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听懂了,女帝这是罚了两名家将的俸禄,唯恐侯府揭不开锅,换着花样给他补上。
他在“一本正经地推辞”和“家常唠嗑说闲话”之间犹豫了下,直觉崔芜不喜欢私下相处端着礼数,遂换了轻松口吻:“河西秦氏好歹积累多年,纵然陛下不发恩赏,府里也饿不着。”
崔芜果然高兴:“那不一样,兄长以往是河西之主,有河西四郡的赋税,还有互市所得。如今这些收归朝廷,进项少了一多半,光靠你武穆侯的俸禄怎么够?”
“昔年北上是兄长为我打点,如今也该我为兄长尽尽心意。”
话说到这份上,秦萧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遂含笑谢恩。
崔芜给他的远不止这些,秦萧住在宫里,其实是有自己份例的。如衣食住行,皆与女帝一处,甚至因着伤病,比女帝的还要精致仔细。
除此之外,他还有每月一百二十斛禄粟,呃……是与前朝皇后同一规格的定例。
不过崔芜没敢告诉秦萧,怕武穆侯找她麻烦,只私下命人将禄粟折换成现银,塞给他的两名亲卫。
“你们吃住都在宫里,按说没有开销的地方,但宫里是什么做派,朕大概有数,想办点事,没银钱开道是不成的。”
女帝话说得坦白:“你们替兄长收着,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不必劳他费神,悄悄替他办了。若是不够,直接告诉朕。”
女帝体贴到这份上,倪章与燕七能说什么?自是一口应下。
秦萧却不知他正享着与前朝皇后一般的待遇,满心盼望着元宵灯会。女帝果然信守承诺,第二日傍晚,一辆青蓬马车低调停在宫城侧门。崔芜抖开玄狐大氅披上秦萧肩头,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巧的暖炉:“今日风大,别冻着。”
秦萧却留心到旁的:“这玄狐皮毫无杂色,想必是上贡的珍品。臣穿着,不合规矩。”
女帝不当一回事。
“玄狐皮轻软厚实,最为保暖,正合兄长穿,”她说,“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合适就合适。”
秦萧无奈:“陛下……”
崔芜打断他:“兄长还去不去看花灯?”
秦萧犹豫了下:“……去。”
崔芜:“去就上车。”
第218章
这是女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元宵灯会, 再隆重也不为过。虽然崔芜一早叮嘱,万事从简,不必太过铺张, 可经历了多年战乱,百姓对太平盛世的期待, 岂是“从简”二字能遏制的?
于是这一晚,呈现在女帝面前的,赫然是一幅“家家灯火, 处处管弦”的盛世图景(1)。
这场面可比昔年凉州与凤翔灯会盛大多了, 时而是一人多高的菩萨神像,内藏机关,手臂可活动,指尖更能射出五道水柱,如瀑布飞流一般。
时而用草绑成巨龙,蒙上青布, 再插上万盏灯。入夜后, 明灯亮起,火龙摇头摆尾, 直欲升入夜空。(2)
至于什么走马灯、羊皮灯、珠子灯、无骨灯, 花样翻新、千奇百怪,莫说见识,便是名字都叫不齐全。甚至连出游百姓的脖子上都挂了花灯,当真应了那句“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3)
纵然只从车窗窥见一角,秦萧亦觉眼睛不够用了。
“新朝初立,总要有些太平气象……”崔芜会错了意, 解释道,“且灯会人多,百姓可做些小生意,赚得银钱补贴家用,不失为一桩好事。”
这话不假,一路行来,秦萧瞧见好些小摊,除了卖花灯的,更多的是小吃点心,什么元宵、蜜煎、水晶脍、皂儿糕、南北珍果、滴酥鲍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