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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时,那位被称作“神针”的妇人,眼皮都未抬一下。

甄夫人引荐后,迎春呈上了她为顾神针准备的绣品——那朵红梅。

顾神针接过,在阳光下久久端详。

那份精湛的技艺、蕴含其中的灵气与不屈,终于让一向严苛的顾神针眼中首露讶异。

“你叫迎春?”

顾神针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

“有点意思。”

“但这不过是匠人极致。”

“双面绣,讲究的却是心境与意韵的融合。”

顾神针语气平淡。

“想留下,就从劈线开始。”

“你的第一个功课,不是花鸟,而是一片最简单的叶子。”

“要求是,‘正面生,反面枯’。”

拜师的日子,是她过去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想象过的严酷。

双面绣的根基,在于“劈线”与“藏针”。

顾神针的要求是,一根寻常丝线,要均匀劈成三十二股。

每一股都要细若游丝,韧如金石。

迎春常常耗费一个上午,指尖被磨得通红,也未必能得一缕合用的线。

不是中途崩断,就是粗细不均。

在顾神针冷漠的注视下,那些废线在她脚边堆成了小山,无声地嘲讽着她的不自量力。

她的手被针扎得布满血点,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更磨人的是心。

她起初以为不难,可一下针就知其天堑。

正面的绿意盎然绣出来了,反面就显得死气沉沉;反面的枯黄萧瑟有了,正面的生机又被带得萎靡。

针脚的走向、力道的轻重、丝线的色泽过渡……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日夜琢磨,绣了撕,撕了又绣。

一个月过去,那片叶子在她手中始终生硬,正反两面的意境无法相融。

顾神针从不指点。

只是每日看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她前功尽弃的绣品,扔到那堆废线里去。

挫败感一点点啃噬着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

“二木头”的阴影再次笼罩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看,你就是不行。”

“你只配逆来顺受,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挣什么前程?”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她想起三妹妹在账房算账到深夜的专注,想起甄夫人言谈间的果决。

她们的强大,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自己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深夜,她精疲力竭地坐在院中,看着水缸里漂浮的残荷。

月光下,荷叶正面浸润着水光,尚有几分绿意。

而水面倒影里的那一面,却与黑暗融为一体,显得枯败而沉寂。

是同一片叶子。

却因光与影,水上与水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

那一刻,她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重新组合。

双面绣,绣的不仅是物。

更是光影。

是气韵。

是心境!

她要绣的不是两片独立的叶子,而是一片叶子在光影、在时空中的两个截面!

她回到灯下,重新拿起针线。

这一次,她的心格外宁静,指尖的丝线仿佛有了生命。

她不再刻意去区分“生”与“枯”。

而是将一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