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沉语:“这里就是重光园……”
在引她赏看园子里各处名家巧匠的手笔。
——显而易见的,他心情极度愉悦。
但郦兰心却根本没有心思看,笑都勉强,敷衍顺着他停顿的方向瞥两眼算完。
她果真不是个扮角演戏的好料子,也可能是她未曾得过太多磨练,能演一时,却很快就想破功。
是她方才表现得还不够俗吗,还是说,她要首饰金银要错了,毕竟那些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从前坐拥封地之富,如今更是将要享尽天下之养,她故意索取的那些,对她来说已是了不得,可对当朝储君,不过沧海一粟。
那,她是不是该再过分一些……
“姊姊,”兀地沉声,“到了。”
郦兰心惊回神,抬眼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处临水台榭前。
眺目望去,已经看得见水面夏荷初放盛景的一角。
宗懔凝眄怀里的妇人,目中晦暗,怎会瞧不出她一直在发愣。
胸膛里翻涌着探究到底的灼欲,但思及她方转了些性,他便也不好再如先前那般寸步紧逼,免得又叫她心生抗拒。
此刻只能徐徐图之。
“怎么一直不说话?”将她带入水榭,到了桌前,按坐下来,“姊姊是不喜欢这园子?”
郦兰心抿紧唇坐稳,而后侧首看向落坐在身旁的人。
对上他似笑非笑面容,和鹰眄般目光时,心下控制不住一紧。
转回头,强作镇定:“没有,走累了而已。”
说着,抬手,轻扶了扶乌髻中缀南珠步摇,避开他视线。
宗懔不着痕迹眯起眼:“以后让她们传步辇给你。”
“下头的人说,你今日出去,还把青萝巷绣房里的东西都给搬回来了?”盯着她,忽地发问。
郦兰心不自主身子一僵,扶簪的手也随之倏顿住。
咽间轻动,静了一瞬,兀地放下手臂。
右手上的象牙扇被狠狠掷在桌面上,旋即怒瞪着发问的人。
宗懔不免为她突来的怒意而惊了一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却没给他机会。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郦兰心尽量挺直背,冷着脸,
“不就是搬个绣房吗,多大点事儿,在宅子里的时候你手底下那个太监就拦着我,现在回来了,你还要审我?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宗懔立时便凑近过来,眉皱得极紧,手刚要碰到她肩头,被猛地拍开。
她满面气愤,冷笑:“哼,还说什么会对我好,现在呢,我要点家里惯使的物件来,都要被你盘问,你手底下的奴才也借着你的势来压我,这就是你说的好?”
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眼睛里蒙上层水雾。
看都不想看他,撇开头委屈哽咽:“……在房里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下来给我,一离了屋门,说过的话就都不作数了,纵着旁人欺负我,也是,我算个什么,你太子殿下肯放下身段来哄,都是我这么个穷寡妇几辈子的福分了,哪敢要求你真说到做到啊。”
“反正,你哄我骗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泪珠簌簌便落下来。
她说得越发伤心,宗懔却眼睛都瞪直了,惊疑无措。
额边青筋直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酸麻无奈,有劲无处使,有话说不清。
一时头都有些大了,拧着眉,强将她身子转过来,抹她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