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色:“陛下叫起,还不谢恩?”
青黛回过神,忙不迭磕头谢恩,而后起身。
崔芜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知她二人赶路辛苦,还命人搬了圆凳赐坐。
“把你此次出海见闻详细道来,一点细节不许遗漏。”
青黛早有准备,应了个“是”字,便从出发那日事无巨细地讲起。
“草民自泉州港出航,那天是个好日子,天空碧蓝,不见云朵。海水也平静得很,驶出去约莫数十里,忽有大鱼跃出海面,圆头憨脑,嘴吻狭长,且不怕人。若是站在甲板上,它还会上前讨吃食。”
崔芜心说:这多半是海豚。
“船上旁的都好,就是淡水补充不易,只能节省着用。偶尔大雨过境,其他人都光着膀子冲到甲板上,草民只能在门口放几个盆,待得蓄满雨水,勉强擦洗一番。”
崔芜忍俊不禁。
“船上载有大缸,皆为瓷器,里头蓄满泥土,可种些蔬菜,如豆芽之类。船员航行海上,若不补充蔬果,极易得病,具体症状为牙龈出血、皮肤瘀斑,关节疼痛,严重时甚至有性命之忧……”
她正打算从古人能理解的角度阐述“坏血症”,却见御案后的天子揉了揉额角,说道:“朕知道,这是坏血症,皆由不食蔬果而起。你继续吧。”
青黛心头“咯噔”一下,猛地撩起眼皮。
如果她没记错,关于坏血症的记录,最早始见于十五世纪大航海时期,离现在少说有四五百年。为何眼前的天子能毫不迟疑地道出“坏血症”三个字?
究竟是中原医药博大精深,许多后世西方大惊小怪的病症,先祖早已记录在案,还是……她与自己一样,站在数千年巨人的肩头,眼光才格外长远?
她且惊且疑地看着天子,就见女帝捧起茶盏,微微一笑。
“怎么不往下说了?可是口渴了?”她吩咐女官,“去给青黛姑娘上杯花露茶来。”
侍立一旁的女官答应一声,很快端来茶水。蒸馏出的玫瑰露,兑了少许热饮子,滋味甘酸,解渴再好不过。
青黛心不在焉地饮了两口,又听崔芜玩笑道:“喝了朕的好茶,后面可得好好说,若不然,罚你去皇庄,给朕的玫瑰园松土浇水。”
在这个时空,“玫瑰”还是稀罕玩意儿,听说过的人不多。青黛却如雷贯耳,再次看向女帝。
恰好天子也正偏过头,对她眨了眨眼。
目光交汇间,疑问豁然开朗,彼此心照不宣。
青黛瞳孔骤凝,霎时间,胸口涌起巨大的欢喜,每一处骨骼、每一条血管都涨得发痛。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想,“难怪她会……难怪!”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乱世,她头一回意识到,为何“他乡遇故知”会被列为世间四大至喜之一。 网?阯?发?B?u?Y?e?ǐ??????????n?2?0????⑤?.???o??
原来之前的种种磨难,都为了这一刻的心潮澎湃、喜悦难言。
“草民……”青黛想开口,却险些破了音,忙清了清嗓子,“草民遵旨。”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往下叙述:“草民等沿岸南下,在岭南之地稍作补给,第一站抵达交趾。”
交趾,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