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不敢看对面横眉精目的老妇人。
“皇帝是你男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郦兰心倏抬起头一瞬,唇瓣轻动几许,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又颓然垂下脑袋。
胡太妃看见她这幅丧懦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昨日那一副英主之风,天姿尊华的新帝,更是气之余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忿盯着对面瑟瑟缩缩,闷闷不乐的年轻妇人:“倒真是奇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竟然找那种男人。”
一个窝洞啃草的兔子,找了个饮血吞肉的山虎。
“……不是我找的。”郦兰心闷低声反驳。
胡太妃冷笑声,自然没忘她当初说过是被逼留在男人身边:
“他找你,你找他,有什么区别,横竖你被他吃到嘴里了,你男人不是正道继的位,身上煞气遮都遮不住,不过也是,像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虎狼,还就喜欢你这种窝囊软蛋,任他怎么搓扁揉圆都成。”
她是武将世府出身,边关长大,边关民风彪悍,她在进京入先帝后宫之前,还和好些个男子有过情。
昨日甫一见到那新登位的新帝,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要说那新帝是真为了以仁治天下,才专来这鬼地方看望她们这些早被忘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打死她她也不信。
她虽然当年在先帝后宫里不是什么风光无限的人物,但也不蠢,慧宁一说新帝传旨要来后山,现在坐她对面的这个软蛋就抖得跟下面条似的,她想看不出来都难。
郦兰心大惊抬起头,完全没有想到她竟敢这样说:“太妃……”
胡太妃瞪眼:“怎么,我说错了?”
她都活到现在这把年纪了,说是不久后就能离开玉镜寺出去颐养天年,可真正能养几年?
她也不怕隔墙有耳,这处地方,还活着的,都是彼此的亲人了。
至于对面这个窝窝囊囊的笨东西,给她把唢呐她还得挖个坑藏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方才还大惊小怪的人立马泄了气,把脑袋又低了回去。
胡太妃气得直想翻起白眼,瓮声:“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都追到这儿来了,你后头要怎么办?别是还想着当乌龟王八吧?”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马上就要走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臊眉搭眼的,一脸的晦气相,我可不想你死在我前头。”冷声。
郦兰心哑然片霎。
在胡太妃之前,她从来没和旁的人深话过她和宗懔之间的事,只能自己憋着想。
憋着憋着,现在终于有人来问她了,她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我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恓悒低声,“我不想进宫。”
胡太妃直直看她:“那你想留在这寺里?”
郦兰心僵着颈子,好半晌,点了头。
胡太妃拧眉更紧:“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以为这寺里就是什么福地洞天了?你以为出了家,就不用操心七情六欲了?你瞧瞧这寺里,照样有人情世故,照样有尊卑高低,要不是那寺里的人得讨好着你男人,你现在该在干最苦最累的那些活儿!你也就是脑子昏了,才想着到这地方里来,你说你来了有什么用,人活一辈子,糟心的事儿那是铺天盖海,你躲得过来吗?”
“你又不是真的心如槁木,你就为了一个躲字,跑这儿来出家,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真呆上几十年,会变成什么样?你瞧瞧我们这些人,我们至少还有伴,但也是苦熬到今天的,就是知道家里人死了,都出不去奔丧,你没来之前,在这地方疯了的,自尽的,有的是,行尸走肉的不知多少。且你躲到这儿来,不还是被追上了?你不想进宫?你连这地方你都不怕,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