对儿女,都说不上好脸色,更何况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调皮孩子。 也是一时好心,才带上他,免得他真得被人拐走罢了。 当下马车到了郊外一处,草长莺飞,微风垂柳,四下空旷,他翻身下马,顺便拎着小娃儿的后脖子将他放在地上。 雅达一着地,他纵身一跃,和霍筠青隔开距离,之后从腰间掏出他的小匕首,对着霍筠青道;“不许再缠着我,马上送我回城,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奶娃儿小脸白嫩,就连竖起的小眉头都稚嫩可爱,偏生说出的话却是好笑。 霍筠青挑眉,淡声道:“你是我儿子,哪有儿子对爹动刀的道理。” 雅达听着气小脸通红,他虽然还小,但他也知道,这是骂人的话,比如草原上一个人骑着马对另一个人挥舞鞭子,说你这狗儿子,就是骂人的! 他咬牙切齿,愤愤地道:“看刀!” 说着,已经犹如小牛犊一般冲过去。 霍筠青哪里怕他,再勇猛也不过是个小奶娃儿,当下在小奶娃儿冲过来的时候,抬手,直接再次将他拎了起来。 这一次霍筠青可没客气,直接提着他的后领子继续往前走。 雅达整个小身子悬在空中,犹如一只离开水的小乌龟一般拼命而徒劳地扑腾着两手两脚,口中还大声嚷嚷着:“坏人,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我娘!呜呜呜,娘,坏人欺负我!” 霍筠青自小习武,臂上力气自然不小,不过却多少有些意外。 小奶娃儿在自己手上挣扎,竟犹如水中浪一般,若是寻常人,怕不是已经被他挣脱了。 这么大一点的小孩子,力气这么大吗? 而雅达却不知霍筠青心中所想,他扑腾了半响,却不能挣脱,想着自己娘,不由得悲从中来,难道他要被拐卖了吗,难道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娘了吗? 他听人说,小孩子五岁前记不住事,他是不是以后连娘长什么样都会忘记? 想着这情景,他扁扁小嘴儿,呜呜呜地差点哭出来。 这时霍筠青已经到了一处墓碑前,他放开了这小娃儿,不再理会,径自坐在墓碑前看着。 虽说心里存着疑惑,但到底是怕她真得不在人世了,便用那金钗为她立了衣冠冢。 当下坐在那里,也不想言语,就那么静默地看着。 雅达在旁边嚎了几嗓子,之后便偷偷地看向霍筠青。 却见这里是一处坟地,坟地旁竟然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那大部分还没到季节,不过也有些早菊已经开了。 而那个男人坐在那菊花丛中,好像根本没注意自己。 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当下悄悄地起身,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远处走。 他人小,又低着头,旁边芳草葱郁,间或有小树摇曳,自然是轻易不能被发现。 他心中窃喜,想着自己这次必是能逃了,等逃了后,自己就抢了他的马,他想追自己都难了! 雅达如意小算盘打得极好,就这么猫着腰,好不容易走到了马旁边,他蹑手蹑脚地到了马旁边,先惦着脚尖去摸了摸马身上的毛,又小声劝哄道:“我是雅达,我最喜骑马了,你喜欢让我骑吗?” 那马鼻子里发出灰灰声。 雅达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幸好霍筠青根本没看这里。 当下他拼命地够着那马磴子,吭哧吭哧爬上去,最后艰难地爬到了马背上。 “快,跑!”他用他的小短腿试图去夹马肚子。 那马好像略犹豫了下,歪着马脑袋看了一眼霍筠青。 雅达急了,忙说:“你快些带我离开,我把我牧场的青草都给你吃!” 至于那青草,千里之外,想要自己取! 马鼻子又发出几声灰灰,之后放开蹄子,竟然真得跑起来。 雅达松了口气,得意地揪着马缰绳朝后面看,只见那人依然站在墓碑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个人太笨了,自己偷了他的马他都不知道。 雅达心里颇为得意,越发策马前行,那马儿也是听话,马蹄子哒哒哒,直接往前跑。 跑了好一会,看着前面的三叉路口,他茫然了。 往前看,是路,郁郁葱葱两边都是树,往后看,是路,也是郁郁葱葱长得差不多的路,往上看,太阳的位置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燕京城在什么方向来着? 他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他已经分不清怎么才能回燕京城了。 当下有些沮丧了:“我这么小的小人儿,骑着一头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又生得这么好看,若是遇到歹人,抢我的马,又把我关起来,那我怎么办?”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他这么胡思乱想一番,便有些慌了。 迷路了不要紧,被发卖了也不要紧,但那样他就见不到娘了啊! 呜呜呜,不要,他晚上最喜欢让娘搂着睡觉了! 没了娘,他睡不着! 雅达这下子后悔了,也许他就不该偷偷跑出来。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也没管那马,就任由这马瞎溜达,沮丧地回想着燕京城到底在什么方向来着,他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出城的。 谁知道再抬头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处,旁边不就是那个逮住自己要把自己卖了的坏人吗? 雅达看过去,却见在那菊花丛中,男人的身影格外寂寥,寂寥得让周围的绿树春花都变得没意思起来。 雅达一时愣住了,他觉得这个人很可怜,让人看着鼻子发酸。 是不是这个男人也找不到他娘了啊? 雅达想起自己找不到娘的事,鼻子发酸,眼睛里都要落下泪来了。 他使劲抹了一把眼睛,之后沮丧地翻身下马,走到了他身后。 “喂,我刚跑了,你没看到吗?”他故意大声这么说。 霍筠青没理会。 有蝴蝶翩翩而飞,飞在这大片的菊花丛中。 “你不是要捉了我去卖吗?”雅达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喊话:“我回来了呀,你怎么不抓我了?快来啊快来啊!” 霍筠青依然没搭理他,只有一只小蜜蜂嗡嗡嗡地飞过去。 雅达觉得没意思了,干脆跑到他旁边,之后探头看他。 看过去时,雅达怔住了。 他觉得男人的这双眼睛让他想起来冬天的草原,荒芜苍凉,没有一丝丝的温度,冻得人想哭鼻子。 而这个时候的男人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墓碑。 雅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再次看到了那块墓碑。 雅达心里涌起一阵凄凉,鼻子越发酸了,酸到几乎想哭,他无奈地说:“这是谁的坟啊,是你娘的吗?你娘死了,所以你见不到你娘了,是不是啊?” 然而他说出这话后,霍筠青依然没吭声,回应他的不过是空中飞过的雀儿罢了。 雅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想看清楚那字。 他娘也教过他一些大昭的字,不过如今仔细看了一番,只认出上面的一个“香”字。 看了半响,身边的霍筠青就像石头人一般,他百无聊赖,坐在草地上,盘着小腿,用胳膊肘拄着下巴。 “喂,你不是要卖了我吗?怎么也不搭理我了?” “这里面到底埋的谁啊?是你娘吧?你娘不抱着你,你是不是睡不着觉?” 呜呜呜,天底下的小孩都要娘抱着,他雅达虽然是草原上的英雄汉子,但晚上也得找娘啊! 小奶娃儿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霍筠青自然听到了。 他缓慢地收回目光,看向了他。 之后开口:“这是我的妻子。” 雅达好奇:“你妻子死了呀?” 霍筠青:“是。” 雅达:“你又不老,你妻子很老了吗,怎么好好地就死了?” 霍筠青:“她很年轻,但她死了。” 雅达其实不懂,不过他歪着脑袋,假装自己很明白地道:“喔……原来是这样,你好可怜。” 霍筠青这辈子,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可怜。 说话的还是一个小孩子。 霍筠青:“是吗?我怎么可怜了?” 雅达却继续问他了:“这里为什么有许多菊花啊?” 霍筠青:“她生前最爱菊花。” 最爱菊花? 他想起来自己娘,自己娘最厌菊花了,说句话没用又费银子。 雅达挠挠头:“你妻子死了,那你有孩子吗?” 霍筠青摇摇头。 雅达听着,叹了口气,却是想起来自己:“其实我爹也死了呢,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娘说,我还在我娘肚子里,他就死了。” 霍筠青的眸光缓慢地落在这小奶娃儿脸上。 之前并没细看,现在仔细端详,也怪不得那过路人说他们像父子,他确实和自己长得极像,面目神韵都相似。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着,如果香妩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娶了香妩,她是不是会给自己生一个孩子,一个像眼前这小奶娃儿般的孩子。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儿子,他—— 霍筠青喉头发涩。 “你爹怎么去世的?” “我爹啊——”其实雅达从未听他娘提起过他爹的事,不过没关系,他听别人提起过,姆妈也提到过。 他皱着眉头,小大人一般老成地道:“我爹这个人,卑鄙无耻,始乱终弃,作恶多端,最后终于被人五马分尸而死!” 霍筠青挑眉,再次看向这孩子。 这是一个小孩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雅达却继续道:“他欺辱了我娘,又抛弃了我娘,也不要我了,所以我想着,他死了也挺好的,要不然我可能要找他替我娘报仇!哼,便宜了他!” 霍筠青皱眉,这么稚嫩的小娃儿,明明单纯得紧,言语中却说出这等事来。 他到底是年幼,并不懂这里面恩怨情仇,长大了,若是知道了自己所说,怕是不能轻易摆脱。 当下竟不由伸出手来,轻轻抚了他的头发。 小娃儿的头发细软,手感极好,倒是让他想起当初香妩在的时候。 雅达被这么摸着头发,便有些不情愿:“看你可怜,给你摸几下,只能摸几下啊,不能多摸。” 他平时可是最讨厌别人摸的,除了他娘,谁都不能摸。 不过霍筠青的手宽厚而有力,和他娘的全然不同,他竟然觉得还挺舒服,再之后,竟然忍不住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他偷偷瞄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要卖了我,是不是逗我玩的?” 霍筠青:“谁逗你了,就是想卖了你,你长得倒是不错,兴许能多卖几个银子。” 雅达低哼一声,气鼓鼓地道:“骗人!” 他现在多少明白了,这个人不是坏人,不会卖他,这个人就是故意欺负他吓唬他! 太坏了! 霍筠青笑了,笑得苍凉而无奈。 他轻轻地摸着小娃儿那软软的发:“以后你长大了,都要记住,你爹就是你爹,你就是你,他做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雅达:“那是当然了!我爹又没养过我一天,他当然和我没关系。倒是你——” 他纳闷地看向那墓碑:“你的妻子怎么死的呀?你看起来很难过,你为什么让她死?” 霍筠青的笑缓慢地收敛。 他为什么让她死? 如果他早知道她的心思,又怎么会让她离开呢。 只是不知道罢了。 不过霍筠青也明白,但凡香妩不离开,香妩一直伺候在自己身边,自己怕是永远不会想到,要娶她为妻。 也只有失去了,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但也就晚了。 他望着那墓碑,良久,才喃道:“她想要的,我从来不知道,她也没告诉过我,我也没想过给她,所以她离开我了。” “离开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章节目录 第80章 第 80 章 第80章重逢 雅达自小生在草原, 长在草原,他外祖母为北狄王,可以说从生下来便受尽宠爱, 即使口中说着父亲早逝,这其实这些事从来没到了他心里,他也并没有到能够理解这个的年纪。 可以说, 雅达还不知道世间忧愁是什么。 但是现在, 他托着小下巴,是真心实意为霍筠青感到难过了。 没了娘, 连妻子都死了, 也没有像他这么能干又可爱的儿子。 雅达摇了摇头,心想他真是可怜! 如此陪了霍筠青半响后,雅达也有些肚子饿了,霍筠青骑马带着他去一处酒家要了些吃食, 之后才问他住处, 送他回去。 听说他住在驿栈后,并没有多想,便径自送过来了。 这个时候,香妩醒来,不见了雅达, 自是命人去寻, 寻了半响,已经是焦头烂额忧心不已, 若是雅达出了什么意外, 她怕是也不想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外面侍女过来禀报,说是有人将小王子送过来了。 香妩大喜, 忙要亲自去看,谁知小雅达已经蹦跳着跑进来了:“娘,我回来了!我们终于重逢了!” 小娃儿说话不知轻重,这话倒仿佛生死离别一般。 香妩本想过去重酬那好心人,如今见到儿子,自然是没心思去了,便命人道:“多送人家一些金银。” 底下侍卫自去办了,之后回复说人家并不要,香妩又细问了一番,知道对方形容尊贵,便道:“这是身份贵重之人,自然不好以金银亵渎,早知如此,应该请人家留下姓名,改日再登门拜访感谢。” 这时雅达却道:“我知道他家住哪儿,他告诉我了,以后娘要带我去找他!” 香妩听了,自是放心,一时问起来雅达怎么丢的,那人又带着他去了哪里。 雅达便一一说了,最后给香妩说了坟前的情景。 “他娘死了,他妻子死了,他也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儿子!”雅达托着小下巴叹息:“他好可怜。” 香妩听着,也跟着叹了声:“既是年轻,又身份贵重,再娶一个也是有的,既不曾娶,那就是对妻子情深不能忘了。” 倒也是一个有情人。 这么想着间,不觉竟然记起来侯爷,想着既来到燕京城,不知是否有机会再看他一眼,更不知如今他是否已经娶妻。 谁知用过晚膳后,香妩照例拿出一本书来教雅达读书,雅达看着那些字,突看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一句,指着那字道:“今日我遇到的那位叔叔,便是以这个为名。” 他并不认字,不过却记得墓碑上刻着字的形状。 小孩子无意一句话而已,香妩的心却怦然一动。 青字,这也是侯爷的名讳。 她看着儿子那像极了侯爷的眉眼,叹了声:“好生读书。” 雅达有些不情愿,撅着嘴巴道:“好吧……” 谁知恰好读到了“东南生绿竹,独美有筠箭”一句,雅达又欣喜地指着这个“筠”字道:“这也是那个叔叔的名字。” 香妩听着一怔,陡然间意识到什么。 只是这未免太过于巧合,觉得不太可能吧,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竟不敢再细问雅达。 反倒是雅达,催着香妩道:“娘,你快些给我读书啊,雅达要认字!” 香妩缓过神来,望着儿子:“那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雅达蹙着小眉头想了一番,最后用手指比划:“我不认识这个字,但我记得好像是这样写的。” 他记忆力倒是好得很,如此比划一番,香妩辨认出,他比划出的那个形状,就是一个“霍”字。 香妩心内大震,却又有一股悲伤袭来。 那人祭的是自己妻子,这才四年时间,他竟已经娶妻,且和妻子天各一方? 他竟然孤身一人前往祭奠,可见对那妻子是情深义重不能忘了! 想想昔日侯爷,何等人也,眼高于顶,又将谁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亲自前往祭奠哪个! 香妩一时痛得几乎不能言,她发现这些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不会在意了,但想到自己走了后,短短四年,他竟娶妻情根深种,便越发明白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寻常侍妾,丢了就丢了,根本没半分要紧。 甚至于,他怕是心里恨着自己当年逃离,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雅达见娘神情不对劲,忙问:“娘,你怎么了?” 香妩恍惚了半响,才逐渐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她,却是苦笑一声,当年自己离开果然是对的,若是留在侯府,还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 当下望定儿子,又细问了一番,那人什么模样云云,听到农人误以为他们是亲父子,越发肯定雅达遇到的便是霍筠青了。 当夜,香妩哄了雅达睡下,自然是翻来覆去不能眠,一直到五更时分,听着外面更鼓声响,望向窗外,却是一窗月如霜,一时自是思绪飘飞,想起过往许多事,竟是根本不能眠。 ************** 香妩既是知道侯爷就在燕京城,自然是越发谨慎小心,接连几日几乎是闭门不出,免得遇到侯爷。 至于如今新皇登基之事,只是由属下随行使者代为了解,知道如今已经改名为赵迎峰的昔日霍迎峰如今惦记着自己母亲,几次问起来使者母亲这一次可会前来,知道并不能来,颇有些失望。 香妩虽没有亲见,但也感觉到赵迎峰是个重情的,他是盼着能和母亲见一面的。 这自是让香妩想起来昔年她认识的那个霍迎峰少爷,他心性温柔体贴,对周围人都是极好的,那个时候的月晴想着给少爷当妾,惹得香妩也忍不住想想若是给少爷当妾岂不是吃香喝辣,哪里会知道,原来这霍迎峰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这么想着,倒是有些遗恨,因顾忌着霍筠青,自己不好和亲哥哥相认,如今只能暗中看看,回去说给母亲听。 如此过了几日,香妩也就罢了,雅达却是有些禁不住,他是野惯了的,哪里圈得住,这一日便闹着香妩要出去玩。 香妩想想孩子也是可怜,哪能一直关着,又问起使者,知道这两日新皇即将登基,霍筠青身为新皇的养父,自然是难免忙在其中,便略松了口气,想着带雅达出去逛逛。 她出来自然是薄纱覆面,不露痕迹,且是坐着马车的。 谁知道也是巧了,霍筠青因抚养新皇成人,如今已经加爵为安定国公,因是大喜事,霍筠青便是再不近人情,也只能赴了宗族中设下的宴席,那宴席就摆在西大街的庆阳酒楼,而庆阳酒楼恰好是临街的。 香妩这里领着雅达出来,先是逛了各处,雅达看到这个那个都想要,香妩自然不能委屈了孩子,买这个那个,竟买了不少,让侍女提着,跟在后面。 偏生雅达打眼一看,又看到那边游船的,便嚷着要坐船。 香妩想着孩子自小生在草原,并没见过船,便也命人去雇船,想着陪他泛舟湖上。 那护城河的渡口恰恰就设在庆阳酒楼下,雅达这里登船时,霍家宗族中一位堂哥,便看到了雅达。 当下多看了几眼,之后上了酒楼,说起来时,连连啧啧:“你们怕是不知,那娃儿倒是有些像我霍家血脉,和咱们像得很——” 一时看着霍筠青,却是道:“像极了筠青小时候!你且说实话,是不是你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这一说,大家自然都纷纷望定霍筠青。 须知霍筠青的安定侯爵位是自己挣的,如今又为安定国公,位三公之列,这国公爷的爵位可以荫庇五代,可谓是光耀门第,时代罔袭。 宗族中子弟自然各有打算,有的想将自己孩子继承给霍筠青,也有的不指望那个,平日大家都是兄弟,盼着霍筠青早些有个血脉继承爵位。 是以听到这话,大家都望向霍筠青。 霍筠青脸上漠然:“一派胡言。” 不过心里,却是想起那一日碰到的小娃儿雅达,听这名字像是外族名字,不过看模样,确实像极了自己。 谁知这时,那位堂兄突然指着窗外道:“咦,快看,这就是那个小娃!” 他这一指,众人都看过去,个个惊叹:“像,确实像!筠青,这真不是你的种。” 霍筠青听得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宴上气氛就不太对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 霍筠青勉强喝了几盏,便借故离开,当下自然也没人敢拦着。 他下楼后,来到那护城河旁,看着那柳絮飘飞流水潺潺,四月风光大好,他胸口却是憋闷得厉害。 自是记得,在他离开燕京城的那一晚,也是香妩离开前两个人的最后一夜,她曾问自己血脉一事,自己并不曾多想,只说并不以为意。 他是在后来无数孤枕难眠的午夜,才明白当时她问这话时的期盼。 其实她也是想给自己生下一男半女的吧,只是当时的自己哪里能体会她的心思。 正这么想着间,就听得一个声音欢快地道:“叔叔,叔叔!” 霍筠青抬首,便见到雅达正倚靠在船头,欢快地冲他招手,笑得眉飞色舞。 其实刚才几个堂兄弟提起的时候,他就猜着或许是雅达,不曾想竟然真得是。 雅达靠着窗:“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说出来,那个“呀”微上扬,连同那飞舞的眉,都洋溢着单纯的欢快。 霍筠青:“恰好路过。” 雅达却是热情起来,招手道:“叔叔你过来我们船上玩吧!” 而雅达这话一出,船舱内的香妩听得心都提起来了。 她紧攥着拳坐在船舱内,呼吸几乎停滞。 隔着一江水,岸上男人的话,只是四个字而已,听在她耳中,却是犹如重锤一般。 这就是在梦里无数次会记起的声音,仿佛在沙漠行走的干渴行人听到甘露的声响,以至于这声音入了耳,进了心,心便跟着在颤。 她是没办法忘记,那个凉淡略带着沙哑声音的主人是如何将她抱紧了,又是怎么让她几乎掏心挖肺,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奉上。 雅达是她的秘密,是她从他那里偷来的孩子。 现在却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了。 香妩有一种偷了东西被人知道的羞愧感,这让她几乎不敢出半点声响。 偏生这个时候,雅达还颇为熟稔地和霍筠青搭话。 “霍叔叔,你快过来啊,你这几天去上坟了吗?你想我了吗,我可想你了,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娘也不让我到处玩,你带我玩好不好?” 雅达就是一个话篓子,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若是以往,香妩自然是赶紧阻止他,但现在她哪里敢出声。 只能是盼着他和雅达说几句后便离开,自己带着雅达逃离。 偏生素来目无下尘的霍筠青,竟然和雅达说起话来,甚至于后来,雅达颠颠地跑过来问:“娘,我想让霍叔叔过来陪我玩,可以吗?” 香妩下意识想说不可以,但是话刚到嘴边,她看到了雅达眼中流露的期盼。 清澈稚嫩的眸子,充满渴望。 香妩的心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细微却钻心的疼。 便是以前想要小马驹想要小匕首的时候,他也并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香妩心里阵阵歉疚,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雅达,长在北狄的雅达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也许是雅达和自己亲生父亲相处的唯一机会。 香妩轻轻攥紧了发麻的指尖,点了点头,低声道:“可以,不过只能玩一会。” 雅达其实是怕自己娘不让他玩的,现在听娘这么说,欣喜异常,发出欢快的声音,之后喊着霍筠青:“霍叔叔快过来!” 香妩听着,心马上又提起来了。 他……过来? 过来船上吗? 香妩心生疑惑,他那种尊贵傲慢的人,怎么会听从一个小娃的,雅达让他过来他真就过来?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船一侧微沉,显然是有人上了船,再之后就听到雅达激动地跑过去喊:“霍叔叔,你教我钓鱼好不好?” 香妩顿时慌了,他竟然上船了,这船并不大,他上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这根本无处可躲! 偏生这个时候,霍筠青主动打了招呼。 “夫人,雅达既出言相请,霍某不忍拒他,鲁莽上船,叨扰了夫人。” 香妩听着这声音,身子几乎都在颤抖。 本以为从此天各一方,本以为这辈子他自娶妻生子而她远走北狄,再无相见时候,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距离自己这么近。 如今的他,既熟悉又生疏,熟悉是那声音丝毫不曾变了半分,生疏是往日高傲如他,行事竟然如此随和恭谦了,哪里有往日半点安定侯的嚣张和不羁。 香妩这么胡思乱想着,一时忘记自己根本不曾回话。 船舱外,霍筠青略有些疑惑,微微挑眉。 雅达见娘不答话,便忙道;“娘,这就是霍叔叔!” 香妩这才想到自己根本没回话,她犹豫了下,终于故意压着嗓子道:“霍先生,小儿顽劣,劳烦霍先生出手相助,不胜感激。今小妇人不便相见还请见谅。” 这话说出后,雅达纳闷了,歪着脑袋:“娘,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霍筠青也是心中生疑,他盯着那船舱,微微挑眉,却是不曾言语。 香妩无奈,只好咳了几声,之后小声解释道:“刚才喉间发寒,想必是着凉了,也没什么要紧。” 雅达一听,担心起来自己娘来,发愁地说:“娘,那要不咱们回去吧?” 香妩:“没什么,你不是颇为挂念霍先生吗,既如此,让霍先生陪你玩一会吧。” 雅达到底是小孩子,玩心重,见自己娘这么说,也没多想,便过去拿起钓鱼竿来。 霍筠青的眸光却是再次落在了船舱口处,那里垂下了沉沉帷幕,遮住了里面的人影。 若说对方是寡妇,没了夫婿,不好见外人,倒是也有可能。 但是如果那样,应该不至于贸然应承了让自己上船。 况且,霍筠青凭着直觉,总觉得这雅达的母亲有些古怪……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而船舱之中,香妩是如坐针毡。 她太熟悉霍筠青了,恍惚中可以感觉到对方就在看着船舱。 她甚至觉得那敏锐的眸光仿佛要穿过垂在船舱口的帷幕射进来,将她看穿看透。 香妩浑身绷紧,后背挺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她甚至在想着,若是他突然撩起帷幕闯进来怎么办。 她又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生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孩子。 他会生气吗? 香妩想起几年前,他矢志寻到自己的怒气,突然鼻子发酸。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霍筠青却挪开了眸光。 他陪着雅达去钓鱼了。 香妩略松了口气,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坐在船舱内,倾尽所有的力气听着窗外的动静,听着他和雅达说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和雅达说话的时候,声音醇厚温和,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对着儿子说话。 雅达显然是极高兴的,往日里野惯了的孩子,此时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嚷着要让霍筠青教他这个那个,叽叽喳喳的,好生欢快。 霍筠青时而低笑出声,时而仿佛揉了揉雅达的脑袋,好生亲昵。 香妩听着这动静,几乎哭出声。 不知道是几年过去他变了性子,还是自己对他根本不懂,他如今并不是她以为的毫无人性的模样,他对着小孩子竟然可以这么好性子。 若他知道雅达是他儿子,又会如何? 是恼是怒还是喜欢? 船头的霍筠青,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奶娃儿,三岁多的模样,俊秀可爱,他的眸光落在水中,碧波荡漾的河水映照出那一张五官深刻的脸,那是他的。 他再次抬眼,看向雅达。 雅达正扬眉笑,笑着说他在草原上的小马驹。 夕阳犹如碎金一般洒在河中,又映照在雅达清澈的眼底,霍筠青在小孩子脸上看到了自己年幼时的模样。 第一次仔细看雅达时,觉得面熟,却不知为何,人对自己的脸反而是最不熟悉。 后来被那过路的农户提起,又被同宗的堂兄提起,他才明白,原来这孩子像自己,且是像极了自己。 便是有那么一两分不像,他仔细辨别,竟隐约能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韵。 霍筠青的眸光再次落在那船舱上,此时夕照如火,水泛霞光,风吹时,霞光轻晃间,那帷幕仿佛也在动。 半响,他收回了目光。 ******************* 外面的霞光透过船舱的缝隙洒落在舱内,为这船舱蒙上了一层细软的纱,香妩紧紧闭着眼睛,低垂的睫毛一直在颤。 她攥紧了藏在袖下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倾听着他对雅达说的话。 他的每一句,传入她的耳中,流入她的心里,都引起她心尖阵阵的颤。 又怕,又期待,怕他发现自己,期待多听他说句话。 就在这般煎熬中,光阴移去,西边的晚霞越发璀璨,时候不早了,霍筠青起身告辞了。 告辞的时候,香妩依然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沉着嗓子告别,告别的时候自然胆颤心惊,但好在霍筠青并没多说什么。 待到送走了,香妩便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尽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想着,这一次,怕是她和他这辈子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因为太过难过,以至于根本不能说话,待到下船上了马车后,她只能无力地倚靠在车窗上。 雅达出去和侍卫一起骑马了,她一个人靠在那里,不断地回忆着适才的点点滴滴。 正想着间,马车停下来了。 她并没细想,依然懒懒地靠在那里。 谁知就在这时,车门被人打开,一束光射了进来。 香妩抬头,恍惚中看过去,却见夜暮之中,男人弯腰踏入马车之中。 “你——”香妩大惊。 霍筠青抬起发暗的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真的是你。” 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轻哑。 章节目录 第81章 第 81 章 第81章那是我儿子 外面些许的微光从帷幕的缝隙钻了进来, 是很黯淡的光,天显然已经暗了下来。自那缝隙里隐约可以感觉到,路上行人已经稀稀落落, 周围变得极其安静,只有驾车的马偶尔间鼻子里发出的灰灰声。 陷入黑暗中的车厢便越发寂静了,寂静得香妩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微微垂着头, 发丝从脸颊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当场捉住的贼般, 完全没有防备地被霍筠青捉住,毫无遮掩。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离她远去,她觉得自己陷入陌生的黑暗,一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地, 那么急促而沉重,以至于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她羞愧地咬着唇,脸上火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却低下身来,之后弯腰进入了马车内。 香妩越发忐忑不安了, 他, 他要做什么?他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说,甚至问都不问? 香妩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面对这般情景。 她死死地咬着唇, 目视前方,死死地盯着那微微晃动的马车帷帘,手指尖都在颤。 身边的霍筠青却是依然一声不吭, 他就那么沉默地上了车。 高大的身形使得这马车显得局促了起来,他弯着腰,走到了香妩身边。 熟悉而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香妩,浓郁的黑暗让这种气息更为清晰,让香妩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淹没,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就那么僵硬地坐在那里。 她身子颤得仿佛风中的落叶,对未知的恐惧让她闭上眼睛。 他会怎么办,会气得痛揍她一顿,还是会扼住她的脖子逼问她? 那她该怎么说…… 然而霍筠青竟然什么都没做,他甚至连碰她一下都没有,就那么径自坐下来,坐在香妩身边。 绸缎布料细碎的声音在黑暗密闭的空间中清晰地传入香妩耳中,她甚至感觉到他的袍角好像轻轻擦过了自己的胳膊。 不过是细微的碰触,好像便沾染了些许滚烫的热意,那热意犹如温热的溪流,流遍了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 鼻子发酸,眼眶中已经有湿润缓慢地涌出。 就在这时,身子颠簸了一下,她微惊,睫毛颤动间,泪珠落下,疑惑地看过去,却是马车往前走了。 马蹄清脆地踏在石板路上,马车前行的声音单调而富有规律,仿佛会这么一下一下地走到永远。 香妩无措地坐在那里,茫然地望着缝隙里射进来的那丝微光。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若是怒气勃发,兴师问罪,她反倒是知道怎么应对了。 身边的男人沉默得犹如一块石头,车厢中的黑暗让一切变得压抑而逼仄,香妩犹如被人放在架子上烤着。 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香妩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终于受不了了。 要死要活,他好歹说话,何必这样! “侯爷,你——”声音低低怯怯地从咬着的唇中发出,香妩试探着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是低弱而犹豫。 霍筠青依然沉默,甚至连气息都未曾变上半分,仿佛完全没听到香妩的话一般。 “你是什么意思?”香妩用手成拳,堵住几乎不能压抑的哭泣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身边男人的呼吸声沉稳而平静。 不过他到底是开口说话了,声音凉淡中带着丝丝哑:“天晚了,回家。” 回家? 香妩颤着唇,小声说:“那侯爷怎么跟着我……” 他要回家,自去回他自己家。 霍筠青听到这话,终于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她。 马车内是一片浓重的夜色,但香妩清楚地知道,男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 “你不是要回家吗?”霍筠青淡淡地道,好生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是,我要回家啊。”香妩实在不知道如何应答,这样的霍筠青完全让她不明所以。 心被吊着,脑子完全变成浆糊。 “那我跟着你回家。”霍筠青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今天早点用膳上榻歇息。 “侯爷——”香妩彻底受不了了,她攥紧了拳头,转首望向他,咬牙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好歹说明白!你也不用这么吊着我让我难受,你这就是故弄玄虚!” 她的声音紧绷,咬牙切齿。 然而她说出这话后,霍筠青却是依然沉默地看着她。 天虽然暗了,但是他视力好,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细微的动静。 他就那么看着这个女人眼眸中清亮的泪,看着她红润削薄的唇儿在颤。 几年过去,她倒是和往日一般,做错了事,便好生无辜地看着你,让你心生不忍,只恨不得将所有她想要的都捧到她面前。 其实只要她开口,要什么,他都可以。 当初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银子,并不是自己,骄傲若自己,还不是奉上银子,只为换她温柔和顺。 但她确实够狠。 狠到带着自己的骨肉离开,孩子三岁多了,长得那么像自己,自己却根本不知道,甚至设下计谋,让自己误以为她不在人世了。 霍筠青想起这些年自己的煎熬和苦楚,想起发现她的尸骨时的痛,想起自己为她立下的衣冠冢,一股说不出是悲是怒的情绪便涌了上来,无法克制。 “要我说清楚是吗?”霍筠青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嘲讽:“雅达是我的亲生骨肉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种,连知会一声都不曾?你就这么让我父子分离,扔下我孤寂一人不管不顾!” “我——”香妩苍白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吗?”霍筠青冷笑:“那后来知道了呢,知道了怎么不回来?还是说你当时和你的奸夫□□搂在一起不舍得回来?怎么如今倒是成了寡妇,还是别人不要你了?被人抛弃了,孤儿寡母的,只能过来燕京城了是不是?” “我——”香妩并不会吵架,特别是和昔日这个她敬仰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吵架,她更不行,她薄薄的唇在哆嗦,手也在颤,她又气又恼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她挣扎着要起身:“我不理你了,我就是成了寡妇又如何,那我走就是,你不要跟着我!” 说完,真得就要走。 她想逃,逃得离他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然而她还没起身,身边男人已经劈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之后,猝不及防间,她被男人一拉,就那么拉了他怀中。 她拼命挣扎,奋力反抗,但最后还是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他坚硬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之间。 他的力气特别大,大到将香妩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香妩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声的时候,他已经俯首堵住了她的唇。 香妩一时根本没办法力气,只能闭上眼睛,细软纤瘦的她几乎成弓一般微微后仰,她化作了琴弦,琴声如泣如诉一般动人。 霍筠青低首,脸颊紧贴着女人润满了泪的脸颊,感觉着上面沁凉的湿润。 香妩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只将脸埋在他胸膛里。 霍筠青看着这样的她,几年不见了,依然是乖巧得很,就这么安分柔顺地倚靠着自己,会让自己觉得,她这辈子再不能离开自己。 但其实呢,她跑了,跑得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你竟然还想跑,你以为你能跑吗?”霍筠青的声音中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淡漠,变得低哑而急促:“既让我寻到了你,这辈子,你休想再离开我半步,我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香妩听得这话,神情微动,却是想起来了。 他娶了妻子,便是妻子死了,他也为她立了墓碑,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而自己留在他身边,依然只能是妾。 况且,自己其实才是真正的霍迎云,也就是说,本来自己应该是他的养女。 即将登基为帝的赵迎峰是自己的亲哥哥,也是他的养子,这辈分放在那里,她若是就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他,让哥哥和母亲的脸往哪里搁! 想到这里,她猛地醒悟过来,就要从他怀里起身。 他当然是不许,按着她的腰,捏着她的关键处:“怎么,你还想逃?你以为能从我手心里逃了?” 香妩咬唇,恨声道:“你和我什么干系,凭什么这么对我!” 霍筠青定定地看着她,依然是愤愤的小模样,因为些许的怒,那脸颊染上了红艳,眼眸中也变得灵动火亮。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细嫩的脸颊:“你连儿子都给我生了,还敢说我们没干系?”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香妩心里明白,这事根本没法隐瞒,只要看看雅达那张脸,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必为父子,但到底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如今被当面戳穿,真是面红耳赤心虚不已。 不过她还是强自道:“我儿子不是你的血脉,你不是说我寻了奸夫□□吗,那是我和别人的——” 这话没说完,他猛地俯首下来,之后香妩耳朵上便是尖锐的痛。 香妩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他,他竟然咬了自己。 霍筠青添着唇,额发垂下间,深邃幽冷的眸子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咬死你。” 香妩瞪大眼睛:“你,你属狗吗?!” 他竟然咬她! 便是打,也认了,他却竟然用牙齿咬! 霍筠青磨牙:“你可以继续说,看我属什么。” 香妩一下子恼了:“你下去!!” 霍筠青一脸淡定:“我的女人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 香妩:“我才不是!” 霍筠青不搭理。 香妩:“我要回我家,你回你自己家!” 霍筠青:“你家就是我家,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香妩简直不敢置信,那个高冷高傲的侯爷呢,怎么成了一赖皮,她指着他控诉:“你赖皮!你竟然赖皮!” 霍筠青笑,白牙在黑暗中闪光:“你是没见过赖皮吗,气成这样。” 香妩悲愤至极:“来人,来人!” 她喊了几下子,奈何本应该随行的侍卫根本不见人影,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慌了,发现不对劲了。 这马车已经行了一段路了,这是去哪里了? 还有,侍卫呢,儿子呢,随行人员呢? 她赶紧打开车窗翘头去看,却见天已经大黑了,暗夜中隐约可以辨出两边都是树,至于侍卫,至于儿子,哪里有半点人影! “雅达呢?”她慌了:“我儿子呢,我儿子丢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这是去哪里?” 霍筠青淡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82章 第 82 章 第82章我对你怎么不好? 香妩听得这话, 看过去,却见霍筠青冷湛湛的眸子莫测幽深,墨黑的剑眉压下来, 让人根本看不懂。 明明是磨着牙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下的气势,但是说出口的话确实那么平淡冷静。 这让香妩越发怕了,就如同海面一般, 看似平静, 其实底下怕是已经藏了滔天怒意。 况且眼前的不是别个,是昔日横扫边疆的霍筠青, 他那是什么性子, 她在北狄几年,也多少听到过,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虎毒不食子……”香妩哆嗦着说:“那是你儿子,你不能伤害他!” “你现在承认还是我儿子了, 既是知道, 我的血脉,为何忍心一个人带着他远走他乡?“ “我走的时候也不知道……”香妩低声辩解。 “极好,那现在你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香妩别过脸去。 “你若是不听话, 你看我会不会六亲不认。”霍筠青淡声道。 “你!”香妩咬牙, 心里气恨,又觉悲凉:“你是他亲生的父亲, 虽说不是你自己养大的, 但到底是你亲骨肉,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才多大,还是个孩子!” 霍筠青听着这话, 也不言语,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香妩只觉得,他的眸光锐利冷漠嘲讽,狠狠地落在她身上,于是她很有些不自在起来,一时竟不敢言语了。 车厢中陷入沉默,香妩大气不敢喘。 她发现了,哪怕自己如今已经是北狄的公主了,哪怕自己也是有娘的孩子有人撑腰了,但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当初那个小丫鬟,骨子里还是怕他。 良久后,霍筠青抿着唇,收回了目光。 他也是不明白了,自己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连亲生骨肉都不顾的人吗,为什么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样? 马车继续平稳地前行,车厢里没有半点声响,只偶尔外面传来几声鸦叫,衬托出几分荒凉气息,这让香妩更加担心了。 儿子到底被他藏哪里去了! 她甚至想着,若是他太过分了,自己就要让人写信给娘了。当然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若真得让娘出面,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最后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处,霍筠青握着她的手腕,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 香妩只得随着他下了马车,一看,倒是有几分熟悉,又不太一样,仔细辨别了半响,恍惚认出,这有些像之前自己去过的那处庄院。 只不过自己以前去过的那处庄院清雅幽静,竹声萧萧,这一处却是种满了菊花。 一看到这些菊花,香妩头疼不已。 倒是想起了往日,明明自己要金子,他却不懂,自以为风雅地送自己菊花,她要那么多菊花干嘛? 而霍筠青捏着香妩的手踏入这庄院后,却是侧首看了香妩一眼。 香妩别过脸去,不看他。 霍筠青:“今晚先住这里。” 香妩:“我为什么要住这里,我要回去!” 霍筠青挑眉:“回去哪儿?” 香妩:“回到我夫君身边去!” 霍筠青眸中泛冷:“你不是寡妇吗?雅达不是说他父亲已经死了吗?” 这言语冷冰冰地扔过来,香妩心虚,不过还是强自道:“我是说他养父死了,我离开后,嫁了一个男人,他已经死了。” 霍筠青抿紧唇,不说话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 香妩被看得越发心虚,她知道自己嘴巴里没一句真话,他必然是恼了。 但,但那又如何! 他自己不是已经娶妻丧妻走了一遭了,凭什么自己编个瞎话都不行? 于是她继续说:“他对我挺好的……” 霍筠青:“是吗?” 香妩:“嗯……” 霍筠青:“对你再好,也死了。” 言语轻淡,充满幸灾乐祸的鄙夷。 这人可真坏。 霍筠青却不再理会,径自拉着她就要往里走。 香妩不肯:“我得回去,不然我不见了,只怕家里人来找。” 霍筠青:“家里人?你有什么家里人?”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问罢了,但是香妩顿时有些恼了。 她以前是一个孤儿,是寄人篱下的丫鬟,无依无靠,任凭欺凌,但是她现在不是了,她现在是北狄王的女儿,是北狄的公主,论起血缘,她还是大昭皇帝的女儿,她的亲兄长就要继承皇位了,无论哪边算她都是公主! 结果在他嘴里一说,变成了没什么家人可以依仗了。 于是香妩的倔性子上来了,过去在他那里遭受的许多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咬着唇儿,倔着性子道:“我怎么就没家人,我凭什么没家人?” 霍筠青挑眉看她。 他这么一个挑眉,在香妩眼里看来,却是居高临下的鄙薄和压迫,她越发恼了:“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家,你再把我儿子还给我,不然我家里人知道了,必不能饶你!” 霍筠青听这话,眸中泛起嘲讽的笑:“是吗?” 这下子香妩彻底爆发了:“你可知我是谁,我是随着北狄王使团过来,我的夫君是北狄大将军柯敬,他如今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他的家人族人都在,我的儿子是随着柯敬的姓氏,是他的族人,我是柯敬的遗孀,你若是这么羞辱我,又抢我儿子,那我只需一封信函回去,到时候两国起交锋,你负担得起吗?” 霍筠青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松软的胸气得一鼓一鼓的,看她脸颊绯红犹如火烧。 片刻后,他眸中微暗,骤然间打横抱起她。 香妩惊叫,很快发现自己像麻袋一般被霍筠青抗在肩头,她吓到了,一边拼命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边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香妩的叫声传出很远,几乎响彻庄院,空旷遥远,却无人回应。 香妩绝望了,她知道这里必有侍卫,但是这些都是霍筠青的属下,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很快被扛着进入了一处房中,然后被扔到了炕上。 “你这混蛋,你太过分了,霍筠青你太过分了!” 然而随着她的喊叫,霍筠青已经覆了上来。 扭动着的细软香腻碰到那精壮有力的体魄后,仿佛被烫到一般,越发挣扎起来。 “不是说我负担不起吗?那我今日再要了你身子,让你那夫婿一家子来找我算账好不好?”霍筠青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而紧绷的疯狂。 要了身子这四个字一出,香妩半边已经软了下来。 男人这么说话时,自是有赌气的意思,但是香妩她是一个女人家,她可是知道这男人在床榻上是如何威猛,曾经自己又是怎么被他伐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混蛋!”香妩两手握成拳,捶打着霍筠青的肩膀;“你放开我!” 口中这么说,只是那拳上力道,在霍筠青来说,却是香软绵绵,仿佛火上浇油一般,惹得人欲罢不能。 便是原本只想吓唬她一下,如今却是割舍不得了,箭已在弦上,不能不发。 庄院的夜寂静无声,屋檐下的灯笼或明或暗地轻轻摇晃,洒落了一地的红光,在这么无声而静谧的夜里,屋子里的动静就显得格外大了。 大到仿佛整座庄院里,也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而已。 待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夜已经是极深了。 香妩一脸泪痕地趴在那里,轻轻地蜷缩着,背对着霍筠青。 她好生羞愧,也痛恨自己,分开了那么几年,心境早就淡定,觉得自己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了,但是现在,他对自己说出那么粗俗的话来,自己竟然就禁不住,几乎是巴巴地缠上去。 她甚至记得自己刚才那不知羞耻的模样。 而更难以切齿的是,她也确实好生喜欢。 这让她无颜面对霍筠青,羞惭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里。 霍筠青躺在她身后:“喜欢吗?” 男人声音沙哑慵懒,只那么一说,便让人再无半分力气,只愿意偎依在他身边永不离开。 香妩咬唇,脸上火烫,不理会。 霍筠青:“本侯伺候得你可舒服?” 香妩几乎不敢相信,他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霍筠青又道:“本侯比起你后来那位夫君如何?” 香妩又羞又气。 霍筠青:“以后我们好生过日子,你也不必遭受那寡居的饥渴,本侯也定会好生待你,如何?” 香妩几乎气炸了,适才的愉悦已经荡然无存:“比起我之前的夫君,你差远了!你年纪这么大,便是再精壮,也不济事了!” 打人不打脸,这话可是戳中了霍筠青的禁忌。 他相貌俊美,位高权重,比起香妩来,唯一不般配的不过是年纪罢了,是以他心里一直觉得香妩或许嫌他年纪大,如今香妩这么说,算是坐实了。 当下怒道:“便是再不济事,也总比你那夫君强!你适才那样,倒像是久旷不曾有,可是你那北狄夫君不济事,才把你渴成这样?” 香妩差点气晕,她猛地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到底要不要脸? 为什么以前她不知道,这男人还能这么下流无耻! 当下气得直喘气:“我要回家,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这样羞辱我,我的族人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使劲地挣扎,然而霍筠青的手却犹如铁钳子一般捏着她的手,哪里挣脱得了。 香妩:“你这个混蛋,我恨不得你去死,你还当我是昔日任你欺凌的小丫鬟吗?告诉你,我不是了,你别想像以前那样对我!” 锦帐中,只下半边覆着锦被的霍筠青定定地看过去,月光如水,照进她的眸中,里面仿佛含着露珠,湿润晶莹,愤怒地闪着火亮的光。 他定声问道:“我以前怎么对你了?” 声音低凉清哑,却萧条落寞。 香妩原本是满腔怒气,突然间听到这个,却是一怔。 霍筠青:“我之前对你不好,是不是?” 香妩别过脸去,冷哼:“当然不好!不好极了!” 霍筠青:“怎么不好?” 香妩本来是怒极了的,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撕碎了,让他永远消失。 但是现在,他垂眸,略有些散乱的乌发垂下,衬着那英俊深刻的五官,总是威严的面容变得萧条落寞,她的怒气竟然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皎洁的月光自窗棂洒落,促织低鸣间,轻风阵阵而来,送来淡淡菊花香,以及不知名的草香。 她屏住呼吸,望着窗外,窗外一簇菊花,菊蕊妖娆,安静地在那角落吐着芬芳。 本以为这辈子再无机会相见,她没想到霍筠青会在这样一个夜晚,以这种语气问她这么一个问题。 他对她怎么样,好吗,自是极好。 他那么对待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应该感恩戴德了。 可她即便只是一个命比纸薄的小丫鬟时,依然心不天高,盼着能和他比翼双飞,盼着能成为陪伴着他一辈子死同棺的人。 霍筠青却是眸光紧锁着她不放:“告诉我。” 低醇的声音,在这充满淡雅清香的月色下温和地响起,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无奈,以及几分午夜梦回一般的温柔。 锦帐之中,才经历过一场淋漓的男女就这么相对两无言。 香妩鼻子发酸,垂下眼:“你对我极好,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对她确实是好,便是适才盛怒之下,依然让她欲罢不能地喜欢。 这样的男人,她这辈子只会有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她也只会把自己给这么一个男人。 霍筠青:“因为我说不想要子嗣,我没想过要娶你,是不是?” 香妩听着这话,心神大震,猛地抬头看过去。 看过去时,却望进了黑幽犹如深潭一般的眸子。 她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他却是不让她躲开:“你想嫁给我,和我相守一辈子,是不是?” 香妩咬牙:“才没有!你想多了!” 霍筠青:“那晚上,为什么问我要不要子嗣?后来为什么又生下了雅达?” 香妩心慌意乱:“我怀了自然就生了,生了自然就养着,怎么,你还以为我生下雅达是惦记着你?我若是惦记着你,又怎么可能离开!我就是厌了你,这才离开!你说这话,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霍筠青:“为什么厌我?是我哪里不好?” 香妩:“你哪里都不好!你就没有好的!” 霍筠青:“那你说,一个个地说。” 香妩冷笑:“我说了又如何?” 霍筠青抿着唇,看着她,气息渐渐沉了起来。 香妩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霍筠青道:“你说了,我可以改。” 章节目录 第83章 第 83 章 第83章因为我不想娶你? 就在这时, 却突然听到霍筠青道:“你说了,我可以改。” 香妩几乎不敢置信,抬头看过去。 霍筠青继续道:“我性子确实不太好, 许多事也没想到,即使现在,可能还是不好,但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沙哑低柔, 掺在那轻淡的花香中,徐徐传入。 月华如水, 清香萦绕,郊外的庄院是寂静安宁的, 只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促织有一下没一下地叫着,幽然寂寥。 香妩仰脸看着眼前的霍筠青。 这确实是往日那个霍筠青, 四年的时间, 他的眉眼形容丝毫不曾有半点改变,依然深刻冷峻,带着凌人的压迫感。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年少时,那个让侯府所有人望之生畏的侯爷,那个高高在上尊贵冷漠的侯爷,那样一个侯爷,是天之骄子,是帝王挚友, 是大昭的栋梁,是不世出的战将,光芒耀眼,骄傲得绝不可能向任何人低下头来。 但是现在, 他站在自己面前,说他性子不好,说现在依然不好,。还说他可以改。 突然就想起,他和雅达说话时的语气,竟然是温和慈爱的。 香妩鼻子微酸,陡然间明白,原来人都会变,侯爷也会变。 如今的侯爷变了。 如果是以前,侯爷对她说这种话,她自然是受宠若惊,但是现在,便是依然受宠若惊,那感受却是不一样,她也回不去了。 她抿唇,垂下眼,低声道:“侯爷,你怎么说这种话?” 霍筠青:“香妩。” 当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种温柔的颤音,这让香妩下意识耳根发烫。 香妩想着,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唤她名字吧。 以前,她在他面前是没名字的,是召之即来的,她的名字就是小丫鬟小女人。 他却继续道:“香妩,我若低头求你,你可愿回头?” 香妩听得心中震颤,她咬牙:“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霍筠青:“我知道我这个人素来高傲冷漠,做事也倔强,并不会体恤人,难免让你受委屈,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告诉我就是。” 香妩听得这话,怔怔地看着霍筠青。 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 那么高傲坚韧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低下头,说出这种话。 她一下子心软了,甚至心疼起来。 “侯爷,你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香妩垂首,低声道:“回想起来,侯爷真得对我极好了。” 霍筠青:“那为什么要离开我?” 提起这个,香妩咬唇,鼻子有些发酸:“是我不知福,不懂事。” 霍筠青:“不知福,是盼着我对你更好,我没做到你心里去,是不是?” 香妩脸上微热:“我身份卑微,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匹配侯爷,只是心里难免想着,并不愿一辈子给人做妾,低三下四,还不知道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霍筠青低头凝着她:“之前我不曾想到这一层,如今懂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香妩心里恍惚,他这是什么意思,想娶自己? 霍筠青又道:“最初你是我府中的丫鬟,且是我养女的丫鬟,我若不是确实见你喜欢,断然不会那样要你身子,传出去,也不过是徒徒落下笑柄,说我霸占养女侍女。” 香妩听这个,想起当初自己是怎么被他强要了身子,一时也是苦涩又觉甜蜜。 当初他身边并无别人,又对自己宠爱有加,应该确实是心里有自己。 霍筠青低头凝着她,见她面颊上泛着一层粉脂一般的嫣红,眸光也漾着柔软,知道她应是心动了。 一时不由想起来皇上之前说的话。 他说女人总是喜欢听那些甜言蜜语,不管真的假的,总是要说出来哄哄,多哄哄就好了。 他自己这性子,本是万万说不出这话的,但是如今少不得强忍着挤出来,现在看来,果然管用。 霍筠青略想了想,又道:“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年纪不小,经不起折腾,雅达是我的骨肉,作为父亲,我自是喜欢他,也希望以后能好生照料他,以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香妩听着这话,不由鼻子发酸,感动不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听到霍筠青对自己说这些话。 只是在感动之余,又想着,他终究是别无他法,才这么说罢了,若是自己没为他生下雅达呢? 若是他那妻子也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只怕他便不会说这些话了。 当下想了想,到底试探着问道:“这几年,大昭倒是有许多变故,少爷和小姐都不在侯府中,你一直一个人过?” 霍筠青不及多想,随口道:“是。” 香妩心中一顿。 他已经有了妻子,雅达都已经说了,如今何必这样? 他若是和自己说清楚娶妻丧妻的事,自己心里便是不快,也能明白,自此后,忘记这些,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偏生他不说。 她心里百转千回,已经起了许多念头,想着他既娶妻了,为何瞒着自己,说到底,还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以为小丫鬟身份低微可以随便糊弄罢了。 一时心里又不免泛凉。 霍筠青却是不曾多想,他察言观色,见香妩面上淡淡的,却是看不出来,便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寻你,想着寻到你,许多事情可以和你说明白,到时候,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自会娶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便不强你。” 这话说得就有些艰难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想怎么样,都行。” 香妩听着,心里越发不好受了,便故意道:“你如今说的,可当真?” 霍筠青:“那是自然。” 不过说完后,他又道:“这几年,我一直寻你,对你颇为思念,孤身一人守在府中,盼着你能回去,寂寥得很,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你,若是你依然要走,那我——” 香妩抬眸,凝着他:“那你如何?” 清亮好奇的眸子望向霍筠青,霍筠青薄面微红,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依他的性子,自然不会说这些。 不过他想着昔日皇上对自己的谆谆教导,终究道:“你若走了,我便孤独一生。” 这话是如此动听,但是香妩却只觉得,昔日堂堂正正的侯爷,如今倒是学会了说瞎话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侯爷吗? 于是香妩继续试探道:“这几年,你一直一个人?” 霍筠青:“是。” 香妩陡然间一个冷笑:“真是可怜呢!” 这反应就不对了,霍筠青微微挑眉。 香妩:“侯爷,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带着儿子回去北狄,寻一个年轻儿郎,怎么也能过得极好。” 说完,起身就开始穿衣裙。 那衣裙差不多都被他撕开了,不过好在这衣裙繁琐,这里系一下那里绑一下,总是能遮体。 霍筠青从旁定定地看着。 待到香妩扶着榻有些歪歪扭扭地下榻时,他终于阴声道:“你真要走?” 香妩故意道:“是你说让我走的,不是说我怎么着都行吗?” 霍筠青挑眉,一个冷笑:“你怎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许走,必须留下。” 香妩听这话,简直是无语了,愤愤地控诉道:“你刚才还说怎么都随我,你果然就是在骗我,你竟然想用花言巧语骗我,我刚才竟然还信了你!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早不是昔日的那个侯爷,你就是一个赖皮,一个骗子!” 包括什么改不改的,也根本是哄自己开心的,他那性子,哪里是能改的? 霍筠青陡然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一时眸中有些狼狈。 他果然是不是哄女人的料。 不过他略沉吟了下,咬牙,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找补道:“除了这一桩,我再无一件瞒你,句句真心,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怎么着都行。”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昔日的骄傲便已经掉在地上摔了一个稀碎。 不过—— 霍筠青望向香妩。 香妩还年轻,才二十岁出头,而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差十几岁,到底是心里没底,怕香妩贪图年轻后生。 香妩看着眼前的男人,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真意切,简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结果呢! 他已经娶了一次妻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这就是一个骗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连一句真心话都没有。 况且,他如今这般,说不得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儿子。 一个男人,三十五岁了,竟然没个血脉,这是到了想要孩子的年纪了。 香妩仰起脸来,看着霍筠青。 曾经这个她需要仰视的男人,现在在自己面前说着甜言蜜语,想着哄自己。 想想这件事也荒谬得很,他竟然有一天需要说谎来骗自己留下。 香妩觉得,作为昔日的小丫鬟,她也是值了。 于是她微微歪着脑袋:“既是怎么都行,那你给我寻个年轻后生,让我享用,如何?” 这话一出,霍筠青脸色骤然变了。 再之后,床榻上的棉被被他陡然扔在地上。 香妩见此,转身拔腿就跑。 她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这男人要发怒了。 霍筠青一个箭步,追过去。 香妩挣扎。 霍筠青抱住她,将之前穿上的又撕开了,香妩大叫,再之后,一个微凉的什么物件直接咔嚓一声。 她大惊,低头看。 只见他给自己腰上锁了一个链子。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链子,但是结实得很,一看便是轻易不能取下来的。 “你疯了!!放开我!”香妩愤愤地喊。 “这一次,你休想解开了。” 霍筠青定声这么道。 章节目录 第84章 第 84 章 第84章无题 一时霍筠青愤而离去, 香妩摸着自己腰间那链子,不免愤恨不已,又觉不敢置信。 她想着刚才霍筠青所说的话, 什么他知道自己性子不好, 会改, 什么她可以说他哪里不好, 他都会尽量改,现在看来,果然都是骗人的, 都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是哄着自己从了他,继续当他的妾,还白送一个养到三岁多的儿子。 香妩坐在那里,抚着那链子, 兀自想着这些年的种种,不由气恨交加,只恨不得当即回去北狄, 和娘说起这事来, 怎么也要娘为自己出气! 她起身,使劲地推了推那门,却是推不开的, 他竟真得上了锁,要把自己锁在这里! 香妩猛拍了那窗棂, 自然是根本拍不开, 一时无奈至极, 又听得外面仿佛下起了簌簌细雨,不由越发愤愤,咬牙切齿:“他还不知道把我雅达怎么样了!” 不过细想之下, 应该倒是不至于,雅达怎么也是他儿子,看他对雅达的种种,应该是喜欢这个儿子的,和往日他对待侯府里的少爷和小姐完全不同。 如此想了一番,她倒是沉下气来。 便是把自己关在这里又如何,他还能怎么着,总不能把自己喂野狗,左不过是过来行那床榻之事。 想到床榻之事,香妩便想起刚才那一番,一时心潮骤动,脸红心跳,身子一软,险些酥了半边身子。 “我才不稀罕!”香妩扶着窗棂,咬唇低声道:“他这么老了,我稀罕他?北狄多少年轻的马上儿郎,哪个不比他好!”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却是心乱意麻,左思右想,一时竟然眼中湿润,险些掉了眼泪。 最后只能羞惭地捂住脸,趴到床榻上去,谁知道床榻上竟然隐隐有股气息,便是刚才两个人淋漓畅快时留下的,她越发不能自已,喉中不由发出艰难的叹息。 这辈子,她只有过他这么一个男人,也只会有他这么一个男人。 他便是要自己如何,自己又有什么不愿意的,这身子怎么着于是他的。 只是心里终究是不能服输,她便是再爱他,终究意难平,是怎么也不能做妾的。 如今只盼着北狄的使团早些找到她,将她带走,这辈子,从此再也不相见! 而霍筠青将香妩暂时关在别苑的房间后,径自过去查了香妩和雅达的来历。 听到结果后,他脸色颇为难看。 他是已经故意放走了雅达,雅达现在回去的竟然是燕京城的驿站,而这驿站如今住着的都是北狄的使者。 再详细探查了一番,果然香妩是北狄人的遗孀,这次据说是跟着使者团来看看家乡的。 她竟真得嫁人了。 便是如今做了寡妇,也并不想再和自己重归旧好。 霍筠青回到了别苑,迈步过去了窗棂外。 窗外种着数株菊花,那菊花品种繁多,有几个品种正是开花的季节,傲然绽放间,金灿灿的花蕊妖娆在这夜色中吐着芬芳,一切变得颇为幽静。 霍筠青撩袍靠近了窗棂,听着里面女人的动静,却仿佛根本没有。 他默默地站了好半响,突而间听到一句,却是说“北狄多少年轻的马上儿郎,哪个不比他好”,一时不由脸色铁青,几乎挥袖扫平这一片菊丛! ************* 到了第二日,恰是信德帝召了礼部吏部并几位大臣议事,筹备这新皇登基一事,霍筠青自然在被召之列,可谁知道,霍筠青迟迟不来,信德帝不由皱眉:“安定国公人呢?” 赵迎峰也不知道养父去了哪里,不过他并不想让父皇误会了自己养父,忙道:“想必是最近公务繁忙,来不及赶过来?” 信德帝挥了挥手:“他怎么能不来?等他进宫,让他先过来御书房。” 赵迎峰忙道:“是。” 一时这议事散了,赵迎峰自然忙命人去寻养父,好在这个时候霍筠青终于进宫了,虽然是阴着脸。 赵迎峰察言观色,忙道:“父亲,你今日不在府中?” 霍筠青根本是一夜没睡,就那么愣愣地站在窗棂外几乎守了一夜,此时过来,心里正不是滋味,听到赵迎峰这么问,只是淡声道:“是。” 赵迎峰也不敢问去哪里了,只好把今日皇上的话说了,让养父赶紧过去御书房。 霍筠青颔首。 赵迎峰见此,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霍筠青刚走了两步,却见霍筠青停下来了:“对了,有件事——” 赵迎峰忙道:“父亲,怎么了?” 霍筠青:“我寻到香妩了。” 赵迎峰听了,自是意外,要知道父亲已经寻了香妩几年,一直不见踪迹,他也每每暗中担心,想着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寻到了。 当下忙道:“在哪里?” 霍筠青:“如今被我安置在一处,我是想着,等过些日子,你这里登基之后,我便尽快迎娶她。” 赵迎峰听此,倒是不意外。 香妩虽然出身并不好,但父亲在香妩丢失后,几乎性情大变,四处寻找,可见是把香妩放在心里的,如今父亲寻到香妩,迎娶香妩,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还是道:“父亲要迎娶香夫人,那自然是好,只是香夫人还是要一个身份,这样更为名正言顺。” 毕竟自己要登基为帝,父亲是自己的养父,父亲娶妻后,那新夫人就是自己的养母了,这必不能低了。 霍筠青其实说这话,正是因为这个:“是,所以此事,必须你来做些文章。” 赵迎峰马上心领神会:“父亲,孩儿明白,等到孩儿登基之后,马上认香夫人为义母,并为其备一出身,父亲你看如何?” 霍筠青看了一眼这养子,他对此自然是满意:“好。” 如果自己为香妩做一个身份,终究有掩耳盗铃之意,容易被人看破,若是由新帝来做,那就更为光明正大了。 他昧心自问,往日自己对香妩种种不到之处,其实也是从未替香妩想过。 若是能想着早些为她安置一个更好的出身,早早地娶她,她怕是未必就逃离自己。 许多时候,自己不在意那虚名,更不在意什么明媒正娶,但是女人却可能在乎。 一时霍筠青迈步过去了御书房,进去御书房后,信德帝正在那里低头看着一些画。 见到霍筠青进来,他手忙脚乱地藏起来。 霍筠青懒得搭理,先懒懒地上前见礼,之后便兀自坐在那里不吭声。 信德帝见了,有些纳闷:“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了你?” 霍筠青扫了一眼信德帝:“我找到她了。” 她? 信德帝开始还不懂,之后恍然,震惊不已:“你竟真寻到了?如今人呢?现在哪里?” 霍筠青并不想和人提起这些,不过如今他也没处可提,是以冷冷地道:“寻到她了,但是她并不想嫁我。” 信德帝:“为何不想嫁你?” 霍筠青脸色闷闷的:“想必是嫌我老。” 信德帝听了这话,陡然哈哈大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就知道,你是没些手段哄住女人,若是我,便是有一百个小丫鬟早就服服帖帖了。” 霍筠青嘲讽地轻轻挑眉:“我便是用了你的法子,说了一些甜言蜜语。” 结果呢?根本不管用。 信德帝捋着胡子疑惑:“怎么会?” 霍筠青却不说什么了。 信德帝:“你到底是没些手段,女人嘛,还是一个小丫鬟,身子都是你的了,怕什么?她不愿意,床榻之上有的是手段,只要让她舒坦了,还能不对你服服帖帖?” 信德帝一说这个,霍筠青脸色难看起来:“这是我要迎娶过门的夫人。” 信德帝只好道:“罢了,罢了,这话就当我没说。” 虽然是大实话,但显然霍筠青被那女人迷得五迷三道,根本听不进去,甚至听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 既如此,他的一些手段,也就不好教给他了。 谁知道霍筠青突然苦涩地道:“她已经生下一个儿子。” 信德帝意外:“儿子?她都已经和别人有了儿子,你竟然还想娶她?” 霍筠青淡漠地道:“我的。” 信德帝:“……那你还不能降服这女人心,未免太无能了。” 霍筠青抿着唇不言语了。 信德帝无奈摇头:“筠青,你到底是不懂女人,她既然连儿子都为你生了,难道还怕她跑不成?你还是快些用些床榻能事,凭着本事让她再怀上一胎,从此后,她就休想再跑了!” 霍筠青听到这里,却是不想搭理信德帝了。 他发现信德帝三句话就能提到床榻之事。 而他要的不只是香妩留下,还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留下,和自己相守一生。 章节目录 第85章 第 85 章 第85章冰释前嫌 这一日雅达骑着马和自己娘一起回驿站, 谁知道半截却被带到了这别苑。 他自是恼恨,天都要黑了,他想找他娘!谁不让他找他娘他就和谁急。 这到底是什么人, 一定不是好人! 可谁知道, 这个时候霍筠青竟然出现了。 他自是纳闷, 不由起疑, 歪着脑袋打量了霍筠青半天:“霍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霍筠青看着这虎头虎脑的小东西。 最开始看到他,只觉得眼熟, 并不觉得什么,后来没来由地喜欢,竟然有些舍不得。 如今才知,到底是彼此血脉之间的牵连, 父子连心。 霍筠青望着这小东西,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 这么揉着的时候, 自是想起, 原来他的发和香妩的像,怪不得自己之前觉得手感熟悉。 原来这世间一切没来由都是有原因的。 这一刻,看着这小东西, 霍筠青原本对香妩的一些气恼也烟消云散了。 无论怎么着,她都为自己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雅达看着霍筠青, 只觉得霍筠青眸光中好像隐隐带了些湿润, 便咬唇, 皱眉,疑惑地说:“霍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霍筠青听着叔叔二字, 不觉心中泛疼,他深吸了口气,望定了这孩子:“雅达,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雅达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霍筠青,他觉得霍叔叔今天表情不太对劲。 一时想起自己莫名被劫持到这里,当下也是有些怕了。 难道说……霍叔叔确实是来拐小孩的?自己之前是大意了? 雅达莫名警惕起来,甚至不知不觉后退了一步。 霍筠青却没想到小东西脑袋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望着这俊秀可爱的小奶娃儿:“雅达,其实我——” 雅达一听这个,头皮发麻,转头就跑。 娘啊,这真是拐小孩的拐子啊!! 霍筠青这里鼻子发酸,正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谁知道这小娃儿转头就跑,一时也是莫名。 待到这小娃儿跑出老远,他纵身一跃,追上去,捉住了他。 雅达:“救命啊,抢小孩的来了,救命啊!” 一边喊着,一边四蹄乱踢。 霍筠青皱眉,无奈,直接将他提起来:“住口。” 然而小娃儿受惊了,那是说住口他就住口吗,雅达叫唤得更厉害了,甚至哭嚷起来:“救命,救命啊,娘,救我!” 霍筠青咬牙,忍下性子,沉声道:“别叫了,我是你爹!” 雅达一听这个,愣了下,睁大了含着眼泪的眸子,不敢相信地望着霍筠青。 霍筠青见此,放下他,郑重地说:“雅达,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雅达:“真的?” 霍筠青:“那是自然,你看,我们长得是不是很像?路人都说,你我必是亲父子。” 雅达恍然,恍然之后,拔腿就跑。 霍筠青:“……” 再次将雅达捉住后,霍筠青皱眉:“你跑什么?” 雅达哼了声:“原来你就是我那个忘恩负义无恶不作的爹啊!” 霍筠青:“……” 他深吸了口气。 这辈子,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被人这么说过。 望着这撅着小嘴儿的小奶娃,他想,他有必须要慢慢地让树立当爹的威信了。 ************* 霍筠青费了不少口舌,总算是说服了雅达,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 小东西显然是不信,但现在也没法,只能暂时安抚下。 雅达自然也问起来自己娘,嚷着要见娘,霍筠青略沉吟了下,却是道:“今天你娘不在,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雅达撅着小嘴,斜着眼打量自己这爹,过了半响,才勉强同意:“好吧!不过——” 霍筠青忙道:“不过什么?” 雅达吸吸鼻子,委屈地说:“我娘不能陪我睡觉,我一个人睡不着。” 霍筠青挑眉,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儿子。 他有些不明白了,三岁多的男娃儿,竟然还需要有人搂着睡觉吗?他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已经能提剑上马了,他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有要和奶娘一起睡觉吧? 雅达歪着脑袋打量他,黑眼珠白眼仁分明:“怎么,爹,你不管雅达啊?” 霍筠青顿时明白了。 他如果不管人家睡觉,就可以立即被判定为不是一个好爹,马上这娃儿就可能翻脸不认人了。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蹲下去,摸了摸这奶娃儿的脑袋:“爹当然管雅达。” 管雅达,陪雅达睡觉。 …… 陪一个小娃儿睡觉,这对于霍筠青来说是第一次。 先亲自伺候他洗澡。 之前觉得雅达三岁多已经不小了,但当洗澡的时候,霍筠青才意识到,这真得是一个小奶娃儿,身上肉突突的,小屁股软乎乎,小胳膊小腿儿也很嫩。 他看着小娃儿那小胖身子,哑然失笑,一时突然觉得,三岁小娃儿就应该有人搂着睡觉。 雅达看他突然笑起来,气鼓鼓地道:“干嘛!” 霍筠青笑着道:“看这小屁股。” 说着,捏了一把小屁股,油光水嫩的小屁股,满手都是嫩肉。 雅达:“哼,我告诉我娘,不许捏我!” 霍筠青这才罢了,拿来了软巾,帮他擦干净了,又抱起他到床上:“好了,睡了。” 可是躺倒床上后,雅达也不安分,开始提要求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不然我睡不着。” 讲故事? 霍筠青蹙眉,他何曾给人讲过故事。 雅达抗议:“我要听故事,不然你就是坏爹,不是好爹!” 霍筠青挑眉,无奈了,为了当好爹,他必须想出一个故事。 于是霍筠青想了半响,讲了一个书上的典故,雅达满脸鄙夷地皱着小鼻子:“这不是听涛记里的故事吗?” 霍筠青:“……” 雅达:“我娘可是都给我讲过,当我不知道吗,竟然拿书上故事糊弄我。” 霍筠青看着他那小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颊,最后没办法,讲了自己年轻时候打仗的故事。 他这么一讲,难免就讲多了,雅达听得聚精会神,之后还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霍筠青:“后来,就到了第二天。” 雅达:“第二天?” 霍筠青:“对,现在闭上眼睛,睡觉,第二天,我们继续这个故事。” 雅达:“哼!” 原来是不讲了啊,他还想听呢。 霍筠青:“那你给我讲一个,我就继续给你讲。” 雅达不太情愿地看了霍筠青一眼,想想觉得也可以,不过他一时也不知道你讲什么。 霍筠青:“说说你小时候,你在草原上的生活。” 其实他想知道,香妩在草原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嫁人了吗,那男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但是雅达虽然聪明,到底是小娃,且人家只讲人家喜欢的,所以霍筠青这一晚,听雅达讲了草原上的草多么嫩,草原上的肉多么香,草原上的奶多么浓,草原上的马多么高,最后听他喃喃地说:“我的小马驹,我的小马驹……我要我的小马驹……” 最后没声了,他看过去,人家睡着了。 霍筠青微微侧身,看着这睡得香甜的小东西,仔细端详了半响,心口越发泛起一阵阵温柔来,那温柔中甚至带着些许酸楚。 他想起来香妩。 不管怎么样,她为自己生下来一个儿子,且独自抚养他这么大。 霍筠青甚至想起来自己后来寻到的那金链子,那被砸断的金链子。 按照时间来推断,她把那金链子当了的时候,恰是她肚子要大起来的时候吧。 霍筠青深吸了口气,将胸口泛起的异样感压下,他小心地起身下榻,过去了香妩所住的院落。 窗棂外,依然菊花轻淡,屋子里亮着一盏灯,那灯映在白色的窗纱上,便晕出一团淡橘色的光,温柔而恬静。 霍筠青便想起过去的一些时候,其实他每每会有一些念头,觉得她就那样陪着自己,可以陪一辈子。 只是过去的自己太过骄傲,骄傲到目无下尘,从来没去想,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以至于也就没有去想过,自己应该把她娶进家门。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敲开了那门。 屋子里,并没有回应。 霍筠青站在那里:“香妩,我知道你在。” 他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 她显然还在生自己气。 霍筠青望着那如水月色,缓缓地道:“香妩,我做错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们别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香妩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突然过来了,听得他的声音,又恨又疼又无奈. 高傲如他,有一天也会说“过日子“这种话? 一时咬着唇,不说话。 霍筠青声音中有着浓浓的疲惫:“这几年,我孤身一人,每每想起过去,总想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如今想来,错的是没能早早娶你进门。” 这句话正好戳中香妩的心思,当下故意道:“我这身份如此低微,哪配嫁给你!” 霍筠青:“香妩,别说气话。” 香妩:“难道不是,你怎么也得娶一个侯爷的女儿不是吗?如今娶了没了,倒是来说这种好听话来糊弄我!” 霍筠青:“什么叫娶了没了,这不是胡说吗?” 香妩终于受不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去为你的夫人扫墓吗?!” 她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女人家的吼,虽然依然软软的,但确实用了力气,看得出她恼极了恨极了。 霍筠青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之后恍然。 “是雅达告诉你的?他都说什么了?” “难道不是吗?” 霍筠青几乎气得脸色铁青,之后想想,又觉好笑。 “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我那发妻写得什么名字?” 章节目录 第86章 第 86 章 第86章冰释前嫌 香妩听得霍筠青说, 却是越发恼恨了。 她气得几乎手颤,想着这个男人太过可恨,如此欺辱自己, 左不过是把自己当一个小丫鬟不当回事罢了! 如今他发妻不在人世了, 一个人自是孤单凄凉,年纪也不小了, 看自己为他生了儿子,便想着骨肉亲情了, 可是之前呢, 之前他干什么了?! 一时又记起来, 当时自己怀着身子,本是想回去,但是他小肚鸡肠,到处搜罗自己,那是要自己命的架势, 如果不是自己机灵运气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当下恨声道:“你的发妻,写了什么名字, 管我什么事?我凭什么又要管你们家的事, 我往日只是区区一个侍妾,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霍筠青在窗外, 听着她咬牙说出的那赌气话, 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又觉无奈。 想着这几日她对自己说得话, 许多未必不是赌气,只是不懂那气从何来,自己过去自然是有不是, 但往日她也没这么恼,怎么倒像是积怨了多少年,好像一股脑恨透了自己。 如今才知,竟还有这一出误会。 又想起雅达,这小娃儿,倒是很会学舌,只是学舌终究学了一半,倒是让香妩这般误会。 他想明白这个后,倒是淡定了许多,不自觉间姿态也低了,站在窗外,哄道:“香妩,你我怕是有些误会,你让我进去,我们说清楚,可好?” 他这么一哄,香妩却是没来由更恼:“你给我锁上这链时,倒是一股子狠劲,像是要把我吃了,如今又这般低姿态,是给谁看?你以前是安定侯爷,我只是小小奴婢,自然是比不过你,如今你你高高在上安定国公爷,我只是一个寡妇,更是比不得,我如今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你若要这身子,尽管强我就是,何必如此哄我!” 霍筠青听这话,只觉得这小女人语调软软的,却带着一股子劲,又想着她那恼意的来处,一时竟有个念想,恨不得闯进去狠狠地将她搂在怀里,往死里亲她要她。 不过到底是忍下来了,劝哄她道:“你当我为什么要给你锁一个链子?” 香妩掉眼泪:“你不把我当人,你当我是个物什,想要就要,想抛就抛弃!” 霍筠青:“那我和你一起当狗当物什好了。” 香妩:“你又是哪里学了话来哄我!” 霍筠青低叹:“香妩,前些日子,我在边疆寻到一些物件,那是你用过的,我当时误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便为你立了衣冠冢。” 香妩原本恼恨得两颊通红恨不得扑过去挠那霍筠青,突然听得这话,也是一怔。 霍筠青:“那日我去扫墓,恰遇到雅达,当时墓碑上刻着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香妩想到了什么,一时心跳如鼓,只是不敢去想。 霍筠青继续道:“刻着的是发妻香妩之墓。” 香妩咬唇,过了一会,才低声道:“我才不信!你又在哄我?” 霍筠青:“那我现在带你去看。” 说着,他就要破门而入。 香妩一看这个,慌了,推拒道:“不要,你肯定骗我,我不要去看!” 她看他那架势,多少是信了的,只是不敢相信他竟为自己立下衣冠冢,更有些心虚不敢面对,只好胡乱抗拒。 霍筠青心思敏锐,便是再不懂女人,此时也看透了,于是再不顾忌,破门而入。 香妩一看他闯进来,倒是有些慌了。 说什么墓碑上刻的是自己名字,还说自己是什么发妻,她听了心慌意乱的,并不敢信,也不敢去问,更不敢听他再说什么,竟是下意识想逃避。 如今他闯进来,香妩竟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霍筠青一脚踢破了那门,看香妩竟然往里面跑,他自是一个箭步追过去。 香妩连滚带爬,跑到了榻上,霍筠青大踏步上前直接按住了。 “说,你信不信?”霍筠青咬牙在她耳边道。 “不,就是不信!你骗人,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灼人的气息就在耳边,香妩心慌意乱,体软心酥,不知如何是好间,竟咬死了倔着。 霍筠青低首看这女人,鸦青色长发已经散开,黑缎子一般铺散在窄瘦的肩头,因为自己按住她的缘故,上半身挣扎着高起来,却衬得那凹下去的腰儿细得仿佛要折断一般。 霍筠青越发按住了她:“不许动!” 然而香妩哪里能不动,她羞恼成怒,他说别动,她偏要动,当下挣扎得厉害。 霍筠青按着她,只觉眼前风情动人,一时哪忍得住,撩起袍子来,按住她不放,香妩越发扭动,霍筠青只觉得眼前那秀发摆动,那细软的腰肢扭得荡人,倒吸一口气,直接将她碍眼的衣裙撕碎了。 撕碎后,自是为所欲为。 可怜香妩原本还是扑腾挣扎,后来一声“咕滋”,她倒吸了口气,一时仰着颈子,眯着眼儿,半张着唇儿,僵在那里好半响没动静,一口气险些缓不过来。 待到上面和风细雨一般骑马缓行,哒哒之声不绝,她才慢慢回过味来。 回过味来后,却是无力地趴在那里,嘤嘤地小声哭着,紧攥着锦被艰难地承着。 男人这一番疾行快而狠,干得又狂又野,马踏泥浆飞花四处,飞花溅湿了人衣,香汗也淋漓了锦被。 待到终于结束的时候,香妩几乎没魂了一般瘫在那里。 霍筠青俯首道:“我怎么骗你了?” 香妩偏过脸去,小声说:“你欺负我,一直都欺负我,你看不起我!” 依然倔得很,不过那声儿那调儿,就是和男人撒娇。 霍筠青低头咬,用牙齿咬着她耳朵垂儿轻研:“我怎么欺负你了?我没想娶你?” 香妩委屈,鼻子里发酸,又觉上方男人实在沉,自己被迫只能趴在那里,她脸紧贴着被褥,哭着道:“你打心眼里就没想娶我,我身份不好,你就没动过这个念头,你还想娶人家侯府的千金!” 这是她心里最初的结,也是她绕不过去的深渊,以前根本不会提,会假装自己不在意,但是现在,她却是终究被他逼出这句话来。 一旦说出来,那委屈就再也止不住:“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欺负我,你刚才又欺负我!” 霍筠青:“怎么,嫌我伺候得不舒坦?我以为你盼着我欺负你呢!” 香妩听这话,勉力踢腾着腿儿扑打:“你就是看不起我,若我是侯门千金,你会用这种言语说我,你只觉得我低贱,也怪我自己,素行不端,都被你看在眼里,你才这么——” 霍筠青这下受不住了,突地拎起旁边的锦被,直接将香妩卷起来。 香妩本来正闹腾,被这么一卷,也是傻眼了:“你,你做什么?” 霍筠青:“走,我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 香妩一惊:“去看什么?” 霍筠青:“去看我为你立下的衣冠冢。” 香妩睁大眼睛,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去看衣冠冢,去哪里看衣冠冢? 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吓傻眼了。 霍筠青竟然抱着她,径自踢门出去了。 外面的风嗖嗖地吹进来,她将自己缩在锦被中,惊得不敢相信:“我,我没穿衣裙!我还——” 她如今只有一个锦被啊! 这是疯了吗? 香妩羞得几乎想咬死他。 霍筠青却不在意:“看看就回,你怕什么?难道谁还敢盯着我的女人看?” 香妩:“!!!” 根本不是这回事好不好!! 霍筠青已经抱着她翻身上马,直接出了庄院。 香妩本来恨得想咬死他,但是如今还能怎么着,只能被迫缩在他怀里,生怕万一掉下去,或者锦被脱落了,那她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如此好一番,终于停了下来。 霍筠青抱着她下马,踩着一片草地,来到了一处停下来。 “自己看。” 香妩埋在锦被中装鸵鸟。 她不想看,她又没衣服,怎么看! “不看是吧?”霍筠青突然道:“是不是锦被挡着眼?那我们把它拿——” “我看!”香妩被吓到了,这就是一个疯子! 她还真怕他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被霍筠青抱着,裹在锦被中的香妩便看到了那墓碑。 那上面确实是写着“发妻香妩之墓”下面还用写字写明了,她是安定侯府诰命侯夫人云云。 而且那字迹一看就不是新鲜的,至少立了个把月,不可能是最近他临时做出来哄她的。 如水月光散落下来,墓碑四周围种满了菊花,这个时候也有些菊花开了,散发着轻淡香气。 香妩咬着唇,看着那墓碑上的字,看了半响,眼圈有些泛红,不由得挪开眼看别处。 耳边传来男人低热的呼吸,他也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抱着她。 香妩轻轻趴在他肩头,不敢吭声。 霍筠青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那个侯府千金,我从来没想娶过,这个得和你说明白。” 或许是这月光太过恬静,他的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咬牙切齿。 香妩依然咬着唇不吭声。 霍筠青又道:“当然我也承认,刚开始我确实没想着要娶你,我自己一个人早习惯了,没想过要娶妻,可是后来你离开,心里明白,没了你,度日如年,我当时是想着找你回来——” 香妩听着,虽然依然不吭声,但心却提了起来。 霍筠青略停顿了下,才道:“找你回来,娶你,给你一个名分,我们好好过日子。” 香妩垂下眼睛:“我出身不好,哪里配得上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终于已经泛起难言的喜悦。 霍筠青:“配上配不上,难道不是我说了算?我要娶你,谁敢拦着?至于你是什么身份,那又如何?如今我已经和新皇说定了,到时候让他认你为义母,这一次,我会名正言顺地娶你,让你风光嫁给我。” 香妩听着,却是猛地想起来。 自己是新皇的同胞妹子,可新皇是他的养子。 这……能成亲吗? 章节目录 第87章 第 87 章 第87章帝王之怒 香妩被霍筠青裹着被子抱回来了, 心思恍惚的她,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扒开被子又来了一次。 再之后, 浑身疲乏,被霍筠青搂着沉沉睡去。 中间做了许多梦, 梦里她和霍筠青比翼双飞。 第二日醒来,香妩想了半响,才明白怎么回事, 一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霍筠青已经另外娶了别人,谁曾想竟然是自己的衣冠冢,又记着这几年自己的重重纠结痛苦,几乎是恍然犹如梦一场。 霍筠青看着她眼神迷惘在那里怔怔的样子,一时真是恨不得搂着她狠狠地疼她,可想着自家大事,到底是忍住, 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 香妩摇了摇头:“那雅达呢,你和雅达说了这事吗?” 霍筠青:“说了,不过这孩子可是个顽劣的,昨夜倒是费了我好一番哄。” 香妩自然是好奇,问起来,这才知道为了哄雅达,霍筠青竟然连睡前故事都讲了,不由莞尔, 笑道:“你都没给我讲过故事!” 她低低软软地这么抱怨,倒像是撒娇。 霍筠青轻叹一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唇:“好, 今晚就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说着,他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一边给你讲故事,一边……” 后面的那两个字,低得只有气音,怕是只有香妩能听到了。 听到的香妩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瞪了他一眼。 霍筠青看着她面上染了胭脂般的红晕,实在是柔腻润泽动人至极,险些没忍住把她压那里,不过想想儿子,还是道:“我昨日已经命人寻了一件礼物送给他,一起过去看看。” 香妩:“什么?” 霍筠青:“到了便知。” 一时过去后,却是一匹小马驹,小马驹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雅达正在那里欢喜地摆弄着小马驹。 他回头看到自己母亲,自然是高兴,扑过来搂着香妩不放。 霍筠青本来看到儿子心情极好,如今看他这么搂着香妩,便道:“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这么纠缠着母亲,还不去骑马?” 雅达一听,不太情愿了,从香妩怀中钻出脑袋来,低哼一声:“我就要纠缠娘,昨晚娘没陪我睡觉,我现在缠着娘怎么了?” 霍筠青;“……” 雅达愤愤不平地道:“再说你是不是我爹,我还不信呢!” 霍筠青:“……” 雅达仰脸:“娘,他说他就是我那个言而无信始乱终弃道德败坏的爹,真的假的?” 这话一出,霍筠青脸都黑了,这儿子怎么和他娘一个性子,昨晚还搂着他求他讲故事,今早又重新开始糟蹋他名声了? 香妩有些心虚地挑挑眉,赶紧蹲下来和儿子平视,之后对儿子认真地道:“这确实是你亲爹,不过,不过——” 她看他一眼,发现他面沉如水,连忙小声说:“你爹是好人,不是什么始乱终弃的人,以后不要这么说。” 雅达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说他抛弃了我们不要我们了吗?” 香妩可以感觉到,这话说出后,旁边的男人脸色应该是更难看了。 她连忙解释:“没有,那都是误会,爹和娘之间有些误会,但是爹从来没有不要娘和你,爹一直在找我们。” 雅达蹙眉,歪头想了一番,之后恍然:“爹送我小马,对我好?” 香妩赶紧点头:“对对对!雅达你不是喜欢弓箭吗,你爹可是厉害得很,可以让他教你。” 这句话算是挑起了雅达的兴趣,霍筠青也便过来,黑着脸把雅达带过去骑马射箭了。 有父亲陪着一起骑马的感觉自然是好,雅达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特别是当霍筠青拉开弓弦一连就此射中靶心的时候,雅达几乎尖叫:“我爹好厉害,我爹好厉害!” 犹如碎金一般的阳光之下,霍筠青骑在马上回首看,逆着光,香妩看不清楚,不过她觉得,此时的他锋芒收敛,一派温和。 香妩看着这一大一小,竟觉有些感动,她回忆往日种种,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错了吗?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守在他身边? 不过又一想,那是高高在上的侯爷,而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如果她一直柔顺地伺候在他身边,他怕是依然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丫鬟,唯有走了,几年的别离,给那桀骜高傲的男子心口留下一抹遗憾,他才能明白,才会有了今日的深情相许吧。 想明白这个,香妩也就没那么多遗憾了。 只是—— 她想起如今的境况,她该怎么办? 自己娘是恨极了霍筠青的,一提起来咬牙切齿,她怎么可能不顾娘的意愿,非要嫁给霍筠青?还有自己若是嫁给霍筠青,那自己哥哥赵迎峰那里怎么办? 香妩想想这事,不免有些惆怅,她考虑着该怎么告诉霍筠青自己的身份? ************* 香妩没想到,这件事来得竟然这么快。 当日晚间时候,霍筠青带着雅达在庄院附近骑马,谁曾想,她娘竟然从天而降,直接说要带着她离开。 香妩也是傻眼了,她不明白娘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怎么突然找到这里。 琪雅公主却是冷笑一声:“我自有办法。” 说着间,不由分说,带着香妩离开。 香妩自然是不愿意:“娘,雅达还在他手里,我们得等等——” 然而琪雅公主却是挑眉问道:“怎么,香妩,你如今跟着那男人,竟然是不要我这当娘的了,你还盼着他回来,和他在一起?” 琪雅公主这一说,香妩险些想哭,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道:“娘,他并不是不要我,他后来一直在寻我。” 琪雅公主:“他寻你做什么,当妾当丫鬟吧?” 香妩连忙辩解:“不是,他想寻我回来娶我,他没娶过别人,他以为我不在认识,还为我立了衣冠冢,他把我当亡妻来对待。” 琪雅公主:“呸,你活得好好的,用他来给你立衣冠冢?” 香妩:“可是娘,他到底是雅达的亲生父亲,雅达已经三岁了,他心里其实也盼着能有父亲的!你是没看他们父子相处,看到这情景,我怎么忍心让雅达再离开父亲?” 琪雅公主叹了口气:“我的傻女儿,做娘的,也不是非说要棒打鸳鸯,姓霍的想娶你,可以,但是他必须表现出诚意来,不是说他三言两语哄哄你,我就要把女儿嫁给他,你说是不是?” 香妩听着,恍然,自是觉得有些道理。 琪雅公主:“快跟我走,姓霍的在这附近布置了人马,我派人过去也不过是能拖片刻功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香妩一咬牙,便不再说什么,跟着自己娘走了。 她想着,娘说得也有道理,娘自然是不会坑害自己的。 ************ 霍筠青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庄院里,人竟然活生生不见了。 他确实不曾防备,在这庄院附近虽有些人马,但并不多。 毕竟这里燕京城外,光天化日之下,安定国公的私宅,太平盛世,还不至于哪一个大半天能公然打劫自己的别庄。 但就是这样,香妩竟然不见了。 父子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番后,雅达最先开口说:“我娘呢?是不是坏人拐走了我娘?” 他想想这事,开始对霍筠青怀疑了:“爹,你是不是把我娘偷藏起来了!” 霍筠青脸色铁青,冷笑一声,当即命人火速搜查各处,并迅速封住了燕京城前往各处的官道,布置完这些后,他又命人带来了一个人。 来人白色劲装,却是白简。 原来那一日香妩离开后,白简一直相随,并数次出手暗中相护,这才保得香妩一路平安,直到后来,香妩被人寻到,她才没有继续跟随,而是守在远处,故布疑阵,设下各种线索,继续误导霍筠青。 霍筠青在大昭国有滔天势力,寻个人,本不在话下,但问题就出在这白简,本就是霍筠青一手培养出的高手,自然知道霍筠青底下人寻人的本事,也知道如何应对,布下各路疑阵,反倒误导了霍筠青,以至于霍筠青被琪雅公主带走。 霍筠青屡次寻人未果,自是明白有高人守护香妩从中作梗,最后总算捉住了白简。 被霍筠青捉住的白简跪在那里请罪,究其缘由,不过是当初霍筠青是把白简送给了香妩的,既然是送了,白简便不会认二主。 是以白简跪在那里,铿锵有力地道:“白简感谢侯爷栽培之恩,但如今白简主人为香夫人,只效忠于香夫人。” 霍筠青倒是没为难白简,他确实将白简送给了香妩,白简效忠于香妩,并没有错。 他只是要从白简口中得到更多消息,接下来,各种刑罚下去,白简险些去掉半条命,九死一生后,霍筠青只确认了一点:香妩离开,确实是因为自己没有要娶她的想法,她想嫁给自己。 只是这一个消息,他放过了白简,饶了白简一条命。 霍筠青看着白简,一脸的莫测高深。 白简也不敢说话,三年前的重刑,她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了,但跪在那里,依然脊梁骨挺得笔直。 霍筠青在许久的沉默后,才缓缓地道:“当年带走香妩的那个北狄人,又回来了。” 霍筠青查过后,大概也知道,最近北狄人就在这附近出现过,至于那些人和北狄使团的关系,待查。 白简听闻这话,神色微震,看向霍筠青。 霍筠青眸中泛起一丝寒光。 看来他的追查方向并没有错,当年带走香妩的是北狄人。 这一次,也是。 他命人将白简带下去,当即换上朝服,直接带着儿子雅达,前往宫中。 章节目录 第88章 第 88 章 第88章帝王之怒 霍筠青带着雅达直奔宫中, 先去宫中见了皇上,谁知道皇上此时正在接见外客,竟然不便见他,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 霍筠青并未多想,便干脆过去了偏殿,一时自有宫人过来伺候。 霍筠青让人准备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吃食送过来,先喂雅达吃了。 雅达倒是颇为喜欢吃宫里头的这些, 不过心里还是惦记着他娘:“爹,我娘呢, 她在宫里吗?” 霍筠青眯眸望着殿外长出嫩枝的一株柳树,淡声道:“并不在。” 雅达纳闷了:“那我们过来这里干嘛?我们不是应该找我娘去吗?” 霍筠青收敛起锋芒毕露的眸光, 望向自己的儿子, 他顺手为儿子揩去嘴角的糕点碎屑:“有时候找人, 并不需要亲自去找。” 他已经布置下人马,堵住了燕京城内外的官道, 那些人再想将香妩顺利送回去,那是难如登天。 他要来一出瓮中捉鳖,而这瓮中捉鳖,他是要在皇上这里施压了。 这一次,就算是要用抢的, 要用强权倾轧,他也必须留下香妩。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望着雅达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雅达那贪吃的小样子,倒是像极了以前的香妩,他不由挑眉,低声问雅达:“等爹找到你娘, 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过好不好?爹每天给你吃好吃的糕点,还教你骑马射箭。” 小孩子家嘛,哪里有什么不喜欢的,一听这个自然是高兴,也就不记得之前说的什么始乱终弃爹了。 霍筠青看着雅达那样子,一时倒是笑了。 虽然香妩如今落在别人手中,不过他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只不过—— 霍筠青抬眸看了看这天,一时问起旁边的太监:“皇上呢?” 那太监忙点头哈腰地回道:“在御书房会客。” 霍筠青不免疑惑,是什么人,竟然这么长时间?不过随即一想,他就明白了,想着皇上真是越发不正经了,怕不是竟然在御书房胡闹! 一时霍筠青又问起来太子赵迎峰,回说却是好像过去了后宫,霍筠青听着,难免越发疑惑,想着等下见到详细问问。 ——其实后来的霍筠青回想,如果他再机警一些,也许应该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只不过赵迎峰素来对他敬重有加,皇上也是处处依赖他,以至于他从未想过,这两个还可以反手给他来一刀。 于是等到终于,皇上那里的“外客”离开的时候,霍筠青过去拜见皇上了。 他看到皇上的时候,皇上神情恍惚的样子,好像经历了多大的冲击。 皇上一看到霍筠青进来,忙道:“筠青,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我真是没想到——” 霍筠青忙道:“皇上,有一件事,我也想和皇上说——” 于是两个人同时闭嘴停住了。 然后霍筠青道:“皇上,微臣之事,十万火急,关系重大。” 比起皇上的事,当然是自己的事重要了。 皇上显然也有满心的话想对霍筠青说,不过看他这样,还是道:“那你先说吧。” 霍筠青:“微臣已经寻到了微臣的妻子。” 皇上听这话,自然为他高兴:“大喜,大喜!她在哪里?” 霍筠青叹:“皇上,本来微臣已经寻到了微臣的妻子,谁知道她却被人劫走了,且就在燕京城外的别院,太平盛世,大昭国都之外,竟然有人抢走了微臣的妻子,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还微臣一个公道!” 说着,他作势就要跪下。 皇上连忙阻止了,之后纳闷地道:“这是何等人也,竟然如此大道,跑到你别院去抢人,这还有王法吗?” 霍筠青:“所以微臣过来,是请皇上为微臣下旨,下旨赐婚,这样微臣自然会挟圣旨去抢回微臣的妻子。” 皇上越发疑惑:“何必多此一举,你自己去抢不就行了?” 就霍筠青这性子,他去抢自己的妻子还要自己下令吗?皇上对此表示很疑惑。 霍筠青:“既是妻,那自当名正言顺才好。” 皇上略想了想,倒是明白,当下正要提笔,谁知道就看到旁边的小娃儿,却是生得玉雪可爱,眉眼如画,仿佛天上掉下的童子一般,不免震惊:“这,这是?” 霍筠青低头看了看自己儿子,眉眼间泛起一股为人父的骄傲:“皇上,这是微臣的亲生骨肉,他叫雅达,今年已经三岁多了,人虽然小,但倒是还算机灵聪颖。” “还算机灵聪颖”几个字,自然是故作谦虚,其实那言语中满是骄傲,大有我儿子我骄傲的显摆意味。 皇上微惊,之后细看一番,果然那眉眼实在是熟悉得很,像极了霍筠青,当即感慨不已:“我前几日还说,你一把年纪,连个妻儿都没有,实在可怜,不曾想才几日功夫,你竟然是连儿子都有了!” 霍筠青当即让雅达拜见皇上,雅达这小小人儿,歪头打量着皇上半响,才道:“我怎么觉得皇上叔叔看着好生亲切,竟比父亲看着还眼熟,倒仿佛哪里见过?” 皇上看着这小人儿生得实在是惹人喜欢,一派的天真稚气,说起话来却是这么讨人喜欢,当即自然是大喜,一叠声地说:“筠青,你这儿子生得好,人也聪慧,和朕也有缘分,极好,极好!” 其实他哪里知道,琪雅公主对他恨之入骨,将他的容貌做成画像,偶尔射箭时便用那个当靶子,雅达见过几次,自然觉得眼熟,只不过那画工的技术并不好,画得不十分像,是以雅达并没有认出这就是他姆娘每日拉弓射箭的那个男人。 一时皇上起身,忍不住蹲下来,亲自和雅达说话,竟是越看越喜欢,叹道:“此子剑眉虎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极好,极好!” 霍筠青听着,自然是心中颇有一股为人父的骄傲,想着香妩,为自己生下雅达,抚养至今,教养得又这么好,更是越发想着,以后两个人定是要好生过日子,说不得再生几个,到时候—— 他瞥了一眼颇为羡慕眼馋的皇上,他怕是终于知道,生孩子这种事,不在晚,关键是生得好。 当下心花怒放,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哪里,哪里,皇上谬赞了,不过是区区一小儿罢了,不值一提。” 于是顺势道:“皇上,请先行下旨赐婚吧。” 雅达听着纳闷:“父亲,你和娘还没成亲吗,怎么还要皇上赐婚?” 霍筠青:“已经成亲,不过若是皇上能赐婚,那自然是锦上添花。” 雅达不懂,不过也就不问了:“喔……这样啊。” 皇上自然是没有不许的,当下摸了摸雅达的脑袋:“小雅达,那朕就给你爹娘赐婚了。” 雅达赶紧点头:“谢谢皇上叔叔!” 皇上叔叔……小声音清脆好听,皇上听着,不知为何,越发喜欢。 其实按说他颇有几个皇子皇女,哪个也长得不难看,但是对于那些皇子皇女,他也并没有生出这么强烈的亲近感,也是奇了怪了。 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霍筠青,心想他连生个儿子都这么让人眼馋。 于是也就提起朱笔来喂霍筠青赐婚,写到一半时,突而想起:“他的母亲姓名是哪个?” 霍筠青道:“姓霍,命香妩。” 香妩是一个孤儿,并无姓名,霍筠青认为她应该跟着自己姓。 皇上也没多想,当即挥笔,又问香是哪个香,妩是哪个妩,一时都写下了,就要递给霍筠青。 递过去时,突然觉得不对:“咦,这名字——” 怎么如此眼熟,竟然和自己那亲认的女儿重名? 皇上心中疑窦大生,原本要递出的圣旨,马上又收回来了。 霍筠青抬手来接,不曾接到,也是疑惑:“皇上?” 皇上满腹怀疑地打量着霍筠青:“你这妻子,今年青春几何?” 霍筠青此时心里也生了怀疑,想着这皇上生性浪荡,该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开始对自家香妩心生绮念吧? 当即留了一个心眼,淡声道:“如今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吧。” 皇上听着这年纪仿佛不太对,便又道:“她可是生得肌肤如雪,貌美无双?” 霍筠青越发肯定,当即冷笑一声,淡声道:“尚算美貌,不过肌肤如雪倒是不至于,只是看着惹人怜爱罢了。” 皇上蹙眉,想了想,倒是不太对,也就把这圣旨交给了霍筠青。 霍筠青算是看透了这皇帝的心思,握着圣旨,领着儿子,就要告退,他拿了这圣旨,就要杀去驿馆,光明正大地抢人了。 便是驿馆里没有,围追堵截,那些北狄人休想离开大昭境内! 霍筠青这边正走着间,谁知道一抬眼,便见有一凤辇落于御书房外,接着下来两个女子,霍筠青并没细看,带着雅达往外走去,可雅达却嚷道:“姆娘,娘!” 霍筠青疑惑,抬眼看过去,一眼便看到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生得英姿飒爽颇有巾帼女英雄之气概,另一个,赫然正是自己的香妩。 霍筠青想起那狗皇帝往日秉性,脸色骤变:“香妩,你怎么在这里?” 香妩看到霍筠青,也是惊讶:“你,你怎么过来了?” 至于雅达,则是飞快地扑到了自己娘怀中。 旁边的琪雅,看着霍筠青,冷笑一声:“她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霍筠青当即上前,劈头就要夺过来香妩:“香妩,此地不可久留,走,跟我离开。” 神色冷硬,动作敏捷。 琪雅见此,上前拦住:“跟你走?你算什么东西跟你走!” 章节目录 第89章 第 89 章 第89章那是我外孙! 霍筠青看着琪雅, 墨眉挑起,冷笑:“你又算什么东西?” 香妩乍见到霍筠青,也是一惊, 之后听到霍筠青那么说话,顿时急了,连忙跺脚:“不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 你不可对她不敬——” 她着急,扯着霍筠青袖子, 就要和霍筠青好好说说。 霍筠青如果继续和自己娘这么说话,那自己肯定是不要嫁给他了。 再好的男人, 也没有自己娘亲, 他凭什么对自己母亲这般不敬。 霍筠青却道:“不用说话, 站我后面。” 说着,上前一步就要将香妩护在身后, 可琪雅哪里容得这个,也是一步上前,要将香妩扯回来。 而香妩这里怀里还搂着自己的儿子,一时被两个人争得有些不知所措。 谁知道就在剑拔弩张之时,那边皇上听太监禀报外面动静, 也匆忙出来了。 出来后,他看到了这一团乱象,也是皱眉:“这是怎么了?” 琪雅公主看到他, 嘲讽地冷笑:“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带着女儿过来,谁知道你这位安定国公爷,竟然当场要抢我们的女儿,难不成他自己没女儿, 就要抢我们的?” 她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知道霍筠青就是自己外孙雅达的亲爹,知道自己女儿给霍筠青当过妾,她心里自然是气恨,这口恶气如果不出,她是永远没办法舒心。 而她第二恨的人就是这位狗皇帝了。 现在就是要血淋淋地揭开,告诉这个狗皇帝,你最好的朋友糟蹋了你女儿,就是要把这个关系当面说开,霍筠青本来是一个长辈,结果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怀孕生子。 反正是皇宫内院,天大的事,最后都能封口,所以不用怕女儿名声,就狠狠地挑拨狗皇帝和霍筠青的关系好了,让他们闹去吧! 果然,皇上听闻这个,不敢置信地看着霍筠青。 他多少已经明白了,刚才心里的怀疑是对,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筠青,你,你这是?” 霍筠青在这一刻,脸色铁青,他看看琪雅公主,再看看皇上,最后目光落在香妩身上。 香妩抿唇,低下了头,小声说:“这是我的母亲,你不可对她不敬。” 之后又道:“我也是刚进宫,认了父皇。” 父皇…… 这两个字,入了霍筠青耳,仿佛一个引线,直接炸得霍筠青脑子里轰隆隆地响。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过了半响,才望向皇上,艰涩地道:“皇上,你可确认她——” 皇上看他那脸色,是再无疑问了,一时站在那里,竟不知如何是好。 脑子里一下子涌现出许多事情来,霍筠青宠了一个小丫鬟,他在旁叫好还帮着出主意如何降服那小丫鬟,霍筠青为那小丫鬟醉酒,他从旁感叹说霍筠青没骨气女人如衣服一个小丫鬟不至于,霍筠青再遇小丫鬟,他还帮着出谋划策告诉他应该怎么收服女人心。 敢情这所谓的小丫鬟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自己的亲生女儿,早早地被霍筠青要了身子,没名没分,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皇上素来是个好性子,但香妩是他的女儿,亲生的骨肉,当年他也曾抱着香妩逃离那北狄进了大昭,今日琪雅公主带着香妩过来给他看,他看一眼就明白,这就是自己至今的骨肉,心里喜欢得紧,还想着让她做一个风光的公主给她挑一个才貌兼具的夫君疼她宠她一辈子。 结果现在,自己的好兄弟早就要了欺凌了自己女儿?! 想到这里,素来好性子的皇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霍筠青道:“筠青,你,你干得好事,你怎可如此欺辱我的女儿!” 霍筠青咬牙切齿:“皇上,香妩怎么可能成为你的女儿?她是一个孤儿。” 香妩听到这话,眼圈都红了,瞥着他道:“我的娘就是琪雅公主,父亲就是皇上,你还能不信?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合该是一个孤儿?” 霍筠青:“我不是那个意思。” 琪雅已经过来,直接将香妩和雅达拉到一旁,之后怒指着霍筠青:“我不管以前到底怎么样,以后,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金娇玉贵的公主,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霍筠青,这辈子,你休想再见我女儿一眼!” 当下领着香妩和雅达就要离开。 香妩心里对霍筠青也是纠结复杂,她自是打心眼里喜欢他,她也知道霍筠青喜欢自己,但是霍筠青下意识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孤儿,这让她到底心里不好受。 再说,他刚才对母亲那样不敬,母亲必然难过,香妩自是不忍心母亲难过。 她咬着唇,看着霍筠青,舍不得,又气不过。 霍筠青看着她那纠结的眸光,胸臆间几乎要爆炸一般,千辛万苦寻来的母子,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带走,当即上前拦住琪雅公主。 琪雅公主看他竟然拦着自己,不怒反笑,对着皇上道:“真是反了,你大昭的皇帝,竟然连自己的臣子都管不住?你的臣子,你的好兄弟,公然要抢你的女儿强霸为妻,你竟然不敢拦着?” 皇上本就是恼极了,哪里经得住琪雅公主这么一激,连忙上前:“霍筠青,放开我的女儿!你若再敢碰他,休怪我翻脸无情!” 琪雅公主得意地冲着霍筠青挑了挑眉,之后带着女儿和外孙离开。 香妩和雅达还要说什么,却被琪雅公主直接扯进了凤辇里。 霍筠青眼睁睁地看着琪雅公主带着香妩雅达离开,辇车远去,他强自压抑下冲动,并没有追。 不解决眼前的问题,追了也没用。 皇上却已经恼恨交加,他几乎是指着霍筠青的鼻子:“霍筠青,你怎可如此,原来你竟这么对待我的女儿,那是我的亲生骨肉!” 一时想起香妩的年纪,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我把我香娇玉嫩的女儿交给你,她才多大,才十五六岁,就被你,被你——”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他想起自己当时对霍筠青的种种怂恿,几乎想直接给自己几巴掌! 敢情他是帮着好兄弟去降服自己的女儿! 瞪着眼前的霍筠青,想着他这体魄如此健壮,而自己教的那些手段,竟然都被他用在自己女儿身上施展,皇上真得是要给自己几巴掌了,他恨恨地道:“我若知道那是我女儿,我早把你碎尸万段了!” 霍筠青也是无奈,黑着脸道:“皇上,微臣从不知香妩竟是当年那个女婴——” 皇上跳脚:“你怎会不知,你若是不知,那应该谁知道?!” 霍筠青看着皇上,不说话了。 他本来想说,难道不是皇上最清楚?皇上当年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孩子已经被人家换了。 然而他不敢说。 他并不畏惧皇上的帝王威仪,但是现在,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已经涌入他的脑中,让他明白,自己以后日子怕是艰难。 皇上……当了半辈子的好兄弟,现在要变成他的老丈人了…… 而那个自己曾经在沙场上兵戎相见的女人,要成为自己的老岳母了…… 霍筠青感到阵阵窒息。 他发现自己的一切计较都已经成空,这血脉这身份摆出来,他好像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皇上越看霍筠青那脸色,越是恼恨,他可以感觉到霍筠青的歉疚和心虚,但是这并不能让他原谅霍筠青,他是越发地恨,恨自己,也恨霍筠青。 他指着霍筠青大骂:“你竟然还有脸来我面前要我赐婚?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我哪里薄待了你,让你如此对我?” 他一眼看到霍筠青手中的赐婚,劈手夺过来:“你竟还骗我,故意骗我,我好好的女儿被你说成那样,不就是想瞒天过海,让我给你赐婚?你休想!” 霍筠青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越是不说话,皇上越是跳脚大骂,他实在是气得胸口都是火。 要知道皇上活了三十多年,一直以来,凡大事都有霍筠青出主意,霍筠青对他是亦师亦友,但是现在,霍筠青竟然这么对他女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气急败坏,无可奈何,最后发狠地来了一句:“这辈子,你我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眼前的霍筠青直接跪下了。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皇上微惊,要知道往常霍筠青跪,都是单膝着地,除了年节祭祀大礼,从未像现在这样跪过。 就在他还处于不解中时,就听到霍筠青抿着唇,僵着声音道:“皇上,你我兄弟情分到此为止,以后除却君臣之义,皇上就是臣的长辈,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皇上倒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相信。 他看着霍筠青半响,最后咬牙迸出一句:“想得美!当我女婿,下辈子吧!” 说完,干脆地甩袖而去。 章节目录 第90章 第 90 章 第90章缓和 霍筠青跪在那里许久, 一直到不见了皇上人影,他才缓慢地站起来。 站起来后,也是心中茫然,并不知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皇上如今怒气正盛, 自是无法, 而琪雅公主那里, 他和琪雅公主曾经沙场兵戎相见,视对方为死敌, 他更是多次公然提起琪雅公主一脸不屑, 如今往日的目无下尘, 全变为了心里的苦水。 而更让他无法去想的是,就在刚刚, 他还冲着琪雅公主气势嚣张。 霍筠青只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疼, 他本已经打好如意算盘,这件事如何处置, 一切清楚明了,仿佛娇妻幼子都已经在手中了, 但是突然间,这身份之变,让他根本无从接招。 这——怎么会这样! 霍筠青几乎觉得,这就是要满盘皆输,琪雅公主那性子,怕不是带着香妩, 让他一辈子永不能相见。 他站起来, 闭上眼睛,微微攥起拳来,开始想着这件事应该从何突破。 谁知道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脚步声。 睁眼看过去,却看到了赵迎峰。 乍看到赵迎峰的时候,微怔了下,他是反应了一会,才缓慢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养子”了,这是香妩的“双胞胎弟弟”了。 霍筠青看着这个昔日叫自己父亲的赵迎峰,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招呼。 而赵迎峰此时也是一脸尴尬。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香妩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原来一对双胞胎,自己竟然不是弟弟,而是哥哥,香妩就是那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 怪不得他一直对香妩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总忍不住盼着香妩能好,也忍不住用尽全力对香妩好。 最初是欢喜的,但是在这欢喜之后,他很快想到,香妩是自己父亲的小妾。 那就是自己妹妹被自己的养父……? 赵迎峰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霍筠青了,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霍筠青了。 此时此刻,看着霍筠青那落寞的样子,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好半响,他终于艰涩地来了一句:“国公爷,你没事吧?” 国公爷…… 霍筠青一听这个称呼就明白了,本来赵迎峰应该叫自己父亲,亚父的,现在直接叫国公爷了。 他板着脸,看着眼前的赵迎峰:“太子都看到了?” 赵迎峰微侧过脸去,几乎不敢直视霍筠青,只是些许颔首:“是。” 他喉结动了动,艰难地解释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原来我和香妩竟然是双胞胎,她是我的妹妹,她,她之前受了许多苦,是我对不住她,她就在我眼前,我都没能好好保护她,我——” 接下来,他嘴唇蠕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霍筠青面无表情,并不应答。 他已经在皇上面前跪下口称岳父,这也就罢了,到底那是皇上,又不是没跪过。 但是现在这个,自己曾经的养子,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养子,现在竟然要成为自己的大舅子? 霍筠青腮帮子动了动,咬牙。 赵迎峰在那里喃喃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后来想想香妩,这是自己亲妹妹,又在自己眼皮底下成了养父的小妾,想起来自己那位亲生母亲的怒意,不由深吸口气,终于骨气勇气道:“国公爷,往日,往日那些事,香妩确实是受了委屈,这也怪不得我母亲。” 说完这个,好像生怕霍筠青说什么,赶紧转身,快步逃一样走了。 ********************* 连着两三日,霍筠青想见香妩,自然是不能。 琪雅公主对着皇上冷嘲热讽,好一番贬损,直接质问他是不是为了让霍筠青为他江山卖命而将女儿献给霍筠青,只问得皇上颜面尽失,对霍筠青越发恼恨,恨不得将霍筠青碎尸万段才好。 赵迎峰倒是还好,偶尔间会稍微帮着霍筠青说两句话,但是他这里刚开口,大昭的皇帝,北狄的公主,都一起瞪他,让他闭嘴,他没法,只好闭嘴了。 他作为即将登基的皇帝,地位是最低的。 香妩倒是不怎么吭声,她知道这个皇帝爹生气,知道那个公主娘生气,而往日霍筠青确实不好,所以她只能任凭他们继续生气,自己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柔顺地在旁边。 她是想着,爹娘总会消气,消气了再慢慢做计较。 如果这个时候非要如何,惹恼了爹娘,只怕是她和霍筠青永远不可能了。 无论怎么样,孩子都生了,他们总会消气的吧。 而接下来几日,便是赵迎峰登基为帝的时候了,这新皇登基为帝,信德帝禅位之后被封为太上皇,自然是流程繁琐,礼仪众多,这其中难免不能缺了霍筠青。 琪雅公主不管这大昭皇帝更迭的礼仪,说不得什么,不过暗地里对信德帝可是没少挖苦嘲讽,弄得信德帝一直几天没好脸色。 香妩和新帝赵迎峰没法,如今两个人新的身份,新的关系,彼此开始还有些尴尬,后来一起想着劝这公主娘消消气,劝皇帝爹别多想,慢慢地竟然生出一种果然是亲兄妹的感觉来,倒是比最初自在许多。 至于霍筠青,在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太尴尬,彼此都有志一同地不提。 似乎调停一下大家这尴尬紧张关系的,也只有小娃儿雅达了。 小孩儿童言无忌,知道这是自己舅舅,这是自己外公,自是高兴,小嘴儿甜,叫起来让人心里喜欢,再加上孩子聪明,实在是惹人疼爱。 赵迎峰看着这像极了自己养父的孩子,自有一番感慨,颇为疼惜,至于信德帝,他却觉得“这孩子像安定国公吗?不像吧,这孩子其实像极了朕”。 他自己觉得像,那就像吧,反正没人和他理论。 于是在琪雅公主那里被各种仇视嘲讽的信德帝,终于在小娃儿雅达这里找到了安慰,他每每搂着雅达,摸着雅达的脑袋叹:“人说外甥像舅,你像你舅,你舅是我儿子,像我,你自然是像我,是不是?” 雅达歪着脑袋看信德帝,想说我和你可一点不像,不过想起他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也就同情地说:“是吗,我不知道。” 不戳穿他,这是一个小娃儿最无奈的善良了。 信德帝却觉得,大家不反对,那就是真的了。 他自然是越发高兴,甚至还抱着雅达,教他认字,结果教了几下后,发现人家早就认识了,人家甚至还直接背出来了。 信德帝更加惊喜不已,觉得自己的外孙是有“经天纬地之才”。 也是巧了,这一日,信德帝正在御书房里听雅达背诗,就听得外面太监犹犹豫豫地禀报,说是安定国公过来了。 信德帝略一皱眉,这几天他一直在气头上,哪怕本来想着多年的交情,气快要消了,只要琪雅公主那里一拱火,他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霍筠青。 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听到雅达小声说:“安定国公爷,这是我爹呀!” 信德帝抬头看过去,只见小奶娃儿蹙着小眉头,黑亮的眼中闪着渴望,但是又不太敢说的样子。 信德帝心一下子软了,还是对那太监道:“让他进来吧。” 霍筠青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信德帝臭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龙椅旁边安置着一舒服的小椅子,自己儿子翘着小腿儿坐在那椅子上,人小椅子大,小人儿看样子舒服得紧。 今日不同往时,霍筠青知道自己的地位,上前恭敬地拜见了信德帝。 信德帝板着脸:“安定国公,今日可是有事?” 霍筠青便将奏折呈上,却是关于明日新帝登基之事,里面提到了城外火器营的布防,认为紧要时刻布置有疏漏,应该严加防控。 信德帝是信霍筠青的,这是霍筠青的老本行,他想到的事情,自然是再无遗漏,又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便应允了。 谈完正事,霍筠青并不走,就站在那里。 雅达一双眼儿看看自己爹,再看看自己外公,他是想和爹说话,但他知道,外公在生自己爹的气,自己如果和爹说话,外公肯定更恼了,于是只好忍住。 霍筠青倒是不急不徐,也不怎么看自己儿子。 信德帝揉了揉自己外孙的脑袋,叹:“安定国公,朕和你说一桩稀奇事。” 霍筠青:“皇上请讲。” 信德帝:“适才,朕想着教雅达认字,谁知他竟早就对这诗词文章倒背如流,他才多大,竟然有过耳不忘之能,朕实在是惊叹哪!” 说话间,满满的骄傲自得。 “是,小公子天纵奇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霍筠青垂着眼,淡声夸,夸得毫无脸红。 信德帝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眸子,笑呵呵地说;“这是朕的外孙啊!朕的亲外孙,霍爱卿,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和朕实在是像?” 霍筠青看过去,他看到信德帝发自内心的骄傲,好像那儿子是他自己生的一样。 全然忘记,那分明是自己的儿子,不是他的。 霍筠青深吸口气,到底是没说话。 章节目录 第91章 第 91 章 第91章后花园相见 这几日, 香妩自然也是多少听说一些关于霍筠青的事,知道自己母亲不喜欢他,镇日对着父皇冷嘲热讽, 连带的父皇也疏远他。 香妩平日自是气恨他太过高傲目无下尘, 并不将人看在眼中, 也恨他处处霸道。 不过现在听说他的遭遇,反而心疼起来,想着别人说起他的种种, 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如今倒是因为自己,被父皇好生鄙薄挖苦,倒是把往日一番傲骨全都折在了地上, 甚至听说他见到自己父皇都口称岳父大人, 那真是—— 香妩便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个安定侯, 闲云野鹤,富贵等闲,他何曾在乎过哪个? 想到这里, 自是心痛, 只是自己却不好提罢了。 她知道, 若是自己在母亲面前为他说情, 母亲必是更为恼他,而父亲那里, 纵然对自己还算疼爱,但到底生疏,自己和他不熟,这种事也不好开口罢了。 如此只能强忍下来, 小心侍奉在母亲身边,等她消气。 一直到这一日,信德帝禅让帝位,赵迎峰正式登基为帝,连着几日的登基大典之后,在祥云殿设宴款待百官并家眷,此时已经被封为兆和公主的香妩自然也会到场。 如今人人都知道,兆和公主为太上皇最为宠爱的女儿,也是新帝同胞而生的妹妹,偏偏这位公主往常并不生活在宫中,听说是流落于民间才刚找回,是以在对她刻意讨好奉承之外,自有一番好奇。 香妩面对着命妇们的奉承,却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一心想着知道霍筠青的消息。 也是巧了,恰好身边有一位郡主,今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叫冬云郡主的,这位郡主提起来霍筠青,却是一派敬仰,和人低声说话,掩唇笑着道:“如今安定国公爷可是亚父了,那身份地位自是不同于往日,不过我瞧着,年纪倒是并不怎么显大。” 旁边就有早已经嫁人的一品夫人,淡淡地看了这冬云郡主一眼:“他今年也不过是三是有六罢了,确实不怎么大,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冬云郡主听了,越发欣羡,一脸的向往:“听说皇上这次要为安定国公爷指婚,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人家。” 这话说得直白,大家都看出了冬云郡主的心思,暗地里想笑。 只有明白的老人家才知道,冬云郡主说出这话时,她眼前这位一品夫人,乍看也是要操持自己儿子婚事的人了,其实她当年也是对霍筠青仰慕向往。 谁曾想,十几年过去了,人家从昔日的少年将军变成了现在的安定国公爷,已是权倾朝野,不过依然是没夫人,依然吸引着这十七八岁小姑娘的喜欢,一茬一茬的,可真是不断呢! 香妩听着这话,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 她看看那位稳重优雅的夫人,再看看那年轻烂漫的小姑娘,敢情这一个个都仰慕他,他怎么就这么招蜂引蝶呢? 一时又想起当时他险些娶了的那位,想着以他的身份,这些年还不知道多少风流债,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以前自己身份地位低,没资格问,如今不一样了,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还不知道要吃多少干醋,惹多少闲气! 这么想着间,自然更觉不是滋味,正好这宴席也已经过半,她寻了个由头,就此离开了。 离开后,便直接过去后宫。 如今她那位公主娘,是暂时居于后宫之中,自己给自己寻了一处看顺眼的宫殿,住得逍遥自在,她说要痛快地住一段,帮着儿子挑选了媳妇,再回去她的北狄当她逍遥公主去。 提起这个,香妩不免想起自己那太上皇的样子,他显然是怕极了公主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仿佛宫里供着一位祖宗。 想笑又觉无奈,恰好走过御花园,却见前面梨花盛开,洁白如雪,柔雅清婉,倒是看得人心醉,便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谁知道就这么看着的时候,便听到那边传来说话声,那声音却是耳熟得让人心惊,她忙掩在梨花林中,果然见几个人从那边花圃旁过来,为首的正是自己皇兄赵迎峰,而陪在他身边的,赫然正是霍筠青。 已是数日不见,便是听说一个消息都难,不曾想陡然间在今日相见,香妩心颤意软,想多看一眼,又怕被察觉了去,只能悄悄藏起来。 就这么眼巴巴地听着,终于一行人过去了梨花林往那边走去,香妩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 都没敢看正面,但是只看一个身影也可以感觉到,他如今清瘦了许多,且神情间少了几分往日峻冷,倒是多了几分随意。 香妩微倚靠在梨花树下,用手轻轻绞着一瓣洁白泛着莹粉的梨花,心里暗想,他看着倒是惬意,哪里像自己,朝思墓想,日日担心! 一时又记起来那什么公主,突然一股子恼意,想着如今自己是新帝的妹妹,而他是新帝的亚父,这辈分就差了不少,他们之间怕是不可能了!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年轻姑娘等着他,他怕什么? 香妩深吸口气,咬着唇想,罢了,她也不操心了! 她还是回去宫里,侍奉母亲,养育雅达,再好好地保养身子,说不得哪一日再寻一个如意郎君! 这么想着,她转身就要回去后宫。 可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倒是唬了一跳,眼前竟然生生站着一人。 定睛看去,那人一双墨眸正定定地凝着她看,眸光烫人,倒像是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似的! “你——”她转身就要走。 “别走。”他却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这几日,你倒是逍遥,一点不曾想我?” 声音暗哑,像风扫过香妩心尖,香妩的心一下子软了。 章节目录 第92章 第 92 章 第92章琪雅公主的条件 香妩被他捉住胳膊, 想挣扎,却是不能,想着他刚才那话, 分明是想自己,一时心里泛软, 只觉得半边胳膊都酥麻起来,但想起来他如今已经是“亚父”了,便又绝望茫然。 他倒是好, 当亚父当得自在,但他当了亚父,和自己是决计没有可能了啊! 香妩气恨交加, 又觉委屈得很, 恨声道:“我想你又如何,不想你又如何, 你如今是我皇兄的亚父, 我见了你,还不是要敬着你!” 一时想起那冬云郡主提起他时, 那掩不住的仰慕,越发难受了:“国公爷, 如今惦记着你的不知道多少, 我看你刚才和我皇兄谈笑风生,好得很!” 她是气恼得很, 说话难免带着怨气。 霍筠青听着, 却是微微挑眉:“谁惦记我了?” 香妩:“都惦记你!” 霍筠青:“那倒是好, 快告诉我,我正缺一个夫人,我要去娶了来。” 香妩听这话, 几乎是被气得要晕倒过去,他竟然对自己这么说话! 当下含泪望着他,嘴唇直哆嗦:“你,你——” 霍筠青看着她,无奈:“逗你的,你还真信?” 香妩几乎是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霍筠青忙握住她手腕,低声哄道:“好了,别哭了,给你擦擦眼泪。” 说着,大掌抬起,帮她揩掉眼泪,动作倒是极温柔。 香妩还是气不过:“你管我做什么,放开!你自去当你的国公爷,我当我的公主,以后见了你,我也要跟着皇兄叫你亚——”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霍筠青捂住了嘴巴。 香妩委屈地瞪着他,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霍筠青捂着她的嘴巴,低声命道:“不许叫出那个字,我听着别扭。” 确实有些别扭,满满的不自在。 如果当初皇上不是被人家狸猫换太子,弄了个假的,只怕是香妩应该是他的养女了,而如果真这样,他和香妩是万万不可能了。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他险些就会和自己今生最为珍重之人擦肩而过。 香妩挣扎着扒开他的手:“你听着别扭,我听着不别扭!” 霍筠青叹了一声:“别生我气了,这些天,我也是被折腾得难受。” 声音疲惫而无奈。 香妩微怔了下,眨着湿润的眸子看过去,看着他眉眼间的无奈,想着昔日风光骄傲的人被折磨着这般,到底是不忍心。 她垂下眼来,低声说:“你难受吗,我看你当亚父滋润得很。” 霍筠青听着她这话,知道她到底是恼自己,不由苦笑:“这还不是你那父皇想出的法子,这是故意膈应我呢,大帽子压我头上,我听着这一声声的亚父,岂能好受,不过只能忍着罢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 太上皇原本是好兄弟,他是随意惯了,现在成了她爹,新帝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本来任凭自己随意,结果成了她哥,还有那个往日被他几次得罪的琪雅公主,竟然是她亲娘。 如今这些人说什么,他是恼不得怒不得,为了她,少不得忍着。 香妩听这话,自然是明白他的难处,想着如今这情况,想了想,却是道:“你如今还是暂且忍着吧,可不能惹了我父皇或者母亲生气,那天我看我母亲的意思,其实——” 她蹙眉,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但她总觉得,母亲其实并不是真得要如何,她只是气不过罢了。 她需要出气,出气后,可能也就好了。 她最后还是道:“再等等吧。” 其实霍筠青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自然是对我不满,如今我说什么,她也是恼,如今只能顺着她,等她气消了再说。” 霍筠青心里明白,这事的关键还是在琪雅公主,皇上那里,到底是兄弟,关键时候也不至于太为难自己。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兵戎相见,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女人,竟然成了自己的岳母…… 一时说着话间,那边传来说话声,倒像是有人找霍筠青。 霍筠青不敢耽误,当即嘱咐香妩:“让雅达多去你母亲面前说话,兴许管用。” 香妩:“嗯,我知道的。” 这时候,过来找霍筠青的人脚步已经近了,他也该走了。 但是低头看香妩,却是万般不舍,最后又低声道:“我怎么听皇上说,要为你寻个乘龙快婿,要给你赐婚。” 香妩心虚:“是有提过……” 霍筠青定定地看着她,之后突然俯首下来,在她耳边轻轻啃了一口,却是越发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我的,若是真嫁别人,逼急了,我便是负了天下,也要抢你走。” 香妩听着心惊肉跳,待要问他,人却已经走了。 回想着他那句话,再抬起手,轻轻摸了下被他亲过的地方,不觉心驰意摇。 ***************** 回到自己宫中后,香妩想着霍筠青所说的话,自然是对雅达有所嘱托,让他多过去母亲那边说话:“你可以提提你父亲,只说你想你父亲了。” 雅达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娘,问道:“娘,你说我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香妩:“当然是好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雅达挠头:“可是你之前说我爹是大坏蛋啊。” 香妩:“喔……那可能是有些误会吧,我现在知道了,他是好人。” 雅达恍然:“是不是娘以为爹娶了别人,所以生气,现在娘知道爹娶的是娘,所以不生气了?” 香妩:“……” 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些话谁教你的?” 这么小的人儿,竟能说出这话来,香妩羞愧,她竟然被儿子说中了心事。 雅达:“你告诉我的啊!” 香妩:“?” 雅达:“你做梦说的,我都听到了。” 香妩至此,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竟然这么会说梦话吗? 她决定以后自己和儿子分开睡,千万不能让儿子听到自己说梦话。 雅达看看娘,人小鬼大地道:“娘,你也不用难过,我明天就去和皇爷爷还有姆娘说,就说我想我爹了!” 香妩猛点头:“对,就是这样!” 雅达想想自己那爹,叹了口气:“我确实还挺想他的呢。” ************ 香妩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知道如果是自己在爹娘面前提,他们只会更恼,所以如今只能忍住不提,让别人提。 如今自己必须按捺下来,不能急。 但心里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可有时候确实克制不住,特别是这一日,走过那御花园,恰好看到那边的菊花开了,她盯着那妖娆绽放的菊花,不免想起霍筠青。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菊花,竟然建了一个菊园,以前自己想起这个是气,现在想起来,竟觉得是甜。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喜欢菊花了。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原来香妩喜欢菊花?” 香妩听得,忙回头看过去,是自己母亲。 她一时笑了:“倒不是喜欢,就是看着这菊花,想起一些事来。” 琪雅公主听着,望了那菊花,却是问:“是霍筠青吗?” 香妩一愣,半响不说话。 她不在母亲提起霍筠青,是怕母亲生气。 但是现在母亲问起来,她也不想说谎隐瞒,只能不答话了。 琪雅公主望着自己的女儿,其实女儿的心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事已至此,她也不至于说非要女儿难过。 毕竟女儿伤心,难过的还是自己。 她叹了口气,还是道:“其实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娘也不是说不允许,不过——” 香妩听这话,心里泛起希望,忙问:“要如何?” 琪雅公主笑了:“他必须答应我的条件,不然的话,我是怎么也不能让你嫁给他的。” 章节目录 第93章 第 93 章 第93章上门女婿 听到母亲说这话的时候, 香妩彻底放心了。 放心之余,又觉得感动。 她知道母亲对霍筠青气恼得很,当时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过现在, 为了自己, 她是愿意让这一步,愿意给霍筠青一个机会。 这都是为了自己。 香妩想和霍筠青在一起, 她喜欢霍筠青,觉得只要看到霍筠青,自己的命都系在他身上。 但是她也在乎母亲。 如果说在霍筠青和母亲之间只能选一个, 她也只能选母亲,而不是霍筠青。 霍筠青是她的命,但对于她来说,母亲比霍筠青更重要。 所以现在,母亲愿意给霍筠青机会, 其实是在给她机会。 想着这个,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热流。 最初的时候,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后来慢慢地好了, 骨子里血脉的牵扯苏醒,她越来越意识到母亲对自己的好。 对外她刚硬果断, 但是对自己却柔软如丝,处处为自己着想。 一时甚至想着, 她虽然当了十几年的孤女,但上天终究待她不薄,让母亲找到了她, 可以享这天伦之乐。 琪雅公主看女儿眸中闪着泪,一脸感动地望着自己,挑眉:“怎么了?” 香妩过去揽住母亲的胳膊,偎依过去:“娘,你对我真好!” 琪雅公主“啧啧啧”地摇头:“说这么好听,我这里还没答应呢!” 香妩笑,笑得甜蜜,软软地撒娇道:“就算娘不答应,我还是觉得娘对我好。” 琪雅公主听了,也不由笑了:“我还真就不一定答应。” 霍筠青,要想娶自己的女儿,先等着扒一层皮吧! ***************** 母亲打算怎么考验霍筠青,香妩不知道,但她也不想操心那么多,她相信母亲为了自己好,既然她答应了,那一定就能成。 是以这两日,她安心许多,安心之后,除了侍奉在母亲身边,也每每过去当了太上皇的父亲那里。 对于这个父亲,香妩是生疏的,不过好在有一个雅达。 雅达如今和这位太上皇外公已经很熟了,他甚至喜欢上这位太上皇外公了。 想玩什么,自己娘不给玩的,去找太上皇外公,肯定有,想要什么,自己娘不给自己的,去找太上皇太公,还是肯定有。 这让香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那一日香妩过来拜见的时候,便忍不住说了:“父皇,女儿知道你疼他,但也不能宠得太过,他到底才三岁,是小孩子呢,有时候你给他什么,就是糟蹋东西了。” 太上皇听了,却是不以为然:“朕不过是给了他一些逗乐的小玩意儿,怎么叫糟蹋东西了?” 香妩一时无语了,是了,那确实是逗乐的小玩意儿,什么罕见白玉做成的小白猫儿,什么一整颗珊瑚做成珊瑚树,还有一些外面少见的,都被雅达拿去过家家了! 更让人无奈的是,雅达喜欢马,父皇竟然让人从遥远的克罗国运来了那里特有的白马,说是要送给雅达。 现在雅达已经被宠得几乎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太上皇看看女儿,抬起手捻了捻根本不存在的胡子:“香妩,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雅达是朕的亲外孙,也和朕投缘,朕喜欢他,随手赏他些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年不过三十六七岁的太上皇望着女儿的时候,其实心里有些感慨,也颇有些不自在。 自己的亲生女儿,心里自然是疼爱至极,如今认了,恨不得给她最好的。 但是—— 想起自己过去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女儿。 他当年还撺掇霍筠青如何如何,没想到对付的是自己女儿,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想起来这个,她便对霍筠青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好兄弟份上,早就将他挫骨扬灰了! 至于现在么,霍筠青想娶到自己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婿,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太上皇哄着女儿道:“香妩,最近你也抽时间看看,你喜欢哪处行宫,或者喜欢在哪里落脚,朕已经和你皇兄说好了,要给你一处封地,让你当一个逍遥自在女封主。” 香妩对封地并没什么兴趣,其实她是想着试探下自己父皇的意思,娘那里应该没大问题了,爹这里呢 按说爹是怕娘的,应该没事,不过爹到底是太上皇,他又和霍筠青是昔日的好兄弟,就怕他容不下去霍筠青。 谁知道接下来,太上皇却来了一句:“朕还已经选好了,要给你寻一个驸马,上门女婿。” 香妩听着心里“咯噔”一声,驸马?上门女婿? 太上皇笑呵呵:“是,朕已经和你皇兄说过了,这个女婿必须是入赘我们皇家,生下孩子跟着——” 他想了想,笑容黯淡了下:“哦,跟着你娘姓。” 香妩:“……” 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道:“父皇,那你和我娘商量过吗?” 太上皇:“商量过了啊!当然商量过了!” 没有那母夜叉的应允,他敢这么说吗? 太上皇想起这个,牙都是疼的,想他风流一辈子,不曾想如今当了太上皇,却要被琪雅处处挟制,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对不起她,他认命了。 香妩有些疑惑,待要细问,谁知道这个时候恰好她那皇兄赵迎峰过来了,当下只好收住了话。 赵迎峰对这位父皇,也是恭敬得很,虽然自己登基为帝,但是每日都来请安,便是遇到朝政大事,也会找太上皇商议,不过每每这个时候,太上皇总是挥手说:“你去找筠——” 话说到一半,他就噎住了:“罢了,罢了,朕来看看吧。” 赵迎峰垂着眼装傻,只当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一日也不例外,赵迎峰请教了父皇一个问题,香妩从旁看着,就要告辞而去,谁知道赵迎峰却道:“皇妹慢走,正好朕也要过去御书房那边,顺路,送皇妹一程。” 香妩当下也就没说什么。 从太上皇殿中出来时,赵迎峰走在前面,香妩低着头小心地跟在后面。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这个人以前是少爷,她是丫鬟,现在不曾想他竟然成了自己的皇兄。 赵迎峰:“那一日,你见过亚父了?” 香妩愣了下,觉得他的称呼非常地别扭,不过还是点头:“嗯,见过了。” 之前多少猜到了,赵迎峰这是特意给霍筠青机会,让霍筠青有机会见自己。 可自己是赵迎峰的妹妹,而赵迎峰现在一口一个地称呼霍筠青亚父。 她有些头疼,也有些混乱,这确实是一件尴尬又无奈的事情。 赵迎峰意识到了什么,也觉得别扭,不过倒是没再多说,反而提起来雅达的事情:“雅达天资奇佳,父皇的意思,是要早早给他开蒙,我这里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先生。” 香妩只能点头:“嗯,谢谢皇兄。” 这一声皇兄,听得赵迎峰心里诸般不是滋味。 他轻叹了声,望着前方的重重飞檐,道:“香妩,你我之间,不用这个谢字,我但凡能帮你的,自是鼎力相助。” 香妩心里一动,有心打听,又觉不妥,最后到底是低垂下眼去。 赵迎峰回首看她:“父皇的话,你不用担心,顺其自然便是。” 说完后,已经率先过去了辇车。 ***************** 顺其自然就是。 香妩知道应该顺其自然,但终究是有些担心。 她急切地想再见一面霍筠青,和他商量下,但终究是再没什么机会。 而接下来的事态却大有变化,她娘琪雅公主不知怎么恼了,只说这霍筠青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说再也不要他当女婿了。 香妩心惊胆战,连忙去劝,却是根本不能。 转眼间,太上皇那里就开始大张旗鼓要为她选驸马了,说是必须上门的才行。 虽说是要上门女婿,但人人都知,这位香妩公主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妹妹,也是太上皇最为宠爱的女儿,一时竟也是人人求之,最后,太上皇竟然真得拟定了一个,说是来自北陵之地,父母双亡,但文才武略样样精通。 香妩听着,几乎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如果爹娘实在容不下去霍筠青,她可以不嫁,一个人侍奉在娘身边,将雅达养大成人,然后用一辈子来思念那个男人,她可以做到。 但是让她嫁给别人,她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仿佛所有的人都是一个面目,她去求娘,娘却是不见人影,她去找父皇,父皇也是一脸茫然,只说那不是挺好的吗? 甚至于连往日说要帮自己的皇上赵迎峰,也不见了踪迹,有意回避着自己。 香妩到了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良。 雅达到底是小孩儿,并不懂得香妩的心事,每日照样骑马遛狗的,玩得不亦乐乎。 香妩兀自在那里想着心事,几乎是绝望。 她是无论如何不想要嫁给别人的,除了霍筠青,谁也不行。 章节目录 第94章 第 94 章 第94章重逢 香妩想祈求自己娘, 但是娘却根本不见人影,想找父皇,父皇却说,挑的这个女婿还可以。 香妩觉得父皇说这话的时候很勉强, 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更让她忐忑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又去找了皇兄赵迎峰。 赵迎峰却意味深长地说:“香妩, 如今这情景, 我还是劝你先暂且从了, 并不是说真得让你嫁给别人, 而是你得听话, 你听话了, 爹娘才能继续给你想办法。” 香妩听这话, 都要恼了:“我都要嫁给别人了, 那还能有什么机会?” 赵迎峰皱着眉头, 一本正经地说:“香妩, 也许这是爹娘对他的考验。” 在香妩面前, 赵迎峰不好称呼霍筠青,毕竟那是自己敬重的养父,这辈分差着呢, 所以只好含糊过去, 以“他”来代替。 香妩:“考验?” 赵迎峰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桩婚事古怪吗?” 香妩蹙眉:“自然是觉得古怪。” 其实她也明白, 问题应该出在娘那里,娘原本明明说得好好的,愿意给霍筠青机会,结果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她并不相信这件事是爹做主给自己配的婚事,毕竟她也看出来了, 那位父皇,别说现在退位当了太上皇,就是之前当皇帝时候,见到娘也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怕。 这位父皇是一个浪荡子,风流快活不负责任,但良心也不是太坏,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心虚,见到娘就让着躲着怕着。 之前是太着急了,没来得及细想,如今经皇兄提醒,陡然间想到,难道说这确实是对霍筠青的“考验”? 赵迎峰见此,从旁劝道:“娘自然是一心盼着你好,不过娘性子强,这次若不是把他好生为难一番,怕不是不能答应把你嫁给他,你若是一心逆着娘的性子,为了他和娘闹将起来,只怕是娘反而因此迁怒于他,唯有顺着娘的性子,才有一线希望。” 这话说得恳切,只听得香妩心酸,她自然是明白,赵迎峰这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想想霍筠青,眼泪都忍不住往下落,低声说:“我是想着,让我一直侍奉在娘身边,也就罢了,我和他本来也不指望有什么缘分,但让我嫁别人,我宁愿一死!” 赵迎峰听着叹息,望着香妩:“你对他竟用情至此,说起来也是一场孽缘。” 香妩却道:“我说我嫁别人,宁愿一死,倒不是为了不负他,而是为了不负我自己的心。” 赵迎峰略怔了下,之后劝道:“香妩,你要相信他,当初你突然不见了,他当时性情大变,你也该知道,往日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何曾在意过什么,他往日性情高傲,这世上有哪个人能这么入他心里去。” 香妩听着自是百感交集,不过在赵迎峰面前,到底是忍住了。 因为赵迎峰这一番劝说,存着一丝希望,香妩到底是要成亲了。 她明白,赵迎峰是真心为了自己好,便是不为自己好,他也顾念着霍筠青。 赵迎峰虽然现在是父皇的儿子,但他对霍筠青一直都非常敬重。 于是香妩先是被封在了博远,为博远公主,之后便举办婚礼,招赘驸马,这一切过得就像梦一般。 香妩任凭摆布,只盼着霍筠青能够突然出现,从天而降,就像说书人的故事那样,将自己抢走,证明他对自己的在乎,在母亲那里有个交代。 然而,并没有。 等到香妩终于拜天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然而已经晚了。 她眼巴巴盼着的霍筠青一直没出现。 香妩在被送入了洞房的时候,是攥着拳头的,她早就被自己准备了一把小刀,藏在怀中。 如果那个什么驸马真得敢碰自己,那她就拿着刀子刺对方,如果对方听话,她就让对方躺一边,反正不要和他同睡一张床。 她并不求为什么人守贞,但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反正不要嫁给别人。 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才发现洞房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旁边的花烛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而就在那花烛又一次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外面传来了动静,随后,门被打开了。 香妩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她咬着唇,攥着手里的剪刀,想着他如果敢碰自己,自己应该怎么说,是不是应该先摆摆公主的威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那人已经走上前了,走到了自己面前。 香妩浑身僵硬,攥着那剪刀,咬紧牙:“本宫告诉你,虽然你现在是本宫的驸马了,但是本宫命令你,不许碰本宫,不然的话——” 她一口一个本宫,试图端出公主的架势来。 可就在她想着怎么说的时候,却听得那人道:“香妩。” 声音喑哑低沉,熟悉到仿佛午夜梦回时才能听到的那个声音。 香妩一时愣住:“你?” 那人却道:“是我。” 香妩扯下盖头,当那红盖头滑落,她果然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