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地,”女帝早有腹稿,“战为练,不为看,纸上文章写得再好,也不如去民间历练一回。”
“朕想着,三十六名贡士,每两人一组,每组分管一个县,专司治蝗事宜。若能杜绝蝗灾,即为上佳。若不能解民之困,那文章做得再好,也只配去义学当个教书先生。”
盖昀:“……”
崔芜笑眯眯地:“朕仓促启程,后续只能烦劳先生安排。务必快些将人送去,民生和蝗虫可等不得。”
就这么着,盖相被女帝赶鸭子上架,成了“胡作非为”的帮凶。
可想而知,翌日天明,盖昀将女帝留下的“殿试题”公之于众时,引发了怎样的波澜。朝臣无不愕然,随后便是例行公事的斥责——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一国天子,怎可轻身犯险,是底下没人了吗?”
“居然用治蝗当殿试题目,这、这成何体统?”
“正经科举出来的贡士,出圣人居、登天子堂,怎可如布衣泥腿一般于田间劳作?”
最后一句尤为刺耳,盖昀蓦地转头,目光如电。
“布衣如何?劳作又如何?国之根本,在农与桑,陛下心系农事,乃天下之福!一国之君尚能事必亲躬,尔为天子门生,怎可不效仿于后?”
那人不吭声了。
哪怕心里对女帝所为再多诟病,木已成舟,盖昀也只能力挺到底:“陛下此举自有深意,如今的国朝与以往不同,要的也不只是纸上谈兵。”
“陛下有言在先,三十六名贡士即刻北上,分管十八处县城。治蝗有力者,即为甲等。若不然,发往义学任教,三年后再做论处。”
“随行禁军已然点齐,车架也已备好,陛下手书的治蝗策人手一份——诸位名贡士,请上车吧。”
三十六名名贡士万万想不到,自己挑灯夜战多日,满以为凭一手锦绣文章可打动圣心,熟料临时换了赛道。
这些人中不乏养尊处优的世家郎君,如何吃得了疾行赶路的苦?又如何能容忍自己与泥腿子一样灰头土脸劳作?
可天子旨意已下,金口玉言不容更改,若要抗旨,莫说自己性命,便是家族前程都得毁于一旦。
正踌躇间,只见名贡士中一人敛袍袖、正衣冠,不慌不忙出列:“学生愿往。”
言罢,从容登车,正是逐月。
她是第一个,卢清蕙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车。
盖昀浮起笑意,不着痕迹地瞥向贾翊。
后者会意开口:“怎么,我大魏最年轻有为的才俊,今日连两个女子都比不过?”
这话的杀伤力堪称无敌,世家学子一开始或许裹足不前,但有人开了先例,还是两名女子,那就算捏着鼻子也不能落于人后。
堂堂须眉,怎可被女流看轻!
于是继女帝之后,三十六名名贡士同样奔赴北境战场,只他们的敌人不是铁勒大军,而是漫天匝地的蝗虫。
女帝比名贡士们早一日抵达边境。好消息是,飞蝗尚未抵达。坏消息是,纵然不见飞蝗,土里仍钻出不少刚孵化的青绿若虫,见草就扑,遇粮即啃,好好的庄稼苗,转眼成了光杆司令。
崔芜气坏了,一声令下,自有禁卫上车,将预备好的“生力军”请下来。
只听“嘎嘎”共“咯咯哒”齐鸣,鸡毛伴鸭羽漫天,那竟是一笼笼的鸡鸭,虽在车里闷了些许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