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清河崔氏没落,便是犯了天子忌讳。如今秦萧手握兵权,本就威望深重,又自己撞枪口上,纵然他与女帝情谊再深厚,怕也难逃此劫。
出于种种考量,朝堂清流好似闻着血腥味的秃鹫群,口诛笔伐群起围攻。弹劾折子雪片似的飞进垂拱殿,再次淹没了御案。
那么风急火燎的当口,天子本人在想些什么?
丁钰匆匆赶到垂拱殿时,崔芜正没型没款地坐在阶上,一腿微曲一腿放平,头枕堆成小山的奏疏,其中一封摊开脸上,居然忙里偷闲地打起瞌睡。
丁钰松了口气之余,又觉气恼:敢情他着急上火,始作俑者反倒在这儿睡大觉?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没好气地踢了女帝膝弯一脚:“你倒是睡得香!文德殿的天花板都快被人掀翻了!”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的潮星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跪下请罪:“陛下息怒!是奴婢没拦住镇远侯!”
殿里静悄悄的,须臾,两根玉葱似的指尖拈住奏折,掀开一个角。
“吵吵什么?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崔芜没好气道,又安慰潮星,“别理他,这世上总有些人先天大脑缺弦,咱不跟他一般计较,啊?”
潮星吓白的小脸转为涨红,这回是憋笑憋的。
崔芜摆了摆手,将惨遭波及的女官屏退殿外,这才撩起一只眼睛瞧着丁钰:“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丁钰见她反应,心先定了一半——若要处置秦萧,女帝不会是这个态度。
“当然是申饬那帮起哄架秧子的言官,或者找人上折替秦自寒分辩,”他振振有词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能护住姓秦的,这才过了多久?说过的话,就着干饭吃了?”
崔芜微哂:“然后呢?”
丁钰一愣:“什么然后?”
“上折分辩容易,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桩文武勾结、把持朝堂的罪证,”崔芜说,“到头来,只会让兄长成为众矢之的,治标不治本。”
丁钰挠了挠额角:“你打算怎么办?”
崔芜执起一份奏疏:“你知道,怎样才能把它藏得没人找到?”
丁钰握着下巴:“……直接一把火烧了?”
“是个法子,但堵不如疏,”崔芜一甩手,将奏疏抛进上百份一模一样的折子中,“想藏起一颗明珠,严防死守是最愚蠢的做法。”
“上上之策,莫过于令其淹没于万千珠光之中。”
丁钰若有所思。
他在心里把女帝云遮雾绕的话术翻译了一下,得出“这货又打算搅混水”的结论,遂安下了心,等着看她第二日朝会翻云覆雨,力压群臣。
女帝也没让他失望,翌日清早,文德殿吵成菜市场,文臣对武穆侯发起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一口一个“目无国法”“倚功造作”,希望能借此触动皇权被危及的那根弦。
谁知女帝笑吟吟地听了半个早上,大约是听够了戏,直接命女官颁布一道旨意。
“武穆侯秦萧,智勇无双,公忠体国,着晋亲王爵,主理内阁,待其回京,六部事宜皆启武穆王决之。”
丁钰:“……”
文武百官:“……”
群臣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对秦萧不遗余力的攻讦非但没令天子忌惮,反而下达了这样一道惊世骇俗的旨意。
主理内阁、统领六部,这、这跟摄政有什么区别?
天子就算再宠幸武穆侯、再替他找补,也不能这般由着性子来吧!
“陛下三思!”
“此举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