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做好死在崔芜手上的准备,可人但凡有条活路,谁也不想往深渊里跳。
她思忖片刻,极其谨慎地问道:“若我做成了,你能放我活命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并非崔芜没想好答案,而是当着正主的面扯谎,有碍良心。
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有的是丧良心之人,他们尚且活得好好的,崔芜扯个谎又如何?
“如你所愿,”她笑了笑,“只要你不再与我为敌,此事办成之际,就是你与你的阿越重获自由之时。”
阮轻漠大喜,一双眸子骤然生辉,仿佛有无数东西从中闪现而过,那是对未来许多年的憧憬与期冀。
“好,”她毫不犹豫,“我答应你!”
崔芜转身:“十日后启程,亲兵护送你南下,南边有人接应。临走前,我许你见一面你的阿越。”
最后一面,总得让人见了,以了余思。
阮轻漠却不知她的盘算,极郑重地拜倒。
从这一日起,自上都至河西接壤的八百里秦川,尽归崔芜之手。
那么入主上都,与偏安凤翔时有何区别?
答案是,并没有。
该春耕还得春耕,该清点簿册还得清点,招兵之事也不能落下,盖因崔芜地盘扩大,需要的兵将也越来越多,于是原先三万两千人的队伍,一口气扩充到五万人。
兵将多了,所需的粮草和饷银也与日俱增。幸而这一年的互市开办在即,提前三个月,秦萧就命人送来书信,邀崔芜前往凉州一叙。
崔芜掰着手指算了算,心生狐疑:“这也太早了吧?兄长这么着急吗?”
一旁的丁钰撇了撇嘴,心说:可不是太早了?拿着办互市当借口,还不是那姓秦的自己想见你。
“我现在分不开身,”崔芜匀了匀笔墨,提笔回了一封书信,“烦劳兄长再等些时候,等上都诸事稳妥,届时我与南边的商队一同赶赴凉州。”
落笔是清婉秀丽的簪花小楷,封上写着“兄长亲启”四个字。来送信的亲兵琢磨了下,觉着有崔使君的亲笔书信足够交差,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崔芜要等的是吴越与襄樊的茶叶,除此之外,还有丝绸、布匹,以及各种中原才有的稀罕物件儿。东西都是好的,只是押车的人让她略感意外。
“崔使君,”站在堂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行礼间多了一派举重若轻的气度,“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崔芜微微挑眉:“孙郎君,你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孙彦。
他身份贵重,这一趟本不必亲自赶来——事实上,如今江南的局势一天一个样,他那好胞弟被新收的妾婢蛊惑,整日里与他斗法别苗头,又有母亲私心偏帮,渐渐地,居然真被他在府衙中插进了手。
幕僚也好,心腹也罢,都劝孙彦不要北上,还是留在江南稳定局面更为要紧。
孙彦未尝不明白个中道理,但他不甘心。
崔芜如今恨他如仇寇,互市也许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见她又不至被针对的机会,倘若错过这回,就得再等一年。
到时,崔芜身边还有他的位子吗?那双眼睛,又会不会被别的什么野男人吸引?
想到屡次替她出头说话的丁钰,以及虽有结拜兄妹之名,心思却如赤身行走街道的秦萧,孙彦坚定了想法,这一趟非去不可。
当然,他有他的理由。
“父亲极为看重与河西的茶叶买卖,办好这桩差事,老二再多的伎俩也无用武余地,”孙彦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