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工和亲兵面面相觑,随即将视线投向夜色深处的太原城。
乱世之中,纵有名医,也多半隐入大城谋生,哪那么容易寻来?
但其实,即便是铁勒人眼中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城,也面临着缺医少粮的窘境。一场大战下来,守城军伤亡过百,秦氏亲兵亦伤了两人。城中郎中不足,幸而亲兵跟着崔芜学过简单的外伤处理技法,倒也勉强应付得来。
秦萧没受伤,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清点了守城兵力,发现不过千余左右,这显然不符合太原府的政治地位与军事意义。
个中缘由,旁人不明白,太原府长史却是最清楚不过。
“说来,此事下官也须负上责任。”
长史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真字。他与秦萧分属不同政权,按说不必自称“下官”,但公孙真心知肚明,太原府危在旦夕,秦萧麾下的安西军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为求守住城池,他宁可对秦萧服软示弱。
“之前的刘刺史乃是杜相爷的亲信,为其马首是瞻,”公孙真叹息道,“陛下病重,太子年幼,宫城实则落入宁王掌控。而宁王与杜相不睦,是众所周知之事。”
秦萧对后晋朝堂亦有了解,知道这位宁王殿下乃是晋帝的侄儿。
“偏偏两月前,京中传来消息,宁王发动宫变,已然自立登基。杜相深知宁王性情,决计容不下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与铁勒人里应外合,撤走守军,纵胡骑南下。”
“下官曾苦劝刺史,以城中百姓为重,莫要因一己私心罔顾大局。刺史明面上有所触动,谁知私底下还是撤走大军、运走粮草,这、这是要将太原府数万百姓拱手送与铁勒人啊!”
公孙真越说越激动,忽而向秦萧郑重施礼:“下官知道我朝与河西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可百姓无辜!下官斗胆,恳请秦帅暂留太原,护我百姓不为外族屠戮!”
言罢,一揖到底。
秦萧没说什么,一旁的亲兵却是面露不忿。等公孙真离去,他迫不及待道:“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少帅助他打退铁勒攻城,已是仁至义尽,他竟敢以百姓相胁,逼您留下卖命,这简直、简直……”
简直太无耻,太没下限,太不是东西了!
秦萧沉默片刻:“他也是没法子,只能出此下策。”
城中大军都被调走,若不拉外援,这偌大的空城岂不任人屠戮?
亲兵仍是愤懑:“可铁勒人来势汹汹,城中却是兵力空虚,粮草不足,失守只是迟早的事。”
他拿眼觑着秦萧,小心翼翼道:“若是现在带着大小姐突围,趁着铁勒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卑下们还有一拼之力。”
秦萧捏着拇指关节,半晌没言语。
留给他思索的时间并不多,翌日黎明,天光尚未亮起,铁勒攻城的喊杀声已然传来。这一回的攻势比前日更猛烈,人未至,密集如雨的弩箭先扑上城头。
安西少帅固然杀伐决断,却也做不到眼看太原城破,满城百姓沦为刀下鱼肉。他亲上城楼,长弓引箭,每一发都必带走一条人命,最近的一箭居然直奔黄金大帐,与帐中督战的耶律璟只有毫厘之差。
箭杆钉入木柱,箭羽犹在微微震颤。饶是耶律璟久经戎马,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阴沉着脸色:“太原城拿不拿得下姑且不论,今日必须留下秦萧!”
他掠了亲兵一眼:“把那些人带上来!”
亲兵会意,下去传令。须臾,猛烈的攻势忽然暂缓,远处严整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