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景春熙都不免对她生出几分佩服——成王败寇,到了这般田地,已是阶下之囚,她竟还能如此神情自若、不卑不亢,甚至从容行礼,这般气度,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只可惜眼下的立场已是敌对,否则景春熙定要将她收归麾下,为己所用。

“郡主,”帷帽缓缓掀开,美人薄唇微启,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传入景春熙的耳畔,那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九月,怎么是你?”景春熙彻底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帷帽之下那位仙气飘飘、仪态万方的美人,竟是她身边相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的九月所扮,看来这顶帏帽作用不小。

“是奴婢!”

被郡主看清真容,九月终于不再拘谨,先是挺直脊背立正站好,随后躬身抱拳,行了一个干净利落、大大方方的江湖礼,说话声音也硬气了不少。

没等两位主子再开口,她就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后怕,冲胥子泽抱怨道:“殿下,若日后再让奴婢行此等矫揉造作之举,不如直接赐死奴婢算了。”

说完,她转向景春熙,方才还爽朗大方的神态陡然一变,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郡主,您终于醒过来了……奴婢、奴婢都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本郡主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景春熙也被她的情绪感染,视线忽然模糊,眼眶湿润起来,她上前两步,毫不犹豫地伸开双臂,给了九月一个结结实实、充满暖意的拥抱。

九月没料到主子竟会如此,吓得连忙退后两步,手足无措,但最终还是被景春熙紧紧搂住不放手。

这一抱仿佛打开了某种情绪的闸门,主仆二人再也抑制不住,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这么些天的担忧、恐惧与牵挂,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

胥子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眼眶发热,他悄悄用手指擦过眼角,压下喉头的哽咽。

看不得她们如此激动,更知道此刻景春熙身体初愈,不宜过于伤神。于是只过了一会儿,他便收起脸上的动容,摆出了皇家皇子应有的威仪与架势,沉声道:“九月,即刻去换身衣服,再去清风那里领赏。”

“是!”

十几年来几乎从未流过眼泪,好不容易得到一次释放的九月,闻声立刻推开景春熙,站得笔直,声音响亮地应了一声,再次躬身抱拳,冲两人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礼。

随后她低着头,小步倒退了几步,才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忍不住再度失态。

看到景春熙略带责怪的眼神娇嗔地剜过来——那眼神里其实没有一丝真正的怒意,只有氤氲的水光和依赖——胥子泽连忙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给了她一个扎扎实实、充满占有欲的拥抱,更是贴着她的鬓发厮磨起来。

“熙儿,你吓死孝康哥哥了。”人前那般刚硬冷峻的性子,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彻底化成了浓浓的绕指柔,他的声音低沉而微颤,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恨不得把眼前人完全揉搓进自己的身体里。

“以后如果敢再这样瞒着熙儿,我就~我就…”景春熙在他怀里轻轻挣扎却一点都生气不起来,而是迸发出湿热的温度。

被他抱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但她还是憋着气,努力说出最后那半句威胁:“我就不嫁你了。”

“那我就尚郡主!”他的回应又气又急,几乎是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笃定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