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脑海,又被逐一压下。
不,天子用意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寻个由头,将陈、朱二人开释出来?
否则,一旦开了先例,朝中几人禁得住盘查?
到头来,岂非人人自危?
世家固然各怀心思,涉及切身利益,却也很懂得抱团取暖。
好比现在,他们蜂拥而上,不遗余力地为陈、朱两家开解。
有喊冤的,言称陈、朱两家风评良好,断无欺压百姓之理,说不得是受人陷害。
有诉苦的,道是乱世求存艰难,陈、朱多攒一点家底,也是为了护住一家平安。
有含糊其辞的,声称陈、朱俱是名门世家,多年积累,身家丰厚亦不为过。
但无论他们怎么找理由、怎么洗白,女帝只咬死一点:“账簿呢?拿账簿来!”
“若是田间收成,则田地、亩数几何,收成几多,可曾按时缴税?”
“若是经商获利,则经营的是哪门生意,货物运往何处,一年所得几何,管事之人又是哪些?”
“总该一一说个明白。”
女帝咬死一桩、油盐不进,任世家如何进言亦不动容。
没奈何,世家只能出了杀手锏。
“据臣等所知,国库之外,陛下于宫中亦设私库,且进项丰厚,不逊色于任何一府私库。”
“可见凡人在世,皆有些敛财获利的手段,陛下如此,旁人亦如是。”
言外之意,我们都没揪着你私设小金库的事不放,咱们攒的家底,陛下您也别抓着不放了。
谁知不说这话还好,说到此处,天子居然笑了。
“左卿这是想查朕的家底?”她勾了勾唇角,继而朗声道,“来人!”
世家悚然一震,只以为天子恼羞成怒,要将左御史拖下。
又是一阵轻松,盖因天子真这么做了,无异于自认心虚,断断没有再揪着他们不放的道理。
谁知禁军上得殿来,却不是拿人,手里提着一口三尺见方的木箱。箱盖打开,里头满满当当,所存俱是账簿。
“朕确实有些经商敛财的手段,不瞒众卿,北地互市也好,江南商道也罢,或多或少,俱有朕的股份,”女帝淡淡道,“多年积累,获利不可谓不丰厚,但这些银钱,没有一文是用在朕自己身上。”
“账簿在此,一笔一笔皆可核对,”她负手身后,目光森寒,“左卿,你方才不是要查朕的帐吗?”
“朕给你这个机会,查吧。”
左御史不傻,见了这般阵仗,如何不知天子早有准备,就等着他发难?
一时间,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险些拧成一根纠结的麻花。
这还不算完,女帝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只有一桩,待左卿查完,凡请诸位爱卿将自己的家底核算明白,往吏部报个帐。”
“朕也想看看,朝中如陈、朱两家这般的硕鼠,究竟有几人!”
左御史就算原本存了查账的心思,听了这话也再不敢造次。
但凡心里有些成算的,谁没点做账的本事?天子既然摆明车马给他们查,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知道他们查不出什么。
但朝堂诸公可未必了。
多年世家,谁没干过敲骨榨髓的勾当,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账目?若是应下,届时被天子拿住话柄,来一个挖地三尺,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