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仕?”
逐月屏住呼吸,每一处寒毛都因这两个字而激动战栗。
她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做此想法,盖因她知道,女子立足朝堂有多难,名门贵女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出身风尘的“下贱人”?
但女帝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将她心中渴望一语挑破,令她不由自主地期盼、颤抖。
“奴婢不敢做此妄念,”她恭敬地磕了个头,“奴婢知晓自己出身,能随侍御前已是万幸,不敢让陛下为难。”
女帝定定打量她,眼前女子面容姣好、身姿柔弱,眼睛里却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光。
像一把火,熊熊燃烧着,驱散了所有阴霾,呈现出不容忽视的野心与力量。
这眼神似曾相识,女帝恍惚想起,多年前她揽镜自照,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你想出仕,”她说,“朕可以成全。”
逐月倏尔抬头,犹自不敢置信:“陛下?”
“朕会知会礼部,自今年秋闱起,许女子科举出仕。届时,你便能堂堂正正地与世间须眉一较高下,”女帝说,“但朕有言在先,你想出仕,就得在学识才干上压倒男子——光与他们一样还不够,你得比他们更好。他们做到一分,你就得做到十分。”
“朕知这于你不公,可惟其如此,才能让那些鄙薄女子、轻视女子的男人们闭上嘴,才能令你真正站稳脚跟。”
“你可做得到?”
逐月强摁狂喜,依依拜倒:“奴婢定竭尽所能,不负陛下隆恩。”
女帝点了点头,沉思须臾,又道:“盖卿身子一向不好,朕不放心,从明日起,你便去他府上帮忙照拂——若有空闲,亦可向盖卿请教一二。”
逐月心知肚明,“照拂”是假,将她从纷繁复杂的公务中开脱出来,向当世名士请教学问是真。
如此不遗余力地铺路,可见女帝说要用她,是发自真心,并非随口敷衍。
“奴婢,谢陛下恩典。”
被赶鸭子上架的盖昀第二天才知晓女帝打着什么主意,然而天子心意已决,他无从推脱,只得接受。
“既然是陛下旨意,臣自当尽力,”盖昀心中百味陈杂,想到日后朝堂之上或有女子跻身,无法想象是何等情形,也不知是喜是忧,“逐月姑娘便在西偏院安心读书,若有不明之处,昀虽不才,也能为你解惑一二。”
逐月福身:“多谢盖相。”
另一边,洛明德即将赶赴河东。启程前一晚,女帝派人将逐月手书交与他,偌大的洒金纸上只有十个字:感君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婉拒之意,力透纸背。
洛明德长叹一声,怔怔落下泪来。
这一年流火时节,京中闹出的乱子被女帝铁腕平定,南边又频频传来喜报。
孙彦虽不是东西,给出的线报还是准的。岑明与韩筠兵分两路开往闽王境内,途中虽遇些许抵抗,但都不成气候。一路高歌猛进,眼看将闽王的半壁江山纳入囊中。
战报传回京城,女帝很是慎重。
“传令岑明与韩筠,闽地气候与北境不同,更兼山势起伏、地形复杂,切勿掉以轻心,以防中了诱敌之计,”她在殿中来回踱步,“还有,命惠民药局置办一批药材,发往南边,以防瘴气之毒。”
彼时,盖昀与户部、兵部两位尚书皆在,闻言并无异议。
户部尚书许思谦比女帝还慎重:“武穆侯掌着枢密院,涉及用兵,是否应该召他入宫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