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1章 错觉

    陶木桃站在路灯下面,看不太清楚暗处的细节。

    她只看到有几个人飞快地倒下去,紧跟着又听见那个陌生男人的怒喝声,紧跟着就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轻颤着叫了一声: “顾……哥?你没事吧?”

    顾白衣声音如常: “没事。”

    陶木桃犹豫了一下,问: “我现在能过去吗?”顾白衣说: “可以。正好过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陶木桃一路小跑过去,视线逐渐适应黑暗,才注意到顾白衣脚底下踩着一个人。姿态轻松得好像脚下只踩着一个废弃水瓶一样。

    男人没有挣扎,手臂关节有些奇怪地扭曲着,并不算严重,陶木桃并未注意,只觉得男人的表情有点吓人。

    有顾白衣在旁边,她大着胆子掏出手机用电筒光照了照。

    除了下巴有点怪异以外,男人相貌生得很端正,方脸剑眉高鼻梁,看起来就是那种格外正气的大侠型长相。

    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陶木桃并没有贸然放松警惕。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男人的五官,又努力回忆了许久,也没在记忆里找到相似的形象。最后她摇了摇头,肯定地说: “我没见过他。”

    说着她顺势抬头,正巧看到旁边趴在地上没动静的三具“尸体”,不由心头一紧,声音也变得有点紧张起来。

    “他们几个人是一伙的?”

    “看着不像。”顾白衣低头看了男人一眼,自从陶木桃过来,他的表情就已经逐步陷入呆滞,大约是终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了。

    顾白衣已经松了力,男人也没觉察过来,呆呆地躺在地上看着他们。

    “一过来就喊我流氓,估计是误会我跟那几个混混一伙的了。”顾白衣蹲到他身边,伸手戳了下他的脸颊, "看起来有点像是见义勇为的。"

    男人被他戳回了神,眼珠子跟着转到他身上。顾白衣问他: “是不是?是的话就眨一下眼。”男人眨了一下眼睛。

    顾白衣又说: “这是我妹妹,我是专程送她回家的,懂了吗?懂的话眨一下眼。”男人又眨了一下眼睛。

    看着是安分下来了。

    "忍着点。"

    >几声脆响,顾白衣抬手就将他的胳膊和下巴接了回去。

    陶木桃都忍不住替他倒抽一口凉气——这熟练程度,怪吓人的。

    重获了自由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和下巴,没忍住龇了龇牙。有点痛。

    陶木桃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却没有发作,看到她的反应反倒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他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歉: “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

    跟着又解释,他叫张佑余,是附近武馆的学徒。

    前段时间武馆里三个女学员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流氓小混混骚扰,都被吓得不敢再来了。武馆里一众师兄弟听说之后都气得咬牙切齿,一个个摩拳擦掌,想给那些小混混一个教训。然而那几个混混流氓都是无业游民,只在晚上出没,加之天黑看不清楚相貌,他们找人不容易。于是师兄弟们私下一合计,便排班在附近巡逻蹲守。

    今天恰好轮到张佑余和另一个师弟,一头一尾守在那几个女学员常走的小路口。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张佑余其实一开始都没有看清楚陶木桃,只看到那几个小混混鬼鬼祟祟地跟踪着什么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他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恰好一过拐角,他就看到路灯下面的陶木桃,当即就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些臭流氓。

    他先入为主又怒气上头,想当然地把顾白衣也当做一类人。看到三个小混混被撂倒的时候,他只觉得是几人内讧,压根没有细想。

    这会儿才发现是误会,他就只剩满心的尴尬与歉疚,认认真真给顾白衣道了歉。

    至于被顾白衣按在地上卸了下巴的事,他倒是一点也不计较。

    顾白衣夸他: “张哥真是心胸开阔。”

    张佑余直摆手,涨红了脸说: “这叫什么心胸开阔,是我技不如人。我也是被冲昏了头脑,才说那些、那些丢人的话。”

    顾白衣一脸正经地点头: “张哥心性耿直嫉恶如仇是很难得的事,不过行事确实不宜这么鲁莽。这次是运气好遇到了我,要是别人就麻烦了。"

    张佑余听得一怔,随即满脸惭愧地低头: “小兄弟教训得是。”

    要是换个体弱些的普通人,被他一怒之下打伤

    了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张佑余再三|反省,再看顾白衣只觉得好像是再造恩人一般,激动欢喜得都想跟他当场拜把子。

    陶木桃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相谈甚欢的两人,再看看旁边倒地不起的三个小混混,陶木桃一时无言。

    张佑余那个身材健壮些的就不说了,顾白衣明显比他瘦弱不少,坐在他面前的时候却肃然高大得好像对方的人生导师一样。

    陶木桃恍恍惚惚,觉得这场面有点魔幻。

    她忍不住偷偷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痛得差点飙泪。显然不是做梦。

    那边张佑余正夸到顾白衣身手了得,邀请他有空一定要上他们武馆做客,再好好切磋一二,一旁倒地的混混就慢慢动了动手指头。

    穿皮衣的那个早就醒了,但摸不清情况没敢动弹。

    此时听两个男人正聊得入神,他便偷偷摸摸往反方向挪动了几分,预备着趁他们不注意就跑路。陶木桃注意到了,下意识就喊了一声: "他跑了!"

    满脸憨笑的张佑余瞬间脸色一厉,一个跨步起身,就直接将刚起身的皮衣男按倒在地。另一边的炸毛男趁机跑出去。

    然而刚迈到第二步,他就感觉腿弯一阵剧痛,惊叫了一声便扑倒在地。

    顾白衣甚至还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手里一上一下抛着颗小石头,目光淡淡地瞟了眼剩下的那个。慢了一步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只抬了下头,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浑身一震,然后又默默地躺回了地

    上。

    装死。

    陶木桃: "……"

    还挺识相。

    陶木桃压根没看清楚顾白衣的动作,隐约感觉他挺能唬住人,只当他是这些年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经验架势。

    张佑余回头看了眼顾白衣,神情却有些复杂。

    刚刚顾白衣对他肯定是已经手下留情了。然而他却不吹嘘不夸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优越感,反而还诚心劝诫。真是难得。

    张佑余默默又给他糊上一层滤镜,心底的敬意也增加了几分。

    不过眼下却不是什么把酒言欢的好时机。

    张佑余拽着皮衣混混回头,一边抽空发短信叫师弟过来

    ,然后犹豫了一下才跟顾白衣开口: “这些人,就交给我们处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陶木桃这边运气好没出什么事,但武馆那几个女学员却是已经被骚扰过不止一次了。还有个姑娘想要花钱消灾,还被勒索了一大笔钱。

    他们总要给这几个姑娘一个交代。

    “我担心他们还有同伙。”张佑余皱着眉说道, "不过你放心,等我们这边调查清楚就联系你们,一定如实告知你们所有情况。"

    顾白衣看了眼陶木桃,见她没意见就点了点头。

    他自己毕竟势单力薄,处理起来肯定不如武馆的人方便。张佑余松了一口气: “多谢。”

    等到张佑余的师弟赶过来的时候,顾白衣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便告了辞,先送陶木桃回家。

    刚到陶木桃家楼下,天空中就开始飘起了雨丝。

    零落的小雨,偶尔才飘一滴到鼻尖上,顾白衣抬头看看天,已经彻底黑了。没有月光,但也看不出来有多少乌云。

    估计时间已经不早了。

    陶木桃叫住他: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把伞。”

    顾白衣摇了摇头说不用: “我打车回去。这雨估计一时半刻也下不了。”

    陶木桃迟疑了那么一下,顾白衣就已经跟她道别准备离开了: “我先走了。”

    说着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妈妈会很难过的。”

    陶木桃愣怔了一下,原先想说的话都忘了,看到顾白衣转身走了,又下意识叫住他: "等等。"

    顾白衣回过头看她: “嗯?”

    “我……”陶木桃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最后只说了一句, “谢谢你。”顾白衣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回去休息吧。”

    他转身下了楼。

    陶木桃看着他的背影愣神。

    看到他一个人穿过楼道间的光影,又走到楼下的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又一点点被夜色吞没。

    陶木桃觉得那背影孤零零的,生生看出几分苍茫寂寥。

    而后她又忽的惊醒

    ——

    可不就是孤零零的吗。

    顾白衣,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连家都没有了。

    陶木桃怔忪着,眼眶酸涩,莫名有些揪心起来。

    但顾白衣已经走远了。

    顾白衣失算了。

    二十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地说雨落不下来,结果出租车刚开到一半,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出租车开不进园子,只有行人出入的小门还开着。

    顾白衣也不想在这时候打电话麻烦韩叔他们,只能在门外的路口就下了车,然后一路跑回去。他速度很快,但也拦不住雨势。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他跑到小楼门口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打湿了。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单薄的衬衣甚至已经开始往下滴水,贴着皮肤渗进阵阵寒意。

    不用照镜子,顾白衣就知道自己此时一定是满身狼狈。

    好不容易进入屋檐下面,雨被挡在外面。顾白衣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沈玄默正拿着伞站在门口。

    是要准备出门吗?

    顾白衣视线上移,撞进沈玄默的眼睛,不由一怔。

    沈玄默是刚从屋里出来。从背后照过来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眯了下眼睛,有些暗沉的阴郁。

    那一瞬间,顾白衣感觉自己好像对上了被冒犯了领地的孤狼。

    沈玄默视线落在顾白衣的脸上,神色莫名,声音低沉:"怎么才回来?"

    冷漠与敌意在顷刻间便支离破碎。变成了近似控诉甚至隐含着委屈的声调。

    顾白衣都恍惚了一下,呆愣地看着一身干爽的沈玄默。

    明明自己才是淋得好像落汤鸡一样狼狈的那个。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生出一种错觉——沈玄默才是更可怜的那一个。

    好像被人狠心丢在凄冷雨夜里的小狗。 记住本站网址,Www.exxookxt.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exxookxt.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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