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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某不才,这其中可有深意?”

崔芜叹了口气,心知要和古人思维同频,还有相当长一段路要走。

“兄长以为,囚徒因何入狱?”

秦萧:“自是因为触犯律法。”

“又是何人判他们入狱?”

“各地官衙。重刑者,须由刑部复核案情。”

“据何判案?”

秦萧似乎明白了什么:“朝廷所拟疏律。”

崔芜搂住秦萧腰身,指尖在腰腹敏感处蹭了蹭,似是评估这具躯体的手感和柔韧度。

秦萧一把攥住她不规矩的手,指腹摩挲过手背凹陷处。

崔芜翻了个小白眼,说出口的话却极冷锐:“疏律并非简单的白纸黑字,象征了一国司法的权威和不可触犯。若随便什么名目就能大赦天下,谁还把律法当回事?”

秦萧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后颈,若有所思。

“我跟兄长说过,治国之本,在于司法,司法公正,则纲纪清允,民心安定,”崔芜蹭着秦萧臂弯,“这话不是随便说说。”

“若要百姓信服律法,则我身为君王,须得以身作则,不可以君权横加干预。”

“否则,百姓只会觉得律法是掌权者的游戏,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不过是谁权势更盛,谁说话嗓门就大。”

“长此以往,疏律形同虚设,三法司也成了权贵的走狗衙门,随之而来的吏治败坏、贪腐成风,绝不是你我想看到的。”

秦萧听完,许久无言。

崔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而言太超前了。她本不该轻易宣之于口,但她和秦萧相处太自在、太舒服,每每松懈了心神,许多不该过早坦露的心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溜出来。

“还是太轻率了,”崔芜懊恼地想,“该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的,等他接受了‘依法治国’的理念再把这些说出来。”

现在……还是太早了。

可说都说了,总不能把说出口的话吃回肚子里。崔芜捅了捅秦萧:“兄长,我说了这么多,给点反应啊?”

秦萧好似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安抚地拍了拍崔芜肩背。

“我早知阿芜心胸非常人可比,”他说,“你想要的、用手缔造的,是过往先贤未曾设想过的国度。”

崔芜心说:这是褒,还是贬啊?

嘴上却道:“也不尽然。古之圣贤不也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见这等想法自古有之,只是历代君王出于私心,没人真正做到罢了。”

秦萧笑了笑:“说的极是。”

他把崔芜拉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还是那句话,阿芜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他极温和地说,“只要秦某活着,总有力气替你扫清障碍。”

他未必全然理解崔芜的想法,盖因许多事、许多潜移默化的规则,经过世道千百年来的巩固强化,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常识”,就像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一样司空见惯。

但“向来如此”的,就一定正确吗?

那一刻,秦萧想到自己的生母。她出身楚馆,身份低微尚且不如贱民,正因如此,被一地节度使强夺时,亦无处说理求告,只能默默忍受不平。

若是女帝的设想能够实现,若是“刑不上大夫”这句屁话能被彻底打碎,那么世间权贵欺男霸女时是不是会多几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