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处理得干净利落。”
冯赟立于案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饶是早已知晓天子与武穆王之间有了裂痕,但将人下狱是一回事,密旨赐死是另一回事。
“可陛下前两日还来探望王爷,又吩咐咱们不许私下动刑,”他怎么想都难以置信,“如何会……”
孙彦想说什么,却先用帕子掩住唇,竭力压抑住到了嘴边的咳嗽。
滚热的甜腥不断涌出,濡湿了上好的湖丝。
好不容易,他止住嘶喘,不出所料地瞥见洁白丝帕上沾染了大片红痕。他并未声张,而是将帕子揉作一团,不动声色地藏入袍袖。
“我等为人臣子,只管奉旨办事,如何追究得了那许多缘由?”他不动声色道,“不过冯兄既然问起,孙某也不怕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大魏朝廷只有一个天子,哪容得下旁人倚功造作、结党营私?”
“冠军侯……呵呵,心是好的,可惜太急了些,反而犯了天子忌讳,得不偿失啊。”
他话说得隐晦,冯赟却不难联想起白日里武侯跪于宫门外求情,反被天子下旨申斥的一幕,前因后果串联成线。
“确实,”他心头疑虑消散大半,情不自禁地附和起孙彦,“武侯这般放肆,实不将天子威仪放在眼里。”
但冯赟仍有疑虑:“天子与武穆王这么多年交情,纵然一时震怒,万一日后想起懊悔不迭,可怎生是好?”
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盖因天子是人,再如何英明神武,终究逃不过肉体凡胎的桎梏,会被一时的激愤蒙蔽心智,也会随着时间逝去,对许久前做出的某个违心决定悔恨不已。
但天子本身是不会承认错误的,因为她已站在世间的至高之处,习惯了居高临下,腰便再也弯不下来。
那么,如何发泄无处排解的悔恨与愧疚?
最好的法子,便是寻一个替罪羊。
这时候,谁从天子手中接过行刑的屠刀,谁就是天子的针对目标。
难怪冯赟如此踌躇。
“是个聪明人,”孙彦哂笑着想,“比姓颜的小子可聪明多了。”
“冯兄的顾虑,孙某甚是明白,”他扶着案沿,缓缓起身,“也罢,孙某为皇城司指挥使,此事原是责无旁贷。”
“我陪你走一趟吧。”
虽说都是要命的差事,但若有职衔更高一级的人在场,则日后出了差池,亦有人扛锅顶包。
不出所料,冯赟面露感激,恨不能给孙彦磕一个:“孙侯大恩,卑职铭记于心。”
孙彦摆了摆手。
诏狱却不是寻常监牢,倒有一小半藏于地下,是以越走越阴暗潮湿。到了最里一间牢房,自有狱卒开锁推门,倚墙而坐的男人听着动静,睁开精光四射的眸子。
冯赟与他视线相对,脚步不期然顿在原地。只是一瞬踌躇,身后孙彦已经缓步上前。
他此行未着官袍,外头披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乍一看与寻常府吏无异。虽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却仍按旧日礼数作揖欠身:“王爷,叨扰了。”
秦萧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陛下惦念王爷,唯恐诏狱阴冷,特赐美酒一壶为王爷暖身,”孙彦做了个手势,自有狱卒端着托盘上前,“此乃天子宽仁,王爷还不谢恩?”
秦萧面无表情地低垂眼帘,只见托盘里盛着一只金壶与一盏玉杯。那一刻,难以分辨的思绪自眼底滑落,又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消失。
孙彦使了个眼色,冯赟会意,打开圣旨宣读:“……武穆王秦萧,倚功造作,不思圣恩,无诏调兵,形同谋逆,念其功勋,不忍加极刑,特赐酒一杯,钦哉!”
孙彦催促道:“王爷,领旨谢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