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刚死那会儿,你抱着她的血衣,说什么也不撒手,”韦仲越轻声道,“你那时候说的话,自己还记得吗?”
那实在是太久以前的事,阮轻漠有些茫然。
“你问我,凭什么那些权贵不拿旁人的命当回事?凭什么他们干尽了造孽的事,却不会遭到报应?”
“你对着你姐姐的灵位发誓,总有一天,你要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处,叫那些踩着你姐姐尸骨的人也尝尝被人碾碎的滋味。你还要让所有与你姐姐一样的人都过上安稳日子,再不必受谁践踏、遭谁欺凌。”
“这些,你忘了吗?”
阮轻漠神色怔怔,其实并没有完全记起,眼眶却逐渐红了。
“原来我还说过这样的话?”她似叹息似自嘲,“腥风血雨这些年,命去了五成,心死了八分,每一日都在跟阎王挣命,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哪还记得这些?”
她嗤一笑,仿佛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神陡然冷锐:“中原早已有了正经主子,你我如今就是两条丧家犬,还要替人家操这份心不成?”
韦仲越回头望向火光处,那火不知是什么引发的,好生凶猛,再被敦煌长年干旱的风势助长,瞬间席卷了小半条街道。
“不是为旁人,是为你姐姐,”他平静地说,“你对信众宣讲的经义我听了,我在想,若真有来世,你姐姐会投胎在哪一处?”
“她生前那般良善心软,死后也必定得享福报,若在世为人,也该有六七岁了吧?”
“你说,她会不会投在这敦煌城?会不会成为被胡蛮子抓走的百姓之一?”
第181章
阮轻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现在回首,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但她明白一件事,她好不容易挣出性命, 不是为了葬在敦煌城。她想活着,谁也不能阻她生路!
“那些话是骗人的, 你应该很清楚,”阮轻漠眼神冷锐,“你想送死, 只管去。但你要知道, 我不会与你一起。”
韦仲越笑了。
“我知道,”他将手中包袱递与阮轻漠,“你只管走,不必回头,外头天高地迥,以你的手段, 定能有一番作为。”
他转身欲走, 却有五六个精壮汉子跟着走出队伍。
“我的婆娘和女儿也死了,”一个汉子说, “他们要是投胎, 也差不多该有五六岁,会帮着洗碗做饭了。”
“我的命是韦大人救的,”另一个说,“大人去哪,我就去哪。”
阮轻漠突然听不下去,情绪如烧沸的滚水,毫无预兆地涌上头顶。
“走,你们都给我走!”她厉声嘶吼, “爱寻死路就去死,别在我跟前碍眼!”
说完,她背起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过片刻,城中火势随风暴涨,渐渐吞没了大半条街。这火是张月娘放的,花门楼生意做得极大,最受欢迎的却非菜品,而是酒水。她专门赁了酒庄酿酒,又在后院辟了地窖,存了好些陈年佳酿。如今派上用场,一根火折丢上去,大火遮天蔽日,惊动了半个敦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