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转向窗外,虽是三秋时节,草木转黄,庭中那株桐木却是格外挺拔,枝干锋锐,几能插天。
她鼻中微涩,眼底却漫起讽笑:“然我虽为女子,骄傲却不输兄长,这辈子断断不肯再向人低头,死也得站直了。”
“连兄长自己都做不到,又何必强难于我?”
秦萧无言以对。
他耳力不差,听出了崔芜此刻不欲人知晓的软弱与彷徨,本可趁热打铁、步步进逼,破开她已有动摇的心防。
然而……
秦萧想:有必要吗?
有道是人心易变,却也有句俗语,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然他以两人间的情分逼崔芜暂且让步,可往后呢?
就像崔芜所说,两方势力若要合并,必有一方低头。按道理、按纲常,出嫁从夫天经地义。
可她既自立为北竞王,又如何能臣服于“夫权”之下?
更不必提,她治下臣属会作何反应,他麾下部将又是何种态度,这段情谊被夹在中间,何去,何从?
鲲鹏不会为樊笼囚困,这是他一早明白的道理。
那一刻,秦萧摁在膝头的手指绷紧到极致,几乎能听到骨骼发力的脆响。
“阿芜的意思……秦某明白了。”他踌躇良久,终是闭目长叹,“你放心,这话,我不会再提。”
第166章
秦萧未曾在太原城久留, 休整了三五日,就要携秦佩玦告辞离去。
崔芜有些犹豫,盖因秦萧旧伤崩裂, 伤口炎症导致发热,休养三日还没完全退下。她有心劝说秦萧多留几日, 却被丁钰打消了念头。
“我看那小子神色不对,你是不是跟他把话说开了?”
虽说语不传六耳,奈何丁钰对这二位太了解, 一眼瞧破了端倪:“你把他拒了?”
崔芜本就心烦, 姓丁的还来裹乱,饶是她城府不浅,眉眼间也隐隐透出燥气:“不然呢?弃了好容易打下的基业,跟他回河西当‘秦夫人’?”
丁钰难得正色:“秦帅是君子人,你不愿,他断不会强迫。但你既然拒了人家, 以后还是能远则远, 免得落人话柄。”
崔芜皱眉:“就因为我不想与他一起,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当?”
丁钰反问:“要是你饿的半死时, 有人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 一边啃得有滋有味,一边在你眼前显摆,就是不分给你,你什么想法?”
崔芜:“……”
“自古深情最伤人,不管勇冠三军还是一剑霜寒都一样,”丁钰说,“你要他一边对着你这张脸,一边忘记你, 那也太折磨人了。”
崔芜沉默许久,第二日还是命人替秦萧打点行囊,更亲自备了药箱,吩咐阿绰送去。
“兄长高热未退,赶路不宜骑马,马车里多铺软褥,饮水也要备好,”她说,“这里头有退热的,有补血养气的,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外敷药,具体怎么用,我都写在里面,让亲兵照做就是。”
阿绰答应了,却有些好奇:“主上为何不亲自送与秦帅?”
崔芜垂落眼帘,睫毛好似竹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