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芜深知人才的重要性,自开春起,就在凤翔建立了府学,一应钱粮皆由府库出。但凡愿将孩子送来的人家,虽无奖励,每日却供一餐饭食,午后还有点心。
凤翔府有的是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家,听说府学管饭,还能多识几个字,心里如何不愿?没几日,十里八乡传遍了,更兼是使君亲自发话开办的府学,有那些不乏阅历和生存智慧的老人,哪怕削尖了脑袋也要将家中孩儿送进府学,就是为了讨崔芜的好。
学生多了,预备的先生难免不够。崔芜干脆再开春闱,从百姓和跋涉而至的流民中选拔了一批学问人品都过得去的,平时轮班来,半日在府衙做事,半日在府学授课,支应了大半年,倒也逐渐上手。
旁的不说,要将一个县衙上上下下替换掉,还是绰绰有余的。
丁钰明知故问:“既是要将合水县衙全数替换,原来的县令和一班吏员如何处置?”
崔芜拨着手指,懒洋洋地:“拖出去,杀了!”
只听“呛啷”数声,以身后的秦尽忠为首,数十名亲卫听到这话,齐刷刷地抽出刀来。
雪亮刀锋映照出合水县令面无人色的脸,他膝弯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
“使君、使君饶命!”他终于知道厉害,暗悔不该因为崔芜的女子身份就看轻她——一个年轻未嫁的女郎,凭什么能在人吃人的乱世中崛起,非但没被乱流吞了,还手握数万大军,将地盘发展到今日这个规模?
那必然是因为她有手段,有本事,有狠心,甚至比男子更胜一筹。
合水县令直到今日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拼命嚎丧:“下官乃是朝廷命官,使君……不,是主子!主子您不能这么做啊!”
崔芜嗤笑:“前朝都亡了,还朝廷命官。这么惦记朝廷,送你下去与末帝团聚不是正好?”
干脆一摆手,自有亲兵上前,拖着合水县令及一干吏员出去,鬼哭狼嚎声离得远了,再听不到。
崔芜犹不罢休,五指并拢,在案面上划出喀喇喇的声响:“斩下人头,各自送还本家,然后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说给各家听。再告诉他们,我给他们三日,自己想法子给个明白交代。”
什么是明白交代?
自然是将这些年吞下的税赋、搜刮的民脂民膏统统吐出来,拿钱赎命。
血淋淋的人头送还本家,没人以为崔使君是在虚言恫吓。虽说所谓的“明白交代”是薛定谔的数目,但冷冰冰的尸骸在前,众人宁可往高里凑,也绝不想冒着惹怒崔芜的风险,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驻扎合水的的三千大军可不是摆着看的。
这是崔芜与孙彦最大的区别——孙彦是“官”,所辖之地秩序已成,他虽有身份,却无权柄,没法推倒规则重建秩序,只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与各方官吏斗心眼。
如此,免不了束手束脚,百般掣肘。
崔芜却是“匪”,身处兵祸连年的北境,固然步步为营,却也因着战乱破坏了既有的社会秩序,无形中扫除了潜在的阻碍。摆在她面前的世道更像是一张白纸,任由其提笔作画。
白手起家,永远比带着镣铐跳舞简单。
所以,崔芜根本不需要与这些地头蛇耍心机斗狠:老娘手里有兵,敢阳奉阴违非暴