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碎裂了。
……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少年斜倚在船头。
他脸上虽稚气未脱,却端得是玉树临风, 天命风流。
他转头看向身旁两个同伴,漫不经心道:“喂,你们两个,江湖是什么?”
“江湖是我的刀。”黑衣少年冷冷道。
“切,你这人总是那么无趣。”另一边的红衣少年嗤笑一声,“江湖是我手中酒。”他顿了顿,扬起下巴,“你呢?对你而言,江湖又是什么?”
“江湖——”少年望向江上的夜空,声音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潇洒意气,“江湖是我的血,是我的心。”
有些东西,他曾以为永远不会改变。
……
“永别?”红衣少年面含愠色,“他不是说过,江湖是他的心吗?他连心也不要了?难不成是要摆脱肉体凡胎,飞升成仙去了?”
黑衣少年摇了摇头:“他……遇到一些事。”
“他那般身手,能有什么事?”红衣少年竟是不信,“总不能是被废了武功吧!就算武功废了,只要手脚还在,就不能重新练——”
“你少说两句!”黑衣少年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声音竟比平日还要冰冷。
不远处,站在树影中的少年没有走出来。
几年时光不曾在他面上留下什么痕迹,可看他周身气质,却像是活脱脱变了个人一般。
面容仍是那般俊朗,眼中却再没了从前的飞扬意气。那双熟悉的墨色瞳仁中,只剩下淡淡清冽的幽光。
不错,人不可能脱离肉体凡胎。可是,当一个人的心被剖出、割碎,即便重新熔铸,放回身体,也再也流淌不出像从前那般炙热的鲜血了。
“挑断手筋脚筋,震断浑身经脉,扔进天影山罢。”
“挑断手筋脚筋,震断浑身经脉,扔进天影山罢。”
梦魇中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在他耳中反复回响。
那日,他说——
“从前的我已经死了。我叫陌以新,陌路之人,以残躯,立新生。陌以新在此发誓,此生不再踏足江湖。”
而今夜,她说——
“我想要看看传说中的江湖,看看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是何等风采。”
披风拢在肩上,他忽然有些冷。
明明她没有说错什么,每一个字都是一如既往的真诚,可句句都敲在他心上最薄弱的地方。
他说不出话。
他本以最炽热的憧憬,问她向往怎样的未来。他想,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许她所愿,然后再一字一句告诉她,他想要加入那个未来,以全然不同的身份。
可是他没想到,她对那个江湖,不只是有所好奇,而是真的心驰神往。
而她同样不会知道,她口中仗剑天涯、潇洒快意的江湖侠客,他曾是。
他曾是,她心之所向。
面对魏燕归的挑衅时,他曾想以这残破之身再次出手,证明自己依旧强大,依旧配得上她。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即便当时他真的做了,拼命赢了,也终究不是她会心悦的模样。
所以,她的眼神中从无暧昧,她的心不曾为他悸动。原来,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