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掣肘国政之弊,我是必要根除的,”她说,“治贪只是由头……时至今日,他们也该回过味来。”
“故意拖延昭下水,是为了向朕示威,哪怕碍于君臣之名,不好直接反叛,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叫我进退不得。”
说到此处,崔芜冷冷嗤笑:“行啊,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个够,且看能不能遂了他们的意。”
秦萧近距离旁观了大魏立朝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权谋争斗,有一瞬间忍不住扪心自问:若换我坐在这个位子,能第一时间洞悉世家图谋,做好连消带打的全盘部署吗?
叩问的结果是,他做不到。
这当然不是武穆王资质不够,而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河西的属性都是“军”大于“政”。
军中氛围相较于派系林立的朝堂总是单纯许多,更不必说秦萧久居上位又武勇过人,敢跟他玩这种手段的着实不多。
因为用不到,这方面的“技能点”自然不被点亮。
秦萧揉了揉额角,有点明白崔芜为何坚持要他“闭门思过”。
武穆王勇冠三军,就该驰骋疆场,至于朝堂权斗……看看就好。
只不过……
秦萧看向崔芜,欲言又止。
崔芜对他再熟悉不过,见状道:“想说什么就说,兄长跟我还要见外吗?”
秦萧于是道:“延昭是阿芜麾下大将,却不是最亲近之人。”
崔芜微微皱眉。
“论功勋、论爵位,论与天子的亲疏远近,朝中有人更甚于他,此人方是世家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秦萧斟酌着说道,“阿芜就没想过……”
崔芜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从来没有。”
秦萧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崔芜深深吸气,努力平复胸口骤起的戾气:“兄长,我坐上这个位子,不是让你受委屈的。若连你都护不住,还要我这个天下共主干什么吃?”
何为天下共主?
承宣政令,慈掌万民,布行法令,扬正义以抑不直,赏有功而惩过责。
若是有功者含冤受屈、夜难安枕,有罪者金莼玉粒、锦绣缠身,这个天子还有什么当头?
不如洗洗睡了。
秦萧生出一种很微妙复杂的感觉。
理智上,他知道崔芜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她自认登高位须得揽重责,却总想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挡下漫天风雨。
这是天子对心爱之人的荣宠,秦萧很受用,但也有点不是滋味。
理由很简单,他是男人,本该站在心爱的女人身前,为她挡下明枪暗箭。可事实恰恰相反,一直以来都是她护着他、迁就他,仿佛堂堂武穆王只剩下被收进后宫百般宠爱一个作用。
这怎么可以?
“陛下,”秦萧试图和崔芜讲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徐图之固有好处,却也给了世家喘息的时机。”
“治沉疴须用猛药,既然陛下舍得下定国公,也不必以臣一身为顾念。若能为朝廷除了毒瘤,臣纵是身死,亦了无遗憾。”
他此生夙愿只有两桩,一是驱逐外虏、收复幽云。再就是与崔芜倾诉衷肠,互表心意。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