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撩袍半跪,对宝儿笑眯眯地伸出手:“微臣石浩,奉天子口谕,迎殿下回宫。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陈二娘子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惊恐万分地抱住儿子。
“你胡说些什么!”她展开裙摆,将受惊的宝儿挡在身后,“这是我的孩儿,与天子有何干系?”
石浩眼珠转动,忽然瞥见一物,伸手指住宝儿腰间。
“那龙凤荷包以湖丝为底,辅以苏绣,手法技艺分明出自宫中,岂是你一介商户可有?”他理直气壮道,“这便是凭据,此子非你所出,乃是天子骨血。”
“如今天子重病,拖延归期,皇嗣理当入主朝堂,代天监国。此乃孝道,亦是大义。”
他不给陈二娘子反应的时间,直接打了手势:“殿下,请吧。”
身后兵丁得了示意,上前欲将母子分开。宝儿受了惊吓,抱着陈二娘子大腿不撒手,口中连呼:“娘!阿娘!”
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孩子叫娘,陈二娘子尤其如此。她不顾一切地撞开兵丁,重新抱住自己孩子:“你干什么?他不是皇嗣,不许带走他!”
她所携护卫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立刻蜂拥上前,阻挡在主家与兵丁之间。
两波人马正面冲撞,动静势必不小。有机灵的,围观至此已然回过味,对着陈二娘子指指点点。
石浩心知耽搁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遂大喝一声:“陈娘子阻拦本官带走皇嗣,是何居心?”
“容本官提醒尔等,扣押皇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尔等就不怕来日天子问罪,祸及九族!”
侍卫纵然会武,却不懂朝政时局,冷不防牵扯上“九族”,不由怔愣,手底立时软了。
石浩所携兵丁趁机突破重围,硬是从陈二娘子怀中抢走宝儿,半扶半架上石浩马背。
宝儿自马背上伸出手,撕心裂肺地呼喊:“娘——娘——”
陈二娘子一颗心都被揉碎了,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被兵丁用刀鞘击倒。
她额角红肿、嘴唇渗血,却仍挣扎着爬向石浩,声嘶力竭道:“放开我的孩子!把宝儿还给我!”
但兵丁们拦着她,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即,石浩一扯缰绳,带着宝儿扬长而去。
陈二娘子目光怔怔,像个被吸走灵魂的木偶人。突然,她想起什么,挣扎着爬起身,自护卫手里牵过坐骑,不顾一切地策马远去。
半个时辰后,坐镇皇城司的阿绰惊闻变故,简直难以相信。
“石浩说宝儿是什么?皇嗣?”她匪夷所思道,“这人脑袋被板砖拍了吗?”
禀报消息的暗探沉默片刻,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茬。
阿绰跟随崔芜时间最久,将她私下里三不着两的说话方式也学了去。此际深深吸气两回,好容易压下胸口怒火。
“陈家阿姊定是急疯了,才直接找上你们,”她冷静下来,意识到石浩此举的目的,“姓石的无中生有,是打算玩一手釜底抽薪了。”
崔芜临行前,曾与她推演过京中世家可能有的反应。预想中,他们更大的可能是从“女子之身”这个角度攻讦她,进而否定女子主宰天下的合法与合规性。
只是崔芜也好,阿绰也罢,都忘了世家是人,肉体凡胎,难免贪生怕死。有了前头的崔氏和荀李为前车之鉴,法场之上血迹未干,他们如何敢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