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私心揣测,范家人既知我行踪,定会严防死守,此时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洛明德面露愧色,“奈何下官一介书生,脚程不快,不比范家人驯有良驹,好几回险些被追上。”
“今夜若非得遇侯爷,怕是性命难保。”
秦萧亦感慨,洛明德能穿越重重阴谋罗网,全须全尾地来到自己面前,可见是有些运数在身。
或者说,差遣他来此的当朝天子气运加身,百毒不侵。
一念及此,秦萧唇角微抿,搭落的眼帘弧度温柔。
“总归洛御史平安归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你随本侯一道北上,有轻骑护持,看谁敢动你。”
洛明德却道:“下官还有一事禀明侯爷。”
语气凝肃,更甚方才。
秦萧:“直说便是。”
帐外风声呼啸,不知名的夜鸟惊啼着远去。
帐中烛火昏昏幢幢,于洛明德面上拖出深长暗影。
“下官暗访了范氏名下米铺,得知他们每个月都会将米粮运往北边,到了边境自有人接手,”他话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压在喉咙里,“正因如此,范氏才一路追杀,非陷我于死地不可。”
颜适悚然震动,猛地看向秦萧。
“每个月将米粮运往北边”,北边有什么大主顾,能吃下这样大一笔粮食生意?
范家人又出于何种顾虑,宁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追杀查案钦差?
联想到沿途伏击洛明德的铁勒人,答案呼之欲出。
颜适:“少帅!”
秦萧翻起手掌,截断他的未竟之语。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紧紧逼视着洛明德,“一并说完吧。”
洛明德似有犹豫。
“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他咬了咬牙,“鸾、鸾娘说,偷听到范家人密谋,烧屋之后立刻南迁,寻一座安稳大城暂且落脚。”
“他们……似乎十分笃定,铁勒人不日即会攻破雁门关,长驱南下。”
秦萧瞳孔骤缩。
同一片天幕下,北境暗流汹涌,京城却结束了连日阴云,迎来晴朗阳光。
礼部将秋闱名单呈上时,崔芜根本没细看,迫不及待地拉到最后,果然瞧见两个极具女性化的名字。
卢清蕙。
时逐月。
女帝唇角上扬,阴晴难辨的眼底流露出不容错认的笑意。
递上名单的是礼部尚书谢崇岚,托世家魁首的福,垂拱殿内的风波并未影响陈郡谢氏。谢尚书不过在偏殿住了两个晚上,就被毫发无伤地放回家中。
但垂拱殿内的血色不是假的,荀李两家灭族时的哀嚎也是千真万确。那是女帝第一次显露锋芒,她用血淋淋的屠刀告诉所有人,她可以讲“规矩”,但规矩亦有“底线”。
“男女”与“出身”是刻在金砖地上的两条红线,谁敢越界,谁就要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当屠刀悬于顶,礼教与废纸无异。
足够沉重的代价,能让最顽固的卫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