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抵足而待
伴随着一缕晚风,细细碎碎的小雪渐渐笼罩京师。
入夜,京师华灯初上,小雪自天垂落,穿过街头巷尾的昏黄灯光,洒在地上很快融化。
雪势不大,入夜静谧。
洛湘竹裹着厚实的鹅黄小袄,小脸粉扑扑的,她乖巧坐在坤宁宫前的小石阶上,等着赵无眠回来。
她张开小手接了几片雪花,粉唇呼出淡淡白气,抬眼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傍晚天色,神情与这场小雪一样静谧,但她心底的想法却是多姿多彩。
待这场雪大了些,就能和赵无眠玩雪—-她自小在燕云长大,堆雪人,扔雪球,都是她擅长的。
可惜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去燕云,算算时日,那里早便大雪倾盆,都能在雪地里打滚哩但若回去燕云,就得带着赵无眠见爹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婚配,以她的身份,这种事定然都是长辈率先引荐,她缩在闺房里偷偷看几眼。
若合心意就半推半就,若不合心意那就绝不委屈自己。
结果现在却是自己引男人回家见爹小郡主的小脸本就被冻得粉扑扑,这下连耳朵也红了,开始自顾害羞起来。
此时坤宁宫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谈话。
「你打算什麽时候走?」
「明早吧,现在入夜也不好赶路。」
「不多等等?」
「趁早把莫惊雪,无相皇这档子事解决,也好早去早回。」
「不等青绮和沈小姐回京啦?」
「等她们回京后,知会一声,让她们也往燕云赶也行-燕云距离京师近也不近,远也不远,彼此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言谈间,赵无眠身着青衫,未佩兵刃,手里撑着柄油纸伞,与洛朝烟一同撑伞自宫墙外走进。
洛朝烟眉梢眼角略带不舍,却又不愿被赵无眠看出,由此悄悄加快步伐,领先赵无眠半个身位。
洛湘竹连忙站起身,拍拍臀儿后的裙子,好奇看来。
怎麽突然要回燕云了?
赵无眠来至屋檐下,合起油纸伞,解释道:
「莫惊雪因为避世鞘,已经和洞文方丈打了一天一夜,虽然胜负不知,但这定然便是燕云的导火索无相皇,萨满天不可能对九锺视若无物,指不定归一老道都得来燕云淌浑水,他们现身约莫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三人走进坤宁宫,赵无眠将油纸伞递给身侧侍立宫女,才继续道:
「我趁早去燕云,也好做提前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妹子今晚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回燕云,也该见见岳丈了。」
洛湘竹美目稍显茫然,全然没想到这麽快—嗯,貌似也不快,他们在京师也待了挺久。
念及此处,她连忙双手提着裙摆,小跑着回自己屋收拾行李细软。
急匆匆,火燎燎,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匆忙。
赵无眠自洛湘竹的背影收回视线,天气转凉,坤宁宫早早便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与殿外全然不同。
太后娘娘也便没有穿得多麽厚实,单穿着深红绸缎布料的宽松居家裙,正靠着墙壁,
双手相扣挺在头顶,凤躯拉伸。
宽松衣裙也便紧紧裹着凤躯,在团前都拉出了一抹细线,让两大团泾渭分明。
可惜太后娘娘只是在赵无眠面前放得开,骨子里还是保守女子,在自己屋也穿着肚兜,看不清重点。
赵无眠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洛朝烟面前保持着对太后最基本的尊重。
他倒是想什麽都给洛朝烟交代,但太后迟迟羞于启齿,他也不可能视太后脸面于无物,自顾露了风声。
太后娘娘近些时日锻炼身体的时间多了不少,显然是应付不来赵无眠,心底不服。
她见两人走近,动作丝毫没有收敛,反而腰肢更挺了几分,饶是宽松的居家裙此刻也显得如此紧绷,也不知是不是在为以后告诉洛朝烟两人奸情之事打预防针。
但洛朝烟根本没注意到太后的暗示,心思根本不在上面,还在燮眉琢磨看赵无眠此次燕云之行。
太后听了几句两人谈话,知道赵无眠要去燕云,心底不舍比洛朝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愣是不敢在面上表露一丝,只能板着脸庞故作随意,问:
「侯爷又要去忙公务了?」
「恩,明早便走。」
「什麽时候回京?」太后轻声问。
赵无眠安慰道:「若是顺利,不足一个月便回来,娘娘不必忧心。」
赵无眠不安慰还好,一柔声说话,太后心底一股莫名的情绪就开始宛若山间清潭涌出来。
她未防洛朝烟看出什麽,扭开侧脸,微微颌首,也没多言。
几秒后她才忽而问:
「若是不顺利呢?本宫知道高句丽可还在一旁虎视,无相皇便是高句丽的护国大将,他不死,高句丽这狼子野心肯定消不下去,若无相皇一直藏身暗处,不得把你牵制几个月?还能赶回来过年吗?」
赵无眠语气平和,道:
「若是不顺利,我就去高句丽国都逼他现身,鹤拓的烛九天我杀得,高句丽的无相皇又有何不能杀?」
赵无眠笑了笑,又轻声安慰:「一定在年关前赶回来。」
洛朝烟回过神来,侧眼看向赵无眠。
此前在晋地,赵无眠便敢打敢杀,晋王的马敢抢,凶险的大内也敢闯,现在沟通天地之桥后,比起此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朝烟知道,武魁都是这样,没有对自己绝对的自信,没有那层心气,就绝无可能成就今日武功。
但她还是觉得赵无眠与其他武魁是不一样的。
其他武魁说这话,她只会觉得这人狂傲不羁,自寻死路,但赵无眠说,那就是我家男人真厉害呀。
洛朝烟微微一笑,也没说什麽,只是轻声鼓励,「趁此机会,侯爷多多建功立业,如此才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赵无眠想说我更想堵一堵圣上的嘴,但洛朝烟脸皮薄,在太后面前他也不好调情。
便听太后思琢片刻,不再拉伸,而是来至桌前,端起酒壶,莲步轻移扭着小腰走近,
问:
「侯爷此次去燕云,可是打算带些大内高手一并去?事关避世鞘,又想杀无相皇,还想擒萨满天助萧远暮疗伤侯爷此次要干的事可是不少。」
「带着大内高手,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赵无眠反问,后又微微摇头,「就是拿他们当人肉盾牌,现在我练了横练功,也少有人比我硬。」
「哦?侯爷有多硬?」太后柳眉轻挑,语气含笑问。
那双狐狸似的美目,微微抬眼打量着赵无眠,却是好似要将他敲骨吸髓,侵略性十足。
赵无眠不动声色看向洛朝烟,但洛朝烟未经人事,根本听不懂这话,只是好奇走近,
小手在赵无眠的胸膛摸了摸,语气纯真。
「硬吗?感觉侯爷也没多硬啊。」
?
赵无眠稍显无奈,「没用功而已。」
太后也藉此机会拾手摸了摸,后笑道:
「非也,侯爷不仅硬,还很烫哩。
赵无眠看向太后。
就非要在朝烟面前说这些话吗?
太后轻哼一声,越过赵无眠,香风拂过,来至橱柜前。
「烫?」洛朝烟起脚尖儿,轻抚赵无眠的额头,「侯爷发烧了?」
「本宫指的是侯爷的横练功,与他的天魔血解。」
太后在橱柜中取出三盏乾净酒杯,捏着酒壶慢条斯理倒了杯酒,后端着酒杯来至赵无眠面前,双手递上。
「未明侯此次去燕云又是为大离鞠躬尽,说不定年关都回不来这杯敬侯爷。」
赵无眠露出笑容,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结果便瞧太后送酒时不动声色警了他一眼,那眼神足以把人的骨头都看酥。
意思不言而喻。
今晚来我屋。
赵无眠饶是自翊玄天琉璃身修炼有成,此刻也没由来觉得骨头软。
不过太后没表现得太露骨,瞄了赵无眠一眼便收回视线,又给自己和洛朝烟也倒了杯酒,自酌自饮。
又说了几句让赵无眠多注意安全的闲话后,太后起身去了坤宁宫旁的膳房,打算最后一晚亲手给赵无眠美餐一顿践行。
洛朝烟没跟着去,她微微抬手,周围侍立的宫女便垂首行礼,缓步退去。
待周遭没人,洛朝烟才彻底放下皇帝身段儿,姿态稍显随意坐在躺椅,将酒杯放在桌上,好奇问:
「你此去燕云,萧远暮可是想跟着一并去?」
赵无眠来至近前,随意坐在躺椅侧的方桌上,笑道:「怎麽?若是远暮一并去,圣上也想同行?」
「我若去,那就是御驾亲征—这兹事体大,朝中不商议半个月不可能有定论。」
洛朝烟白了他一眼,却是一笑,「不过若侯爷愿意当朕的贴身护卫,那御驾亲征自然不是不行。」
「免了,我自个单刀独身,去哪儿都是不可拘也,便是去草原闯上一闯,哪怕打不过乌达木也有十足十的把握全身而退。」
赵无眠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才道: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独自行动反而最好,再多什麽援军,也只会让我分心顾及,弊大于利。」
「嗯哼,嫌我是累赘。」
「当初带着圣上从晋地都杀出来了,累赘又怎样?臣不嫌弃,现在不嫌弃,以后也不会嫌弃,而且我还指望着未来半辈子都被圣上包养—.
说着,赵无眠想起什麽,放下酒杯朝洛朝烟伸出手,「曾冷月的墙被我拆了,圣上能不能给我点银子赔给远暮。」
「你倒是反驳一下啊。」
洛朝烟坐起身在赵无眠的掌心用力拍了下,想凶一点,可又忍不住笑:
「例如说什麽,我还能给你疗伤,帮你炼药,准备药浴之类的也行啊。」
「我现在修了外功,一身筋骨皮,圣上就是想给我扎针都扎不穿皮肤,怎麽疗伤啊?」
洛朝烟柳眉一挑,觉得自己的「医女权威」受到了挑畔,默然站起身,指了指身下躺椅,语气不容置疑。
「躺着,脱衣,朕非要试试究竟能不能扎你。」
赵无眠眼看洛朝烟如此认真,不免觉得好笑,也没多说什麽,脱了外衣趴在躺椅上,
鼻尖还能闻到椅上有洛朝烟的一丝幽香?
以他现在的五感,想闻不到也难。
胡思乱想之馀,洛朝烟已经取来针灸包,站在躺椅侧,弯腰扎针。
大离天子的胸襟不甚宽广,因此胸脯处也没什麽肉眼可见的团儿被重力压下,单单落了几缕发丝,撩着赵无眠的脊背。
洛朝烟尝试扎针,还真扎不进去,美目稍显新奇。
她还记得,上次赵无眠在京师寺庙的西厢房内,脊背可是被她的银针扎了不少血洞。
洛朝烟收起银针,随意抛开针袋,转而指尖轻轻在赵无眠的脊背滑过,后又捏了捏肩膀处的肌肉,再者又探向里侧,捏了捏赵无眠的腹肌。
虽然知道外功的妙处,但这筋骨皮,还是人吗?针都扎不破。
摸着也不像铜浇铁铸啊?
相反因为青玉佩助赵无眠成就先天之体后,他这身体可以说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