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中,有村人听见一阵声音。
起初,大家以为?是雷声,是瘴气?卷做羊角风的声音,但人们细听之下,发现轰隆的雷鸣与呼啸的羊角风中夹杂着呜呜的嚎鸣,那是人的哭声,或尖锐,或沙哑,皆嘶声力竭。
但他们似乎只会哭,根本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
人们还没有找出这些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那漫卷的瘴气?沉沉地?向他们压了下来,光罩发出碎裂的声音,人们惊声尖叫。
然而瘴气?却并没能趁机钻入光罩中,瑟缩着身体的村人们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只见光罩外,那白?衣少年手持白?符,符纸边缘烧出的火焰不但不受潮湿的雨气?所扰,还化出淡金色的流光将光罩上的裂缝补得完好如?初。
他满掌是血,仿佛正?是因为?符纸尾端浸润着他的血,所以才能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中点燃那白?符。
他脸色越是苍白?,额间一点朱砂便越是艳丽。
然而毒瘴却并未因此而鸣金收兵,它更狠地?往下压,浓浓的瘴中竟然显露无数张人脸,他们没有皮肤,没有血气?,每一张都像是瘴气?化成,都紧闭双目,神情痛苦地?发出惨叫声。
人们害怕极了,但却有人颤颤巍巍地?出声:“那不是……那不是我爹的脸么?”
许多人根本不敢细看,但听得此人声音,便又?都忍不住,瞪大双眼,大着胆子?去打?量那团像是时刻都要击破光罩,夺取他们性命的瘴气?。
“我看到?……我祖父了!那是我祖父啊!”
“我丈夫,我丈夫的脸怎么会……”
“我儿,那是我儿啊!”
人们不断地?在当中寻找熟悉的脸孔,他们发出声声呼唤,却使得瘴气?中那些人脸的神情变得越发痛苦。
程净竹鬓边不知是雨水还是湿汗,他侧过脸去,此时天?昏地?暗,但那一抹亮色仍然显眼。
阿姮听不见什么鬼哭狼嚎,什么也没想,她的感官全部都被霖娘的愤怒占据,妖异的眸中只有席献一人,往前数步,身化红雾又?转瞬聚形于席献身后,一掌探向席献后心,席献反应却如?鸟类一般灵敏,他侧身一避,利爪迅速划向阿姮。
但仅仅一触碰,阿姮的身影顿散,诡异的红雾幽幽浮浮,在几步开外又?很快化为?女子?窈窕的身形,此时,席正?忽然扑向席献,席献下意识立即用一双利爪去攥他双拳,但见那双拳缠满菌丝,他瞳孔缩了一下,力道忽然不狠,此时,他听席正?道:“哥,不要再害人了!”
“……你还是这样。”
席献仿佛喃喃了声,抬起眼来,他看着弟弟那张枯槁似的老脸,看他空洞洞的心口,目光最?终凝在彼此制约的手上:“哪怕你我兄弟二人都已不成人样了,你还是肯叫我一声哥……其实,我最?恨你这样。”
光罩中,那些村人惊惧非常,而席献看着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子?落,不言悔。阿正?,知道我为?何改回‘献’字么?因为?我知道我已有所成,我只缺一个机会便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故国!至于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光复闾国而必须牺牲的!我知道我走的什么路,我也不后悔,只有你……”
席献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暗:“只有你会让我心中生惭,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可我不该这样,我不该优柔寡断,我还有故国要光复,还有家要回!”
“你……”席正正欲说些什么,扑来的红云灼烫非常,他一下子?甩开了席献的爪子?,“嘶”的一声,转头就骂:“你他娘怎么连我也烧啊!”
一阵风贴着他松垮的面皮拂过,席正?老脸冰凉,才发现阿姮已落身席献面前,二人再度交手,红雾若霞,烈焰滔天。
席献虽与席正?虽曾同样吃下九头鸷的鸟蛋,但席正?却与他不同,席正?从未借助璧髓清气?炼化自?身,又?早在多年前便将自己的一身血肉献给山中菇类,以求在毒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